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狼侠传》 作者:帅得被告 第一章深山群狼 第一节 迷途少女怅怅行 盛夏。 日近西山,残阳如血。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一个俏生生的少女,孤零零在深林中行走。别看她不过十三四年岁,却是眉如柳,目如杏,面若桃花,好一个美人胚子!她樱唇微动,轻念:“观世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原来小时候母亲说:“如果遇到大危难,向大慈大悲的菩萨们求救,她们就会显灵。”她已将所有的菩萨甚至最讨厌的猪八戒都念了,神灵并不听话。 “呱呱呱”刺耳的鸦噪响彻天际,少女仰头看那被树枝割成无数小块的天空,暮色有只归巢的乌鸦正在卖弄歌喉,少女心里说道:“有家好神气吗?我也有只是现在迷了路。” “呜”凄苍的狼嚎叫人毛骨悚然。少女吓得瑟瑟发抖,见路旁一大石侧长满长草,忙钻了进去,大气都不敢出,很礼貌的把路让给狼群先走。原来近日猎户频频上山,围杀经常袭击羊群的狼,群狼疲于奔命,饥困交迫,嗅到丝丝人气,知道有人落了单,便围拢过来,一是为了充饥,二是为了报负。 少女憋了好一阵,估计群狼已走完,才慢慢探出头来,这一探立刻吓的粉脸惨白:只见五六匹灰狼在石前围成半圆,吐着鲜红硕长的舌头,垂涎欲滴,白森森的利齿闪着寒光,一匹狼绕过石块,正向她藏身的地方蹑手蹑脚走来,原来这几天群狼已有不少被猎户射杀,它们怕长草中的人带有武器,谁都不愿当出头鸟,僵持许久,一匹胆大的缓缓走近长草来探个虚实。现在见她没带武器,那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群狼都看着自己最喜欢吃的部位流口水。眼看有被撕吞之祸,她能做的就是闭上眼,把最重要的遗言交代一下:“你们要吃就吃,但是不许毁我的容……”。 “嗷……”一缕尖锐的狼嚎从不远处传来,野狼……竟停住扑势,少女微微眯着眼,见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赤身裸体,蓬头垢面,手脚都着地,挡在群狼之前,刚才的嚎叫显然是他发的。 狼孩一双藏在乱发之中的眼睛逼视着少女,缓缓走近,少女心下惴惴:“罢了,一样的被它们分了吃,只求他一口把我咬死,若咬个半死不活,可就有的受。“狼孩走到她身前,却不咬,只傻乎乎地犬坐轻轻托住少女的纤纤小手。 她心里更怕:从手吃起,我什么时候才能死透,你这么笨,就别学人家吃人嘛,这样折腾人,别说疼死,吓也吓死了。”偏偏狼孩并不把嘴凑上去,只把一双玉掌翻覆把玩,同自己的“狼爪”比较,平常其他狼都笑他的爪丑陋,现在终于找到一双跟自己酷似的爪,不由大悦。少女只觉他手掌粗如铁石,仔细一看,原来他掌沿长了厚厚一层老茧! 狼孩比较半天才放下。搔搔头,对着她扮一个滑稽神色,少女恐惧感顿时消失,“扑哧”一声银铃般笑起来,狼孩愣着脑儿,觉得她的笑容美艳万端,龇牙咧嘴学起来。 一盏茶时间后,狼群骚动,少女心里一寒,楚楚可怜地瞅着狼孩,晶亮的杏眼中流露出求助的神色,狼孩倒像懂得她的心思,往自己背上一指,请少女上坐,少女一见他的背就倒胃口:黑不溜秋的,像有层厚厚的泥!但在这非常时刻,只得改掉少女喜欢干净的毛病,勉为其难地坐上,狼孩飞也似的狂奔离开。 夜幕刚降,残月当空,繁星点点。约过半个时辰,狼孩驮着少女已到镇郊林荫道,再去就是人境了。狼孩骤然停下,背上已是大汗如豆,少女轻轻跃下,用袖中手帕,拭干他背上汗滴,狼孩舔舔少女如藕皓臂,舔罢回头便走。 狼口余生,少女心下道:能逃过这一劫,全靠这匹“狼”,拿什么报答他呢?以身相许那一套当然是大大不妥;就这么让“大恩狼”走了也不妥,先留他下来再说吧。于是高声叫道:“公子稍等。”狼孩转过身,诧异地望着正挑开额前一缕乱发的少女。 少女叫住他后,竟不知说什么好,猛见狼孩黑漆漆的背,微笑道:“把你身上的污泥刮下来,至少可以捏五个泥娃娃,你从不洗澡吗?‘狼孩听得满头雾水,心里一个劲怪她为何不用高低长短的嚎叫来说话,乱嚷嚷什么。他瞪大了眼,憨态可掬,少女一拍脑袋道:“糊涂!”走在前头示意他跟着走,奔小河而去。 虫吟如笙,月晖柔和,铺洒河上,水波微荡,波光长短明灭,煞是惹人。少女微曲葱白纤指,往河中一指,叫他入河,“呜……”狼孩惊悸地后退一步,此刻他脑中闪现的是同伴不慎陷入泥沼狂挣惨呼的惨状,少女挽起裙子,走进河中,狼孩想上前搭救,可脚一触水,就触了电般立刻收回来,少女走到没膝深处便停了步,回头微笑着向他招手,狼孩见她身处水中却微笑,但同伴在水中为何挣扎呢?嗯,是了,同伴都是倒霉蛋,遇上的自是会要命的恶水,而这少女是有福之人,所遇之水对性命无防,想通此节,他战战兢兢入河,倒也觉得冰凉爽快,少女捧水浇在他背上,更觉惬意,索性将身子浸入水中。 少女见他戏水甚欢,便上了岸,到街上,用腕上玉镯,同绸庄老板换两套秀才服饰。这懵懂的小姐只觉得有点难舍,怎么知道两套服饰不过值十两纹银,而她这玉镯少说值百两!买了衣服,她又除下头上金钗,同卖炊饼的汉子换了一大包炊饼,这金钗的价值……哎,不提也罢,可怜她还娇俏俏的笑脸相对直至后来与其丫头谈起羞愧难当,闺中姐妹屡次取笑,这是后话不提。 少女兴冲冲返回河畔,狼孩正自在水中翻滚,在有“哪叱闹海”之势,唤他上岸,他学少女直立,不料后腿无论如何踢蹬,它就是不直,原来狼孩平常习惯用四脚走路,而他又跟其他狼不同:后边两腿比较长,只好弯曲着用,少女见他像只猴子,不禁掩嘴一笑,她宛然像姐姐照顾调皮弟弟一样为他穿衣束带,狼孩从不穿衣服,第一次穿戴,浑身痒痒,正搔着背,少女解开纸包,他闻了炊饼油香,不由瞳孔一亮,舌头在嘴外抡一圈抓了一块.狼吞虎咽,少女目瞪口呆:“世上原来还有这种吃法。” 狼孩习惯四脚并用,站不到一刻就双腿酥麻,只好做回他的四脚野狼,而他这一俯身,前襟便拖在地上,少女寻思道:他这般拖着,若在途中绊着不就害他栽个跟头?于是脱掉他的外衫,却有一晶莹水滴落在她玉臂上,仰面见他略带英气的脸埋没在凌乱长发之间,就像雨后的鸟巢。少女拿出随身携着的玉梳,细心梳齐他头发,再用腕上的珠链束住,他的面目在蓬头垢面时倒也罢了,此刻梳洗整齐了,脸儿虽微黑却也掩不去一脸清俊,她竟瞧得痴了,狼孩低呜了几声,少女不禁脸儿一红,心知他在牵挂伙伴.她将另一套服饰与一大包烙饼都绑在他腰间,她可没想过狼孩既不会换衣裳也不梳头,还有那束在他头发上的晃晃明珠,如果遇上贪心的猎户,还不要了他的性命! 狼孩远去了,尽管他三步一回头,终于被暮色吞没了. 第二节 狼孩堕崖魂未断 街上冷冷清清,一片死寂。少女怅然若失。 ‘小姐……小姐……”少女见父亲的得意家将‘拂云手‘张彪带着一大帮人马持火把疾驰而来.直到见了少女那张彪下马施礼道:‘小姐,你可吓杀大将军了,夫人将大将军骂个狗血淋头,差点儿没请出家法来.大将军调动三营将士,几乎将南山掀了.连小人这守府家将都派出……‘少女歉然道:‘有劳张叔叔了.‘张彪道:‘只要小姐安然无恙,就是下人们的福份,请小姐快快回府吧!‘他将少女扶上自己马背,策马疾归. 一番颠簸,终于见到微微摇曳的大红灯笼及两笼之间乌漆朱拓大匾‘敕建大将军府‘门前来回跺步的便是父亲,爹爹见了她,欣然道:‘雪儿……雪儿……你终于回府来了。” 原来这少女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吴其昌的掌上明珠,吴其昌喜欢狩猎,今天带着数十名家将前往北山射雁,艳雪死缠烂打,磨破了嘴皮定要跟去,吴其昌违拗不过,只好答应。 艳雪一路东张西望,山里的树儿比府里的大得多,林中鸟儿虽不漂亮,成群结队的比笼里的金丝雀有生气的多,众家将有的肩上立着尖喙利爪的猎鹰,有的手中牵着鼻敏齿锐的猎犬,豪气干云地随着大将军,艳雪本骑着小白马跟在父亲身后,但她不时勒马四处观望,不久便落在后面。 忽听父亲道:“取箭来!”艳雪回转头来,见父亲左手持弓,右手已接箭,这当儿正拈箭弯弓艳雪顺着众家将目光仰面望去,见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正自往南而飞,吴其昌将弓拉成满月“嗖!”——一只大雁惨鸣一声,应声而落,众家将鼓掌叫好“嗖嗖——”两箭又有两雁成为箭下亡魂,群雁受惊,振翅疾飞,飞出射杀范围,只是雁群未散,仍结成一群。 吴其昌哈哈笑道:“待本将军射下整群雁来给兄弟们下酒。”回首对艳雪道:“雪儿,到爹爹坐骑上来,为父教你射雁!”艳雪志不在雁,道:“爹爹,我想在此地采些花儿,您射完雁再来接我。”吴其昌道:“也好,张虎徐强两位在此照顾雪儿吧。”燕雪道:“不必了,我喜欢独自采花。”她心下道:你这些爱将除了打架还懂得什么?原来有一次她让这张虎帮忙捉只蝴蝶,怎料他一剑将蝶儿劈成两半!她伤心了好几天。 吴其昌心想那几只雁子不出一刻便解决了,料不会出什么乱子,于是应道:“好吧,那你留在这里,别到处乱跑。”说完率手下赶雁群去了。 艳雪将小白马栓在一株碗粗乔木上,俯身采起娇艳硕大的野花来,采了一大把,却见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蛱蝶,栖在一朵大黄花上,艳雪芳心窃喜,蹑手蹑脚,轻移莲步,纤指碰到蛱蝶的背正待用力逮住它,蝶儿已然惊觉,振翅翩飞,艳雪穷追不舍,直到被一株大树拦住去路,而蛱蝶又飞的很高,再无法捕捉,才想循原路回去,放眼四顾,木郁草盛,大概也只有那蛱蝶认得路了。万般无奈,只好在林中乱转,希望找到小白马,怎知她走的方向恰与来时路相同,越走越远,差些走到狼肚中去! 吴其昌收获颇丰,回到白马处,找不到艳雪,立刻命令家将回府去搬了数百手下,分批搜山……至此时方才找到。这吴其昌虽驰骋沙场,纵横边疆,却是出了名的惧内,同僚常嘲他“不恐庙堂龙颜怒,只怕河东狮子吼”。适才他支支吾吾对夫人说丢了女儿,夫人当下拧住他耳朵命他去寻,他看看身后的部下低声求道:“夫人,在我属下面前你总得让我有点威严。”夫人愠道:“还想要威严?寻不回女儿,家法伺候!你今晚也不必回房了。”他被夫人拧着耳朵提到门口,心里直祈求宝贝女儿快快回来,救救老父。此刻见到女儿,一心焦急顿时冰释,命丫鬟扶她去见夫人再伏侍她用膳。 再说那狼孩带了一大包饼回到森林跟众狼分吃了,美美睡了一觉。次日晨,狼孩还在梦中吃饼,忽听同伴嚎声大作,他一听便知有大敌来袭,翻身奔入狼群,他凝耳听见背后杂沓的马蹄声,间杂无数声吆喝,那声音再熟悉也没有了,是老对头——众猎户。 众狼没命的奔逃,不时传来惨叫,便有同伴遭殃,狼孩脚程最快,奔在前头,却猛见前面有一沟壑,有三四丈宽,跃是跃不过的,只好止步,群狼皆停了下来,都自知已陷入绝地,众猎户勒马停下,拈弓搭箭,“嗖——”一箭往一匹幼狼奔去“呜——”众猎户都呆了,只见一少年嘴中咬着箭柄,箭翎兀自颤动,他嘴角缓缓流出血来,猎户皆不敢再发箭,恐误伤少年,惹上官司,一头老狼轻嚎数声,只见一群狼分为两列,一列精壮,一列老弱,精壮的队列显然较长,少年便走入老弱的队列,有数匹精壮的狼也加入老弱队列一群狼便均分为二,众猎户正自诧异,但见一匹老狼率先纵身跃向沟壑,接而另一列中窜出一狼,半空中在老狼背上一点,安然到了对岸,而那老狼则跌下不见底的深壑。众猎户皆瞪大双目,久久合不笼嘴,目送一对对狼往前跃。 最后只剩下狼孩与另一头正值壮年的野狼,狼孩毫不犹豫地抢先跃出,那野狼随即跟上,不料踩在狼孩背上时脚一滑,竟与他一同下坠,众猎户都不禁叹息狼孩白白牺牲,说是迟,那时快,狼孩也觉察到不对,立伸双手在它腹上一托,只觉自己下堕之势加剧,仰头见它似乎到了对岸,不禁欣慰一笑,这是他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的笑,这笑却不像昨日在艳雪面前的“东施效颦”他虽活在狼群,但仍是个人,是人就会笑。 狼孩只觉耳边风声呼呼,忽见眼前闪过一片绿影,他应变奇快,伸手便抓,似乎扯住一条索状物,下降之势稍减,手上剧痛传来,虎口已裂,但他仍不肯松手,这下堕之势何等剧烈,那条状物竟而断了,他如荡秋千般,下降路径成了弧线,一头扎进野藤之中,但觉眼前绿光一闪,背为网状的东西兜住,猛烈震荡令他晕去。 --(本卷结束)-- 第二章幽谷佳人 第一节 佳人沐浴天人乎 白云将太阳掩去了大半,只剩和煦的余光暖洋洋地包裹着狼孩,说不尽的受用!他睁开了眼,满眼都是野藤繁茂的枝叶,日正中天,他懒懒地躺着,两个时辰之后才觉得腹中空空,饥肠漉漉,想爬起来找些吃的,怎料这一起身,浑身重量都压给脚下的枝条,枝条受不了,他再次往下摔! 老天相怜!这次只掉了一丈有余,且地面颇多枯叶,草儿繁茂。狼孩仅划破一些皮肉,只是浑身骨头像要散了架般,麻酥酥,痛入骨髓。放眼望处,高峰怪石突兀,大多一毛不长,只有几处青藤长挂,而谷底却是山花累累,其大如碗,四周芳草萋萋,碧若翡翠,好个世外桃源!狼孩休憩片刻,慢慢站起来,长年丛林为家,穿行密草如履平夷。只手脚有点不灵便,走了数十丈见一株小灌木上挂满野果,鲜亮可人,摘下一尝,酸甜可口,便摘了些,用来充饥。 狼孩吃完,躺下小憩,俯耳贴地时却听到流水之声,脑中顿时浮现先前洗澡的畅快,便循声而行。走到一瀑布之前,不禁赞叹造物之妙:瀑布分三级阶梯,隆隆白浪自十丈之高处直泻而下,一级级跳跃而下,就像一段大白绸缎折了三折,水畔怪柏的根扎入石缝,浮根曲盘;有泥淖的地方则花草掩映,争娇斗妍,低头见潭清澈可鉴,圆滑的彩石盈目,粼粼波光,水影闪闪耀眼,呆头愣脑的鱼儿,养尊处优惯了,卖弄一身银鳞,个大体胖,傻乎乎地朝狼孩游来。 狼孩正自陶醉其间,蓦地从隐在山后的水中游出个俏丽少女,她略穿贴身衣物,芊芊玉臂往两侧拨水,窈窕娇躯宛似一段美玉雕的一般晶莹玉洁,三千青丝浮于水,其间裹着个稚气未脱的桃花面,这是仙姑在人间洗澡吗?狼孩觉得她极美,便直盯着她脸。 少女初是一呆,继而娇呼一声,迅速隐入山中,只露一张俏脸,满脸绯红,道:“你是谁……”她见狼孩满脸倦意,一身服饰已被割得碎帛缕缕,衣破处血丝微渗,最奇的是他竟手脚都着地…… 狼孩自是不知她说什么,仍是“色眼眯眯”望定她,不觉得有甚不妥,瀑旁猛窜出一个老者,微一晃身,从长袍之中伸出两只鹰爪似的手掌,一把拎起狼孩,腾空而起,飞身入洞,将他扔在地上,怒道:“臭小子,你从何而来,竟敢偷窥我孙女洗澡?” 狼孩忍住痛昂首,才见那老头儿穿一袭青袍,鹤发童颜,目光如炬,刺得他浑身发颤,无援地轻呜一声,别见他平日在众狼之前威风凛凛,却是极有自知之明:凭自己那点道行,决非此老者对手。 老者更怒,吹须瞪目道:“好小子,占了便宜还卖乖,老夫一掌毙了你!”说完便要一掌往他的天灵盖击落,那少女已穿着雪白绸衣款款走进来,见爷爷拂袖待挥,而那少年用求助的目光望着她,看得她小脸儿又不禁一红,她躺到爷爷怀中,撒娇道:“爷爷啊,您不是说为了不杀人才隐居到此间吗?怎地又要杀人啊……人家不依嘛……” 老者哈哈笑道:“真拿你没办法,他欺负了你,还帮他求情。”少女羞得将小脸埋在爷爷怀中道:“哪有……哪有……”她偷眼望望呆立在旁的狼孩,见他亦正感激地望着自己,她轻轻地道:“臭小子,你还不走,留在此处作甚?” 原来她恐爷爷施惩,欲支开他,岂知他愣愣的不走。老者瞧出些端倪,问道:“小子,你究竟是聋是哑,或既聋且哑?”狼孩依旧愕然,老者苦笑道:“原来是个哑巴傻瓜,倒可惜了一副好相貌。”少女怜懔地道:“爷爷……那咱们就收留他吧,我瞧他满可怜的,方才之事只怕也是无心之过。”老者道:“傻娟儿,跟傻子一起住,你不怕累吗?”娟儿格格笑道:“这么多年只跟一老头儿同住,那才累呢!”老者道:“这丫头,没大没小的尽胡说八道。” 傍晚,娟儿同老者到林中练功,狼孩独呆洞中,方才立起,环顾四周。墙壁皆由光洁的汉白玉垒成,厅中挂些字画,画下设张八仙桌,桌中摆些果品漆器,桌旁两三把藤椅,一张藤案,案上一盆兰花吐蕾正艳。厅事布置简洁朴素。 傍晚,娟儿用送些米饭獐肉青菜给狼孩,狼孩接过来自顾狼吞虎咽,娟儿妍笑道:“慢点儿,真是呆子。” 翌日凌晨,娟儿梳洗后走出闺房,狼孩儿凝立门前,朝阳淡红的光辉将他塑成一尊雕像,但他的蓝缕衣裳在风中飘然而舞,实是大杀风景,娟儿回转屋去,拿了自己衣裳,轻移莲步至门前,柔声地道:“早啊。”狼孩回头见她笑着,也龇牙一笑,笑得说多假有多假! 娟儿抿嘴笑着,不怀好意地热情道:“来,我帮你穿。”一双纤掌左右翻动,三下两下为他穿好了衣裳,闪身一旁,掩袂而笑,她曾听爷爷说只女子可穿红色衣裙。老者走到大厅,拭拭惺忪睡眼道:“鬼丫头,一大清早的傻笑什么?吵得人睡不好觉!”待他见狼孩一身红装才捋须笑道:“我说咱家丫头怎会这么好心收留一个傻子,原来是想耍他。” 娟儿嘻嘻一笑,跑入房中取出一套更大的红衣裳,三步一跳地到老者面前道:“爷爷,这是孝敬你老人家的。”老者瞪目道:“胡闹!”娟儿将脚一跺,嘤嘤泣道:“爷爷不疼娟儿了……爷爷不要娟儿了……”老者顿时乱了阵脚道:“爷爷穿,哎,爷爷穿就是了。”娟儿粉脸立现笑容,摧道:“快穿!快穿!” 狼孩在旁见娟儿时哭时笑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但见娟儿小脸若烟笼芍药,似梨花带雨。娇艳俏丽不可方物。老者边穿边道:“你这丫头早就算计好的,哎!我先前见你缝此裳还以为你为自己备办嫁衣!”娟儿羞红脸道:“哪个要嫁。”语罢微低下头,摆弄缚裙丝带,扭捏半晌才道:“我去摘些果子,爷爷这身衣裳很漂亮,不许脱了。”边说边拎起墙角的竹编篮子,夺门而出。 狼孩奇怪老者怎穿与自己一般的衣裳,傻瞪着老者,老者老脸一红道:“懂不懂什么叫‘老来悄’?哼!”狼孩恐娟儿不在时会遭毒手,赶紧追娟儿而去。 他一会儿嗅嗅左臂,一会儿嗅嗅右臂,奇怪明明有花香却不见衣上插花,娟儿见状笑道:“臭小子,可不许你将鼻涕檫在我衣裳上!”他不知所云,仰首望着笑嘻嘻的娟儿,忽有一只翘尾巴大蚂蚁爬上他左手,毫不客气咬他一口,他抬臂便将它往嘴里送,似还嚼得津津有味,娟儿一愕,继而喃喃地道:“傻子嘛,自然什么都吃。” 她望着狼孩的四足,奇道:“你爷爷没教你用两足走路吗?”她虽知狼孩是傻子,却也不至如此离谱吧?狼孩自是愕然,娟儿双手着地,然后慢慢站起,狼孩这才会意,笨拙地站起来,弯曲着腿,像个大猴子,娟儿吃吃笑道:“反正有的是时日,慢慢地来吧。” 怪石嶙峋,奇峰突兀,崖壁笔立,猿见而愁,偏有一株野果生根石缝,在半空得意地招摇,滴翠的碧叶之间点缀许多拳头大的野果。娟儿仗着轻功,腾身一跃,娇小的身躯上窜丈余,足尖在突出的石棱上一点,又上丈余,伸手勾住树干,回首冲正自惊愕的狼孩得意一笑,使一招“灵猴偷桃”,轻抒玉臂,一个通红清香的野果便到手中,她将野果一个个掷下,狼孩接了放在篮中,不多时已集得满满一篮,狼孩轻啸一声,娟儿方才罢手,接而竟头下脚上整个人倒栽下来! 狼孩狂啸之声直冲霄汉,一道红影闪过,老者飘然而至,却不出手搭救,只见娟儿离地约莫半丈之时一个翻身俏生生立定,乍一看便如广寒嫦娥下凡,九天玄女降世,老者笑道:“傻丫头,这臭小子倒挺着急你。”娟儿道:“谁像你,见死不救!”老者道:“你这招‘紫燕翻’虽不像话,却也犯不着我老头子出手相救那么丢人吧?”娟儿笑道:“自己不会教,却赖我学得不像话。” 老者自得地捋着胡须道:“好,打明日起我就教这臭小子武功,倒要看看是我不通授徒之道还是你朽木难雕!”其实他见狼孩一身结实的筋骨,便知他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娟儿笑道:“一个傻子就算练了武又怎的?”老者怪笑道:“省得他日后英雄救美时又来烦我糟老头子。”娟儿娇脸微红道:“爷爷啊,你胡说甚?”老者呵呵笑道:“天下美女可不只你一个,再说你以美女自居,怎不害臊?” 娟儿佯嗔,转身从篮中挑个大的野果,挥手弹去,果子直奔老者之口,老者张嘴衔住,伸手将果子取下,微笑道:“跟你奶奶年轻时一样,全无淑女风范。”娟儿心下豁然:你今日连我都怕,当年肯定常被奶奶欺负。嫣然笑道:“本姑娘朝气蓬勃,才不稀罕甚劳子淑女虚名。”老者无奈地道:“好好,你便要做母夜叉爷爷都依你。”说完细嚼起手中野果。 狼孩在他们舌战之际已吃了五六个野果,再吃六七个才住手,娟儿微启樱唇,斯斯文文地吃掉两个野果,她显然还是在乎淑女之名的,只因她打小与爷爷同住,耳濡目染,爷爷一身豪放之气影响了她。但爷爷又常让她做个淑女,这谷中又无其他女子,她只好自己掂量着办,这小口吃东西便是她琢磨出来的,她心下道:这做淑女的禁忌还要加上一条:不准仍果子。 三人皆吃好了。祖孙二人带着狼孩来到平素练功之处,但见珠缀花梢,练横远山,翠竹青青,黄花灼灼,鸟语啾啾。为数最多的是苍松,其叶如针,碧针成攒,褐枝招展,威武洋洋像一尊尊侍卫,此松名曰针叶松。有四大松站成方形,那树顶都被砍掉,枝桠也被砍了许多,只留下写为方形内空地遮荫,一株爬山虎将剩下的枝桠缠得严严实实,若房屋之顶。房前书二篆书曰“松轩”,练功场碧草如茵,空空旷旷,好一个练功所在! 第二节 青梅竹马柔情多 娟儿道:“您看他仍手足并用,就像不会走路的婴孩,怎么学武?”老者并不答话,将狼孩擒起,出手如电,扳直他双腿,继而点他“三里跳”穴,哑穴,贯力于食中二指,搭在他腿上气海穴,灌入一股浑厚真气,狼孩觉得如万蚁噬心,似千蛆钻髓,奇痛奇痒,接而浑身有些膨胀,像要炸裂!老者将他足太阳经的经络用真气循环一小周天,抓他到悬瀑之前,一双鹰爪搭在他双肩之上,将他整个提起,内劲一送,狼孩整个躯体轻轻飘飘飞向瀑布之中,立于水势较缓流泉下的青石。 因水流的冲击可加速血循环,带动真气运转,以人体能承受为度,外界冲击力越大,体内产生的反弹之力愈巨。老者深谙此道,故立狼孩于水下。 狼孩只觉得那巨大的冲击力欲将他压扁般,其势难挡,奈何穴道被封,欲动不能,欲呼无声。一日下来,倦极累极,进山洞倒头就睡。 娟儿烹煮了食物,正要唤醒狼孩,爷爷走进来,摇手示意她不可道:“空腹正宜运气,岂可让浊物塞了肠胃。”说罢挥右掌抵在狼孩脐下一寸三分的丹田穴上,汹涌的内力化为涓涓细流,缓缓灌入,一盏茶功夫,老者头额汗丝微渗,头顶白气氤氲,方才住手,道:“我已经帮他打通任督二脉,其他的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翌日凌晨,娟儿出了闺房,仍见狼孩立在门口,但已不再四足并用,而是两足而立了!她正自吃惊,狼孩回首对她生硬地道:“早—”娟儿更是惊诧莫明,欣然道:“原来你懂得讲话。”狼孩一脸愕然,娟儿终于明白,他并非哑巴,只是还还没学人话。从此,狼孩白日到瀑布下修习内功,晚上便与娟儿对话。 虫鸣啾啾,晚风习习,一盏油灯微微摇曳,在地上拉出长长两条人影,一条是狼孩的,一条是娟儿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阵,娟儿才决定:先告诉他本姑娘芳名。她指着自己道:“我叫娟儿。”狼孩亦指着自己道:“狗叫偏了。”娟儿气得柳眉倒竖,片刻后才展颜,仍指着自己道:“娟儿!”狼孩见她刚才的不满神色,再不敢掉以轻心,斩钉截铁地道:“奸了!”娟儿面红过耳,哭笑不得,心道:娟儿,娟儿,好端端的一个名字到你嘴里怎就成了不三不四的词汇?你亵渎我姓氏,若不施惩,怎对得起我列祖列宗?她摆出一幅摄人魂魄的笑靥,娇滴滴的道:“我是笨蛋!”狼孩跟着道:“狗尸喷汗!”娟儿饶有兴致地教了他半个时辰,狼孩才将“我是笨蛋”说得圆熟。夜深娟儿回房就寝,梦里还带着笑,笑狼孩一遍又一遍地说“我是笨蛋”。 第二日,狼孩一见娟儿劈头便道:“我是笨蛋!”娟儿扑哧一声笑将起来,狼孩见她眉开眼笑,还当她赞许自己话学得好呢,有心卖弄道:“奸了!”娟儿笑声立敛,悻悻地道:“呆头鹅。”此后,娟儿便以呆头鹅称呼狼孩。 时如白驹过隙,悄悄已过半年,狼孩讲得一口流利的话了。他向娟儿与师傅讲述了自己的离奇遭遇,从娟儿口中得知老者姓刘名镇川,江湖人送外号“巫山一剑”,因儿子与儿媳都丧命于江湖恩怨,厌倦江湖,携孙女隐居于此,刘镇川授他《飞瀑真力心法》,狼孩天资聪颖,悟性甚高,兼且他打自出娘胎后便食狼乳,与群狼东奔西荡,自幼的磨练使他体质大异常人,今日的狼孩已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他一有空便到瀑下修习内功,乐此不疲,娟儿则整天阶活蹦乱跳地到处捉鸟采花,相较之下,狼孩倒成了闺中姑娘,只有时娟儿独个玩累了才缠着狼孩一起玩。 这天娟儿在林中摘花,采得一朵硕大红花,放在鼻边深深一嗅,馨香直沁心肺。正陶醉其中。却见一只翡翠雕就般的翠鸟愣头愣脑地栖在松枝上,似在闭目养神。娟儿娇笑一声,将花儿别在发端。身形一晃,直奔鸟儿而去。眼看就要得手,却闻“呀——”一声呼啸,翠鸟吃惊振翅而飞。 娟儿立在松枝上。气鼓鼓望着狼孩练功处,原来狼孩修习的内功《飞瀑真力》的第二层心法名曰《苍龙狂吟》颇有少林《狮子吼》之妙。取意此功在水中练就。啸如龙之出渊,故名。此功可震慑人心,狼孩检测自己内功是否有所进步,便以这吟声为度。怎地早不叫,晚不叫,在这节骨眼上就鬼叫起来了,娟儿心下气不过,仗着轻功,几个起落,便到瀑布前,狼孩吟声已止,但见他袒了上身,十指皆曲,摆成莲花状,立在胸前,双目微闭,周身被真气笼罩,滴水不进。 娟儿堪堪立定,纤纤足尖挑起一石头,射向狼孩面部,狼孩听到飒飒风声便知是娟儿在捣鬼,微举左手,曲指掌变为立掌,轻轻推出,一股清水夹着石头反向娟儿立身之处破空而去。 娟儿一骇,闪身让过,那股水在地上冲出个小坑来,娟儿伸伸舌头一跺脚道:“死呆头鹅!笨呆头鹅!你与本姑娘过来!”佳人有命,谁敢不从?狼孩破水飞出,甫一立定,双手合什,徐徐垂下,撤去分散身上的内力,收归丹田。 娟儿嗔道:“呆头鹅,你竟想取本姑娘性命吗?”狼孩见她一张娇脸在花儿陪衬下愈发美艳,樱唇微撅,鳃边显出个浅浅的酒窝秀丽得叫人受不了。他答非所问地道:“娟妹,你真漂亮!”娟儿本待好好训他一顿,岂料他竟说出这等言语,饶是她心高气傲,却也无法摆脱少女喜欢别人夸其容貌的毛病,她脸上露出极罕见的红晕,嘴上却道:“这还用你说?” “你美得叫人受不了,脸皮更厚得叫人受不了。”狼孩心下这般想,却不好说出来,其实他也知娟儿只是好与人斗嘴,并非真的自矜容貌。狼孩游目见她发上的花,脱口道:“我说的是你头上的花。” 娟儿明知他是信口开河,却也不禁忿忿地道:“你喜欢就拿去吧!”说罢摘下花儿,纤指一弹,花径往狼孩飞去,这花遥看似一朵大花,实则为无数小蕊攒聚而成,圆滚滚红彤彤的,宛似红绸裁就的,此花名曰“绣球花”,还有一段“王宝钏抛绣球”的佳话,这些都是数日前师傅讲的,狼孩用异样的目光盯着娟儿,轻轻托起绣球花,娟儿见他目光有异,立时想到数日前爷爷的话,娇脸一红道:“还我花儿。” 狼孩对着花儿道:“虽然那个扔你的姑娘很丑,我却不嫌弃!”说罢将脑袋往左一晃道:“绣球。”再往右一晃道:“绣球花。”语罢哈哈傻笑。 娟儿将纤纤柔荑捏成“拈花指”使一招“嫦娥摘花”玉掌盈盈而至,直取花儿,狼孩将花儿让给她,双手却搂住她腰,娟儿想挣脱,怎耐浑身酥软地瘫在他怀里,只一双水汪汪的妙目望着他,似嗔似喜,似怨似艾。狼孩俯下头来在她唇上轻轻一印。 一个是怀春少女,一个是情窦初开的少年。男俊女俏,彼此倾心,只是一个少女面皮薄,一个怕说出来遭拒。娟儿被他轻轻一吻激荡得胸中似有一双小鹿乱撞,少女的矜持促使她道:“你……放开我。”软玉温香满怀,狼孩怎舍得松开,便是松开了,娟儿软绵绵的不跌在地上才怪。他听若未闻地轻轻道:“日后你可别再那么凶了,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模样。” 娟儿仰起俏脸,本想装出平日的凶样。两双眼睛交织的刹那,她竟垂下螓首。微微红着脸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她才注意到狼孩那灼热的手仍搂着自己的腰,娇声地道:“还不放手……叫爷爷看见了……多羞人!”言罢羞答答红着脸儿,温顺得像只小羔羊。 看惯了平日上树捉鸟下河捕蟹的娟儿,此刻扭捏起来,真觉得有点受不了!狼孩却没有深思她从小由爷爷带大,绝无闺中小姐的“笑而不露齿,行不露足”之禁。而且她幼年没有玩伴,捉捉鸟儿捕捕虾蟹很正常。至于一副伶牙利齿则是同爷爷斗嘴斗出来的,她当然也有姑娘家温柔的一面,如今表露出来,他也就见不怪而怪了。 他狡黠地一转眼睛道:“放开你,可以,不过有个条件。”娟儿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神色惴惴地道:“你要怎地?”狼孩道:“今后不要再叫我‘呆头鹅’,难听死了。”娟儿答应了,旋即问道:“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狼孩嘿嘿一笑道:“我是从狼群里走出来的,你叫我狼好了。”娟儿轻呼道:“狼……”立时醒悟,双颊绯红道:“爷爷说‘郎’只可用来称呼夫君。我这般称呼你,咱俩岂不成了……成了……”狼孩心下窃笑,嘴上却道:“这两个字写出虽不同,念法却一,凑合着用吧!” 任他磨破嘴皮,娟儿只是不应。一盏茶时分后,娟儿心下一亮道:“我就称你狼哥哥吧,这样别人就不会听叉了。”不得其主而取其次,狼孩道:“鬼丫头,一点亏都吃不得。” 娟儿粉脸一红道:“原来你消遣本姑娘来着。我告诉爷爷去,说你欺负我。”狼孩闻言立时防开她道:“好姑娘,千万不要!”岂知他这一猛松手,娟儿毫无防备“哎哟”一声跌在地上,娟儿小嘴一嘟,伸手让他扶自己起身,待她站稳,一脚踹过去,狼孩不敢避开,她的目光与他一对便脸儿一红,低下头去,回头跑开了。 第三节 一别幽谷前途渺 次日凌晨,刘镇川带着狼孩行至绝壁之下,对狼孩道:“狼儿,为师取柄剑来赠你。”言罢轻一耸身,跃身凌空丈余,接而伸手附在壁上,使“壁虎游墙”的功夫向上爬行数丈,只见一个如蛇洞般的小洞,刘镇川停在小洞旁,喃喃地道:“乌龙啊乌龙,当是你重见天日之时了。” 他手如钢爪,以大力鹰爪的指力抓破洞周石壁,用两指夹住剑柄“嗤!”的一声,一柄黑油油寒光逼人的龙状剑破石而出,他轻轻跃到狼孩身旁,道:“狼儿,此剑名曰‘乌龙剑’乃我刘家传家之宝。我乃三国蜀主的子嗣,相传当年,关羽身首异处,张飞惨死,吾主伤心之余,将他自己的宝剑,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张飞的丈八蛇矛及他偶得的一块千内玄铁熔于一炉,命巧匠打造此剑,吾祖誓欲执此剑手刃血仇孰料大业未成身先没……” “吾祖仙逝后,诸葛丞相供着此剑,以期擒曹贼,让此剑饮其血,可恨后主不堪扶持,中原难复。尚喜诸葛丞相学天究人,又常见武将舞刀弄棒,是以他虽不习武,亦能从诸将武艺中汲取菁华,创出这套‘太虚剑法’代代相传……此剑法共一十八招,每招各有多般变化,现下我便将第一招授你,看仔细了!” 只见刘镇川长须飘飘,气定神闲,他将手中长剑缓缓往半空斜刺,忽地一转剑锋,平平划过,道:“这招叫‘横空出世’乃武侯纪念吾祖英雄盖世而创,虽平淡无奇,却可衍出多般变化,教敌人防不胜防,这数日,你便将这基本招式练得娴熟,再授你变化之道。”刘镇川讲完将乌龙剑抛过来道:“接住!” 狼孩觉得一道黑影罩过来,便施展鹰爪功单手接住,岂知那剑甚沉,竟有下落之势,只得双手合抱方才阻住那剑的下落之势。刘镇川笑道:“你这小子,搂了我的宝贝孙女飞行便似毫不用力一般,怎地连柄剑都接不住?” 狼孩嗫嚅道:“这……这……”脸儿不禁胀得通红,刘镇川才道:“这原怪不得你。此剑八十斤重,以单手之力,又不使巧劲,本不易抓住。我方才所所使之招,使一遍我瞧瞧!”狼孩单手吃力地举起剑,依样斜斜刺出,横劈时,手却不住颤抖,本是平如直线的招式,却成了波浪之状。 刘镇川哈哈笑道:“这招‘孟德丧胆’我还不曾教你,你怎会了?”原来这剑颤抖的剑诀乃是武侯当年见一将军使长矛时的‘抖’字诀,悟出此诀飘忽不定,引入剑法,剑抖动之时,敌眼花缭乱。便可乘其不备取其要害。此时狼孩气力不济,手中之剑把握不定是以颤抖,却被师傅嘲笑了去,狼孩道:“弟子愚驽,请师傅明示。” 刘镇川道:“你将真气贯于手太阳经,不就成了。”狼孩依言运气,果觉轻了许多,刘镇川见狼孩重复使了几次后便悄然离去。 狼孩全神贯注反复习练‘横空出世’却见娟儿捧着个盘子,盘中躺着几块精美的糕点,她吃吃笑道:“我当爷爷的压箱底招式有何过人之处,原来却似小孩的把戏一般。”狼孩此刻已将这招‘横空出世’练得颇熟,他笑嘻嘻地将剑锋往她纤腰‘横空’劈去,娟儿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跃开。狼孩已收了剑,笑吟吟地望着娟儿的狼狈模样。 娟儿嘟起小嘴,骂道:“臭小子,你竟敢对本姑娘下毒手?”狼孩笑道:“你堂堂刘大小姐,怎地连小孩的把戏都接不下?”娟儿自知理亏,但又岂肯向他示弱,于是俏脸一板道:“本小姐十日之内再不理你,你也休来找我!”狼孩笑道:“只恐明日有人送糕点给我!” 娟儿啐道:“我宁可将那些糕点送给猴儿,也不送给你这块木头!你只会唬我,就不懂得讲些好话哄哄我吗?”狼孩道:“我若哄了你,只怕晚上你便要我给你洗脚,还肯做糕点给我吗?” 娟儿啐道:“你这懒虫还敢说我。你的衣服都是我洗的呢!”狼孩见她开始揭自己的短,说句“女孩自然要勤劳些。”便不再说下去,伸手想拿盘中糕点,娟儿将盘儿护到身后道:“你怎又不洗手?”狼孩闻得糕点散发出的桂花香味,知道这是最喜欢的桂花糕,正欲吃个痛快,却照例因没洗手被娟儿阻住,他急道:“我不用手还不成。” 于是将整个脑袋伸向盘子,张嘴便咬,娟儿一移盘子,狼孩又扑了个空,他索性搂住她腰道:“食色,性也。你再不让我‘食’,我就既要‘食’又要‘色’了。”言罢便要来吻娟儿,娟儿轻轻巧巧夹起一块糕点堵住他的嘴,脸儿微红道:“整天没个正经……”他吃完便又伸嘴过来娟儿只好再塞给他一块糕点,两人从小这般玩到大,亦是乐在其中。 娟儿笑他道:“也不知羞!长了这么大还要人喂!”狼孩道:“我本要自己拿了吃,你却执意要拿了喂我,我实是不忍逆佳人美意。”娟儿道:“油嘴滑舌,倒似我真的喜欢喂你一般,你再诬我,当心日后没糕儿吃!” 狼孩笑道:“你不怕我再用‘横空出世’逼你做糕儿吗?”娟儿银铃般笑道:“我这就让爷爷废了你武功,看你还敢不敢在本姑娘卖弄。”狼孩道:“无怪乎古圣人云‘最毒妇人心!”娟儿道:“竟敢为几块糕儿骂我,看本姑娘撕烂你的嘴!” 言罢,一双纤纤玉掌如蝴蝶翩翩而至,直取狼孩双颊,这招名曰‘粉蝶探花’,娟儿一介女流,招式亦属阴柔一道,见她似毫无力道一般,其实若被她擒住,立时点了穴,纵是你有全身蛮力,又如何使得出?狼孩出招却是阳刚一道,他双手皆聚拢四指成龟背之状,一招“勺蛇起身”两掌分别击向娟儿皓腕,他出招如风,虎虎有声,娟儿玉掌一分,点向他臂穴位,狼孩双臂一沉,‘蛇钩’变为立掌,往娟儿小腹推去……两人出招拆招,练习至日薄西山时分方才携手谈笑着回洞。 光阴荏苒,又过年余,这日傍晚,狼孩练完剑法,回到洞中。却见娟儿一手拿着艳雪赠他的香囊,另一手支着下额,手中执着玉梳,呆呆思索着,他轻声地道:“娟妹,我才离开这么一会,你又在想我啦?”娟儿正色道:“少来逗我!你老实交待,这梳儿究竟从何而来?” 狼孩一脸委屈道:“我不是讲过了吗?是那个少女赠的!”娟儿将香囊翻过来,却见囊内绣着两个秀丽的小字‘艳雪’狼孩愕道:“艳雪?”娟儿嘟起嘴露出小酒窝,酸酸地道:“不就是你‘那个少女’的闺名吗?”狼孩道:“你怎地吃起她的干醋来了?我当时只是只野狼,她不过是个少女,孩童之间送些东西都不成吗?” 娟儿听他直剌剌说自己与别的姑娘争风吃醋,虽被说中心事,但姑娘家毕竟面皮薄,俏脸一红,道:“我哪有心思吃你的闲醋,我只恐……只恐你栽在毒妇手中,爷爷说过,江湖上的坏女人以色迷坏了多少英雄!”娟儿一时找不到别的借口,随便拉句话来打圆场。 狼孩哈哈笑道:“只怕第一个以色诱我的便是你!”娟儿道:“自己好色,却来诬我!打现在起再不许你碰我!”狼孩搔她腋下道:“碰了又怎地?”娟儿格格笑着躲开道:“碰我一下,便剁你一根指头!”狼孩道:“那我这双手便不要了……”说罢双手又抓向娟儿,娟儿娇躯一闪,夺门而逃,狼孩展开身法,急追而至,眼见便要抓住,她玉掌轻动,那香囊迎面打来,他伸一捞,继续追去,娟儿左手一扬,玉梳又疾飞而来,他只得再接了,停下来将玉梳装入香囊,挂在腰际,再追上时,见娟儿俏立风中,夕阳余辉在她娇躯的玲珑曲线上镶了一道金边,望之宛若天人,她望着天边,红霞染红了半个天空,朵朵云儿似火舌燎空,颇为壮观。 狼孩轻轻搂住娟儿,娟儿将脑瓜儿倚在他胸前,良久才道:“狼哥哥,你携了我出谷,如何?”她自幼未曾出过谷半步,只听得爷爷说外面有许多人,许多她未曾见过的事物,她早便期望能离开此谷,只是央求爷爷,他不肯复出,近日见狼孩《太虚剑法》大成,便旧事重提。 狼孩自己又何尝不想出谷,他怅然道:“只怕师傅不应。”娟儿道:“咱们一起央求爷爷一同出谷,岂不更妙?”狼孩道:“此事容我考虑……”忽闻一声苍老的叹息。 娟儿惊道:“爷爷……”与此同时,狼孩亦道:“师傅!”刘镇川从树后显身出来,微摇头道:“哎!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老夫心如槁木死灰,绝不再踏血腥江湖,我早知这深谷是捆不住你们年轻人的……当年我授你俩功夫便知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不知它来得这么快……” 狼孩见师傅一下苍老了许多,心中愧疚,道:“师傅,徒儿再不敢言出谷……”刘镇川道:“狼儿,你迟早是要出谷的,我留得住你的人却留不住你的心……明日你带着娟丫头出谷去吧……” 他说到这,哽咽了一下,强作欢颜道“我被这丫头吵了十余年,耳根该清净一下了……你们闲时回来看看我老头子,我就心满意足了。”娟儿本急于出谷,此刻听说爷爷不肯走且说了这么些似洒脱实凄凉的言语,不禁眼角滴下泪来道:“爷爷……” 刘镇川道:“什么都别说了……狼儿,到江湖上总得有个名号,为师姓刘,‘刘’者‘文’‘刀’也,你乃是使剑,便改刀为剑,最后取‘狼’去犬旁,你的名字便叫文剑良,如何?”狼孩拜谢道:“多谢师傅赐我名号。”刘镇川道:“剑良我徒,为师希望你执着乌龙剑为江湖除污去垢,莫折辱了此剑与为师一生清名。”文剑良道:“徒儿定不辱恩师之命!”刘镇川道:“娟儿就交给你了,你要善待她……”刘镇川说完此话人已在数丈之外,这份轻功实臻化境,远远又传来六字“切记:江湖险恶……”刘镇川为避免分离时之别情难舍,竟就此遁去。 皓月高悬,虫吟如笙,烟笼碧水,文剑良搂着娟儿坐在草地上,他们经常如此,坐怀不乱对文剑良来说已算不得什么美德。娟儿幽幽地道:“良哥,咱们竟这样离开算不算无情无义?”文剑良道:“咱们离开,师傅他老人家就能独自静养,未尝不是件好事。”文剑良搂着娟儿,背倚大树,便如此过了一夜。 翌日晨,清脆的鸟啼唤醒了娟儿,她脱得文剑良怀抱,采些野果,再捕了两尾肥胖鱼儿,正待回去烤鱼,却见一白兔从路中窜出,她微一娇笑,玉臂轻扬,一支袖箭疾射而出,兔儿被钉在地上,她过来捡起,用尖刃将它剖腹,剜却内脏,洗净再回到文剑良身旁生火烤兔子。 兔儿烤得快熟时,文剑良被香味熏醒,他依旧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道:“娟妹,你烤的食物要我吃一辈子都不厌!”娟儿娇笑道:“只恐你出谷后对每个女子都这么说。”文剑良狡笑道:“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连我的打算都知道。”娟儿道:“你敢!”“我自然不敢对每个女子都怎么说”文剑良顿了顿道:“但若有比你漂亮的姑娘,那就难说得紧了。” 娟儿笑道:“出谷后你若敢拈花惹草,本姑娘便将你擒回来像这兔子一般烤了吃!”文剑良哈哈一笑道:“你不怕我在你肚里哪吒闹海吗?”娟儿道:“我便用内家真气烧你!”文剑良道:“我一口要断你的心脉……”二人只顾斗嘴,却闻得一阵浓烈的焦味! 娟儿呼道:“都怪你……焦的该你吃!”她边说边将兔肉取下,心中想道:总是你占我便宜,这回看本姑娘如何收拾你!她脸上露着娇笑,撕下一块焦肉,玉掌一反,将兔肉弹出,兔肉直朝文剑良嘴巴飞去,文剑良挥掌将它打落道:“像你这样即不温柔又不体贴人的蛮横丫头,我怎么喜欢上的,怪哉怪哉!” 他看见娟儿正从瓦盆捞出一尾肥鱼,刚要剖腹烧烤,笑道“这鱼儿肚子那么大,说不定是只快产卵的母鱼,亏你是姑娘家,怎没半点母爱之情?”娟儿忍俊不住道:“我看它和你一样肥,说不定是只专门欺负母鱼的公鱼,死有余辜呢!”文剑良的身材实在说不得胖,但若与娟儿的苗条身材相比,实是自取其辱。 --(本卷结束)-- 第三章初涉江湖 第一节 恶仆为主谋美 文剑良与娟儿离开谷崖,漫无目的地拣路而行,他们不知何去何从,只是信步所至。 烈日当空,大路干得冒烟。好容易才见到远处有一木竿上挂了幌子,上书‘茶’,文剑良道:“娟妹,咱们去饮些茶水,如何?”娟儿点点头随他向茶铺走去。 到得茶铺,却见一座不甚宽阔的茅屋,屋前搭了个凉棚,棚下有三四张桌子,两张桌上有数人在饮茶,一个老者提了茶壶正殷勤招呼着。文剑良见屋内已被数十个壮汉占了去,只好携了娟儿在棚子下一空桌上入座,老者笑容可掬地走到文剑良身旁,习惯地用肩上的毛巾掸掸桌面道:“客官想喝哪种茶?小店备有碧螺春,龙井,铁观音,乌龙……” 文剑良截住他的话道:“乌龙?上一壶来瞧瞧。”老者道:“小老儿这就备来。”文剑良对娟儿道:“这倒奇了,怎地我的剑名‘乌龙’,他的茶也称‘乌龙’?” 娟儿道:“爷爷曾对我提过这茶之名源自一个人名,据说有一个采茶的汉子,浑身乌黑,人们叫他‘乌龙’,这乌龙有一日上山采茶叶,见一只野兔窜过去,便穷追不舍,翻过了许多山头,还是让兔子逃了,但他背上箩筐里的茶叶却被蹭破了皮,茶汁流出,因而他这些茶叶制成的茶芬芳无比,人们为了纪念他,将这种茶称为‘乌龙茶’。” 老者已上了茶,赞道:“姑娘真渊博,小老儿卖了一辈子茶水,尚不知有此一说。”娟儿头一回听外人赞她,娇脸微红道:“大爷谬赞了。” 忽从房中爆发一阵笑声,继而听房中一名大汉道:“张兄,咱们若当真掠了……不对是请了若柳姑娘,大少爷会赏给咱们什么?” 另一大汉道:“陈兄,大少爷早就知你对他的丫鬟小红有意思,不定将小红赏给你呢!”那姓陈的道:“彼此彼此,你还不是对翠儿垂涎已久。”一个老者道:“两位兄弟莫只顾奖赏之事,商讨如何请若柳姑娘是正经!”两个大汉应道:“是,管家。” 姓陈的道:“上次我随大少爷去过‘盈春楼’那若柳姑娘果不愧是咱苏州第一美人,实是千娇百媚,叫人看了就心跳。可惜她却不识好歹咱少爷的表亲徐尚书权倾朝野,谁人不想攀附,她却坚持什么‘卖艺不卖身’教咱少爷害相思病……”姓张的接口道:“此番咱们这万两黄金好歹将她赎了来,她若不肯便强人。” 管家道:“她若自寻短见,却怎么办?”一大汉答道:“咱们用熏香将她熏倒,让她与少爷成就好事,那时木已成舟,她怎会寻死?”众人附和道:“妙计妙计!”其实这熏香乃江湖下三滥的手段,又算哪门子的妙计了,只是众人只管掠了人,少爷便有重赏,那时节要赏得多,此刻便要巴结献策之人。 众大汉七嘴八舌谈起来,不是某某赌场便是某某妓院,文剑良再没心思听了,见他们要去欺负一弱质女流顿时义愤满怀,便要离座教训那帮小人。娟儿按住他道:“良哥,咱们在暗处相助便是,何必陷身其中。” 文剑良暗骂自己糊涂,事情闹大只怕反害了那姑娘。他耐了性子与娟儿饮茶,只待那群人出来便跟于其后。 不多时见那伙人出来,为首的一个老者精神矍铄,白须飘飘服饰华丽,宛然一个养尊处优的大财主,这便是那管家了,其后追随数十名汉子皆作武官装束,一行人走到门口,见得坐在一旁的娟儿皆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娟儿,丢了魂似的——世间竟有此等美人。 一大汉回了回神道:“这娘儿比起那柳姑娘可是不遑多让,咱们将她一并擒了,少爷可要乐死了……”文剑良听他亵渎娟儿又要发作,娟儿踩踩他脚示意他忍一时之怒,文剑良只好举了杯饮茶,便似周围无人一般。一个大汉哈哈笑道:“小娘子,你跟了我吧,大爷我包管你吃香的喝辣的!”眼罢已走到娟儿面前,伸手便要摸娟儿脸蛋,手刚要碰到娟儿脸上,她似不经意地举起茶杯放在唇边,小指却点了他掌沿穴道,那大汉的手在空中想进不得想退亦不得,他大退一步道:“这娘儿有点邪门。” 其他大汉皆围上来,一大汉对正在饮茶的文剑良道:“臭穷酸,躲开,老子的刀可不长眼!”文剑良自不睬他,那大汉恼羞成怒,举起大刀朝文剑良当头劈下,文剑良右手食中二指夹住刀背,左手捧了杯只管喝茶,那大汉使尽气力竟丝毫无法抽动这柄刀,众大汉相顾愕然。文剑良饮完茶放下杯冷笑道:“你等如敢碰一下若柳姑娘,当心项上人头,滚!”一行人如获大赦,狼狈退去。 娟儿笑道:“良哥,你刚才可真是八面威风啊!”文剑良道:“你休笑我,只恐他们会去找柳姑娘麻烦。咱们需知会她一声。”娟儿粉脸一板道:“一听说有漂亮小姐就动心,你只管去找她,何必找甚借口。”文剑良道:“我怎带了这么个醋坛?罢了,便由你独去如何?”娟儿脸红道:“那种地方岂是本姑娘去得的?” 文剑良轻啜一口茶,寻思道:若请人捎话恐那姑娘不肯轻信,却如何是好?正在此刻,却见一花花公子摇扇走入,在一旁的桌子寻座坐下道:“伙计,来壶上好的碧螺春。”文剑良望他一眼,心下顿时有了计较,他附耳对娟儿道:“咱们扮成公子哥儿听她弹奏一曲可好?”娟儿只得应了。 文剑良与娟儿即刻起程,约莫半个时辰便来到苏州闹市之中,这儿人声喧杂,物资丰阜,人们熙来攘往,端的好不热闹!行走一阵,见一铺前横匾上书“莫愁绸庄”文剑良道:“这铺号倒也新鲜,咱们来见识见识。”娟儿笑道:“只怕他见了咱文大爷,便成了多愁了。” 文剑良亦笑道:“要找一套给姑娘穿的男装本就不易!”娟儿嗔道:“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说着两人已入得庄中,小二道:“两位客官请随便看,本绸庄有各色名贵丝绸,也有成套衣裳。” 文剑良道:“烦你找一套与这姑娘相适的男装。”小二初时一愕,继而想道:当是买给与这姑娘身材一般的公子的吧?他答道:“客官稍等,小人这就取来。”他撩起一门帘入内去取衣物,不多时便抱了十数套衣物出来,娟儿随意挑了一套青衫,问道:“贵庄可有更衣之室?” 小二奇了,一个女子怎来穿男子衣裳,却不便问她,指着左侧一个门道:“请姑娘入内试衣。”在这当儿,文剑良问那小二道:“小二哥,可否指示‘盈春楼’所在?”小二心下窃笑道:原来是要去逛窑子不便带女眷,却来换装。只是那姑娘宛若天人他何须去那种地方?哎!有钱家的公子,有哪个不好色! 他会心地笑道:“公子直穿过这条巷子左转可见一‘聚财’赌馆,沿那条街再行百步便是了。”片刻娟儿已换装出来,柳眉杏目俏生生的一个书童模样,他们依小二之言,果见一座颇华丽的阁院,院门前数个大灯笼之下的门匾上龙飞凤舞地写道“盈春楼”。 第二节 青楼有美如斯 文剑良让龟奴去唤了若柳姑娘的丫鬟来,他对丫鬟道:“晚生文剑良久仰若柳姑娘芳名,今日能听她歌一曲,此生无憾矣!”丫鬟道:“公子请回,姑娘正在休息,恕不见客。” 其时若柳姑娘正在睡午觉,树上两个黄鹂唧唧喳喳的将她吵醒,这妓院晚上的生意自然红火,白天却不免冷清,若有些浪荡子弟在白天欲听姑娘弹奏,也各在自己房中,是以大厅中颇为清静,只有几个公子哥搂着妓女喝酒。 若柳姑娘正待补妆,忽闻有人要听她弹奏,听那声音倒不似放荡子弟,于是款款走到窗帘前,轻轻掀起帘子一角,往厅中望去,不由芳心大震:但见那公子面若润玉,目似真珠,熠熠发光之中透着狡黠,显示着他非凡的智慧,初观之如一介儒流,却又不似儒生那般弱不禁风之状,再观之觉他那风流倜傥的神韵,当非淫邪之辈,见见何妨? 平日慕她美色来访者不计其数,但那些个登徒浪子个个目中流出一亲芳泽之欲,见了也觉得恶心,而今遇到此等人物怎可不见?她谴了丫鬟道:“你去把那位相公请上来。”那丫鬟出了若柳闺房在廊上对着大厅道:“姑娘有请来访的公子。”一个正在饮酒的道:“柳姑娘平日千金难买一笑,此刻竟主动邀公子,你艳福着实不浅。” 文剑良只好冲他笑了笑,偷眼一望娟儿,见她正瞪圆杏目盯着自己,倒似自己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似的,文剑良只当没看见,登登登到了楼上,丫鬟引他到若柳房前,推开虚掩的门,一股幽幽的蕙兰花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精神为之一爽。 这间房子颇宽敞,房中四面挂了许多白纱帐,让人有身在仙境之感,若柳已略敷脂粉,坐在白纱帐之后,闻得文剑良进来,如莺啭般的声音娇滴滴从帐里传出:“公子请坐。” 闻此声,文剑良竟觉得整个身子便要软了下去,他只得顺势跌坐椅上,娟儿却堵起气来:“哼!只请他坐,却不请我!”她却不知来听若柳姑娘弹奏的那些公子哥哪个身边没有书童,若柳姑娘当然只请主子坐,总不成请主仆共坐。她当然不知娟儿并非剑良书童,若柳又柔柔地道:“喜儿,给公子斟茶。” 她的声音教人听了如吃了参果一般舒适,文剑良仍自陶醉其中,若柳微启樱唇道:“奴家看公子并非浪迹风月之人,却怎的也来这是非之地?”文剑良正待说明来意,娟儿却没好气地道:“苏州大大小小数百妓院,我家公子哪没去过,他的确不是放荡之人。若柳听娟儿讽刺文剑良,就奇怪岂有书童嘲讽主子之理?又听‘书童’竟作女儿声更奇了,问道:“扮书童的妹子,你到贱居来听我弹奏,何需换男儿装?” 娟儿扭着文剑良耳朵道:“还不是为了方便他寻花问柳!”揪得愈发用力,文剑良险些惊呼出来,低声求道:“你不能轻点,当真要我出丑?”娟儿笑道:“谁让你要我女扮男装,在柳姑娘面前出丑?”文剑良被她拧歪了半个脑袋,却笑嘻嘻地道:“大不了下次我换了女装,同你去寻小白脸。”娟儿粉脸红道:“哪用寻,随便扔块石头砸到的都强你百倍!” 若柳听他俩调笑,自己却孤零零一人,心下甚不是滋味,幽幽地道:“请公子道明来意。”她见文剑良与娟儿如此亲密,必是爱侣,然则文剑良不是慕自己芳名而来,定有他事。 娟儿这才松手,文剑良轻抚耳朵道:“在下多有失礼姑娘见谅,在下与敝师妹在途中听闻有人欲对姑娘不利,请姑娘当心了。”说罢将儿人途中如何遇到那伙人,如何将他们打发走,及他们谈话内容细述一遍,若柳谢道:“多谢公子援手之德,小女子无以为报,胡乱歌一曲,公子莫笑。” 言罢抚着古筝,清亮纯朴的筝鸣袅袅传出,继而若柳亦歌出口道:“绿树荫浓,遍池亭水阁,偏趁凉多,海榴初绽,妖艳喷香罗。老燕携雏弄语,有高柳鸣蝉相和。骤雨过,珍珠乱糁,打遍新荷,人生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命友邀宾玩赏,对芳樽浅酌低歌。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一曲已罢,若柳之声宛若空谷莺啭,又似昆仑玉碎,娟儿与文剑良皆沉醉其中,音停久久,文剑良肚里仍在思索:人生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实是甚妙!若柳道:“这首是元朝元好问先生的《骤雨打新荷》,公子若不嫌弃贱妾之声渎了君耳,奴家再歌一曲。” 文剑良道:“姑娘技拟天人,得聆一曲已受益匪浅,再奏一曲恐累了姑娘。”若柳道:“不妨。”便又抚铮歌道:“屈指数春来,弹指掠春去,蛛丝网落花,也要留春住。几日喜春晴,几夜愁春雨,六曲小山屏,题满春句。春若有情应解语,问着无凭据。江东日暮云,渭北春天树,不知哪答儿是春住处?” 歌罢又一阵沉寂,文剑良心潮两度为若柳歌声激荡得汹涌澎湃,他双目呆视若柳所坐位置的白纱,竟是痴了。这本是无心之举,娟儿却瞧在眼里,她捏着嗓子,咳两声,文剑良这才摄回心神,起身告辞道:“幸聆姑娘妙曲,顿涤心中尘虑,在下告辞了。” 若柳怔了怔道:“公子这就走了?公子若不嫌小女低贱,闲时可驾临听小女子弹奏。”文剑良微微笑道:“只恐我囊中银子不允。”若柳娇笑道:“公子在奴家闲时来叙叙旧,与银子何干?”文剑良道:“倘每个公子都来与姑娘叙旧,‘盈春楼’岂不关门?”文剑良信口胡诌,只因他从前只与师傅与娟儿谈话,口无遮拦,随性胡说,若柳却以为他蔑视自己招蜂引蝶,竟啜泣道;“贱妾自知福薄,只能与那些个浪子虚度一生。” 文剑良大窘道:“小可绝无轻贱姑娘之意,若有此心,人神共诛!”若柳以绸巾拭干眶中之泪道:“是妾身多心了。”文剑良心中隐隐觉得江湖果不如谷中单纯,一不小心连说话都会伤人。他不知若柳自小被卖入青楼,她却出淤泥不染,洁身自爱,只是很敏感别人有意无意的轻蔑。他诚恳地道:“在下若得空闲,定来聆听姑娘佳音。” 斜目见娟儿正瞪着他,忙补充道:“我师妹亦会来与姑娘谈心。”若柳道:“公子莫要食言才好。”文剑良对着纱帐作揖道:“小可告辞!”若柳道:“小女子身在闺阁,不便出来相送,相公好走。”文剑良与娟儿下了‘盈春楼’在‘盈春楼’附近客栈住下了,他们恐那伙人再来寻若柳麻烦,不敢离去。 待到第二日傍晚,文剑良正在房中与娟儿闲谈,却忽闻远处马嘶之声,接而便有驰马之声,文剑良凭窗而眺,见一大群人骑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一个精瘦老者,白发满头,满面红光,背后背一柄单刀,他右侧是那昨日见到的管家,身后数十余骑,人人携各自兵器显是有备而来,文剑良飞身挡在路中,娟儿随即跃到。 为首老者猛地勒住缰绳,马儿仰头一嘶,前腿腾空,方才住了下来,老者大怒,正欲出口破骂,却见文剑良手中‘乌龙剑’他愕道:“乌龙宝剑?‘乌龙白凤,剑尊刀圣’少侠与‘巫山一剑’刘大侠怎么称呼?” 文剑良见他虽然老迈,却精神抖擞,双目爆射精光,显是内家高手,对武林前辈,他也不敢怠慢,恭敬地作个揖道:“武林末学文剑良卤莽了,巫山一剑正是家师。”那老者见他身法如电,赞道:“果然明师出高徒,当年刘大侠名震天下,老夫亦是佩服得紧,惊闻刘大侠退隐,叹江湖上少了个领袖人物,老夫嵩山‘断魂刀’李德昭,少侠替我问候尊师……但不知少侠为何挡住老夫去路?” 他身旁的管家道:“李统领,他就是昨日炫技的小子。”李统领道:“住口!谁让你等得罪少侠在先。文少侠,老夫在此陪个不是,望少侠给老夫一个薄面,莫插手此事,可好?”李德昭虽赞文剑良只不过是说他小小年纪有如此修为已属不错,但一个黄口小儿,能有多大道行?他自不放在眼里,对他如此客气主要是给刘镇川面子。 文剑良曾听师傅讲过这李德昭乃嵩山派掌门“开山掌”宋麒的师兄,一套三十八式“断魂追命刀法驰骋江湖数十载,他本是嵩山派掌门继承人,但他热衷官场,投靠官府因而被逐出师门,他本是侠义之士,但为官后为巴结上司,变得不辨是非,因而声名狼藉。 文剑良仍恭敬地道:“前辈,在下虽是黄口小儿,却也知咱习武之人当以扶弱锄强为旨。柳姑娘一介女流,我辈岂可欺凌弱小?”李德昭想刘镇川已然退隐,不必忌他,于是老脸一横道:“这么说少侠是不肯给老夫这点薄面罗?”他索性来个倚老卖老。恐吓起文剑良来,虽知他是刘镇川徒弟,但以其年龄,内力修为与江湖经验皆不如自己,怕他何来?他这句带有恐吓之语激起文剑良的傲性,他昂然道:“晚辈虽只有几招三脚猫的把式,却从不受人威胁。” 李德昭眼睛徒然一亮,道:“好!”缓缓抽出背上大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文剑良天灵盖,这招本来平淡无奇,但他出手奇快,愈是简易的招式,愈是出其不意,不只多少好汉丧命于此招。文剑良见刀光闪至,一招‘灵蛇转向’旋风般转到一边,口里边道:“你是前辈,让你三招。” 李德昭冷笑一声道:“好自大的小子!”顺手将刀斜砍向文剑良腰部,文剑良身子后倾,身体弯成一座拱桥,李德昭哈哈一笑,刀锋徒转,正向往文剑良胸膛砍下,文剑良使招‘怪蟒翻身’侧立一旁,拔剑格住迎面而来的大刀,刀剑一碰即离,李德昭抽回刀,猛地刺向文剑良‘檀中’,这一刀虎虎生风,他用上了八成功力,文剑良任剑自由下垂,紧握住迅速转身,“当”剑将刀荡开,两人心下皆惊,文剑良已用上五成内力,再借这转身之力,已相当己身七成功力,虽将大刀荡开,他亦被震得虎口发麻。 李德昭心下更惊,自己数十年功力,这一刀直可摧石断铁,他这么一转身,随便一格便格开了,刀口上似还多了个小小缺口,这刀跟了自己数十年,丝毫未损。乃是千里挑一的宝刀,岂知一个回合挂彩,这场比斗,倘只靠自己恐讨不了好去,他对身旁的人道:“你们愣着做什么?” 当下有两人绕到文剑良身后,一个使长枪,另一个使三节棍,文剑良应战经验不足,展开“太虚剑法”护住全身要害,察看对方的招数破绽,侧眼见四个持械大汉围住娟儿,她虽赤手空拳,但轻盈地躲闪,一双纤手将点穴手法使开,也不落下风。文剑良摄回心神,见那使长枪的不住乱点,全往他死穴上招呼,他心下道:“好,就从你下手!” 他故意卖个破绽,那长枪果然‘长枪’直入,文剑良反手一剑,削断他长枪,右脚一招‘野驴弹蹄’踢向他小腹,那使长枪的满以为必能得手,怎知长枪反莫名其妙地被削断,更无法避开这突如其来的一脚,他身同败草,飞到一丈开外,摔得晕去。 李德昭恐他向另一名助手下手,抢先一阵快攻,文剑良一时奈何他不得,忽闻娟儿娇呼道:“良哥哥,当心冷箭。”娟儿这一分神,却见一张网扑头盖脸罩将下来,却是那立在一旁毫不起眼的老头儿撒的,文剑良回身挡住那支箭,见娟儿被罩住,微一怔,另一张网亦罩下来,李德昭抽身退开,文剑良与那使三节棍的大汉则罩在网中,文剑良见那撒网爪娟儿的老头儿一晃身便到自己身侧,且出手如风,从身后拉出网一挥便将自己擒住,他向那老头儿作揖道:“前辈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那老头儿哈哈笑道:“区区老儿‘铁网’余奇的便是。” 文剑良亦听师傅说过这余奇之事,他本是个渔夫,却不知从何学来一身轻功,善能凌波而行,许多英豪落入他的铁网,文剑良道:“久仰久仰!”他边说边扯住铁网,使出内力欲将之撕开,余奇笑道:“少侠省些气力吧,此乃精钢打制,坚愈铁石,非人力所能毁,除非你有……” 李德昭喝道:“余老癫,住嘴!”文剑良听李德昭急急喝止,心想他所说的东西自己身上必然备有,否则他何必急急喝止,他垂下目光思索忽见手中宝剑,心中恍然,挥剑一砍,网便破了一个缺口,正待飞身而出,冷不防同在网中的大汉从靴中抽出一柄匕首,在文剑良后肩插了一刀,文剑良一个趔趄,复又站稳,若非心焦娟儿被捕,他这一刀焉能刺中,待要出网,那大汉死命搂住他双腿,竟是动弹不得。 李德昭点了娟儿的穴道,扶她上马,一行人绝尘而去,文剑良挣了数次欲出网救人,怎奈那大汉拼了命搂着,又不好劈了他手,直至众人走开,他才对大汉道:“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大汉自知这般抱着也是徒劳,众人既走,便放开他,闭目待死,文剑良并不睬他。径自走出网来,忽地心念一闪,暗道不妙:他们会不会对若柳下毒手?他展开轻功朝‘盈春楼’而去,只是他这一提真气一路狂奔,背上伤口之血汩汩而出,到得“百花楼”若柳芳居之前,他闻得从若柳房中传出的美妙铮鸣,知她安然无恙,不禁松了一口气,岂知他这口真气一松,立时觉得头晕目眩,真是祸不单行,一盆水从天而降,淋得他浑身湿透,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左右一晃,晕倒了。 那泼水之人正是若柳的丫鬟喜儿,喜儿见一盆水竟泼倒一个人,不由慌了,再仔细一看,依稀认得便是昨日来过的文公子,她入房对若柳道:“不好了,昨日来过的文公子被我一盆水泼倒了。”若柳一惊,从绣窗往下一看,果见那人正是文剑良,她急道:“你快去请几个人抬他上来。“ 喜儿命几个护院的将文剑良抬上若柳房中。 第三节 风尘女儿亦有情 若柳昨日在楼上望见文剑良便觉他英气逼人,此刻更觉他清俊绝伦,喜儿见她只是痴痴望着文剑良,急忙道:“姑娘,公子背上有刀伤呢!” 若柳愕道:“哎哟,你怎不早说?”她费力的将文剑良翻转过来,“啊……”却见他背部满是鲜血,她颤声道:“喜儿,你去取些刀伤膏药及绷带来。” 若柳轻轻解开文剑良的衣衫,见得他一身虬结肌肤,竟不由得粉脸通红,喜儿已取来了膏药,若柳挖了些,欲给他敷上,岂知如葱嫩指一碰到他富有弹性的肌肉时,玉臂竟缩了回来,玉面直发烧,喜儿看在眼里,抿嘴笑道:“还是我来吧,你怎么心疼文公子,只怕半天都涂不好呢!” 若柳回了她一眼道:“贫嘴!”她恐喜儿再取笑,只得速速挑些药膏抹在他伤口上,只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喜儿又在一旁吃吃地笑。若柳粉脸红道:“死丫头,再笑,我撕烂你你的嘴!”喜儿嘻嘻笑道:“原来是嫌我碍事,那我还是识趣地走开吧。”若柳羞道:“你……待我空时看我怎么收拾你!” 喜儿连蹦带跳地出去了,若柳继续涂药,涂罢,见他衣裤皆湿透,不由得秀眉紧蹙,若让喜儿来脱,她亦从未给男子脱过衣物,若让那些男人来脱,他们定会谣传自己养野汉子,若柳满脸绯红,直到耳根,她闭了眼,轻舒玉臂,脱去他衣物,不免与文剑良肌肤相亲,不由得玉颊火热,内心告诫自己当心,岂知纤掌竟颤抖起来……忙活了一阵,才脱光他衣物忙拖棉被盖了。 渐渐有了知觉,文剑良只觉身体暖烘烘的,四周洋溢醉人花香,他醒来了,见一紫衣绝色少女坐在一旁,人固甚美,衣亦甚艳,艳装却让人反觉掩了她天然气质,还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好!喜儿笑嘻嘻立在一旁,文剑良愕道:“敢问小姐芳名。”若柳娇羞无限地道:“小女就是若柳。”文剑良望了望自己身处的床及身上的大红鸳被“这……”喜儿呵呵笑道:“这是我家小姐的床,你是第一个躺在上面的男子。” 若柳瞪着喜儿,忽又羞红脸低下头去,文剑良将路上阻敌,娟儿如何被捕,自己如何受伤等事一并说了,最后讲道:“在下担心小姐安危,到了芳居之下,闻得小姐妙音,心下大慰,岂料从天而降那略有芳甜之水……”喜儿笑弯了腰道:“还略带芳香呢,那是小姐的洗脚水!”娟儿道:“小女玷污了公子千金之体,小女这就歌一曲,以资歉意。”若柳款款起身,莲移寸步,苗条的身段裹在紫衣之中,愈发显得百媚千娇,柔情万种。 若柳坐在古筝之前,葱白纤指轻巧巧地拨动筝弦,感震人心肺的佳音缓缓流出,若柳微启樱唇歌道:“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文剑良再次被若柳的歌声俘虏了,若柳粉脸微红道:“这首严蕊的‘卜算子’最能表明小女子的心迹。”“心迹?”文剑良心道:莫问奴归处……她欲离开此处?他望着若柳,本待问她有何心事,却见她正自含情脉脉望着自己,便不便开口了。 若柳低头轻轻摆弄垂在胸前的秀发,低声地道:“公子你能否带小女子离开此处?”文剑良道:“在下是浪迹天涯之人,带着姑娘诸多不便,但可以带你远离这是非之地,找一户好人家安顿。”若柳道:“不,公子到哪我便跟到哪,小女愿服伺公子起居。”文剑良道:“姑娘惯于深居闺阁,江湖上刀口舔血的生活只怕你过不惯。” 若柳坚决地道:“公子能过的,若柳便能过。”文剑良犹豫道:“此事容在下考虑后再作决断。”若柳嘤嘤泣道:“莫非公子嫌弃我低贱……”文剑良见她粉脸带泪,便如雨后梨花,楚楚可怜,本待起身哄她几句,却发现自己身上没穿衣裳!他轻轻掀开被子,哇!浑身赤诚相对!他立刻放下被子双手在上面紧按着,一副失身少女的模样道:“你何时脱光我衣裳的?你……你没对我做什么吧?” 若柳羞红了脸道:“我可是闭着眼的!”她的意思是闭着眼帮他除去湿衣物,文剑良自然知晓,却故意曲解道:“这么说,你我闭着眼做了男女之事?”若柳见他一脸调笑神色,不禁羞赧的道:“呸……你当人家是什么人?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却不料如此滑头!”文剑良当然不是浮滑之徒,只是总与娟儿这般玩闹,改不了这毛病。 忽闻喜儿道:“小姐,你错把胭脂涂脸上了?怎地脸这般红?”若柳仰首见喜儿手中捧着托盘,盘中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粥,还有一碟肉丝炒鸡蛋,几样青菜。心想:这丫头心思道不坏,只是嘴上不饶人,若柳嗔道:“死丫头,进来怎不敲门?” 喜儿将饭菜放在桌上,道:“奴婢这就去关紧门,再不敢破坏姑娘的好事。”若柳腼腆地道:“你胡说什么?我只要能做文公子一个贴身丫鬟便心满意足了。”喜儿嘻嘻笑道“是是是……文公子半天滴水不沾,让小婢服侍公子用餐吧。” 文剑良道:“不劳姑娘,在下能够应付。”若柳道:“公子大伤在身,还是小女服侍公子吧。“文剑良适才翻身时亦觉臂上甚疼,便不再推迟,道:“那就有劳小姐了。” 若柳将托盘放在床边矮几上,将各类菜都拨些到粥中,搅拌匀了,舀一匙吹凉送到他嘴边,文剑良闻得粥香,垂涎已久,此刻更不客气,一口吃了差点没把调羹也吞下去。这粥跟娟儿做的一样香!他想到娟儿,追忆当日与娟儿以玩闹佐餐的一幕幕,而此刻娟儿身馅敌手,不由心里一酸,暗道便是舍了性命总要救她出来,只是自己失血过多,总要待体力恢复,再谋救人。 而这等哑巴式的吞咽总觉缺点什么,于是怪腔怪调地道:“也不知吃了你多少口水!”若柳脸儿一红道:“我这便让喜儿取些催吐药来。”文剑良道:“要我吐出心儿让你瞧吗?”若柳道:“只怕是黑的!”文剑良道:“我心若不黑,怎会躺在小姐闺床上。”若柳啐道:“若不是你受了伤,我让他们抬你去柴房。” 文剑良张嘴又要说话,若柳恐他越说越不像话,一匙粥来不及吹凉急急送到他嘴边,他一张嘴便不管死活倒进去,文剑良“咕鲁”一声吞下去,烫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食罢,若柳将文剑良的衣物取了来教他穿了,两人正在闲扯家常,忽闻得外室人声鼎沸,喜儿慌慌张张推门而入道:“小姐,那个张公子带了一群人扬言要你出去,否则要拆了‘盈春楼’!” 文剑良勃然大怒,正待拔剑而起,若柳道:“公子息怒,在贱妾暗阁中暂避。”原来青楼恐客人夜宿时其妻来寻,故设暗阁藏身,若柳素不接客,因而暗阁形同虚设,不料此刻派上用场,文剑良知凭自己重伤之身非但保护不了若柳,恐怕还拖累她,无奈之下应道“只好如此了!” 若柳将桌上观音的净瓶一旋,床底轰然裂开一缝,那凹坑正可容一人藏匿。文剑良提剑跃入躺好,本待让她关闭暗阁,不料若柳将纤足移入凹坑,文剑良愕道“姑娘,这是……?”若柳柔声道:“我已答允照顾公子起居,自然跟着公子。” 文剑良自知留她在外面必被他们强行带走,本以为另有藏身之所,只道这房中另有暗阁,却不知他的藏身处是为嫖客而设,要那么多暗阁作甚?这暗阁本为一人而设,还好青楼之客大多大腹便便,故而设计的较为宽敞,兼且文剑良身量不大,他半侧身子倚在壁上,腾出空处,背上有些痛楚却是顾不得了。 若柳身形甚为苗条,她亦半侧着身子,丰满的娇躯不免与文剑良‘肌肤相亲’,脸亦与文剑良近距相对,若柳秀脸微热,对喜儿道:“你去与那些无聊之人说我不在。”,言罢在坑壁括机上扭了数下,暗阁扎扎关闭,黑暗中,文剑良只能感觉若柳身上散发的淡淡体香及微微的呼吸…… 过了片刻,便闻一片嘈杂,继而一声怒斥道:“滚开!”并伴‘啪’清脆的一记耳光,接着便有人踹门而入,乱轰轰一阵,终于离去,一切归于宁静。若柳在坑壁括机上上旋了下“扎扎扎”暗阁缓缓打开,若柳扶文剑良坐起身来,却见四周布满武士,一位服饰华贵的公子缓摇绢扇,倒也颇有几分丰俊,料想他便是姓张的恶少。他身侧便是李德昭,喜儿嘴中塞着布团,嘴角挂着血丝,右颊高高肿起,一武士将刀架在她脖上。 文剑良暗一运气,觉得右臂剧痛,真气停滞,看来竟是伤了经脉,若柳搀他站起,文剑良右手举剑竟而颤抖不已,但觉内息纷乱,丹田灼热如火,以剑撑地,额上渗出豆大的汗,他在大怒大伤之下强聚内力,已然受了内伤,那公子道:“看来文公子身体有点不妥?”文剑良强忍疼痛,冷笑道:“在下天生贱骨头,还没那么容易死。阁下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一个小小侍卫竟知我经络结集的罩门所在。” 那公子道:“不敢不敢,王御医,出来见过文大侠,顺便请他回府诊治。”从他身后闪出昨日那刺伤文剑良的大汉。他朝文剑良做个揖,目中露出歉疚之意,但这神色一瞬即逝,为冰冷的眼神取代,道:“文公子请吧!”,文剑良将残余内力凝聚左掌,摧动‘飞瀑真力’,立掌缓缓退出“蓬……”那王御医身形往后抛出,撞在一名武士身上,余劲未了,两人一同撞在墙上“轰!”竟而震得墙馅了一般,梁上土木之屑纷纷扬起。文剑良这一掌发出浑身余力,立感虚脱,但觉口中一甜,一口鲜血疾射而出,整个人软绵绵的真的好想躺地上大睡几日,但他明白此刻一躺下,若柳便不免遭殃,是以牙咬得格格响,冷眼望着对面一众人。 站在东首的那黑衫女子请缨道:“大公子,请准许我跟文少侠讨教几路暗器。”张公子道:“好,我也有许久没见识唐姑娘的‘夺命花雨’绝技了。”。只见那姓唐的女子随手一抖,三柄飞刀破空而来,文剑良以娟儿所授的拈花手轻轻夹住飞刀,却不料这飞刀看似平平无奇,却暗藏后劲,竟有脱手之势,只得运气相抗,那女子双手连斗,数十枚流星镖接连而发,文剑良忙挥剑搁挡,只觉乌龙甚沉,左支右绌,“哧……”肩上中了一镖,气血翻腾,打个趔趄,终于不支倒地。 --(本卷结束)-- 第四章呕血张家堡 第一节 呕血张家堡,哀大心死 文剑良缓缓睁开眼睛,只觉气郁胸闷,头隐隐作痛,检查一下宝剑与钱袋,都安在。自己不是失手被擒了吗?怎地四周布置华丽,倒似招待贵宾一般?且不理会这个,娟儿尚未救出,又馅了若柳进去,文剑良啊文剑良,枉你一身绝艺,连最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他微一运气,勉强已能运转,只是运至右臂便滞塞。文剑良自幼与群狼走南闯北,数度在猎手箭下逃生,愈挫愈勇的性子早已扎根在他骨子里,当下运气于左掌,以掌刀斜劈,掌风轻扬,窗台上盛开的一枝兰花登时折了,人同时往窗口越出,把花接住揣在怀里,道:“这枝花娟儿定然喜欢!”胸中突然涌起无限柔情与一股豪气,为了心爱的人便是将此地荡平又何足道哉!此处似是大户人家的后花园,有假山盆景,亭台楼阁。 忽闻有人声,文剑良隐入假山,见对面亭子中有一双男女背对着假山,那女的坐在男的怀中,显是一对鸳侣。文剑良正待离开,却闻男的道:“娟妹,娘亲送你的镯子可喜欢吗?”,听声音,应是那姓张的公子。那女的道:“喜欢。”她这两字讲得甚轻,但在文剑良耳中却不啻晴天惊雷,那声音竟是娟儿的!口中一甜,“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张公子喝道:“什么人?”文剑良只觉天摇地晃,胸中鲜血似欲奔腾而出!他以左手按住胸口,踉踉跄跄走出,酸楚地道:“我!”。 张公子一愕,道:“文大侠?”那女的缓缓回转头来,果然是娟儿!娟儿一脸迷惘问道:“俊杰,这位公子是哪位?”原来这张公子乃是张家堡大公子张俊杰,张家堡乃是江南武林望族,在苏浙隐执武林牛耳。 “他……他是我江湖上的一位朋友,受了伤在此静养。”张俊杰道“他姓文,快见过文大侠。”文剑良见他睁着眼说瞎话,不理会他,只是睁睁的看着娟儿,道:“娟儿,你真的忘了我了?”娟儿对他竟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突然脑中一阵剧痛,道:“你的朋友好生无理,我要回房休息了。” 文剑良满心悲怆,飞身挺剑刺向张俊杰,道:“姓张的,你给娟儿吃了什么迷药?”眼见剑尖刺及张俊杰身上,娟儿叫道:“莫伤我夫婿!”三枚袖箭嗤嗤射出,文剑良宝剑连挥挡箭,三枚袖箭均用足了劲道,竟是真的想取自己的性命! 肩上旧伤未愈,现又添新伤,血汩汩而出,喃喃道:“夫婿,他是你夫婿……”娟儿眼前一黑,险些跌倒,文剑良正待上前扶住她,娟儿道:“你别过来!我没吃过什么迷药!”潜意识里竟有个声音道“他靠近你你便会失去两个至亲之人!”张俊杰赶紧扶住娟儿。文剑良万念俱灰,仰天一声长啸,眼中滚下一颗英雄泪。 这便是江湖吗?数日前还是最心爱的人,现在却会为另一个男子来取自己的性命!他这一声长啸,登时跃出数名彪形大汉,张俊杰道:“姓文的对夫人无礼,你们将他拿下!”娟儿道:“且慢!你们送这位公子出堡去吧,请文公子今后不要再打搅我和我的家人。”文剑良知娟儿定是服了什么迷药或是被控制意识的邪功控制了,用强怕是适得其反,只得应道:“好,只要是你不准我做的事,从前我不会做,今后也不会。” 出了张家堡,文剑良打定主意,去探访四川唐门的掌门‘毒娘子’,总要把能让人迷失意志的药物及其解方弄清才罢。 街上车水马龙,甚是热闹。忽见八名大汉抬着一顶绿稠大轿子,轿帘没有放下,可以见到轿中坐的是一绝美的番邦少女,瞧她身形苗条,应没有多少重量,奇的是八名彪健的大汉竟是大汗淋漓。细一看方才知道原委:这顶轿子竟然是用精铁打制的,轿底与轿顶皆甚厚,看样里面没有镂空,都是实铁。 一般轿子都以轻巧为佳,怎地造这顶轿子的人反倒怕轿子太轻了,莫非与轿夫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突然轿中少女道:“落轿!”众轿夫立时放下轿子,似乎对少女颇为敬畏,少女出了轿一指路边的石凳道:“这凳子,搬上轿去,姑娘我想要!”轿夫应道:“是!”竟真的将四个石凳搬上轿子,那姑娘眼睛滴溜溜一转,见西首的铁匠铺门口有一块黝黑的生铁,走过去跟铁匠问道:“您这铁可也卖吗?” 铁匠道:“姑娘爱说笑,这是老匠的原材,不是用来买的。”那少女从袖里取出一块金条道:“本姑娘从不说笑,现在可以卖了吗?”老铁匠道:“可以卖可以卖,连这铺子也是姑娘的了!”少女指着铁块对轿夫道:“搬!”四个大汉二话不讲,把大铁块搬到轿上。少女西西一笑,上了轿子。 八名轿夫咬了牙将轿子顶起来,显是甚为吃力,一个轿夫竟把嘴唇咬出血来。文剑良实在看不过眼,拦在轿前,对那少女做个揖道:“姑娘有礼了!”少女道:“哎,天生丽质难自弃,又有人垂涎本姑娘的美貌,上来搭讪。听人说你们汉人比较内敛,原来比我们草原的勇士还坦率!” 怎的稍有姿色的女人都喜欢讲这种不要脸的言语?文剑良心中一酸,道:“在下江湖一草莽,岂敢觊觎姑娘美色?只是有一事不明,想向姑娘讨教!”那姑娘见文剑良一脸诚恳,眼角挂着忧郁,倒放弃了遇拦轿者一律惩戒的念头,正色的道:“公子请讲。” 文剑良道:“轿夫兄弟们亦是皮肉之躯,家中有父母妻儿,伤了有人疼惜,姑娘何苦与他们为难呢?”那姑娘道:“这八位乃是知县派来保护我的护卫,总冤魂不散的跟得我不得安宁。我特地命他们打造了精铁轿子,不想他们抬着走了整整一日居然没事,哎,只怪我生的不够胖。只好加些石头啊铁啊的让他们抬了明日可以告假回家与父母妻儿共聚天伦啊。”她这番话强词夺理却又情有可原,谁喜欢连吃东西的时候也有八条汉子在一边盯着? 文剑良道:“倘他们真的告假,也只是多了些空闲的时间来怨姑娘狠毒,一身酸痛能聚什么天伦?”那姑娘道:“公子言之有理,明日不能让他们告假,让他们就呆衙门里,让我的丫鬟看着,谁敢说我不是,就掌嘴。”文剑良苦笑一下,但不准说话总比抬着铁块逛街强些,道:“姑娘既然来自草原,骑马会更合适些。”那姑娘自知文剑良还没有放弃拯救这些讨厌的轿夫,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骑马未必便修理不了人。 那姑娘道:“恩。喜欢抱打不平的公子,你怎不为自己肩上的伤口抱打一下不平?”文剑良这才想起自己肩头适才出了血,现虽已凝固,却尚未包扎,稍一用力便会渗出血丝。少女扔出一瓶子道:“这是我大辽的外伤圣药,只有沙场御敌的将军皇上才赐的哦。”文剑良接了谢道:“多谢,我倒似拦路求药的了,多有打扰,在下先告辞。”言罢做了个揖。少女甜甜一笑作别。 天色已暗了下来,文剑良寻了家客栈,脱了衣衫,在伤处涂上膏药。初时一阵冰凉,甚为爽快,后面却有些痒,最后是奇痒难奈,猛想起作别时少女的笑,似乎有点不怀好意。不会有毒吧?文剑良憋红了脸,到最后竟有壮士解腕的念头。江湖上真的不可轻信人,不相干的人都可能随时让你载个跟头,下次这丫头别栽我手上。忽闻有敲门的声响,文剑良道:“请进。” 进来的正是白天的一个轿夫,他朝文剑良道:“我家姑娘说白天错手给公子的药,本有两瓶,想赠一瓶给公子,现在想用却寻不到另一瓶,现特来要回,另赠公子一瓶解痒的药粉,说是公子可能用得上。”瞧他哆哆嗦嗦的估计讨回这“疗伤圣药”便是要用在他身上。文剑良将药瓶给他,他又道:“姑娘说这回不会拿错了,怕公子不信,让我先试药。”言罢将他带来的药粉途些在臂上,文剑良本来心里还真在犹豫,没想到她倒先考虑到了。 这女子心思缜密,以后报仇云云就算了,少去惹她为妙。文剑良道:“代我谢过你家姑娘,就说在下领教过她的高招,甘拜下风。”将那药粉涂于伤处,还真就不痒了,伤口竟也不疼了。 第二日,到市集买了匹马,奔四川而去。 --(本卷结束)-- 第五章赴蜀道上 第一节 冤家路窄狭路逢 “救命啊……”文剑良在马背上忽然听到有女声呼救,循声找人,真是冤家路窄,那女子竟是昨天的铁轿少女,一条蛇缠在她脚踝上,一看就知道是条没经验的傻蛇,缠在脚上能缠死人? 文剑良傻愣愣地在一旁笑,笑得叫人一听便知不怀好意,他心下知道‘缠人非毒蛇,毒蛇不缠人’的道理,因为倘是毒蛇,它只须在猎物身上咬一口,然后退到一旁等猎物死透再上前饱餐一顿即可,无毒蛇没有这种先天优势,只好用牛力气将猎物缠死,文剑良一副幸灾乐祸模样,只因知她并无危险,铁轿少女却吓得一动不动,花容惨白,怕那蛇大哥缠得累了,顺口在自己身上先吃口点心,然后毒气攻心,那可乖乖不得了。她横了文剑良一眼嗔道:“傻小子,还不帮本姑娘把蛇儿弄走!”文剑良气适神闲地道:“哪有求人用此等语气的,你说什么我可没听见。” 铁轿少女柳眉倒竖,只觉那蛇愈缠愈紧,心中忖道:“好小子,哪天落在姑娘手里,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心中想着,脸上却露出妩媚的笑容柔声道:“公子,请你帮小女子将蛇弄走,小女感激不尽,定有厚礼相谢!” 文剑良焉能不知这刁蛮丫头的‘厚礼’为何物,只怕‘薄礼’都难于消受!他依旧笑道:“你说什么我还是没听见,不过倘此刻有人叫我‘好哥哥,亲哥哥’我可能就听得见了。”他的话已挑得很明了了,铁轿少女粉脸微变,便要发作,又一想:好妇不吃眼前亏,先逃过眼前一劫,日后报仇机会多多,还怕他上天入地不成?先违心叫一声,日后定要他加倍还来便是。不过对着这个只除有点帅气,‘行经卑劣’‘手段下流’的‘无赖’,这‘亲哥哥’三字怎生叫得出口? 她举眉瞟了一下文剑良,他正优哉游哉地闲踱,东张西望,雅似闲庭信步。铁轿少女在心里骂了十余声死小子臭小子,觉得够抵消这声‘亲哥哥‘了,才微启檀口,轻声道:“亲哥哥”言罢双颊不禁绯红。 哪知文剑良浑似不闻,仍在踱他的步,铁轿少女不由怒从心生,叱道:“喂,人家已经叫了,你想抵赖不成?”文剑良装出诧异模样:“你叫了什么?”他指着树上鸟儿道:“我刚才只听到鸟儿叫。” 其实以文剑良内力修为,方圆数丈之内的声音哪逃得过他耳朵,但这惩戒这刁蛮丫头的大好时机,他怎会轻易放过?铁轿少女自知声音虽微,他却定是听到了的,让自己再叫一次,明显是在占自己便宜,但有甚法子,正在求人家嘛!她贝齿咬紧,一字一字恨恨地道:“亲——哥——哥——”接而又道:“你若不是聋子,自当听见了吧?”文剑良嘿嘿笑道:“听见了听见了,倘我不幸真是你哥哥,也要被你的称呼吓跑!” 铁轿少女气得心肺欲炸,瞪圆杏目,樱唇嘟得老高,文剑良痴痴望着,她这模样与娟儿何其相似,他不由心下悲怆,竟而木讷呆立,铁轿少女与他大眼瞪小眼,对峙一阵,方才觉得如此看着一陌生男子似有不妥,她低下玉面道:“臭小子,还不快为本姑娘弄走蛇儿。” 文剑良此刻正忆着与娟儿的般般前事,被她猛地打断方才回过神来,权将铁轿少女当成娟儿吧!他感从心发地道:“你发怒时模样儿真美!”听他如此直剌剌地赞自己,不禁心下窃喜,嘴上却道:“本公主执鞭打人的模样更美!”文剑良哈哈一笑,心中悲戚暂告烟消云散,道:“那我有空倒要领教领教!”铁轿少女淡淡一笑,意思是到时恐怕你想不领教都不行! 文剑良不禁心里暗笑:文某以整人为生,凭你那粗浅道行想跟我斗?先给你个下马威再说!于是一拍脑袋道:“哎啊,不妙!”铁轿少女心下一凛声道:“公子何出此言?”文剑良颤声道:“不怕姑娘见笑,小生也怕蛇,蛇……”铁轿少女不禁又是好气又好笑道:“你不会用手中剑,将它一劈为二?” 文剑良道:“善哉!善哉!小生所学乃老黄之道、慈悲为本,从不妄生灵,况小生手无缚肌之力,这剑是个装饰罢了!”铁轿少女素闻中原儒生皆方形头巾,雕镂宝剑,倒也不容她不信,她急道:“那便如何是好?”立时觉得那蛇缠得甚紧。 文剑良见她俏脸胀红,娇喘不断,那股不可一世的神气早已飞出九霄云外,约莫她吃足苦头,才将他早就想好的那一套搬出来:“倒也不是无法可行。”铁轿少女抬起俏脸,满面恳求之色,文剑良道:“小生略涉医典,唐人孙思邈的《千金方》载得一方曰“以汤淋之,无汤,则——”很明显,在这荒郊野外,哪来的汤?当然是另一方法了,铁轿少女急道:“则如何?”文剑良邪笑道:“亵渎莫怪。书曰:则令人尿之。”铁轿少女粉脸通红道:“可还有方子吗?”文剑良道:“书上所载,仅此而已。”铁轿少女见他贼兮兮的模样,认定书上的记载一定不“仅此”,定是他避而不说,于是瞪着他,似想从他脸上挖出他的话可信者几分。 文剑良道:“小生可要解开腰带啦,姑娘舍不得闭上眼,想看是怎的?”铁轿少女只觉脸上热得发烫,啐道:“下流!”文剑良满脸无辜道:“凶丫头,我脱了衣裳,可是你占了便宜,怎反倒诬我‘下流’,罢罢罢,你在此等候不‘下流’之人前来相救吧!”言罢回头便走,铁轿少女一想,若等下一个人来大概只会看到一堆白骨上盘着一只吃得饱饱的大蛇吧,只得委屈地道:“喂……你……回来!” 文剑良回过头来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显是闭得过紧了,文剑良轻掣出乌龙剑,挥剑如电,蛇身扭成三圈,他这一剑将三圈皆解开,蛇成四截,继而又被他的内劲激射到一旁,由于这一剑一激皆速,铁轿少女身上竟没染上半点血污,文剑良拾起蛇头,摆到铁轿少女面前,道:“姑娘可以睁开眼睛了。” 文剑良斩蛇时,铁轿少女心中始终念着四个字“下流无耻”“无耻下流”此刻闻得可以睁开眼,才觉得腰间的束缚果然没了,只奇怪怎没湿漉漉的感觉,奇怪归奇怪,眼还是要睁的,她猛地睁开睁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却见一个血淋淋的蛇头,犹吐长舌,吓得她七魂三魄去了六魂两魄,她软绵绵往后躺下,竟是晕了。 文剑良摇头道:“刚才还凶巴巴的,胆子怎恁小?”本来只想赚她一声尖叫,不想差些要了她小命,再过一个时辰,夕阳在山头摇摇欲坠,她却不知还要晕到什么时候,又不好搂着个大姑娘去投客栈,但晚餐总是要吃的,就地猎杀小兽小鸟虽不难,但身上没带火折子,总不成茹毛饮血。到镇上去买食物是唯一的出路了,但任耶律大公主孤身躺在野地里,倘遇上野兽,岂不害了她性命? 他轻轻横抱起铁轿少女跃上一旁的参天大树,但觉怀中的一段温香软玉散发着少女馨香,气吐如兰,不禁道:“好俊俏一个美人儿,偏生性急若豹,孤傲不可一世。”将她放在一个枝桠之上,自语道:“野兽是无虞了,倘再遇上一条蛇,那是卿命该绝,须怪不得我。”言罢微一傻笑,跃到树下,走了数步,忽然想到她若翻个身摔下来岂不等同跳树自尽?于是扯些野藤将她的脚绑在树上,本想将她膝盖也绑在树上,这样她整个人便固定在树上了,又一想,还是不必了,他恶作剧地道:“你最好别翻身,一翻身可就成了头下脚上的倒挂蝙蝠了,嘻嘻,嘿嘿。” 第二节 不知萧郎能博虎 文剑良安顿好铁轿少女,展开绝世轻功望集市而去,买了一包馒头,两斤牛肉,用纸裹了,忽想到蛇汤有镇惊之效,便购了一陶锅并火折子,缓行出闹市,到无人处即施绝世轻功如飞而行,回到大树,铁轿少女兀自未醒,嘴角挂着甜甜的笑。 原来她正做着美梦:梦中文剑良被收服得服服帖帖,她骑在文剑良肩上,文剑良头发编成一条辫子,她一手提住他辫子,另一手扬着马鞭,父王与母后也各骑一名勇士,在她身后赶得满头大汗哩。 文剑良扯断绑在铁轿少女脚上的野藤,将她倚放在大树头,拔出乌龙剑在左近伐了些枯枝,边伐边暗笑:怎的好事物到我手中都大了折:名镇武林的乌龙用来伐木,师傅授的精妙剑招用来斩蛇,堂堂大辽公主在我面前一回合便晕了半日,思索着,地上的柴已堆成小丘,足供数日之需,便跃下树来,拣些抱到铁轿少女身旁,将方才所弃蛇肉拾来,剜去内脏,同陶锅一起洗净,洗罢装半锅清水,提到铁轿少女身侧。 再提剑斫了两段臂粗带叉的湿木,将湿木直立地上,微运力将它植入土中,再斫一不带叉湿木横在双叉上架成一支架,将陶锅挂上,取柴在锅下生火,火光在她白胜霜雪的肌肤上镶了一道红晕,愈发妩媚动人了,忽从她檀口中嘣出一句“你无耻……你下流……” 文剑良道:“在梦里都不放过我。”原来适才文剑良抱她下树时,她的美梦也开始乐极生悲,她在梦中忽感觉身体下沉,原来是陷入泥潭,转眼间眼前一片黑暗,奇怪的是在“泥潭”这竟还可以通行无阻,只是文剑良这匹“坐骑”不知死哪去了,她嚷道:“臭小子,你与本宫出来。”但竟而发不出声,想必是被污泥所阻,文剑良也没答应,她又行了一程,眼前倏然柳暗花明,前面拐弯处,文剑良直挺挺的双足不动,如鬼魅般向自己飘来,到她面前一眼不发,便开始解开腰带,铁轿少女大骇,想闭上眼,怎料双眼竟是不听使唤,幸好嘴还是能动,骂道:“你无耻……你下流……”这便是文剑良听到的了。 铁轿少女忽又悸道:“蛇……”接而坐起来道:“父王救我,王救菁儿……”原来她一句“你无耻……你下流……”骂出后,那文剑良狡黠一笑,摇身一变,竟成了她的父王,倏地从空中飞来一条蛇缠住她,铁轿少女梦中所见文剑良自是瞧不见,只见她一双纤掌在空中乱抓,抓住了文剑良手臂,便紧紧搂住他道:“父王……菁儿怕……”原来她乃大辽南院公主耶律菁。 她犹在梦中竟就这般希里糊涂投怀送抱,文剑良自不会乘人之危,笑道:“姑娘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耶律菁闻声如遭电击,立时清醒,松开文剑良道:“你想干什么?”文剑良道:“这句话该是我问才对。”耶律菁羞红了脸,刚才确是自己搂着人家不放,讷讷不知如何了局。 她终究是聪明姑娘,不多时也便有了对策,反将一军道:“臭小子,刚才的蛇头是你捣的鬼?”文剑良无辞可托,只得道:“小可卤莽,惊了姑娘玉架,又吓晕了姑娘……”说到此处捂嘴嘻嘻一笑,耶律菁见他嘲笑神色,正待发作,文剑良却一本正经地接下去道:“……甚是过意不去,略备薄食,望姑娘不弃。” 耶律菁经了这番折腾,倒也真觉饿了,心下忖道:“也罢,且吃饱了才有气力整治他。于是柔媚笑道:“很好。”文剑两良将整包肉与馒头皆递给她,耶律菁接了打开,取出一个馒头暗地里用指甲掐了一下,掷给文剑良,文剑良接了道:“多谢。” 耶律菁边吃边娇笑着,这甜甜的笑却笑得文剑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笑得文剑良心里直发毛,笑得如此得意,该不是故布疑阵吧,难道她想到对付自己的方法了?他干笑着啃馒头,有点做贼心虚之感,赶紧扭过头来,不敢再与她对视。 这一扭头却见陶锅之上白烟袅袅,他不无好意地道:“姑娘专啃馒头有伤脾胃,胡乱喝些清汤如何?”耶律菁仍是笑脸相对:“但舀来不妨,才不怕你下毒!”遂舀了一碗,耶律菁接过轻啜一口,但觉清香满口,不多时一碗已尽,再饮半碗,剩下的半锅文剑良是“英雄海量”豪不客气全饮尽,耶律菁看得目瞪口呆,他似个文弱书生吗? 文剑良刚饮罢,隐隐觉得肚中有咕咕之声,肠子似直的一般,刚吃进之物几欲直泻而出,他捂住肚子,尴尬地道:“小生有点急事需办,先行告辞。” 耶律菁掩袂而笑,另一手亦捂住肚子,她也捂肚子——笑得肚子疼,文剑良联想到适才她的笑,莫非是她大捣其鬼?他撑着强作欢颜道:“公主娘娘的笑里刃小子算是受教了。”耶律菁忍将笑道:“我手下仆婢皆被我收得服服帖帖,公子愿知其奥否?” 文剑良道:“愿闻其详。”耶律菁格格笑道:“她们若不听话,本公主便赏她一个果子,她吃后便如公子一般有“急事”得办。”文剑两良道:“能够上公主娘娘法眼的想必是甚穿肠毒药,可否赐知?”耶律菁道:“我非嗜杀之辈公子放心,那不过是极普通的泻药,帮公子清清五脏,省得里面一肚子坏水。” 这回脸可丢大了,但文某人岂能就此认栽?他眼睛一转,随即哈哈大笑,这回可该耶律菁愕然了,她奇道:“公子何故发笑?”文剑良反问道:“公主可知刚才所饮之汤是何物熬就的?”耶律菁隐隐觉得不妙:“所用何物?” 文剑良左手按肚,腾出右手伸食指道:“第一,刚盘过你的那条蛇。”耶律菁立时觉得腹中有物上涌,檀口微张,吐出些刚饮下的汤水,文剑良笑道:“恭喜公主,贺喜公主。”耶律菁没好气地道:“差点没被你谋害了。喜从何来?”文剑良道:“小生听人说,妇人呕吐乃是有孕之兆,公主要生产小婴孩了,岂非大喜?” 耶律菁羞红了脸叱道:“休得胡言!仔细本郡主撕烂你乌鸦嘴。”文剑良有些支撑不住,正待离去,耶律菁一相情愿地道:“我才不信那么清甜的汤会是那般可憎之物熬成的。” 文剑良心中早算计好了,本想说那汤第一加了蛇,第二加了蜈蚣,第三加癞蛤蟆……不料才说一样便立竿见影,而此刻她不信那汤由蛇熬就,不就是要证据吗?简单!他揭了锅盖,以食中二指夹出蛇头,道:“请公主过目!”耶律菁一见那蛇的狰狞尊容,腹中之物便不住上涌,文剑良仗轻功飘出数丈躲在树丛之后,且看这两个冤家,一个上吐一个下泻,相映成趣。 约莫一盏茶时间,耶律菁差点没将胆汁吐出来,文剑良亦蹲得手酸脚软,两人方才坐在火旁休憩,两人对视一笑,心下皆佩服对方手段高明。 但文剑良所恃的是姑娘家惧蛇心理,说得难听些,算不得什么本事,他倒真的颇欣赏耶律菁伤人无形的功夫,便虔诚问道:“姑娘手段着实叫文某甘拜下风,可否指点迷津?” 耶律菁得意地伸了纤纤柔荑道:“公子请看。”文剑良见她雪塑玉雕的凝脂玉指,细小而纤长,指甲皆成淡紫,文剑良悉心瞧了甚久,却瞧不出有甚异处,耶律菁提示道:“公子不妨只看指甲。”文剑良这才留意到她右手食指上略呈深紫,将它捉住道:“为非作祟的便是你了,待我一剑将这害人之物除却。” 文剑良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这男女授受不亲之禁公主焉能废之,她记得母后尝说:“只双亲及夫君可不拘此礼。”她想摆出平日凶样,奈何总凶不起来,但觉面红过耳,轻轻抽回玉掌,娇嗔道:“你敢!”这娇滴滴之声,似空谷莺宛转,宛昆仑玉碎,文剑良忖道:倘我本来真要剁其手指,闻此媚音后还下得了手吗?耶律菁则心下道:这家伙大大咧咧,轻薄无理,我怎不恼他? 篝火甚旺,不时响出劈啪毕剥之声,火舌在晚风中舞得甚欢,火旁一对俊男俏女各怀心思,皆不言语,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耶律菁已密迷糊糊的快要进入梦乡,忽闻深林之中传来阵阵虎吼,吼声渐近,其余野兽见火光皆避之惟恐不及,但有经验的老虎却知有火之处常有人在,这意味着一顿美餐,故而循火光而来。 耶律菁吓得粉面煞白钻到文剑良怀中,悸悸地道:“虎……虎……如何是好?”文剑良轻抚她秀发道:“公主莫惊,待我取虎肉与你吃。”耶律菁瑟瑟地道:“公子别去,虎会吃人的。”文剑良有成竹在胸,淡淡地道:“人亦会吃虎。” 待那虎近至三四丈开外,文剑良转抚耶律菁倚树,自己则缓缓起身,她但觉眼前一花,便失落了文剑良身影,待听得一声哐当划破夜空,只见文剑良凌身半空,乌龙剑泛着寒光,正在惊骇间,他一招“横空出世”奔虎颈而去“嗤……”“吼……”虎狂吼一声,一片赤血溅起老高,狰狞虎头撞在一旁大树上,落叶萧萧。 四足之虫,死而不僵,无头虎依然故我朝耶律菁冲来,耶律菁闭了星目娇呼一声,文剑良腾身一跃,阻在虎前,两手举至与肩同高,抱成圆形,使出“飞瀑真力”浑身服饰皆鼓胀起来劲风飒飒,耶律菁等了一会见虎不来,微启星目,但见文剑良挡在前头,浑身胀鼓鼓的,风啸不绝于耳,虎前蹄欲举却似被何物阻了,直往后打滑。 文剑良猛一提真气,真气向前逼出,那虎整具庞躯“砰……”往后便倒,文剑良散了内力,衣物尽复旧观,掸掸头上落叶,回首却见耶律菁满脸骇色:她素闻中原武术莫测高深,却不料如此不可思议。文剑良道:“我烤些虎肉,姑娘吃了当不会吐吧?” 耶律菁随意点点头,心中若有所思,文剑良执剑剜了虎腿上的一大块肉,将那肉掷上天空,携剑飞身而上,一阵乱舞,一大块虎肉被切成片片薄肉,他回到地上,剑尖东指西戳,耶律菁再看他剑上时,只见上面一串虎肉整齐贯排着,他将适才为炖蛇汤而购的盐洒些在肉上,又在虎腹上取一片肥膘,将之覆于瘦肉上,如此烤来,瘦肉才不发涩,油而不腻,将乌龙剑伸入火中烤,不停传出油滴下的嗤嗤声,耶律菁拔出腰间所佩短匕,割了一张方形虎皮,将它放在火旁烘干。 耶律菁突然痴痴的望着文剑良的头顶道:“文公子的头上还有些落叶没掸掉。”文剑良掸了掸却不见枯叶跌下来,耶律菁道:“我帮你弄。”走到文剑良背后,拔出腰间短匕刷的一刀将文剑良脑门正中的头发裁了下来,文剑良觉得脑袋正中凉飕飕的,伸手一摸,光溜溜的!这玩笑未免开得太过火,文剑良怒道:“你……哼!”耶律菁却像个傻瓜对着那把头发傻笑。“疯婆子!”文剑良骂道,将烤熟的虎肉包在刚才包馒头的牛皮纸中丢给她,见她还是傻傻的呆笑,便背对着她躺下休息,不再理会。 第二日清晨,文剑良醒来却不见耶律菁,昨晚不曾听到什么异动啊,暗怪自己太小气,昨晚何必与她生闷气。展开身法四下找寻,一边急切的唤道:“耶律姑娘……”“我在这……”一个略带欢喜又有气无力的声音。文剑良循声走去,却见到一副怪像:耶律菁坐在地上,双手按着左脚踝,她脑袋儿正中也光溜溜一小片,脸上数处血污,似是被杂草划的,更怪异的是她虽然闪闪的大眼红通通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脸上却是一片喜悦。 “没想到公主姑娘没事喜欢在自己脸上和头上动刀子,但你我似乎还不是很熟,请以后别把这个特殊爱好强加在我身上。”“我成功了,成了……”耶律菁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扶住旁边大树要站起“哎哟”一声,跌坐地上。看样左脚受了伤。文剑良说:“我看看。”手才碰到她左脚踝便大叫疼,轻轻扯开靴子一看,里面整条袜子沾满血迹!文剑良叫到:“你……搬石头砸自己脚拉?” 耶律菁幽幽地说道:“我们大辽有一个传说。传说古时有一对爱侣反目成仇,双双出了家,最后二人都快得道成仙的时候,上界仙人让他们先了却尘世间的俗愿才可列入仙班,两人同到落发之处各掉下一滴红尘泪方才飞生。说也怪,那泪滴在他们的落发上,竟长出两株相互缠绕的参天大树。后世相恋的男女到树下许愿,无不成为眷侣,不得到那树下许愿的,便将自己的头发与心上人的……” 耶律菁望了文剑良一眼,面颊微红,继续道:“……缠绕在一起,系在树梢,就能得到两个仙人的祝福。”耶律菁望着头上大树的树顶道:“我本不会上树,也不知怎么爬上去的,可结了发却下不来了……唤了你无数次,却只顾睡你的大头觉,最后实在坚持不住,只好松手,听天由命了,虽然很痛,我心里还是很喜欢……”文剑良眼角一片模糊道:“在下何德何能,得姑娘如此垂青。” “真是前辈子欠你的,”耶律菁道“多少王公贵胄的子弟跟父皇说亲,我瞧也不瞧他们一眼,偏就喜欢你这老欺负我的没良心小子。” “我的确不是个东西……我……我心上已经有人了,欠姑娘的情债只有来生再还了。”文剑良第实在不懂怎么拒绝人。 “你把脸靠过来!”耶律菁贝齿咬着嘴唇道。 文剑良乖乖的把脸奉上。 “啪啪”两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欠我的都还清了,你走吧……”。 “你的脚?” “姑娘爱做瘸子又与你有什么相干?都被人拒绝了还要脚来做什么?” 她背转身去,肩头轻轻颤抖,料是在啜泣。文剑良知自己在此只会惹她烦恼,便真的走开,将自己的马赶向耶律菁,去市集买匹马,继续赴蜀之路。 --(本卷结束)-- 第六章唐门灭派 第一节 唐门灭派难洗脱 文剑良一路策马疾驰,穿安徽,过湖北。第四日上,已入蜀境。巴蜀山水,自来文人雅士多有吟咏,不消我多说。 文剑良且问路且走,那唐门便在峨嵋山脚,已然近了。一俊秀白衫少年,面有墨色,唇上更是有些乌黑,迎面走来。至文剑良马侧竟跌了下去。 文剑良下马扶住他,却有淡淡花香入鼻,难道他是女扮男装?第一反应自然是看男女差异最大之处,但见他胸脯扁平,是男子应该长的模样。不料那少年一巴掌盖在他脸上,道:“你瞧什么?”文剑良脸上一红道:“没瞧什么……兄台似乎中了剧毒?”心下却道:大家都是男人,瞧瞧有什么了不得的,这么小气,你要爱瞧我扒了衣裳让你瞧都无不可。 少年点点头道:“我中了唐门独门剧毒。此道乃是通往唐门必经之路,阁下要去唐门?”文剑良心下道:瞧他年纪轻轻,怎地与唐门结下了梁子,我的来意倒是不便与他言明了,便说道:“我是外地慕名来游峨嵋的,认不得道路,便乱闯到此间。” 少年将脸微侧,哇……吐出一口暗黑的鲜血。文剑良把他脉象,但觉他内息凌乱,到处乱窜,随时可能走火入魔,便运起飞瀑真力,从他腕上缓缓传入,想帮他压制住凌乱的真气,不料他的内息虽乱,却远比文剑良强健,内力到他体内如泥牛入海,瞬时无影无踪,那少年双目一闭,就地坐下,双手放在膝上,拇中二指捏成圈,这是修炼高深内功的指法拈花指。文剑良不敢扰他,默默在旁为他护法。 一柱香功夫,少年已是神采奕奕的站起,道:“多谢阁下援手,没想到你的内家修为如此了得。”“哪里哪里,比起兄台那是差得远了”文剑良道:“在下不自量力,兄台见笑了。” “虽然不能驱出毒液,却足可让我回到白骨林了。”他道“若无公子的那股内息相助,只怕我今日要死在这荒郊野外了。”文剑良道:“兄台不必客气。”白骨林是个什么所在?不曾听师傅提起,只看名字便不是什么好去处。少年道“我要赶回去医治,不能陪公子游峨嵋了,”他顿了顿微一犹豫,摘下左手拇指上的一枚戒指道“这枚戒指送给公子,日后若有事需帮手,带他上白骨林找我,天大的事我也能扛下。”文剑良接下戒指,见那戒指通体碧绿无瑕,是块难得的美玉,刻的确是一个面目可憎的骷髅头骨!但越是面目可憎男人越是喜欢,当然,女人除外。 文剑良虽喜欢却当然不能收,拒道:“举手之劳,不敢收公子如此贵重的大礼。”那公子道:“送出的东西我便不会收回。我的小命对公子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可没比这更大的事了。”文剑良道:“如此多谢了。”将戒指戴在左手食指上。 那公子道:“公子既然到了峨嵋山下,徒步上山游玩才有滋味,这马便借我救命急用。”也不管文剑良答不答应,翻身上马,在马背上狠劲一拍,走了。 文剑良苦笑一下,往唐门而去。 正午时分,便至唐门。这唐门创派于大宋,至今已有数百年基业。果然是武林大派,屋宇轩昂,气势恢弘。奇的是偌大一座庄院竟是静悄悄的没半点人声。 文剑良抱拳对着庄内道:“在下武林末学文剑良,前来拜庄,请赐见。” 连说了三遍,竟没人答应,文剑良不禁微怒,倒要闯他一闯,是什么龙潭虎穴,这么大的架子。 文剑良将手贴在大铁门上,微吐劲力,“嘎嘎”门竟应力而开,原来门是虚掩的。此门一开,便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扑来。文剑良大吃一惊,但见满地皆是横七竖八的尸首,可怖的是每具尸首都被挖去心脏,整个院落犹如地狱。文剑良蹲在一具尸身旁边,探看他的伤处,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哪门哪派用此等残忍的手法。 “怎么毒娘子知道我们要来吗,开了门迎接,哈哈,师傅面子真大……” “不对,有浓重血腥味!”另一个人道。 讲第一句时声音还在十丈开外,第二句已近如在耳,看样二人功力不弱。原来他们是峨嵋剑派掌门嫡传弟子,背单剑的是师兄,名叫刘朴方,背双剑的是师弟,名叫邓敬民。二人奉师命邀毒娘子上山商讨大事。其实大家都明白,峨嵋掌门少年时便迷恋唐门掌门,现在上了岁数其情不减反增,不然哪有那么多要事商讨。 “掘心爪……”刘朴方愕道。 “师兄,没料想在这里可以结交到白骨林的高手,命丧在他手上可也不算丢人。”邓敬民双手已然抓住肩上的剑柄。 “我不是什么白骨林的人……”文剑良缓缓转过身,见两青衫人立在门口,左首年纪较长的蓄着两撇鼠须,目虽小却发着精光,内家功夫定然不弱。右首年轻些的面皮净白,双目圆睁,神情激动,似乎想动手。 “在下峨嵋刘朴方,请教白骨林英雄的大名。”刘朴方老到深沉,并不撕破脸。邓敬民却是疾恶如仇“没料想到堂堂骷髅教也有不敢承认自己身份的懦夫。” 文剑良冷笑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文剑良,到此拜会毒娘子乃是有事相询,此血案与我没任何干系!” 两人同时盯住文剑良左手的戒指道:“骷髅追魂令!” “绿色的,原来阁下是碧妖魔姬那妖女的属下。”原来骷髅教有四大护法,他们各有一个骷髅头戒指做信物有碧赤蓝紫四色,碧绿色的乃是碧妖魔姬的信物。那骷髅教不出手则已,出手则灭人满门,手段着实残忍,江湖中人提及无不咬牙切齿,已有人人得而诛之的默契。 文剑良道:“这戒指乃是适才人赠的。” 邓敬民嘿嘿一笑道:“这倒巧,适才人赠你‘骷髅追魂令’接而便有唐门灭派之事,魔教这么喜欢将重要信物赠人,改日我也去讨个戴戴。”态度无理之极。 文剑良知自己便是满身长满了口也辩解不清,便冷哼一声道:“那你要怎样?” 邓敬民“你居然连身份都不敢承认,估计武功也不怎地,干脆乖乖跟爷走,省得浪费我拳脚。” 文剑良不想与他们发生冲突,一招“鹤型拳”的“一翅冲天”拔地而起,道:“此事我自会查清给你们一个交代,在下有事,先行告辞!” 峨嵋二人见他轻功卓绝,若想把他留住,只怕自己小命便留不住,只得罢了。 --(本卷结束)-- 第七章江湖不容 第一节 骷髅魔尊现真容 文剑良离了唐门,已过晌午,腹中空空,忽闻肉香,不禁食指大动,便投那酒楼而去。 点了数样小菜,一壶绍兴老酒,低酌浅饮,心下寻思怎生问出那白骨林所在,澄清那唐门血案。 一阵猎猎衣风,已有数人立在回廊之上,目光齐刷刷盯住文剑良。为首的青衣老道目射精光,不怒而威,俨然有宗师风范。他身后一汉子道:“这小子手上有骷髅追魂令,应该没错了。”原来整个峨嵋山周围百里都有他们的眼线,文剑良戴着骷髅追魂令,很快便泄露了行踪,他们发现文剑良行踪立刻飞鸽传书,峨嵋掌门亲自下山。 青衣老道冷冷地道:“老夫玄风子忝掌峨嵋剑派,特来向白骨林的英雄讨教。”文剑良起身做个揖道:“在下实非什么白骨林中人。家师甚是佩服老前辈,说武林中得罪谁都不打紧,但若想不缺胳膊不断腿千万不能招惹峨嵋玄风子老前辈和少林圆慈大师。”刘镇川昔日确然跟他说过武林中少林掌门圆慈的大般若掌与易筋经已臻化境,是武林中第一高手,峨嵋玄风子的“清风十三式”亦是武林一等一的剑法,罕有匹敌。 玄风子见文剑良骨骼精奇,风貌俊朗,不像邪佞小人。但那两弟子说亲眼见文剑良下毒手,那两徒弟虽然顽劣,却从不敢对自己说谎。 玄风子淡淡道:“好好一根苗子,却不走正道,少侠亮剑吧。”玄风子本来为人侠义,但自己苦恋一生的女子倒在血泊之中,不禁方寸大乱,当场折剑立誓不斩元凶不返峨嵋。 文剑良道:“老前辈,此事实有隐情,请宽限数日,在下一定调查清楚,亲上峨嵋澄清此事。” 玄风子身后的汉子又道:“掌门师叔,这小子若逃回魔教再要擒他可是大大不易,不可放虎归山啊。” 玄风子神色一凛道:“只好强请少侠到敝派小住数日。”言罢从身后弟子手上接过一柄青锋剑,他浑厚的内力激荡在剑身,翁翁作响。 文剑良当然不会傻到不知被他们“请”到他们的地盘就只有任人宰割的道理。从背上的布套中抽出乌龙剑。 玄风子诧道:“你是巫山一剑的高徒?老夫跟刘大侠倒有一面之缘,他的弟子怎会跟魔教牵扯在一起?” 文剑良无奈的笑道:“在下自己也不太清楚。” 玄风子忽瞥见文剑良指上的骷髅追魂令,面前浮现毒娘子躺在血泊的惨状,青锋剑在空中划个圆圈道:“老夫替故人清理门户。”剑影缓缓罩向文剑良。 玄风子剑法果然凌厉,虽只一柄剑却幻成无数剑影,斑斑点点都是剑尖,文剑良使出《太虚剑法》中的“长枪式”。“当当当”双剑霎时相接数十下,文剑良狼狈接下玄风子这招“清风拂柳”,呼吸已有点急促,玄风子的剑快逾流星。 玄风子的剑一颤,幻作三柄剑,分刺文剑良“膻中”“期门”“天枢”三穴。文剑良手上的乌龙剑似蛟龙一般翻腾,倏忽上下,如蛟龙之出渊。一招“青鸾三点头”,在青锋剑锋连点三下,化去此招。 玄风子暗暗点头,此子若入正途,必将为武林一奇葩。剑走轻慢,一招“风卷高冈”,斜劈文剑良右肩。剑本轻快,快则巧,劲力自然不会雄浑,慢剑夹着内劲,一股一股内劲相加,自是大大的不弱。文剑良运足飞瀑真力,想凭宝剑之利削断那青锋剑,在双剑将交未交之际,玄风子将剑轻轻一引一带已然化去乌龙剑上的真力,双剑粘在一起。 文剑良左掌疾翻,欲拍其右肩逼其撤剑回救。玄风子斜出左掌,与文剑良对了一掌,两人拼起内力。也怨文剑良与顶尖高手过招的经验不足,与这内力深厚的老头拼内力实非明智之举。半柱香时间,文剑良额上豆大的汗涔涔而下,眼见便要不支。 “牛鼻子老道,这么欺负一个孩子未免有失宗师身份!”一团黑影从文剑良身后掠出,玄风子见那黑影如鬼魅飘来知来者武功高深难测,又见一只大掌当胸打来,立时撤剑撤掌后退一步。凝力左掌,接下这凌空一击。 玄风子后退了四五步,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丝叫道“碎尸掌力!你是骷髅教魔尊?” 来人声若洪钟哈哈笑道“你这牛鼻子虽然不要脸却还有些见识。” 文剑良只能看到来人的背影,这是个彪型大汉,最醒目的是他的黑披风上的一枚硕大的金丝织就的骷髅头,骷髅头的嘴边绣着数滴鲜艳的鲜血。魔尊回过头瞧了文剑良一眼,文剑良但见他两道冲天眉,一双金刚大目,一脸虬须,有气压群雄之势。 魔尊嘟哝一句:“死丫头眼光还不差,这小子有我年轻时的风范。” 魔尊冷冷的对玄风子道:“你既知他是我白骨林的人,我要带他走没意见吧?” 玄风子若是独身一人便搭上老命也不会让文剑良与魔尊离去,但是自己一死,峨嵋便有灭门之祸,峨嵋百年基业就毁了,心爱女子之仇与本派百年基业孰轻孰重他身为掌门自然晓得。只得点点头。 “前辈……”文剑良正欲开口讲话,已被魔尊点了穴道。 魔尊道:“老子不喜欢听你聒噪。”把文剑良夹在腋下,越出酒楼,街上有两匹马。他将文剑良横着扔上马背,像捆绑货物一样把文剑良捆在上面。飞身跃上另一匹马,双腿一夹马肚,疾驰而去,文剑良的马追随了过去。 文剑良不禁觉得自己窝囊,本以为自己一身绝艺,好歹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然后娶了娟儿,做一双神仙眷侣,让江湖上的小姑娘一提起自己的大名就失声尖叫。现在可好,一天就被俩人制住,连师傅的脸都丢得一干二净。 想到娟儿不禁又悲从中来,这丫头居然没良心到连自己都可以忘记。现在倒好,连使毒第一高手也死了,说不得,只好把娟儿打晕带回幽谷,让师傅想办法。 文剑良软软的趴在马背上,思绪如潮。马儿却飞快的奔跑,要将他带到江湖中人谈之色变的白骨林。 马背上除了马毛蹭在脸上痒痒的,倒也舒适,文剑良糊里糊涂的睡着了。 第二节 少年乎少女也 “参见教主!”文剑良被这洪亮的声响唤醒。心下不禁大骇!但剑一堵高墙皆由骷髅堆砌而成,骷髅有乌有白,每具骷髅深凹的双眼滴溜溜望着人,叫你毛骨悚然。门上正中用白骨组成“骷髅神教”四字。门口的四武士皆着银白劲装,面上亦罩着骷髅面具。此间主人对骷髅简直迷恋到痴狂的地步! 魔尊轻轻哼了一句,走到文剑良马前,以食指在缚文剑良的牛皮筋上轻轻一挑,坚韧的牛皮筋应指而断。他老鹰捉小鸡一般,把文剑良拎起,大踏步走进内堂,推开一个厢房的门,随手将文剑良扔在床上,回头扬长而去。 文剑良初被魔尊制住时尝试用内功冲穴,不想越冲越是气结被迫放弃,此时闲来无事,便运起内力去解穴,不料魔尊点他穴道的那股指力竟有反噬之势,文剑良偏不信邪,一再聚力,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我好心请你来作客,你不领情就罢了,何必咬牙切齿?”文剑良闻声便知是之前赠玉戒的少年。那少年走到文剑良床前,在他胸前戳了一指,文剑良穴道便解了,拿怒目瞪他。那少年倒不以为意,淡淡道:“这手点穴手法是专门用来对付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正道人士的,便是圆慈那老和尚也未必能自解。” “没料到阁下竟是魔教高人,实在有眼不识泰山。”文剑良忿忿地道,坐起身来。 “早知道我是魔教妖人,你便可心安理得的见死不救了是不是?”那少年嘴上不饶人。 “我会先把你救活,然后为武林除害。”文剑良摘下‘骷髅追魂令’道“这既是贵教信物,在下不敢擅据。” “白骨林中,四面瘴气,此戒指可避瘴气,我若是公子,会选择离开白骨林后再将戒指扔了。”那少年一脸有种你就把戒指还我的神色。 文剑良脸上一热,本来想我堂堂君子怎能跟魔教信物有牵扯,现在总不好做一个死于瘴毒的君子。于是又把玉戒戴回去。 文剑良刚要启齿问唐门血案的事由,那公子道“我知道公子要问我这妖人为何要灭唐氏一门,我已为公子备下宴席接风,吃完再翻脸跟我谈这件事好吗?” 饭总是要吃的,现在人家相邀不去,难道半夜三更去探人家厨房?文剑良点头应了。 “公子这边请。”那少年将文剑良引至偏厅,厅中桌上满满一桌的山珍海味,散发诱人馨香。 “瑶瑶……”从门外三蹦一跳进来一绝色白裳少女,瞟了文剑良一眼然后在那少年耳边说了句什么,少年脸上突然一红。两人耳磨厮鬓,甚是亲昵,一点不避男女之嫌。 “姓文的小子,听说你有一把很锋利的‘乌龙剑’,借来瞧瞧好不好?我看看以后能不能保护我们家瑶瑶。”那白衣少女对文剑良道。白骨林耳目遍布天下,有人见到‘骷髅追魂令’在文剑良手上,立时调查他的身份背景,故她已知文剑良的老底。那少年用肘顶了一下白衣少女的右臂道:“死丫头你又皮痒。” 文剑良心下诧异:怎的一大老爷们作此等撒娇姿态? 文剑良道:“乌油油的其实也没什么好瞧,既然姑娘有兴趣,瞧瞧倒也无妨。”便转头去解背上的乌龙剑。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忽闻白衣少女道,文剑良回过头来见那少年在不住的擦拭身上的残酒,料是白衣少女不小心打翻了酒杯。 那少年立起歉然道:“我去换件衣裳,公子请自便。”便转身出门去。那白衣少女西西一笑说:“我也去瞧瞧。”文剑良纳闷:人家男人换衣服你大姑娘瞧什么瞧? 文剑良刚要动筷,却见窗外有一道黑影掠过,想也不想离席追去。人便这么个毛病,见不得偷摸,事发突然,文剑良没想想此处乃是魔教总坛,便有侵入者亦是正道人士,何必去追? 见那黑影闪入一房中,立时推门而入。此门一开,不禁大愕! 那赠玉戒的“少年”此刻已褪去外裳,胸前一件粉红肚兜,秀发亦已放下,竟是美妙不可方物的妙龄女郎! “少年”尖叫一声,拿手中的衣物档在胸前,纤纤右掌一翻,两枚银针激射而出道:“你还看!” 两枚银针直奔文剑良双目,文剑良用乌龙剑档在目前,叮叮两声,两枚银针皆打在剑上。 文剑良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我我我……” “你再不出去,本姑娘挖掉你两枚贼眼珠子。” 文剑良当然知道现在不是辨别她性别的时候,再不走,在魔教总坛调戏魔教妖女的罪名可不是好玩的。 退回偏厅,见白衣少女正在那里捂嘴偷笑,见着文剑良道:“怎样?神教首座护法魔姬漂亮吧?她可是公认的江湖第一美人。” 文剑良这才回忆起中午峨嵋那两弟子说他是“碧妖魔姬”手下,呐呐道:“她是碧妖魔姬?” 白衣少女道:“呸!什么碧妖魔姬?她闺名叫碧瑶,碧妖是江湖上的乡野村夫乱叫。” 这时,碧瑶已换了翠绿女装走进来。文剑良顿觉眼前一亮,被人奉为第一美人果然有它的道理。 碧瑶见文剑良目不转睛瞧自己的死相,不禁脸儿一红,倏然展开快愈鬼魅的身法欺身到文剑良身前,左右开弓啪啪给了他两巴掌。 只要是正常男子见了美女都会想多瞧两眼这是人之常情,况且文剑良心里只有娟儿一个倒也没对碧瑶起色心,这两巴掌打在脸上热辣辣的好不冤枉。 “我刚才是奇怪你是男子怎么穿肚兜才多瞧了一会儿……”文剑良傻傻的道。 碧瑶俏脸红透道:“你还讲……” 白衣少女格格笑道:“瑶瑶,你失身于他,这辈子怕是不能另嫁他人了。”原来这白衣少女是碧瑶的同门师姐温仪,这温仪喜欢大师兄,而大师兄喜欢的却是碧瑶,故而她故意打翻酒杯,迫使碧瑶去换衣裳,门外的那道黑影也是她,引文剑良到碧瑶闺房中。她想撮合碧瑶和文剑良,这样大师兄就会断了对小师妹碧瑶的绮念。她怎知文剑良心上只有娟儿一个,这步棋终是无用。 碧瑶在温仪右上臂锤了数下道“你才失身于他……他其实也没瞧见什么” 文剑良庆幸还好没瞧见什么,万一看了什么不该看的,现在头怕是不在脖子上了。 碧瑶放开温仪,举杯对着文剑良道:“承蒙你这好色的仁义大侠救了我这十恶不赦的小妖女一命,敬你三杯!” “在下仁义倒是有一点,好色可是不敢当。”文剑良言罢与她对饮了三杯。以娟儿的好动与泼辣饮半杯小酒立时满口胡话,文剑良实没料到碧瑶看起来娇滴滴的人儿酒量如斯,共饮了十余坛佳酿,二人仍是面不改色,温仪为了给二人机会,不知何时已借故离开了。 虽说面不改色,却也有些酒酣耳热。文剑良又提起唐门灭派之事,说关乎自己名节,请姑娘高抬贵手,出面澄清云云。 碧瑶道:“此事说来话长。要从神教创教讲起。神教魔尊便是家父。” “我早猜到了,不然姑娘怎能做首座护法?”文剑良的意思是说教中元老们才有资格,碧瑶毕竟资历太浅。 碧瑶嗔道:“小看本姑娘的手段,什么时候切磋切磋,时间地点任你挑,省得别人说我女子欺负男儿。” “姑娘心狠手黑,动辄挖人心脏,在下不才还想多活几年,甘拜下风。” 碧瑶道:“我这便要讲到‘掘心掌’的由来。” 第三节 魔教缘何兴 碧瑶幽怨的道:“说到这‘掘心掌’,只有七个字可以概括‘天下男儿皆薄幸’。” 文剑良道:“看来这套掌法是一个怨妇所创?” “不许你这么说祖师婆婆!”啪啪又赏了文剑良两掌。这女人就是奇怪,男人骗她她就死心塌地,男人一说真话就欠揍。 “在下身上地方那么多,姑娘下次要打能不能挑脸以外的地方?在下还要出去见人的。”文剑良心下道:我是不是病了,怎地喜欢她打自己?原来她打完文剑良,他脸上便热辣辣的,跟娟儿打他以后的感觉是一样的,可以聊解对娟儿的思念。 “你不老耍贫嘴,哪个爱打你了?”碧瑶接着道:“祖师婆婆是名门闺秀,又随名师习得绝艺,以她的品貌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也做得,谁料想她偏偏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年长二十岁的侠士。祖师婆婆要以身相许,怎料那侠士食古不化,生生的拒绝了祖师婆婆。祖师婆婆含羞离开,立誓要挖出那负心汉的心来瞧瞧是不是铁打的,这般狠。” “哪有你喜欢人家,人家就非娶你的道理?”文剑良咕哝道。 “小子你说什么?”碧瑶秀眉紧蹙道。 “那个……我说要是有小我二十岁的姑娘说喜欢我,我一定娶她。” “伪君子,老淫贼!”碧瑶一脸鄙视。 “那侠士不娶你说人家负心汉,我娶了你又说我老淫贼,那如何才不负心又不荒淫?难道先娶了再休?”文剑良对蛮横少女一向逆来顺受,难得吐真言。 碧瑶一怔,道:“反正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可偏偏那负心汉武功极高,祖师婆婆遍访天下名师,花了三十载光阴,终于创出‘掘心掌’,祖师婆婆找到负心汉,并制住他,最后并没有挖出他心脏,只是流了两行泪,削发为尼了。” 本以为‘掘心掌’的创作者必然性格乖戾,心狠手辣,不想只是个痴情的伤心女子。“可惜了一个美人儿。”文剑良由衷的道,他的意思是这么痴情却抱憾千古甚为可怜。 碧瑶见他一副花痴的模样道:“没出息。祖师婆婆又用三十多载的光阴完善了掌法,本来觉得这套掌法太过狠毒想带入地下,但总是花了婆婆一生的时间,舍不得,于是令徒子徒孙必须发了重誓,此套掌法须是用在十恶不赦的歹徒身上才可修习。” “哎,你们的祖师倒不是恶人。”文剑良道。 “哎是什么意思?祖师婆婆不是恶人,就是说本姑娘是咯?”碧瑶道:“好,为了还本姑娘清白,索性跟你讲个清楚。我的父亲魔尊本名方玉奴……” 文剑良掩嘴笑道:“怎是个姑娘名字?” 碧瑶瞪了他一眼道:“父亲本非江湖中人,只是一个普通玉匠,只是其性酷爱美玉,故自名玉奴。玉奴者,玉之奴也。与姑娘何干?” 文剑良不料堂堂魔教教主竟然出身玉匠,那他又是如何闹出这番气象的呢?“令尊果然是识玉高手,连生的女儿都跟玉一样。” 碧瑶脸上微微一红继续道:“十年前家父在这白骨林采玉,无意中在神教禁地发现祖师婆婆留下的武功典籍。父亲休习五年神功大成,开宗立教。因为此地到处是瘴气,只有父亲当时身上有美玉能避瘴气才能逃过一劫,但无数误闯者却葬身此处,到处白骨累累,故此地命名为白骨林。外人不明就里,以为父亲杀人无数,故而我教声名狼藉,江湖上只要有人失踪无人买账的便算在我教身上,父亲如何解释都被认为狡辩,后面索性不解释,大怒之下,教派名为骷髅,有心死肉腐只剩骷髅之意。但是我教的教义乃是除恶扬善,故而有黑道作恶便诛之,有面似君子,背后却做无耻勾当的正道人氏亦诛之,故正邪两道皆欲除本教而后快。” 她这番话倒也合情合理,文剑良道:“那唐门所犯何事,要灭它满门?” “唐门有一种秘制的毒药需用童男童女的血做引,因此在唐门丧生的孩童不计其数。父亲大人向他们发了‘骷髅追魂令’,他们没有收敛,反而更加猖獗,没有其他法子,本姑娘只好去请他们自己尝尝被人取血的滋味。” “那姑娘又何必用‘掘心掌’这么残忍的功夫?”文剑良对那些胸口大开的惨象犹有余悸。 “你后面不是见到我中毒吗?我当时中了毒,若不用重手法,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制服所有人,那你到唐门看到地上躺的就是美艳的本姑娘了。” 江湖,这便是江湖! 声明狼籍的正在替天行道,道貌岸然的未必便是正人君子。 要是这“妖女”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唐门血案又如何了结? 昭告天下,说‘魔教’为民除害?天下人肯定唾骂自己被魔教蛊惑。只能花费一番手脚查清方碧瑶所讲的虚实了,真相大白后再做打算。 文剑良打个哈哈道:“明月清风美酒,才子佳人,咱们且喝个酩酊,莫理会其他俗事。” 碧瑶道:“你武功不如我,连酒量也不如,还自称才子,没的辱了才子二字。” 文剑良傲然道:“姑娘的话是很伤一个酒鬼的心的,今日不让你趴下,明日文某穿你的花裙去闯江湖。” 第二日,文剑良觉得身上好重,睁开眼,碧瑶像一只玩倦的小猫蜷在他怀里,睡态美艳万端。但文剑良却很想把她推到地上去,因为浑身麻痹,实是难受。忽然碧瑶动了一下,文剑良赶紧闭目装睡。 碧瑶见自己睡在她怀里,脸不禁发烧,回想昨晚却只觉头很疼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两人后面一坛一坛的酒整坛对饮接下来就没任何记忆了。 原来最后还是文剑良先瘫在那,碧瑶提着酒过来挑逗,挑逗数下,很满意文剑良的窝囊样,就软绵绵的躺下去,梦里自然是那里软往哪里钻,就钻成这样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还好没人看到自己的丑态,碧瑶赶紧跑出去,回房梳洗打扮去。 文剑良忽然听到窗外走过的两人,嘴里说什么“张家堡后天有大喜之事”的言语,张家堡?难道是娟儿与张俊杰?! 文剑良边隐边走,出了偏厅,穿过大堂,躲过岗哨,闪入白骨林,见地上氤氲的瘴气到处飘,有‘骷髅追魂令’倒也不怕,提气冲了出去。 奔张家堡而去。 他也奇怪怎么走得那么容易,其实是因为碧瑶已经在他身后帮他破了机关,当然,他没瞧见的还有碧瑶眼角的泪。 --(本卷结束)-- 第八章 玉殒香消 第一节 玉殒香消肠欲断 文剑良心急如焚,不眠不休赶了一日一夜,心下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不能让娟儿成为别人的新娘。 张家堡执苏浙武林之牛耳张家堡大公子娶妻自然风光大办。整个张家堡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穿梭如织。张家堡在武林中地位显赫,而且堡主张敬轩疏财重义,交游甚广,所以文剑良很轻易便混进去。 大堂内摆满宴桌,百味珍馐,琼汁玉液,斗大的喜字到处贴满,人人面带微笑,一切都在渲染喜气,只有文剑良独断愁肠。大堂甚是哄闹,不时有贺礼送到。锣钹震耳欲聋,宾客交头接耳。忽闻司仪大声叫道:“吉时已到,有请新人新娘。” 张俊杰意气风发的穿着大红喜服,倒也还算一表人才。婀娜多姿的新娘子自是凤冠霞帔,红盖头罩着头脸。但凭这身形,这在梦里百转千回梦到的身姿便足以暴露她的身份,文剑良眼角模糊,怔怔地望着娟儿。 “一拜天地!”眼见新娘子便要盈盈拜倒,突然一个声音道:“且慢!”所有宾客皆是一惊。 当然是文剑良所说。他缓缓走到新人后面,凄婉的道:“娟妹,你当真这么狠心,忘了我吗?” 新娘子闻“娟妹”二字时身子剧烈一颤,继而天地一片眩晕,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在耳际:他靠近你,你便会失去两个至亲之人,至于这两个至亲是谁却不知道,但是这二人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那是肯定的。娟儿又岂知这二人一个是爷爷,另一个便是眼前人呢! “真不要脸,在婚堂上勾引新娘子!”“无耻淫贼,简直是藐视我江南英雄,居然敢到张家堡来撒野!”……有些性子不好的江湖人已经骂出不堪入耳的话。文剑良却置若罔闻。 张敬轩道:“少侠跟敝儿媳认识?今日是犬子大婚之日,给老夫一点薄面,要叙旧等他们拜完天地,莫要耽误了吉时,少侠意下如何?” 文剑良浑然不闻道:“娟儿,跟我走,咱们回幽谷去。”说着便要去拉娟儿的手,张敬轩喝道:“阁下未免也欺人太甚!”左掌一翻,食中二指并拢,一记剑指掌点向文剑良伸出的手,他这一出手,快如电光火石,“好!”当下便有人喝彩。 文剑良的手在空中划个半圆,饶过他的掌,径击张敬轩前胸,张敬轩撤掌回护,与文剑良的肘对撞了一下,文剑良立时觉得气血翻涌,但又想方才去牵娟儿的手她竟然丝毫都没有走的意思,那活着还有何用?不如死了倒干净。脑中一片空白,眼中一片模糊,也不去理会张敬轩出的是什么拳路,一味胡打蛮缠,便像个泼皮无赖。张敬轩打了数掌在他身上,他竟浑然无觉,而手上的劲力反倒愈来愈大。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敌,而且今日又是大喜之日,血溅华堂并不吉利。是以张敬轩畏首畏尾,文剑良压根没打算再要小命,竟打了个平手。也正应了那句老话:你如果不怕死,大家都怕你。 张俊杰甚是气恼,眼见美人就要投入自己怀抱,出了这么个混小子胡搅蛮缠,吉时都快过了,再拖连堂也不用拜了,于是手上暗扣了三枚透骨钉,反手一弹,径往文剑良后心而去,文剑良此时神智已然不清,中镖非毙命不可。 娟儿心里突然有一股强烈的感觉,这个男子是死不得的。她不假思索,飞身而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透骨钉。 “娟妹……”张俊杰失声叫道,满堂宾客喧然大哗。 “良哥哥……”这个称呼虽只数日不闻,却似遥在天堂,文剑良一听立时清醒,用尽全身余力将张敬轩逼退,奔到娟儿身侧,将她搂在怀里,她胸口有三处伤口,鲜血汩汩而出。文剑良忙点了她伤口旁的穴道,没想到还是血流不止。 “没用的,伤口太大,止不住的。我背叛了咱们的誓盟,注定要流尽血来还我欠你的情。”原来娟儿所中的便是唐门用幼童的鲜血为引的剧毒‘失心散’,刚才娟儿中了镖鲜血流出,那毒汁也跟着流出体外,脑中便记起从前的一幕幕,血流的越多越是清晰。 “不会的,不会的,你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你不可以抵赖的。”文剑良眼角的泪不争气的簌簌而下。 “本姑娘从不抵赖。”娟儿头往后一仰,哇……吐出一口鲜血。“咱们都这么熟了,拖到下辈子还吧……” “不成,我今生没保护好你,下辈子肯定投胎去做猪做狗,你下辈子还会吃亏的。”文剑良想强颜欢笑。 “你下辈子便是做猪做狗,我便做母猪母狗,总之一定嫁你……可惜我这辈子太过泼辣,下辈子我一定做淑女……” “不要,不要,我就喜欢你这般模样……” “呆头鹅……呆头鹅……”娟儿脸上带着笑,猛地垂了下来。 她喜欢叫自己呆头鹅,当初为什么不让她叫个痛快呢? 文剑良顿觉万念俱灰,胸中郁结了一股闷气,昂首向天,“呀……”一声凄绝的啸声震的屋宇上的瓦片亦回音袅袅。文剑良啸完猛的举起右掌往自己天灵盖拍落。 第二节 再见玉人意惘然 一众宾客都不曾料想堂堂张家堡竟然会顷刻间红事变白事。所有的目光皆聚在文剑良拍落的掌上。宴宾纷纷猜想新娘子与文剑良的关系,几位年长的名宿见文剑良身手不凡,大感惋惜。 倏从门外缓缓走出一个佝偻灰衫老妪,那老妪鹤发荆钗,面有病色,步履蹒跚,她步子虽缓,一迈步身子便向前飘了十余步,使的竟是最上乘的轻功“移步换形”!霎时已到文剑良面前,枯瘦如柴的左臂圈住娟儿的腰,轻轻往后一退,已在十步之外。 文剑良的掌已打在天灵上,只是劲力未吐,然头皮已破,血柱长挂,他见娟儿尸身被老妪抢走,猛地撤去掌力,心下道:倘若连娟儿的尸身都保护不周全,有何面目与她在地下相见? 文剑良双目尽赤,大踏步朝老妪扑去道:“还我娟儿!”这老妪抢了娟儿做什么,总不成是大发善心要将她风光厚葬?老妪结结怪笑道:“本事不怎地,痴情可嘉!”其实文剑良的身手在新一辈年轻侠士中已是数一数二的,但在这绝世高手的眼里自是不值一哂。话说回来,其实文剑良的身手也不像他一直表现的那么不堪一击,只亏在缺乏江湖经验。 眼见便要触到老妪的臂膀,老妪轻迈一步又飘出十步,文间良龇目欲裂道:“老太婆,你要敢损伤娟儿一毫一发,我便拼了性命不要,也定将你挫骨扬灰。” 那老妪伸出右手,但见她手掌枯瘦,指甲甚长,老妪凌空扇了两掌,啪啪文剑良脸颊顿时高高肿起,两颊上还各有五道血痕,她的指力竟透到指甲上! “老太婆活得好好的,敢咒我。再罗唣让你到地下去陪你的小媳妇。”老妪道:“老婆子有事要做不跟你计较,不要自讨没趣。”言罢双足交替,轻飘飘已出百步。 这个没趣自然是不能不讨的,文剑良提气追赶上去,终于,老妪的身影越来越小,杳不可寻。 现在便要自杀,却连与娟儿死在一处都不能够!忽然胸口闷热难当,忙坐下调息。原来他本来的飞瀑真力练到第四层便遇到瓶颈,裹足不前。便是一代豪侠刘镇川也要到五十二岁才突破第五层。但文剑良刚刚经历生死,已激起飞瀑真力的无限潜能,迅速的打通奇经八脉,已然达到第五层。短短一个时辰,文剑良已由普通的江湖高手晋级为绝顶高手,再多些经验便可笑傲群雄了。 文剑良当然不自知,只是娟儿的尸首没入土为安自己万万不能死。内劲运行三个小周天,纷乱的内息终于肯宁静,文剑良但觉通体舒适,竟然连初丧至亲之痛亦去了一半。他已打定主意,抢回娟儿,然后挖个坑将她与自己一起埋了。 现下娟儿的尸首暂不可获,然杀她的仇人却近在咫尺。文剑良一咬牙,阔步往张家堡而去。 门口络绎有人走出,新娘子横死,便是再贪吃的江湖混混都知道要识趣的离开。 走到张家堡门口,却见里面款款走出一个丽人。竟然是若柳! 文剑良初丧至亲,又遇故人,顿觉若柳十分亲切。暗骂自己没良心,那日盈春阁一别,这么多日竟然没有想起一点关于她安危的事由! 其实那天文剑良在张家堡一醒来便见娟儿变心,方寸大乱,哪里有暇旁顾?但她怎么会在此刻出现? 若柳面色微憔,见了文剑良,大喜道:“文公子”张开双臂便扑过来,竟丝毫不避嫌,文剑良只好搂住她。她的头靠在他肩上嘤嘤泣道:“我以为再也瞧不见公子了。” 若柳平日甚为矜持,今日怎如此胆大?文剑良只道她初离险境,心情大异。轻轻问道:“这些日子可好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若柳缓缓的道:“那日他们擒了我来。那张公子本要纳我为妾,张老堡主却嫌我出身低贱,有辱他家风。张公子便应承今日大亲之后放了我。” 文剑良轻抚她秀发道:“你先回‘盈春楼’等我,我办完一些小事立刻赶回。” 若柳星目连闪,道:“我听说娟儿妹子不幸了?苍天真会弄人!” 文剑良双目红得快要喷出血来,道:“我便是要上门来讨这笔血债!” “我听说这回江南武林的所有高手都聚于此,公子武功自是高明,但双拳难敌四手,公子何不先放过他一时,日后再行找他算账?”若柳甚为忧虑。 “文某贱命一条,今日便血洒张家堡总要手刃仇人,死也死的安心。”文剑良坚定的道。 “公子不要如此轻贱自己,在奴家眼中,天底下没有比公子性命更金贵的了!”若柳幽幽地道。 “可惜我心已死,不然这辈子便要葬送在你这小丫头手上了,哈哈!”文剑良的笑声中满是凄苦。 若柳小嘴微撅道:“公子就不能为我保住性命吗?” “我的心已随娟妹到了地下,这具臭皮囊也将不久于人世。怕是要辜负姑娘一片好意了,姑娘还是乘年轻貌美,找个如意郎君才是正道。”文剑良在想是不是自己伤了太多姑娘的心老天才降如此大祸在自己头上。 若柳的才貌,江湖上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日思梦想,偏就遇到文剑良这块木头。 若柳负气道:“我回去用剪刀毁了这张脸,便没人要了,公子乃是仁义大侠,不能置我不理。” “那我便找个瞎子来,你声音这么柔美,想来还是有没眼珠的人肯要的。”文剑良顺着她的话胡诌。 “公子若非对娟儿妹子那么痴情也无法打动我,妾身早就说过不敢对公子有非分之想,只求公子能平安的活着,时时能见到公子,说说话便足够了。”若柳说的甚是恳切,文剑良不禁动容,他日便是死了,世间总还有记得自己之人。 “等我死后你去找个易容高手把我的脸皮切下来,制成人皮面具,找个倾慕你的人让他戴上。我的脸皮这么厚,应该可以切好几层,你可以制造出好几个文剑良!”文剑良一张油嘴,一油到死,至死不改! “你也知道自己脸皮厚?死皮赖脸的让人家……让人家喜欢上你,现在却又弃人家于不顾……”若柳一脸的幽怨。她虽出身青楼,却是卖艺不卖身,现在还是云英未嫁之身,说这话不禁脸上热辣辣的。 我怎么死皮赖脸让你喜欢我了?文剑良心下道。但他很清楚女孩子总喜欢找些强词夺理的说辞来掩盖自己的害羞,你只能心里明白,说破你就完了。 于是道:“是我不要脸,请姑娘原谅则个。此处不宜久留,姑娘还是先回‘盈春楼’,我一定活着回来便是。” 若柳突然一脸难舍道:“那公子小心了。”腰肢款摆,往‘盈春楼’方向去了。 文剑良径直往张家堡大厅而入。 四个守门大汉拦道:“少侠请留步。” 文剑良也不搭话,倏出四指。“砰砰砰砰”四名大汉应指倒地。 文剑良倒奇了,出手之际但觉较之前轻快甚多,也无瑕多想,奔大堂而去。 第三节 江南立威声名扬 宴宾大多退去,宴桌上杯盏狼籍,许多丫鬟杂役忙着收拾残局。 文剑良径向内堂而去。 张敬轩端坐于大堂正中的尊位。两侧有十余名平日过往较密的江湖人物,张俊杰亦颓然坐在其间,身上大红喜服未换,脸上却是一脸晦气。 众人原在劝说张俊杰节哀,此刻见文剑良走入,诧异怎无家丁通报,顿时安静下来。 张敬轩起身抱拳道:“文少侠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失礼失礼!”他已经从儿子口中得知文剑良乃娟儿师兄,而且从前两人是情侣,只要不是瞎子便看得出娟儿与文剑良情深爱切,张俊杰倒也不必隐瞒。 文剑良冷冷的道:“我是来借贵公子首级的,张老堡主不加阻挠已足见高义,不敢扰你相迎。” 当下有数人便骂道:“你是什么东西,如此狂妄!”他们此刻虽坐在张敬轩下首,平日却都是帮派门会之主,独霸一方。文剑良的话显是不将众人放在眼里。 张敬轩大手一挥阻住众人言语,哈哈道:“犬子顽劣,老夫亦常说要取下他首级,哪日老夫取下来再派人送去给少侠把玩如何?” “可惜令公子只有一枚首级,不若在下将之取下,老堡主再当中一剑剖开,你我各取一半。”文剑良恨极张俊杰以毒迷失娟儿心性,最后又害她惨死,因此话说得甚绝。 张敬轩一愕,道:“老夫寡德,膝下就这么一个逆子,还请少侠手下留情,放他活路,老夫自当严加管教。”张敬轩与文剑良交过手知他身手颇佳,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当然,自己要制住他并不难,如此低三下四实在是爱才之意。 “敝师妹尸骨未寒,亡灵不远。在下虽然不才又岂敢任她枉死?”文剑良双目血红,瞪了张俊杰一眼,张俊杰被他的目光刺的打了个寒战。 “犬子亦深爱尊师妹,害她性命,实非所愿……咳……老夫备下黄金千两,少侠可以广置豪宅,纳尽天下佳人。”张敬轩平日便撒金如土,此时更是慷慨。 文剑良哈哈大笑道:“我以万两黄金买令郎的命如何?堡主的命又值几何?” 文剑良脸色倏然一变道“纳命来!”左手五指皆曲,一记鹰爪夹着丝丝破空之声,朝张俊杰抓去。原来文剑良知在场之人皆怀绝技,群殴定然讨不了好,故猝然发难,倘一击奏功,便可含笑九泉了。但又不屑偷袭的行径,是以事先发语示警。 张俊杰甫闻其声,其爪已在面前,避无可避,不由大骇!众人待要相救,已然不及。 张敬轩左手中指在右手中指上骤然一弹,那枚玄铁指环带着嗤嗤裂空之音径打文剑良后心,文剑良身子一矮,那指环便往张俊杰当胸打去,不料那指环飞之张俊杰胸前一寸,竟颓然跌在地上。原来张敬轩早料文剑良会让过,是以事先用了回力,算准了劲道,到儿子身前便会跌落。 旁边众人大叫道:“好!”,文剑良心下亦暗暗佩服,张敬轩跻身武林十大高手之列,并非幸事。就这么延了片刻,张敬轩已缠身上来,左掌斜劈文剑良右肩。文剑良曲肘格挡,轻描淡写的拆了这一招,心下奇道:怎没什么劲道?张敬轩心下更奇:他的肘轻轻一撞竟然有如许劲力,是适才打斗时的数倍!难道他适才故意韬光养晦?看来他的内家修为不在自己之下,倒不可轻视。 文剑良双手各往身体两侧伸开,飞起左腿,踢向张敬轩胸膛,正是一招“鹤形拳”的“仙鹤振翅抬腿式”,这一招使得如行云流水,潇洒自如。张敬轩捉住他足尖,好大的劲道!气血有些翻涌,咬一咬牙,将文剑良整具身体抛出。 文剑良的手在墙上轻轻一点,回旋在半空,以凌空之势双足连环在张敬轩胸前踢了六脚,张敬轩用手挡去了前面四脚,后面两脚却结结实实的踢在胸膛上,饶是文剑良不想伤他性命,收了攻势回到地上,不然他这一条老命焉得还在?张敬轩捂住前胸,头向前一倾,哇……吐出一口鲜血。 众宾客大骇,堂堂江南领袖,数招之内已然呕血!文剑良亦感诧异,刚才凌空觉得身轻似燕,回转如意,难道飞瀑真力已收发自如,进入第五重境界了?师傅当年炼到第五重便横行江湖,罕遇敌手,自己真的也能窥探如此境界? 张俊杰见父亲受伤,大惊之下嚷道:“大伙并肩子上!” 顿时,十数名高手操起成名兵刃,围攻上来。刀剑斧戟,寒光闪闪,向文剑良笼罩而来。 文剑良初窥佳境,豪气干云,抽出乌龙剑,口中轻轻念道“凭你千军万马,我只一剑。任尔枪林剑雨,我身缥缈。”他念的正是当年诸葛孔明留下的破群围之总诀。 一员大将独挡万马千军在三国是常有的事,诸葛孔明见到的独将面千军的阵仗成百上千,这一句真诀道尽个中玄机。 “叮当”“哐当”“咣当”……众高手成了手持折戟断剑的高手,还有手中拿根木棒的,他原本拿的是斧子,当然,这木头是铁木,寻常兵刃是伤它不得的。 “手是两扇门,全凭脚打人。”文剑良斗然觉得腿实是攻击的利器,凌空而起,一人赏他一脚,“啊……”“砰……”“啊……”“砰……” 群雄倒地,文剑良用剑尖指着张俊杰道:“你还有何话说?” 张俊杰伸手拂了一下嘴角的血道:“要杀便杀,死则死矣,何足惧哉?” 文剑良不料他竟有些骨气,点头道:“还算是条汉子。” 文剑良举剑划向他颈项,张敬轩大叫道:“少侠手下留人!老夫愿代逆子领死。” 文剑良回头见张敬轩眼角老泪纵横,心下不禁一酸,自己自幼便不知双亲身在何方,几曾享受过丝毫父爱,对这护孺之举不禁动容。 剑锋一偏,“啊……”张俊杰惨叫一声,右肩血流如注,右臂已被卸下,文剑良凛然道:“今日且饶你,日后再残害妇女让文某知道,天涯海角也定取你狗命!” 言罢拂袖转身悠然走出。 自是,文剑良声名大噪,被江湖人中传为痴情煞星。 第四节 伊人初吻本无价,奈何轻取之 卸下张俊杰一只臂膀,总也算为娟儿报了仇,文剑良宅心仁厚,性本不喜杀戮,如此也算是最好的结局。最后的心愿便是寻回娟儿尸首,与她同葬一穴。然已答应若柳活着回来相见,于是穿过热闹的街市,朝纨绔子弟最喜之地——盈春楼而去。 喜儿径直引文剑良上楼,因为若柳已经吩咐,日后文公子前来,尽管引入,不必通传。那日喜儿问曰:“便是姑娘你在洗浴,也引他进来?”若柳羞道:“你这死丫头,不长脑子的?自己不会想吗?”喜儿西西笑道:“父母虽然没把我生得跟姑娘一般漂亮,但我若为男子,随便考个状元亦不在话下。”若柳唾道:“不怕丑。”喜儿道:“姑娘你前日色迷迷痴痴的看文公子,一副要以身相许的模样,我做丫鬟的可是看在眼里,自然要替主人分忧,制造机会。”若柳道:“我看你是在制造逼我掌你嘴巴的机会。你的嘴巴那么小,我帮你撕裂开来,有张大嘴,你搬弄是非才方便。”喜儿吓得立时噤若寒蝉。 文剑良进入若柳闺房时,若柳正在品茗,那四面的白帐被午风舞起,撩得人飘然欲仙。若柳闻开门声,抬头见是文剑良,初是大喜,接而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忧郁神色,道:“文公子竟能全身而退?” “难不成你希望我缺条胳膊少条腿?”文剑良知她是欣喜之余失言,故意挑她语病。 “贱妾失言,公子若有损伤,那贱妾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的。那……那张老堡主可有什么大碍吗?”若柳殷急的道。 她怎地关心起旁人的安危来了?难道在张家堡关押数日,竟对堡中之人有了感情?却又不便问她,只得答道:“张老堡主受了点内伤,调养数日应无大碍,只是那张俊杰的右臂被我卸了,再也做不得恶。” “啊……?”筐当一声,若柳手中的茶杯落到地上,碎成瓷片。 “有什么不妥吗?”文剑良见若柳花容失色,面颊煞白,不解的问道。 “没……没有。只是我眼前出现那长臂落地,鲜血如注的惨象,故而失态,公子见笑了。”若柳如是回答,却掩不住一脸忧虑。 “还说要伴我闯荡江湖,以后我每日抓个人回来当你面砍掉他双臂,哪日你处之泰然了,我就带你去江湖上走动。”文剑良正愁找不到理由撇下若柳,现在倒好,这理由自己找上门来。 “本姑娘什么阵仗没瞧过?不信我,公子这便卸下你自己的手臂,我若皱一下眉便枉称好汉。”若柳学江湖中人的口气道。 文剑良道:“好个粉黛好汉!”言罢右手抽出乌龙剑扬起一道乌光便往自己左肩砍落,剑风飒飒,竟是真的用足了气力。 “你……”若柳吓得面色惨白,闭上眼不敢看,没料到文剑良那么听话,让他砍还真砍。 “哎哟!”乌龙剑快砍在肩上时,剑锋徒转,剑身轻轻平砸在文剑良肩上,自己的肩膀,当然舍不得用力砸,文剑良故意大叫一声。 若柳闻到尖叫,以为一代大侠就此残废,成为独手怪。睁眼却见那手臂还乖乖粘在他肩膀上,剑身平平躺在肩上,便似在磨剑一般,那鬼叫些什么呢?当然是把自己当傻瓜耍,微微一嗔,扁着小嘴道:“要死拉,耍人家!” 这模样活生生便是娟儿再世!文剑良一把揽过若柳的纤腰,两片厚唇在她小嘴上啄了一下。若柳嘤咛一下,面颊通红,却不拒他。 文剑良瞧着若柳清秀绝伦的面庞,猛的一震,放开她,打了自己一巴掌,道:“对不住,我把你当成了娟儿!”暗骂自己没良心,娟儿尸骨未寒自己却在这招惹别的女子。 若柳杏目下两行清泪如断线珍珠,簌簌而下。 文剑良大窘,道:“在下适才的禽兽行径实非君子之所为,文某先行告辞,择日再登门谢罪!”男人对女子犯了错,都喜欢用这招:溜。 文剑良实不懂处理男女关系,只怕越呆越糟,不如抽身早退。 文剑良歉然作了一个揖,转身便走。刚到楼梯,却听若柳房中传来一声若黄莺中箭的惨叫。 “柳姑娘……”文剑良飞身扑进若柳闺房。但见若柳躺在地上,嘴唇发白,右手拿着剪刀,左腕上有两个血洞,鲜血汩汩而出,少女的鲜血,鲜红而刺眼,触目惊心。 “姑娘这又何苦?”文剑良蹲下身子,将若柳横抱在自己腿上,若柳将右手勾在他脖子上,在他耳边轻轻而坚定地道:“你再抛下我,我就再死给你看!”文剑良忙在她左手劳宫穴上点了一指,幸好她没伤到经脉,这一闭穴,血缓了许多,文剑良撕下自己的衣襟,包扎住她伤口,按了许久,血终于止住。 俗话说女人有三绝招:一哭二闹三上吊。割腕跟上吊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用自己的性命威胁男人。男子真命苦,多半会在女人这招下崩溃,其实女子还有很多招可以收拾男子。 又有人道:夺走女子初吻的男人会伴她一生,甚至若她另嫁他人,缠绵时亦会把丈夫幻想为自己的初吻夺取者。我不是女子,无法印证此话,请初吻不是献给丈夫的读者告诉在下是否如此,不方便的话可以匿名,当然,还未嫁的若有兴趣可以随便找个人献出初吻,日后嫁人再将感受告诉在下。还未献出初吻的男生,则可让心上人来看我的小说,你的初吻可就不保了。 扯远了,言归正传。文剑良轻轻挑开若柳脸颊上的几根乱发道:“以姑娘的品貌,要什么样的男子还不是一抓一箩筐?何苦看上我这乏才缺德的无耻小子?” “姑娘我就是喜欢你厚颜无耻,死皮赖脸。”若柳脸儿红扑扑的道,嘴唇似乎亦不复苍白,红润许多。 “我日后会多看些孔孟之道,圣贤之书,一定重新做人,好好学做君子。”文剑良无奈地道。 “那我更喜欢。”若柳既然知道娟儿已逝,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想追求自己的幸福。 文剑良摸摸她的额头道:“你是不是在发烧?净说胡话。”文剑良不知道女子的初吻被夺走后,已然打开羞涩防线,会尽力向心上人吐露心声。再羞涩的姑娘亦然:反正吻都吻了,说几句肉麻话有甚? “总之你走到哪我便跟到哪,此生你再也休想抛弃我,除非我死了。”若柳定定望着他的眼珠道。 “我出家,你也跟我当和尚?”文剑良还心存侥幸。 “我便去做尼姑,每日缠你。直到咱们都白发苍苍,见面还问:‘老和尚,还没死啊?’你说:‘老尼姑,你也还没断气啊?’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若柳痴痴的道。无知少女总喜欢做这等傻梦。 文剑良摇摇头道:“连和尚都不放过,姑娘手段未免太惨无人道。” 若柳瞪圆杏目道:“谁让你……你……吻了人家。” “刚才是我吻你,现在还给你,你吻我一下,扯平。”文剑良此话一出口,立时后悔。 不料若柳的樱唇竟真的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温软湿热,妙不可言。 文剑良的脸竟红起来。心中猛又想起娟儿,暗骂自己实在不是东西,差点对娟儿不忠。其实也怪不得文剑良,一个容貌宛若天人的姑娘舍身纠缠,只要是正常男子,哪能无动于衷?我一直不相信有柳下蕙,我怀疑此公生理有问题。 文剑良发现若柳的娇躯竟滚烫起来,再这么抱着非出事不可,赶紧把她抱到床上放着,盖上棉被道:“我去请个医生来替姑娘把把脉!” “以后能不能别姑娘姑娘的叫,我没名字吗?叫我柳妹,柳儿也可以,恶心些,叫柳柳也无不可,我都喜欢。”若柳脸上三分羞涩,七分欢喜。 “姑娘刚刚失血过多,好好休息,在下去去就来。”文剑良转身便走。 “还姑娘?”若柳撕扯着包扎在伤口的布条道:“把我当陌生人,那还救我干吗?死了倒干净。” 文剑良奔到她床前,捉住她手道:“好吧,柳妹……你不要这样伤害自己,我心疼。” 这句我心疼听来十分受用,若柳顿时若温驯的羔羊,乖乖躺着,含情脉脉瞧着文剑良。文剑良的眼不敢跟她对视,低下头,心下道:本来如此温柔的女子,如何遇到情爱之事便如此激烈?情爱之事果然恼人,日后要管好自己的嘴,可别再招惹其他女子,令人徒增烦恼。 “我去请个医生来帮你瞧瞧……”文剑良打破相峙的僵局。 “好,文哥哥……你天黑前要不赶回来,明日就买口棺材回来收殓我。”文剑良差点晕倒,这美女粘起人来,比无耻的色狼勾引良家妇女做得还绝。 第五节 佳人同室复何求,心若古井水 文剑良果然不敢抗若柳的玉旨,延请了一个长髯青衫的郎中回来。 那郎中把了若柳的脉,拈须摇头道:“经曰:脉有太过,有不及,有阴阳相成,有覆有溢。关之前者,阳之动也。脉当见九分而浮也,过者法曰太过……” 文剑良实在忍不住,挥手打断他道:“在下知道先生医术精湛,学识渊博,我等凡夫俗子甚为愚驽,请先生直说:是有疾还是无病?” 郎中老脸一红道:“姑娘失血过多,没什么大碍。”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问题,为什么郎中要讲那么久呢?文剑良当然明白,倘若他只说一句失血过多无事,怎好开口收诊金?当然要鬼扯半天,然后理直气壮的收钱。 文剑良见老郎中掉了半天书袋,满头大汗,混口饭吃着实不易,从怀中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道:“辛苦先生,请吧。”郎中千恩万谢,欢天喜地地回去,这个月都可以关门坐在家里白吃了。 若柳轻轻笑道:“如此的郎中都可一次收十两诊金,不若你去买本医书背下来,也去行医,你长得这么漂亮,人家大姑娘让你把脉,还不是大把大把的银票往你身上砸!” 文剑良怒道:“我像那行骗的江湖郎中吗?” 若柳见他真的发了怒,轻轻的道:“你是专骗人家心的江湖中郎,不是郎中拉。” 文剑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了怒。歉然道:“其实江湖郎中也良莠不齐,有沽名钓誉的,自然也有悬壶济世的有德之士。” 说到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文剑良忽然又想到娟儿:便是医术再高深,又有何用?终究没人可以起死回生。 要摆脱若柳独去找寻娟儿是绝不可了,但是总与这么个对自己倾心的大美人儿在一起,倘若有何僭越如何对得起娟儿的英灵? 文剑良商量的语气道:“柳妹,咱们结拜做兄妹如何?” 若柳知道他要用这种方式来保持与自己的距离,眼睛一红道:“拿剪刀来!” 文剑良吓到满头大汗:“那算了,我说着玩的。” 自此,文剑良身上多了一个死穴,只要若柳说剪刀,他马上臣服,真比紧箍咒还灵验。作者窃提醒诸位美女看官,要好好的抓男人的死穴,抓住了他就一辈子跪在你石榴裙下不得超生。毕竟像作者我这种没有死穴的极品甚为罕见。 “你今晚就在我这里睡!”若柳道。 文剑良张大了嘴瞪着若柳:“不是吧,你这么不检点?” 若柳脸一红道:“臭美!你把铺盖搬过来睡地上,用屏风隔开。我要用绳子栓住你,省得你不老实晚上跑了。” “睡觉还要用绳子栓住?你把我当畜生?”文剑良一脸郁闷。 “你爱这么说也由得你,你敢不来我就剪……” “剪刀嘛”文剑良抢她的话道:“我可是个正常的男子,万一我管不住自己想侵犯你,你就不怕?” “你敢……你敢我就……我就……”若柳红着脸道:“我就嫁给你!” 文剑良自讨没趣,道:“你最好用结实点的绳子,把我绑紧些,让我想乱动也动不了。” 文剑良真的搬到若柳的房中,若柳真的将文剑良捆成一个大粽子,浑不知道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第二日便传得满城风雨,说得好听的是江南头牌有了入幕之宾,说得难听的把若柳说得下贱不堪,文剑良淫亵无度。 女孩子对心上之人全心投入,当然也希望绑住他的人他的心,这本无可垢非。但文剑良着实难于入眠。 若柳轻息细细,文剑良鼻端有少女暗香浮动,翻来覆去,脑中满是娟儿拈花微笑。身上的线头捆的甚紧线头的一端系在若柳左腕上。女孩的心思男孩总猜不明白,文剑良实在不晓得若柳小小的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真是没什么办法舍弃这个姑娘了,但是自己总要为娟儿殉情,那她孤零零的又如何是好? 着实头痛,还好殉情也不是一时半伙的事,真是无奈,连要自杀都无法了无牵挂。还得想着旁人的感受,活着苦,死也苦,真不明白人何苦来到世间?总之,赶紧设法找寻娟儿,然后说服若柳不要轻生,便可离开人世了,恩,对了,还要让人捎信给师傅,说弟子不孝,先走一步。 想了甚多,思绪如麻,恍恍惚惚便要入睡,忽见窗外有一黑影,在月亮的余光下,那黑影的嘴巴微微一翕一合,便有一阵沙哑的声音逼入耳际,声音竟是:“想知道娟儿的消息跟我来。” 文剑良不及思索,凝力于肘,双肘外外一顶,绑在身上的线都已绷断。 轻轻推开窗子,跃出,见前面有一个黑影闪动,忙逐黑影而去。 第六节 娟儿之踪在闽北 文剑良提气逐那黑影,不料那黑影移动甚速,竟然总是慢他一拍,怎么也追不上,但那影子总是不离不弃。有时不见踪影,倏然又在不远处闪动。 直至一座黑森林中,林甚茂盛,地上只有少许树梢上有空档而洒下的月光,一切都在沉睡,只有不知倦的鸣虫在那叽叽叽叫。顿时失去了那黑影的踪迹。 “老前辈……”文剑良呼声一起。树梢立有飞禽受惊,扑簌簌振翅飞逃,一只乌鸦也亮起它的破嗓子,呱呱呱叫,本来甚有诗意的环境什么意也没了。 “小子武功还不赖,害老夫心痒痒想收你做徒弟了。”半空中一个声音道。 “晚辈武林末学文剑良,请前辈显身赐见!”文剑良不知道那前辈在藏身何方,像四面团团做了一个四方揖。 本来以文剑良的修为,听音辨位并没什么难处,但这嘶哑的声音竟是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文剑良不禁感叹,武林中尽有能者,自己那点道行实在不值一提。 “南魅形北鬼影你可曾听说过?”‘南魅形北鬼影’乃是武林中轻功和身法最快的两位高人,师傅说当年他奋全力亦追他们不上,而且脚程所差不为小数,最后俯首甘拜下风。然终没有瞧见两位的庐山真面。 文剑良不禁悠然神往,恳切的道:“久闻前辈大名,前辈能否赐见金面?” “久闻什么大名?你可知我是魅形还是鬼影?”那前辈道。 文剑良脸一红道:“魅形鬼影皆是晚辈钦佩的武林前辈。” “小滑头,老夫是鬼影,面目如鬼,见不得人,再说江湖中没人见过我,见过的都见阎王去了。你见了我,我舍不得杀你,那不是要我自杀吗?那可大大不妥。”原来这鬼影对人发了重誓,见了他面目的人就得死,不然他就自裁。 “多谢老前辈错爱,适才老前辈说知蔽师妹娟儿的下落,恳请前辈见告!”文剑良满心皆是对娟儿的牵挂,于是也不再求见那老前辈真容,单刀直入的问娟儿尸首的所在。 “那日我在绝壁上采摘武夷岩茶,忽然见那老男人婆子扛一具女娃尸体回来,咳……这男人婆是我青梅竹马的……的玩伴……我们一起嬉水,一起采茶,一起拜师学艺,本以为她会做我娘子……没想到她却喜欢上当时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侠士……刘镇川有什么好……轻功又不如我……” “啊……?”没想到那老妪竟然是师傅年轻时的情人! “臭小子别打断我的回忆……”鬼影怒斥,接着道:“没想到刘镇川喜欢的却是她的姐姐……嘿嘿……我以为机会又来了……没想到她竟为刘镇川守活寡!”他继续喋喋不休。 文剑良却心潮起伏,没想到师傅一个糟老头子当年这么帅! “我大怒之下,找刘镇川比武,没想到招式比他不上,哼!靠招式取胜有什么了不起?我要是也懂他的功夫,一起出同招,我比他快多了。我们又比轻功,轻功我可比他厉害多了,我们一人胜一样,算平手……老男人婆却只痴情于他,对我瞧也不瞧一眼,真是气死我也,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原来鬼影一生感情不得志,难怪他这许多牢骚。文剑良不敢阻止他吐苦水,只能洗耳恭听。其实倾听一个老光棍讲自己的光荣单身史亦是一种享受。 “呃,忘了跟你讲了,老男人婆是我对她的昵称,她名叫林兰蕙,兰心蕙质之意。你别看她老了满脸皱纹,年轻时可是娇滴滴一朵鲜花呢。她在江湖上可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称‘闽北颠婆’……” 鬼影心绪激动,似乎遇到知己,要把一生的不如意全部倾吐,又像一个被人抛弃的怨妇,遇人就逮住讲自己如何不幸。讲得颠三倒四,含混不清。 “恩,老男人婆住在武夷山玉女峰顶,说是让你去见你小媳妇最后一面……哎,她对我的口气总那么坚硬,从不给笑脸,也是我自己命苦,她越不理我我越是爱她爱到发狂……”他讲了足足两个时辰,文剑良想听的只有六个字‘武夷山玉女峰’,接下去他讲些什么,谁有心思听?于是他唠叨他的,文剑良盘算自己何时动身前往福建。 “咣……”忽然一棵松子砸在文剑良脑袋上。 鬼影道:“你小子有没有在听?老夫感天动地的血泪爱情,臭小子,竟然无动于衷?” “我在听在听……精彩精彩……前辈真幸福……”文剑良敷衍道。 “咣咣咣……”十余枚松球砸在文剑良身上,砸得他哇哇叫痛。 “臭小子有没有人性的?这么凄凉还幸福”鬼影道:“要不是老男人婆子要见你,老夫杀了你,连挖坑埋也省了,用你喂野狗。” “前辈恕罪恕罪,您再讲一次,我这次保证眼睛都不眨一下,全心投入,听个真切,听个彻底,您讲完我复述,少一个字前辈打我一下……”文剑良说得倒很有诚意。 鬼影大是满意,从头又描述起来,讲得比刚才还要真切细致,自认为感人肺腑,讲得甚为投入,讲完却发现文剑良在那边靠在树上打呼噜! 鬼影气得剑眉倒竖,飞起一脚,凌空往文剑良胸口踢去。踢完立刻又隐身,身法当真快愈鬼魅。 文剑良往旁边一倒,躺在地上,他在梦里吃痛醒来,马上清醒,揉着胸口道:“老前辈讲完了?这么精彩,再来一遍,我还要听!”他知道自己复述不出来大大不妙,希望他再讲一次。 鬼影一肚子火道:“你见过老男人婆子以后千万别栽在我身上,剐了你喂武夷五步蛇!” 文剑良脸一红,听别人的凄惨故事睡着的确不该,忙道:“前辈恕罪,我认识一位姓王的写书匠,你这么凄美的爱情应该让他编撰成书,流芳万世。” “你消遣我是不是?老夫被人拒绝,写成书不是让人耻笑万年?”鬼影火气更盛,“恩,不行,你这小子日后定会到处散布谣言,坏我名声,等你见过老男人婆,哼哼……你应该见见我,我让你见我的真面目。” 见他的真面目当然就是要杀文剑良了。没想到听别人的爱情故事,听出杀身之祸来,倒也希奇。 只听得林中微有脚踩松枝的声音,三两声之后便是一片安宁,鬼影走了。 文剑良当然更没理由留在这打呼噜,回美女房中去也。 第七节 踯躅千里武夷行 文剑良回到若柳房中,着实没办法先绑住自己双手再把自己捆成粽子。于是不敢睡得太深,清晨听见若柳起身缓缓走过来的声音,赶紧翻身坐起,伸个懒腰,打个哈欠道:“明知道我的功夫高深莫测,还用这么劣的绳子捆我,我才伸个懒腰绳子就自己都断开了。”文剑良怕她误以为自己震断绳索是想轻薄她,叽里咕噜就说了一大堆。 倒是若柳吓了一跳:怎么有男人?从前她房中绝无男子,今日亦与平常一般迷迷糊糊的起来要梳洗,猛地窜出个臭男人,着实吓了她一跳。若柳尚未梳洗,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自有一股撩人风韵,文剑良当然不会放过这大饱眼福的机会,贼眼滴溜溜的瞧遍若柳全身,这只是从一个男人欣赏女子的优美曲线出发,倒并不是对她起歪念。若柳这才想起昨日已命文剑良在自己闺房中打地铺,忙挥袖挡住小脸道:“你闭上眼,不许瞧我。然后想办法把你自己弄出去。”少女就这毛病,梳妆未成,绝不见人。其实她此时的模样不仅半点不丑,反而另有无限娇媚,叫人难于自持。 文剑良不太想出去,故意闭着眼在墙壁上撞一下,顿回来,再撞一下,再顿回来,死皮赖脸,眯着眼见到房门就闪,故意不撞。 若柳揪着他耳朵,开了房门,一脚把他踹出去。 “女为悦己者容”,若柳着意打扮,折腾了半个时辰,文剑良被晾在门口,甚是没趣。再次开门时,若柳已是盛装打扮,神采奕奕,艳光四射,美得刺眼。 喜儿送上早点,两人草草吃过,喜儿总一脸坏笑,弄得若柳脸儿红扑扑的,文剑良看在眼里,傻呵呵的啃着馒头。 文剑良边啃边道:“柳妹,我听闻福建武夷山景致宜人,还有段段情爱传说,是少男少女们必去的胜境,咱们也去瞧瞧好吗?” “你说那是许白头之盟的好去处吗?”若柳倒是大有兴致。 “咳……这么说也可以。”文剑良其实对武夷山知之甚少。 “那是说什么也要去的。”若柳悠然神往,在那里与文剑良牵手于山水间,那可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若柳换了丫鬟装束,轻便简约,婉约若王母身侧的仙婢。收拾了衣物细软,与文剑良同骑一雪白骏马。马骏,男俊,女俏。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文剑良倒也有些纳闷:怎地若柳说走便走,那盈春楼的老鸨别说不曾强留,竟还恭恭敬敬的送若柳离开。难道若柳帮她赚的钱已足够她花一辈子,若柳连赎身也免了?如此好心的老鸨其怎么还能把盈春阁经营得如此红火?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够心黑手狠是干不了青楼行当的。 武夷山位于闽北,境内东、西、北群山环抱,峰峦叠嶂。武夷山位于福建崇安县城南15公里,方圆60公里,四面溪谷环绕,不与外山相连,有“奇秀甲于东南”之誉。九曲溪沿岸的奇峰和峭壁,映衬着清澈的河水,奇妙秀美。 主要景致是“溪曲三三水”。群峰拔地,挺秀奇伟,千姿百态。蜿蜒碧绿的九曲溪水,穿行于赤黑斑驳的岩峰间。山光水色,交相辉映,构成“碧水丹山”的天然美景。 武夷山自然风光独树一帜,丹霞地貌,世所稀有。“三三秀水清如玉”的九曲溪,与“六六奇峰翠插天”的三十六峰、九十九岩的绝妙结合,使它异于一般自然山水,是奇秀深幽精巧的天然山水园林。九曲溪景观变化无穷,各具特色的景观画面皆由一条九曲溪盘绕贯串。九曲景物恬静幽深,色彩淡雅,每曲自成异境,浅的成滩,深的成潭;游览九曲山水,乘竹筏从星村顺流而下,或从武夷宫溯流而上,时而掠过浅滩,急浪飞溅,忽又泛游澄碧深潭,波平如镜。坐筏遨游,随波逐流,尽览秀丽的山水风光;抬头可览奇峰,俯首能赏水色,侧耳可听溪流,伸手能撩碧波,只半日时光,可览尽山光水色,意趣无穷。游人凭借一张竹筏顺流而下,即可阅尽武夷秀色,此乃武夷山景观的精华,堪称一绝。 文剑良与娟儿同骑,若柳时而挠他脖子,时而在他耳中吹风,时而又锤他后背说是用来解闷,活蹦乱跳的,绝没有半点先前在盈春楼的拘束,难道这才是她的真性情? 虽说风尘仆仆,马背劳顿,有佳人在侧,时日过得倒也快。横穿浙江,第五日上已至闽北境内,折向西行,武夷山已然甚近。 闽北山多林茂,路多起伏,上坡时,文剑良只好下来牵马,若柳却死活赖上面凭你怎么说就不下来。若柳就想瞧瞧,那马儿发倔脾气的时候文剑良会如何处置。不料那马儿竟然像是知道驮的是美人,半点不发脾气,喘着粗气楞是驮着她翻越万岭千山,本来半日便可到武夷山,一直磨到天黑才武夷山城镇之中。 武夷山声名赫赫,多有旅人,酒家客栈更是多不胜数。虽华灯已上,街市仍喧嚣如同白昼。无数摊贩叫卖着武夷特产,最负盛名的武夷岩茶,武夷笋干,香菇,蛇酒还有各式手工艺品,根雕……好不热闹! 若柳见到处摆满浸在美酒中的毒蛇,不由尖叫连连,躲在文剑良身后,文剑良可是品足了大男儿保护小女子的优越。却故意到处询问蛇酒之价,到处跟人砍了半天价就是不买。 就近投了一家客栈,问店小二有什么道地的风味小吃。 小二道:“武夷山区的‘苦槠糕’、‘鼠曲’最富于山野气息。苦槠糕以山中野生苦槠、甜槠等植物的果仁磨成浆,加热调制成块状软糕,再加佐料食之,甜中带涩,口感甚佳。鼠曲是用鲜嫩的鼠曲草和米浆加热拌熟,包上香菇、笋丝等山珍及肉丝、腌菜制成的馅,成为绿色的大饺,风味绝佳……”店小二讲得口水四溢。 “便是馊了的食物你也能讲成希世佳肴,随便来几样小菜,就不许上你推介的那两样。”若柳见文剑良垂涎欲滴,为报他刚才故意询问蛇酒售价之仇,偏不让吃。 〈青菜。文剑良吃得啧啧直赞,若柳气得柳眉倒竖:没事煮得那么好吃干吗?自己被蛇吓坏了胃口,全便宜了文剑良。 文剑良自己大快朵颐之余,吩咐小二煮碗清淡的米粉,里面加些食醋,若柳倒也吃了一些,只是刚才着实被蛇吓得过度,全赖在文剑良身上,不睬他。 文剑良大是无奈,心道:我寻回娟儿的尸首后便与她共赴黄泉,你以后便是想见也见不到我了,这当口还花时间在生气上,实是不智。然自己既不久于世,总要加意对她好些。不料他越是温柔,若柳越是摆起架子。 少女总是如此,少男对她好时,她认为有机可乘,要建立自己的威严,像刚下蛋的母鸡,高傲无比。直到男子离开方才追悔莫及,念叨‘天下男儿皆薄幸’。窃为之惋惜也! 文剑良刻意讨好了许久,若柳总不苟言笑,嘟着嘴儿拿绳子把文剑良捆得严严实实,因为客栈没有屏风,她只除了最外面的衫子便牵着绳子和衣而睡,脸朝着床内侧,瞧也不瞧文剑良一眼,其实她心里大快: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耍本姑娘。 文剑良感慨万千,自己已快要离开人世,还是惹得女子不开心,这一生失败之极。如此倒好,她倘真的恼我,倒可减些她日后阴阳两隔的相思之苦。 想到明日便可见到娟儿,又悲又喜,两行英雄泪润湿了枕头。 明日,明日便可有个决断,舍弃这僵硬的世界,去另一个虚空中与心爱的人儿相聚。 第八节 娟儿尸首在船棺 第二日天未大亮,鸡鸣二遍,文剑良挣断绳索起身留书说收到师傅急召,因为没有照看好娟儿,命他回去面壁十年,十年后再回来与她在此处相会。让她勿念,倘若等不得可另觅佳婿。文剑良想她对自己的情义再浓,三五年后终会淡忘,另嫁他人,就算三五年忘不掉,十年之后决计没有为一具白骨自杀之理。 偏偏若柳用后背对着他,想见最后一面都不得!文剑良一咬牙,狠下心道:“今生注定亏欠你的,下辈子再还你。不对,下辈子我还只爱娟儿一个,那下辈子你可以做我母亲,要打要骂随你便是。” 若柳要是知道自己的一腔炙爱换来下辈子做***承诺,不把文剑良撕了才怪! 文剑良将诀别书压在烛台下,心里暗道:永诀了,早早忘了我这负心汉,愿你早得如意郎君,我会保佑你的。讲得倒像自己已经是个鬼了。 轻轻推了门,在门缝里最后望一眼若柳,门缓缓关上,关掉了一段从开始就注定没结果的感情。 文剑良在昨夜已经问清楚武夷山在县城南面约莫十五里。山道崎岖狭窄,凹凸不平,许多石壁当真是“壁立千仞”,大气磅礴,似乎随时便要压下来般,丹玄交映,在微弱的晨曦中,雾气氤氲,晃如仙境。 相传彭祖活了八百零八岁,他的两个儿子彭武和彭夷在此开垦荒地,繁衍生息。这便是武夷山名字的由来。八百零八岁自然荒谬,大概上古时一个月便称为一年,活个一百年挂掉算夭折。不论如何,人总喜长寿,这里也确实风景宜人,再加上大王玉女的凄美爱情传说,把小男女们蒙得迷糊糊的。 进入九曲溪的第一峰是大王峰,大王峰形如宦者纱帽,独具王者威仪。它雄踞九曲溪口北面,上丰下敛,气势磅礴,远远望去,宛如擎天巨柱,文剑良不禁感叹造物之工,沿九曲溪再走数步便是玉女峰了。 玉女峰突兀挺拔数十丈,挺秀窈窕。峰顶花卉参簇,恰似山花插鬓;岩壁秀润光洁,宛如玉石雕就,俨然是一位秀美绝伦的少女。“插花临水一奇峰,玉骨冰肌处女容。” 玉女峰与大王峰隔溪相望,象一对脉脉含情的恋人,铁板嶂横亘其间,好似故意从中作梗。 相传很早以前,武夷山洪水泛滥,野兽出没。百姓辗转沟壑,无以为生。后来,从远方来了位名叫大王的勇猛青年带领大伙劈山凿石,疏通河道,终于治服了水患。被疏通的河道就是今天的九曲溪,挖出来的沙石,便堆成了三十六峰,九十九岩。从此,人们过上了好日子。一日,玉女驾云出游,为武夷山美景所迷,并下凡与大王相爱。不幸铁板鬼知道此事并密告玉皇,玉皇大怒,下令捉拿玉女归天,玉女不从,执意要与大王结为夫妻。铁板鬼便施展妖法将他俩点化成石,分隔在九曲溪两岸。铁板鬼为讨好玉皇,也变成山岩横亘在两恋人之间,日夜监视他俩。这便是铁板嶂。从此,两人只好凭借镜台,泪眼相望。玉女峰下的浴香潭,相传是玉女沐浴的地方;潭中的“印石”是大王送给玉女的定情信物。玉女峰东侧有圆石如镜,光洁照人,是玉女梳妆台。这是昨晚从店小二口中听得的,凄美的情爱故事,不知赚人多少眼泪。 玉女峰素称无径可以攀,然对武林高手而言,除却腾云驾雾不能够,天下哪有登不得的山? 文剑良哪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坚硬的石头竟然也可以柔美成玉女,只是一味找玉女身上哪里长草,可为凭脚之处,数十丈的笔壁,任你身手再好,也不可能憋口气一蹦而就。南面峰壑半壁多有灌木,倒是上山的佳径。 文剑良略一提气,凌波而过,附在绝壁上,足下在灌丛上一点,拔身又上数丈,反复施为五六次,已至玉女峰顶。这玉女峰顶平日绝少人来,是以荒草漫漫,乔木交错,那些文人墨客在远方看这玉女峰,咏玉女峰顶的草乃是玉女的青丝,这些家伙倘亲自上来一瞧,只怕“玉女青丝”四字便是杀了他也不肯用的。峰顶并不宽敞,一望无余,并无人结庐构舍,也不见那“闽北颠婆”林兰蕙前辈婆婆,难道高人高到幕天席地?文剑良傻想道。但这个理由显然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抑或是“鬼影”欺骗自己?那也没道理,一个前辈高人千里迢迢跑到江苏跟自己开玩笑,既不合情亦不合理。 最后就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半山之中有洞穴,文剑良走到边沿,弯腰俯首四下探看。 果然!在玉女峰背面有一天然大洞,洞口有两道清泉汩汩而出,因为水分充裕,草木甚茂,掩了洞口,远观与一般山壁无异。 文剑良大喜,一心只想着娟儿哪里还记得拜见高人要规矩点?也不打招呼,挺身便跃下。 刚要着地之际,忽闻有两道劲风袭来,徇风望去,原来是两枚石子,那石子来势甚是凶猛,文剑良立刻挥剑拦阻,但身在半空毫无借力之处,身子被那股强力震到洞外半空中,便朝九曲溪中坠落,便是没有溪水,自也伤不到文剑良,偏是有了溪水才糟,倘若像个落汤鸡去见娟儿,在地下相见第一件事岂不是被她嘲笑? 文剑良手臂暴长,乌龙剑寒光一闪,朝一株灌木颀斩而下,人与木一同落下,待那树枝快要入水,足尖在枝上一点,树枝被他踩入水中,然这一借力,他身子已然平平飞出,轻飘飘落在九渠溪畔,倒是轻松潇洒,半点没有被人打下来的狼狈。其实他刚才在颀斩树枝之时,倘不是用剑锋去砍,而是用剑身借力,原可返回洞口,但自己失礼在先,怎敢造次? 文剑良对着山洞深鞠一躬,道:“小子文剑良奉召前来拜会林老前辈,刚才多有冒犯,万望前辈海涵。” “还以为那没良心负心汉的得意关门弟子有什么惊人艺业,原来人乳臭未干,功夫亦是乳臭未干。可怜我那小孙外甥女一腔痴情,你这么糟糕的功夫怎能保护她?难怪她枉断芳魂了……”说完一声叹息,原来她适才只是试探文剑良功夫,没想到俩石子就把他打下去了。 她的小孙外甥女?恩,是了,鬼影说师娘是林兰蕙的姐姐,那娟儿自然是她孙外甥女了,难怪她会出手劫走娟儿。其实她是听人说乌龙剑重现江湖,知是那负心汉的传人,本想去打探负心人的身体是否安好,却见那愣小子身边的女子竟与自己年轻时神似,听他们对话,那少女果然是姐姐的孙女,于是暗中保护娟儿,直到娟儿被虏,她还是不出手,要试试文剑良应变之才,没想到那傻小子除了找毒娘子便只会找人拼命要殉情,不过肯为心上人殉情,倒也傻得可爱,比那个负心薄幸的刘镇川可好太多,自己将一生的青春和眼泪都用来等他到头来两手空空。 其实有数次那张俊杰想要了娟儿的身子,都被林兰蕙暗中阻止了。张家堡大喜之日,林兰蕙便伏在琉璃瓦上监看着内堂,见张俊杰突施偷袭,本已发了三枚铜板算准了那暗器到文剑良身侧便拦截,不料半路娟儿杀出,比铜板更早一步截住那暗器。真是始料未及。 后面见娟儿失血过多昏厥,文剑良这傻小子不懂施救,只懂乱哭一通,活人也被哭成死人了!其实那时娟儿失血过多,供气不足,呼吸故断,然脉象未止,只要有高手不惜损耗自家功力,替她冲脉续命,然后再调精养血,自不会损害性命。 可笑林兰蕙出手要搭救娟儿时,文剑良这混小子竟然双目通红要上来拼命,林兰蕙无暇与他纠缠,当天下英雄的面给他一巴掌,心里暗骂:小混蛋跟老混蛋一般混帐,不管女子死活。老混蛋自然是刘镇川,文剑良这一巴掌其实是替师傅挨的。 行文自此,诸位当然已知娟儿姑娘并未离开尘世。然而她为何不出来见文剑良呢?原来那日,娟儿与文剑良的真情告白,把林兰蕙也感动得一塌糊涂,直到娟儿晕厥才记起要施救,然娟儿体内鲜血已流之殆尽,赶忙将娟儿救走,就近找了个无人之处,一掌抵在娟儿胸前“檀中”一手抵在她后心,豪不吝惜自己的内力,源源不绝输入娟儿身子里。 不料娟儿竟是抵受不住,呕了一小口鲜血,林兰蕙方知娟儿身体娇弱已极,忙放缓内劲,可别弄到最后自己这个老姨亲手用内功把小孙外甥女给震死了。 娟儿如此虚弱,恶补是断断不可的,只能慢慢调养,没个一年半载的是好不了了,然她开口闭口便讲我的良哥哥如何如何,讲得便是天下男子加在一起也不及他一个良哥哥似的,林兰蕙知道动情的少女眼中心上人便有白痴都看得出的毛病她就是瞧不到,瞧到了也不以为病,于是命鬼影去把文剑良引来,倒要瞧瞧他有什么好,能教自己貌似天仙的孙外甥女如此死心塌地。 但是娟儿身体虚弱不堪,经不得大悲大喜,故而不让他们相见。 文剑良哪知其中关节,只是一味想求回娟儿“尸首”,与她同穴眠千古,道:“请前辈赐还贵孙外甥女的尸首。”话一出口,顿觉不对,既然是她孙外甥女,那她与娟儿的关系更为密切,自己凭什么要人家“赐还”? 林兰蕙心下大怒,娟儿活得好好的,他尸首尸首的乱叫,那不是咒娟儿死吗?冷冷的道:“在兜鍪峰绝壁上有船棺,我把娟儿放在里面,你有本事自己去取吧!” 船棺葬是我国南方的古老的葬俗,其特征乃是将死者遗体放入状似船的棺中,再行安葬。安葬船棺的方式,有悬挂岩洞、架在树上与埋入土中之分。迄今所发现年代最早的船棺,乃是从武夷山观音岩与白岩取下的两具棺木,均用完整的楠木刳成,和闽南等地使用的渔船形制酷似。两具棺材距今皆有三千五百年以上,约当夏商时代;也有人估计是商周时代。用为土葬葬具的船棺,大多从四川地区出土,一般呈独木舟形状,年代最早者不超过战国中期,距今约二千五百年左右。 流行在福建武夷山区的一则民间传说,远古时期,有个名叫武夷的小伙子自远方而来,披星戴月,餐风饮露,辛勤开山,他须发皤白、子孙满堂时,此处已变成苍松翠竹四季常青的秀丽田园,天上的神仙也前来流连。因武夷开山有功,众仙封之为“武夷君”,这一片青山碧水也因此得名武夷山。武夷君临终前嘱咐子孙:死后将遗体放入灵槎,以让其渡过天上的银河;并在灵槎内放置鱼干,作为他送给天上仙友们的礼品。子孙遵其遗嘱,用圆木刳成灵槎,放入武夷君的尸身和鱼干,又在他生前居住的小藏峰东面岩壁的罅隙里,架上木板,置灵槎于木板上,让其划棹飞游。此事传开后,许多想修真成仙的人慕名而来,修行讲道,采药炼丹,待到道行圆满时,嘱弟子把自己的尸身放在灵槎里,搁在峭壁悬崖间的木板上,以渡河登仙。这些悬架灵槎的地方,后来被冠以“仙游岩”、“升日峰”、“飞仙台”、“升真洞”等美名。所谓灵槎,即迄今藏于武夷山岩壁石隙间的船棺,当地人称之为“架壑船”,并把搁置船棺的木板称作虹桥板。古人诗云:“三曲仙岩有架船,栉风沐雨几经年;古今共看长如此,愿借灵槎上九天。”说的正是船棺的来历。旧时来武夷山向武夷君进香的人们,均以干鱼献祭,出典也在于此。 船棺的身世之迷留待学者们去考,文剑良要做的是想办法把自己也弄到绝壁上,躺在船棺中,至于会不会让后世之人误以为自己是商周的古尸,那是后人们的事了。 --(本卷结束)-- 第九章 阴阳相济 第一节 兜鍪峰下得奇书 兜鍪峰位于靠近玉女峰的狮子峰西面。此峰奇峭,前高后低,凌空舒展,浑圆的岩顶上,古松挺立;岩背倾斜而下,从北面望去,活似一个古时武士头盔。人们便给它起了个“兜鍪峰”的雅号。兜鍪峰西壁,有一洞穴,内藏有两个架壑船棺,故兜鍪峰又有“搁船岩”之称。 这西壁拔地百丈,整面石壁滑不溜手,便是猿猴都只能望壁兴叹。还好人不是猴,人不会只凭上天赐给自己的四肢来同大自然搏斗,文剑良手上有一把无坚不摧的乌龙宝剑!他皱眉一思,便有了计较。 到左近的民宅中取了一采茶用的箩筐,反正银子留身上也不过作陪葬,索性整袋银两都扔在那边充买筐之资。他将箩筐背在背后,有点不伦不类,文士不像文士,茶农不像茶农。 那宅子门口有破好的一堆木柴,拣选些细小的圆木棍放入背上筐中,折回兜鍪峰西壁之下。 凝聚真气于头顶,仗剑在左手,文剑良轻功最佳腾身之招“一鹤冲天”,拔地而起数丈,上升之势已颓,快要落下之际,文剑良挺剑往壁上猛刺,使的是一招“长驱直入”。 “哧”的一声,乌龙剑已然破壁,果真长驱直入。 文剑良左手探背后筐中,取出一枝木棍,右手微使力拔出乌龙剑,左手立即将木棍插入石洞中,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文剑良的身体已挂在半空。 左臂轻轻曲肘,人已经翻了上去,立在木棍之上,足下的木棍虽不粗壮,对他来说有借力之处便足够了,提气往上又是一跃,如法炮制,打了十余个洞后,抬头见那藏棺洞穴已近,心下大喜,约莫再打三个木棍即可。忙提气再上,却闻耳后疾风猎猎,有五道劲风,分袭后心,双臂,双足,还有两道劲风在头顶上方位置,如若往上跃,那便是用自己的身体去喂那暗器了。何人会在此刻突施偷袭?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半壁之上,如何闪躲? 文剑良身体往右面倒去,堪堪躲过七道劲风,右手乌龙猛的刺出,“哧”入石三分,整个人便横躺在绝壁上,摆的是“醉罗汉”姿势,如此躲避大是凶险,却是躲过七道劲风的不二法门。文剑良索性翻个身,本来朝向山壁的脸朝外,脚踝勾着石壁上的木棍,腋下则由乌龙剑顶着,曲肘顶着头向下瞧,果然便是林兰蕙那老太婆子。他这一翻身,背后箩筐中的木棍纷纷滚落下去,再想上跃那是不能的了。 林兰蕙见他在绝壁上躺得潇洒,不禁暗赞一声好,这小子倒不像自己想的那么没用。嘴中却对着绝壁喊道:“瞧你就这么点出息,上这么小面石壁还要用尽花招,你看着……”言罢手脚往壁上一贴,竟然游爬而上,而且甚是迅速!这是武林中轻功的极致,传说中的“壁虎游墙”,此项绝技已然不单是轻功的问题,还必须有绝高深的内力,在手脚处可以生出吸力,这股吸力练到一定程度,便可隔空取物,直入神人之门径矣。 武林中数百年才有一位不世出的高手炼成“隔空取物”的绝技。林兰蕙虽能游墙却也是无法“隔空取物”,毕竟要在手脚近处控制内力比凌空发出内力控制物体容易百倍。 师傅曾说过见识过“壁虎游墙”的绝技,莫非就是从林兰蕙身上? 不多时,林兰蕙已然游到文剑良下方。文剑良惊诧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武功,倒似那‘醉罗汉’姿势摆得上了瘾,一动也不动, 林兰蕙伸手在那木棍上一抓,咔嚓一声已然断掉,文剑良猛然惊觉,拔了剑跃到下一根木棍上。林兰蕙却不待他站稳便将手中的木棍砸向文剑良脚下,两根木棍相撞,咔嚓,文剑良脚下又告落空,赶紧跃往再下面的木棍,林兰蕙左手一翻手上已多了数枚薄薄银片,银片状似柳叶,在晨曦下夺目耀眼。 “嗖嗖……”八枚银柳叶分削八根木棍,“咔嚓咔嚓……”文剑良辛苦半天弄出来的路只是助他上来,连下去都还没用就销了帐。 既无处可凭,文剑良身体直往下坠,忙将乌龙剑抵在石壁上,以减缓下降之势。乌龙剑拖着一条电石火光伴文剑良徐徐降下,煞是好看。 “只会摆姿势引诱无知少女,果然跟那老混蛋一个路子。”林兰蕙不屑地道,看样她当年便是在刘镇川“摆姿势”时对他恋到无可自拔,是以对英姿少年深恶痛绝。说得倒像文剑良故意卖弄风骚勾搭人家闺女似的。 文剑良脸上一红,此时已离地面只数丈,剑尖在绝壁上一点,轻盈落地,向壁上鞠躬道:“晚辈的武功实不入流,人品亦是低劣。是以晚辈已决意在船棺中自裁以为民锄害,却不知前辈为何百般阻挠?” “以我家娟儿的容貌,要真跟你一起到了阴曹,那儿遍地色鬼淫贼,就你这三脚猫功夫,保得她周全吗?” 林兰蕙冷冷的道。文剑良一脸羞愧,郁闷欲死。其实文剑良只是轻功不及她,拳剑腿脚却未必逊她。 林兰蕙一生为情所苦,老来觉得一切皆空,转瞬便成白骨,又有何可执着?然一身绝顶轻功总不可同入黄土,寻觅十余载,文剑良骨骼精奇,实是不可多得的炼武料子。自己多年始终达不到隔空取物之境,料是天资所限,终究无可奈何,此子可否修成便看他造化了。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掷给文剑良道:“我帮那老混蛋管教管教徒弟,好歹你也是我故人之徒,太不成器,老太婆脸上也无光。” 文剑良一愕,接了包裹。 林兰蕙猛从绝壁上直坠下来,双掌往地上凌空一击,身子便平向一折,竟连着地都不必便踏空而行。 “一个月后你再回来,能不能取回你的娟儿,就凭你的本事了。” 文剑良打开包裹,第一本是线装古书,书角已有些残破,封页上赫然写着《纯阳残卷》。纯阳者,吕洞宾也,大唐进士,后得道飞升。既是他的残卷,定非凡品。下面还有一本较新的,是第一本的数倍厚,封面上书《兰蕙手扎》,字体甚是清秀,显出自林兰蕙之手。 文剑良将书包好放入怀中,不禁苦笑:习练绝世功夫竟是为了取得一个死的机会,我大概是天底下死得最费事之人了。 第二节 前因后果 既不得就死,那便不能站在鬼的角度,只是考虑什么保佑别人了,凡夫俗子比鬼难做得多。先去看看若柳那丫头是否安好,早上那么狠抛下她忙着去死确非大丈夫行径。她若无恙,便可寻觅一隐蔽所在,修习武功。 半个时辰后已回到客栈,用右手食指在窗纸上戳个洞,贴眼往里面瞧时不禁大吓一跳:若柳直挺挺的躺着,左臂垂在床沿,一片殷红! 文剑良左手抓住窗格,略一运劲,喀的一声,插销已断,身子一曲,翻窗而入。 若柳双目死死的盯住床顶,樱桃小口中喃喃的道:“我要你内疚一辈子……我要你内疚一辈子……”文剑良听得心里一酸:用你的性命来换我一生的内疚,值得吗?眼睛里看到的事物开始模糊起来。 扶起若柳红通通的左臂想察看伤在哪,竟是找不到伤口,忙拂去眼中泪,仔细再瞧,还是没有。忙仔细察看若柳的身体,其它地方亦完好无缺,血从何而来? 若柳见他一直瞧自己的身体,脸上大红,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操起枕头便往文剑良头上劈头盖脸的打下来。原来她只是在手上涂了些丹赤颜料罢了。她叫道:“你这没良心的死小子!留些骗人的鬼话便要撇下我,我……我……我本来真的决意不要活了……却又担心你万一回转心意找我不着……”话中带着哭腔。 文剑良站着像个靶子任她砸,心里只是觉得对她不住。接着一个闷打,一个闷挨,砸到最后若柳自己手臂发痛:打人的比被打的还辛苦。扔掉枕头道:“皮糙肉厚的一头蛮牛!过来替本姑娘捶肩,打你真是费气力。”被人打完还要替打自己之人捶肩,天下焉有是理?就是有,文剑良乖乖替她捶着香肩。 “我若真的死了你会心疼吗?”若柳幽幽的问道。 “你还没死,我不知道。”文剑良顺口应他。 若柳的肘在文剑良小腹上一撞,道:“你若死了,我立刻自杀,我死了你也自杀吗?” “你死了,我总要替你守丧三年,然后结庐伴你十年……”文剑良信口开河。 “再到地下陪我?十三年虽久,我可以等。”若柳认真的道。 “不是,十三年后娶个女子来传我文家的香火,省得我百年之后没人祭扫你。”文剑良讲得煞有介事。 “那你便花十三年去陪娟儿妹子,一十三载后娶了我如何?”若柳满眼坚毅之色,她已认定此生非文剑良不嫁,也顾不得少女的矜持,讲出这番话来。文剑良没料到自己乱扯居然扯出个套子把自己套死了。 “十三年后你定然人老色衰,徐娘半老,我要个老妈子来作甚?” “姑娘我风华绝代,休说十三年,便是三十载后,也是一般的明艳动人。”若柳嘟着嘴道。 “哎,其实众生皮囊皆是虚幻门面,内心才是根本,奈何时人本末倒置耶?”文剑良没来由的感慨道。 “哟,怎地说起佛偈来了,文大侠看破红尘,想遁入空门?”若柳嘲笑他道。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小僧带发修行,不可近女色,不便再为女施主捶肩了。”文剑良讲佛偈已然收效,收了手坐在一旁椅上,不再像僮仆厮养,站在她身后伺候。 “释迦牟尼那老和尚实在不近人情,他难道便不是女子所生?莫不是他幼时被母亲虐待了吧?”若柳编派起佛祖的不是。 文剑良自幼未曾见过双亲,母亲甚是神圣,不容亵渎,道:“释迦牟尼是劝人不可接近女色,并未禁人接近母亲,我听人说释迦牟尼也是娶了亲的,我看就是因为你们姑娘都太凶狠毒辣,天下才会有那许多和尚。”其实母亲也曾经是姑娘,但她还是姑娘的时候自己没看到,就当她没做过。 “哼……犯了错的人才出家赎罪,那是他们咎由自取,能怪得了谁?”倒像每个和尚都是戴罪之身,至于那些出身清白的受池鱼之殃那是活该,谁让你没事学人家当和尚。 “哈哈哈……姑娘真知灼见,老衲正是犯了错才缩身少林。”一阵劲风扫过,门闩咔的一声,折了。房门大开,门外正中立着一个须眉皆白的肥胖黄衣老僧。 老僧满面红光,神态慈祥,看模样是得道高僧,与毁人房门的行事甚是不合。老僧合十道:“老衲少林戒杀,特来找文少侠了却一庄江湖公案。” 文剑良近日一心求死,一时倒不知还有何江湖公案能与自己扯上关系。抱拳道:“晚辈江湖上一个无名小辈,竟有幸摊上江湖公案尚不自知,实是愚鲁,请大师明示。”文剑良可不知张家堡一役后他在江湖上早已非‘无名小辈’。 “文少侠过谦了。”戒杀和尚脸色突然一变道:“文大侠一日之间灭唐门三百九十二口,手段残忍,黑道之所无。” 文剑良本欲自裁,以为一死万皆事休,也没考虑旁的。如今戒杀和尚提起,方才想起自己还欠天下英雄一个解释。忙道:“此事晚辈已有些头绪,确是误会一场,迟些核实了自会给天下英雄一个交代。” 戒杀和尚阴森森的笑道:“不必核实了,确有以童男童女入药之事。便是我现在所使的亦是以童男童女之血为引。老夫教你些用毒之道:少男少女之血纯洁干净,以它为引最容易溶解入人体内血液中,不信少侠运气试试,才片刻,剧毒已经入了你五脏六腑。” 文剑良大惊,微一运气,胸口热辣辣的有些疼痛郁闷,真气涣散,竟是一点也凝聚不起来。少林和尚光明正大,从不用毒,这老僧是冒牌的?问道:“你不是少林和尚?” 戒杀捋着胡子道:“老衲是有假包换的少林和尚。不妨让你死个明白。‘毒娘子’是我俗家的妹子,三十年前老衲掌管唐门,多少豪杰丧命在老夫手中……直到后来圆慈方丈以无限慈悲收伏了我。”讲到这里他脸上的乖戾之色突然一暗,一脸慈色,继续道:“老夫杀气太重,拜在圆慈禅师门下,他赐我法号‘戒杀’,老夫苦修三十载,原已脱离红尘,戒嗔止杀。”脸色骤然又是一变“没料想,文大侠杀了我亲妹子,她是老衲唯一的亲人……此仇不报,何复为人耶?” 言罢左掌四指并拢,拇指微曲,用虎口扣住文剑良脖子,捏得骨节格格作响,文剑良中毒已深,浑身麻木,动弹不得,闭目待死。 哧哧两道白光闪过,径飞往戒杀和尚双目,戒杀和尚立时撤掌,侧身躲开。 “你们答应过我不伤他性命的。”若柳痴痴忘着文剑良,文剑良亦惊奇的望着她,因为那两枚暗器竟是若柳所发! 两枚暗器有破空之声劲道大是不弱,若柳竟有如许高深的内力! “你欺骗我,你欺骗我……”文剑良有一种被出卖的痛楚。虽然她不是心上之人,但自己一直把她当成红粉知己,没想到她出卖了自己。 原来那搽在若柳臂上的并非普通的颜料,是剧毒!若柳事先服了解药,自然没事。 若柳见到文剑良眼里绝望的神色,两行清泪簌簌而下道:“谁让你整日想抛下我?”她芳寸大乱,有一点却是肯定的:反正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不能让人取走文剑良的性命。 若柳双腕一翻,从袖中翻出两柄薄软短剑,挺身便往戒杀身上刺去。此招全力刺杀,一味进攻,没有办点防守,全身要害大开,竟是拼命的招数。 “柳儿不得无理!”一个黑影从门外闪入,快逾闪电,一招鹰爪擒拿,捉住若柳双手在她腕上透出一股内劲,两声清楚的金属撞地,两柄软剑已然落地。倏出一指点了若柳左肩的穴道。 那声音传来时,文剑良便觉得耳熟,待见到人不禁大吃一惊:来者竟是张家堡堡主张敬轩!张敬轩不是武林名宿,江湖正义之士吗?竟会与戒杀和尚暗中往来,师傅亦说他是正义之士,要自己敬他三分,怎知他与宵小之人有染。 “文少侠当天下英雄面赐老夫的那六脚以及犬子的一条臂膀,老夫日夜念及,没一刻敢忘!”张敬轩凶相毕露,抬腿便要踢在文剑良身上。 “爹……你要敢伤他性命,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若柳凄然叫道。此刻文剑良动弹不得,哪里经得起他六脚? 原来若柳也姓张!若柳是张敬轩的小女儿,从小送到峨嵋派去学艺。今年回来探望娘亲,一日,哥哥张俊杰到她房中说有一个恶毒少年专门采花盗柳,但是手上有天下第一神剑‘乌龙剑’,无人奈何得了他。让妹妹扮成青楼女子引诱他,然后伺机除掉他为民锄害,若柳想:跟自己一般年岁的大好姑娘若葬身在这种淫贼手上实是可惜,再说扮妓女也好玩,便应了。“盈春楼”哪敢招惹“张家堡”?再说张家小姐也的确有天人姿貌,让她做头牌正是求之不得,当然不敢真让她去接客。 然后便有文剑良在茶寮遇到张家堡的家丁商量劫掳若柳的那一幕,当然,这都是张俊杰一手安排的。当时文剑良才刚刚出谷,他们怎地便有了如此周全安排呢?全都是因为文剑良手上的乌龙剑! “乌龙白凤,剑尊刀圣”乌龙乃剑之极品,江湖中万剑之首,无坚不摧,使剑之人无不垂涎。文剑良刚出幽谷,在道上走了不远,便有张家堡的耳目发现‘乌龙剑’重现江湖,立刻飞鸽传书,张俊杰与父亲一商量,马上便定下计策,文剑良便陷入他们的计谋中,便有了前面的那些故事。唯一不在他们预料之中的是文剑良太俊,娟儿太美,一双兄妹纷纷爱上一双师兄妹。 本来那次文剑良被擒,张敬轩便要夺剑灭口,若柳却极力阻拦,说服父亲将文剑良招为乘龙快婿。不料文剑良大闹喜堂,还让张敬轩在天下英雄面前丢尽脸面,张俊杰更被卸了一条臂膀。 在若柳与文剑良赴武夷山的路上,张敬轩多次飞鸽让若柳下手,若柳总不答应。直到今日,文剑良留书出走,若柳才答应帮他们制住文剑良,好歹先留住他的人,日后再想办法留住他的心。 本来父亲与戒杀和尚答应只取文剑良的乌龙剑,并不要他性命,情郎在若柳心幕中自然比那把剑重要多了,这才答应,却没想到那戒杀和尚一心只为自己妹妹报仇,出尔反尔,要取文剑良性命,若柳在情急之下只好出手救文剑良。 事情便发展成现在的模样。张敬轩知道自己的女儿脾气倔强,言出必践。自己的老脸不该丢也丢了,儿子的手不该断也断了,总不成再搭上女儿的性命。 张敬轩放下抬在半空的脚,转身对戒杀和尚道:“这柄乌龙剑的原来主人是当年的江湖第一剑客‘巫山一剑’刘镇川……” 戒杀和尚脸色煞白道:“惹上这等厉害的仇家如何是好?” 张敬轩附嘴在他耳边用极细的声音说了一阵,那戒杀和尚频频点头,释颜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张敬轩对若柳道:“丫头,我不伤他性命便是,但是你不许动救他的念头。”对门外叫道“来人!” 应声进来四名劲装大汉向他做礼道:“堡主。”张敬轩指着文剑良道“把文大侠请到地牢去。” “是!”四名大汉用铁链锁了文剑良的手脚将他装进黑袋中抬走。 第三节 梦中神功成 黑暗中只感觉到一阵颠簸,应该是在马车上。五六日后文剑良被他们从车上抬下来,只闻铁门铿锵之声,觉得那抬自己之人的脚步一脚轻一脚重,似在下台阶,行了甚久,又闻铁门铿锵之声,最后提着黑袋将文剑良抖出来。 此处甚是宽敞,昏暗潮湿,墙上一盏松油灯发着昏黄的光,似乎随时便要灭了般。 四名大汉鱼贯而出,砰的一声锁上铁门。关门声甚为沉闷,料想那铁门是精铁所铸。乌龙剑已不在身上,他们要取剑当然不必经过文剑良同意。 起先两三日,文剑良心丧欲死,总不能接受若柳出卖自己,后面想到她为自己连性命也不顾,与戒杀和尚拼命便释怀了。心神既定,便记起与林兰蕙的一个月之约。不管能不能准时赴约,娟儿的尸首总是要取回的,于是从怀中取出《纯阳残卷》,翻开研阅。前面是内功心法。 文剑良本来修习的内功《飞瀑真力》乃是极强的硬派内功,以外力的催动引发内家真力,由外而内。而吕洞宾学的是道家内功,讲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由无到有,由内而外,恰恰与《飞瀑真力》背道而驰! 文剑良修习数日,竟发现体内辛苦多年聚集起来的真力一点一点的被新习的内力抵消了!待要罢手,不料原本安分守己的《飞瀑真力》竟被新习的内力挑起了性子,体内到处乱窜,似乎想找入侵的外力拼个你死我活,浑不听文剑良的调遣! 文剑良大骇,舍弃《纯阳残卷》,运起《飞瀑真力》第五重心法,那股汹涌的内力若洪水猛兽,到处乱转,文剑良忙收摄心神,目观鼻,鼻观心。却见心中有一股红色液体奔腾而上,口中一甜,哇……吐出一口热血!再下去非走火入魔不可! 只好再拣起《纯阳残卷》,就算最后内力尽失,总比走火入魔而死强些。 反正每日闲来无事,而且一停运功便气血翻腾,文剑良终日闭目练功,不眠不休,竟一点不累,反见精神,只是丹田中的真气是一日一日递减,大不如前。 半个月后,丹田中的真力已被消蚀得一干二净,文剑良不禁苦笑:以后便连江湖中三流的货色也可以轻易的欺负自己了,没有半点内力使起剑招便如孩童耍木剑般毫无杀伤力。也是因他已用十余载打通周身所有穴道经脉,兼且《飞瀑真力》第五重已成,浑身经络对真气已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老朋友了,那《纯阳残卷》中的内功虽然导气的方式不一样,但是针对的都是人体中相同的经络,是以轻车熟路,十余日便初有大成,一日实为常人之一年也!故武林高手有了一种高深内功为根基,再炼其他功夫,不日便成,绝顶高手愈来愈绝矣。哎,从前有内力都出不去现在更不用想了,难道要在这里面终老?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的便进入梦中。 梦里又回到从前的幽谷,娟儿在瀑布里沐浴,自己躲在大树后面偷看,娟儿当然不是幼年的娟儿,已是现今的娟儿,身体玲珑有致,看得文剑良口水直流。 忽然从天上降下一个背影英俊的道人,在潭中与娟儿甚是亲昵,文剑良大怒,《飞瀑真力》立时击出。那道人头也不回,反手击出一爪,使的竟是《纯阳残卷》的内劲!文剑良从树后面跳出来大叫道:“你是哪来的贼道?敢调戏我师妹?”还有一句要调戏也只有我可以忍住没说出来。那道人缓缓回头。文剑良不禁大骇,他竟然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接着那道人轻飘飘的飞过来,掌拳交替,两手纷飞,往文剑良身上击落,文剑良忙出手隔挡,奇怪的是自己出的招精妙绝伦,明明都是自己没学过的,怎地自然而然的便使了出来? 更奇怪的是与他拳脚相交的时候,竟然像是自己的左手与右手相交,左腿与右腿相击! 两人斗了数百招不相上下,文剑良总觉得那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英俊道人甚是亲切,似曾相识,问道:“你我可是旧识?” 那道人哈哈笑道:“当然是旧识,咱们在娘胎里便相识了,因为我就是你!” 道人哈哈一笑,转过身来,背向着文剑良撞来,文剑良竟傻傻的站着不躲,他的后脑撞到文剑良脸上竟陷了进来,后心四肢亦是陷入文剑良胸膛四肢,渐渐合为一体! 不多时两人已完全重合,文剑良觉得浑身劲力充沛,周身布满真气,不禁手足四肢皆往外一展,仰天高啸一声,简直畅快塞神仙! 好梦便也就此结束,因为有一阵刺耳的金属铿锵断裂声,文剑良睁眼一瞧,手脚上的手铐脚镣尽皆断了!不是精钢所铸的吗?嘿嘿,精钢也还是钢,终究不是真的坚无可摧。 文剑良再傻也知道自己已经因祸得福,炼成刚猛无俦的内家功夫了。其实他清醒时总是把《纯阳残卷》与《飞瀑真力》分开习练,两股真力此消彼长,势如水火,两强相遇,必有一伤。在梦中时却不经意,在同一经络运气时同时将两种心法使出,一正一反,相辅相成,终于龙虎交汇,阴阳相济,神功大成,修炼成震烁古今的浑厚内力,曲曲精铁能耐他何?可惜世人能拥有这两门内功心法的人皆是武功高深的有识之士,怎会像文剑良这般傻乎乎炼一种与自己武功相反相克的功夫来磨灭自己的内力?就是林兰蕙本意亦是让他看后面的轻功法门,因为多次试探,她已知文剑良内力修为在自己之上。但书总不好撕一半给他,没想到这傻小子从头炼起! 文剑良盘腿运气一个小周天,将浑身毒气聚集,逼至喉咙,张口吐出一口黑血,戒杀和尚待他毒发而死的妄念告破! 神功既成,当然要名正言顺地到外面去透透气了。关了十几天觉得外面的山林日月实是美物。 脚下扎个马步,凝一身之力于双掌,往前平平推出,哄!铁门应掌而倒,文剑良自己却大吓一跳:我的手不是还没碰到门吗? 没空细想其中缘由,往前纵身一飘,竟然似乎一点气力都不必用,脚在空中凌空踩了数步,身体往前飘了甚远,文剑良不禁大喜,这回杀到武夷山,莫说娟儿只有一具尸首,便有十具,也一并抢了来! 行了一会,又见一铁门,料是接近地面了的关口,文剑良眼中便是没有这道门一般,顺手一推,门闩已然折断!精铁就是精铁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宁折不弯,但是遇到文剑良算它倒霉,它应该是最失败的精铁了,断得那么干脆。 到了洞口,石门上有个拉环,文剑良轻轻在拉环上往下一拉,石门扎扎而开。外面倒是熟悉,就是张家堡后花园,前些时候便见过的。没想到这假山之下便是地牢。 出张家堡已不是一次两次了,轻车熟路。 腹中甚饿,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随便找一家酒楼,点了数样小菜,打算吃完便启程去武夷山。 却听旁座的两个两个粗豪汉子道:“张堡主真是仁义过人,收拾了文剑良那个大魔头,还亲自把剑送到‘巫山一剑’刘大侠门上。”另一个汉子惋惜道:“刘大侠一生行侠仗义,却教出这么个逆徒,实是有损他名头……”言罢摇摇头…… 文剑良大叫要糟,再也没什么食欲,飞身往城外幽谷奔去。 第四节 恩师仙去 文剑良如风驰电掣,一路狂奔,路上的人只见一阵风吹过,浑不知是个人从自己身边过。 约莫两个时辰,文剑良已回到幽谷,远远便见师傅满面乌黑,立着一动不动,张敬轩与戒杀和尚一前一后,皆双掌一伸一缩,在师傅小腹与后心连环猛击!文剑良目龇欲裂,大喝道:“住手!” 两人正在惊诧,文剑良已然如天神而降,双目快要喷出火来。张敬轩回身一掌打向文剑良,文剑良理也不理,任他打在自己身上,左手斜劈他右肩,掌风如刀,登时,张敬轩肩上鲜血崩射,头一歪,双目圆睁,倒地狰狞而死,其状如见鬼魅。 戒杀和尚见状心胆俱裂,哪里有胆抵抗?拔腿就跑。文剑良喝道:“哪里走?”腾身而起,一招“仙鹤怒弹腿”,左脚踢中他后心,喀喀数声,他的脊椎骨已断,但文剑良盛怒之下,这一腿直可破金裂石,岂是断几根骨头就可以解决问题的?这一脚竟然穿他身体而过,由后心穿到前胸!文剑良紧跟着右脚在他尸身上一踢,尸首飞出甚远,砰然落地。 刘镇川身体左右摇晃数下,便要倒地,文剑良脚尖在地上一点,飘到师傅身边,右手扶住他,左掌便抵在他胸前膻中穴中,汹涌澎湃的内力汩汩输送过去,刘镇川头往天一仰,猛喷出一口黑血,立时气喘吁吁道:“臭小子你想要了我的老命吗?”刘震川甚是诧异,便是当年公认内力天下第一的少林方丈精通易筋经的圆慈禅师内力亦无如此刚猛。文剑良立时撤掌。 “你不用浪费真气了,我的五脏六腑皆已粉碎,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了。你小子哪里学来如此精妙的内功?”刘震川英雄一世,此刻却是说了几句话便上气不接下气。 “此事说来话长,容徒儿日后再禀。师傅你先教我如何医治你的内伤。”文剑良心焦如焚。 刘镇川知自己定然无幸,不说如何医治,反倒哈哈一笑道:“老夫此生最得意和最窝囊的事都是收你为徒。连把宝剑都看不好,真是把我的老脸都丢尽了,但是你现在的内力连圆慈那老和尚都要羡慕得烧了没用的易筋经……哈哈……哈……咳……”刘镇川又咳出一口黑血。文剑良见师傅双手乌黑,乌龙剑便落在地上,定是那戒杀和尚下毒在剑身上害了师傅。 原来那日戒杀和尚得知乌龙剑的本来主人是刘镇川,吓了一跳,当年天下的第一高手,惹了他不就是惹了阎王爷?张敬轩便在他耳边说:假传文剑良死讯,然后在剑身上抹毒,呈给刘镇川,他必然中毒。他们又恐害了刘镇川以后,刘镇川的故友会寻上门来,是以故意在江湖上散布流言,说要到刘镇川门上还剑。日后便可胡诌说刘镇川感激他替自己清理门户,便把乌龙剑相赠,那他张敬轩便可堂而皇之地拥有乌龙剑了。岂知正是这个消息让文剑良及时赶回,取了他性命! 今日刘镇川正在静修,听见有人闯谷,正要打发他们走,不料他们竟说是来报徒弟死讯的!不由他不信,有乌龙剑为凭!也是他听到爱徒死讯,心情激荡,不然以他的江湖阅历,怎会瞧不出剑上有毒?他目中含着老泪接了乌龙剑,没想到立时全身麻木,赶紧丢了剑,已来不及了,他们知道刘镇川武功高强,倘若发现不对立即弃剑,那自己二人性命就不保了,于是下了极重分量的毒药。 两人狰狞而笑,一前一后在刘镇川身上击了一百余掌,不料他仍是不倒,不禁暗暗佩服他,一代天下第一高手果然不同凡响。也不着急,慢慢一掌一掌的打,倒要看他能挨几掌,终于,文剑良归来矣!他们还没数清楚刘镇川挨几掌死自己就先死了,各挨一掌一腿,倒是容易计算。 “徒儿没用,徒儿没用……”文剑良想到若不是自己的乌龙剑失落在恶人手上,师傅也不致受如此重创,泫然欲哭。 “臭小子,不许哭,我刘镇川没有那种会哭的脓包徒弟。”刘镇川不想文剑良太脆弱。文剑良仰起头,很辛苦的忍住眼泪,想让那快滴出的眼泪流回去,道:“我不哭,我不哭……我是男儿……”真是搞不懂,男儿便不是人?凭什么不能哭? 刘镇川觉得大限将至,道:“文儿……你日后尽量不要杀人,便是要杀人也总要给人家留个全尸,可别像刚才那么凶狠了。”言罢身子一抖,翻了一下白眼。 文剑良听他像在交代遗言,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不争气的眼泪,仍是仰着头看天,哽咽着道:“是……是……” 刘镇川又问道:“娟儿……娟儿那野丫头呢?她怎么没回来……?”言罢急喘。 “娟妹她……娟妹她……已经归天了……”文剑良想到娟儿更是心肺寸裂。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什么……”刘镇川一声惊叫,似愤怒,似埋怨,似责问,一口气接不上,一代大侠就此含狠而死。 文剑良羞愧交错,恨不得拿块石头把自己拍死! 先把师傅安葬了,然后取回娟儿的尸首,接着自杀到地下去谢罪! 文剑良双手十指箕张,宛如十根锥子,往地上一抓便抓起一大块土,掷到一旁,双手起落不断,不多时便挖出一个深坑,十指鲜血淋漓却一点也不痛,将师傅放在坑里,眼泪终于簌簌而下,道:“师傅,你安息吧!没用的徒儿找回娟妹便下来陪你。黄泉路上你慢着走。” 文剑良刚才用双手挖土时,觉得经常有大块土无缘无故的跟着自己的手粘起来,此刻,手上因为适才用力过度,微微发抖,用泪眼瞟了一下心爱的乌龙剑,心中忽然有股强烈的感觉,只要用手召唤它,它便会过来! 伸出手去,一只血掌在空中微微颤抖,运力向那乌龙剑,乌龙剑竟然真动了一下,宛若乌龙点头,文剑良将所有内力都聚于右掌,五指不住抖动,乌龙剑嗖的一声拔地而起,飞到文剑良手上! 其实大唐确有吕洞宾其人,他文武双全,文能为进士,武却可以为状元!后人讹传他得道成仙就是因为他炼就了隔空取物的惊人神功,有平凡百姓见了他隔空取物的神技,以为非神人不能,后面越传越玄,他自然就成仙了。 《飞瀑真力》是以外力催引内力,故内力之生是为了抵抗外力,不住向外扩张,乃是张力。《纯阳残卷》以一生多,自然不是凭空而生,乃是吸取天地之精气,故习炼道家内功者经常要早起炼功吸取太阳精华,许多修道之士喜欢选雾气氤氲的仙山胜境也是为了吸山川精华,可见道家修习的是为了引天地之气为我用,乃是吸力。这股吸力,小成者可吸山川日月之精,大成者便可凌空御物了。虽大成者寡,有成者又何足怪哉! 文剑良执了剑,也不擦去上面的毒,见手上的黑气渐渐上升便运气一挡,那黑气便乖乖退下去,心里道:娟妹和师傅这两个最亲又最不该死的人都离开了世界,偏是我这最该死的,怎么都死不掉,连毒都怕我。 纵身跃到一块白净如玉的石壁上,猛的一剑削下去,削下一片花岗岩石头来,文剑良出手如电,乌龙剑在石片上忽东忽西,片片碎石带着火花不断弹出,便像一条乌龙在雷电里面翻腾! 不多时,一块方形墓碑已经出来。 文剑良拖着乌龙剑在墓碑上轻轻勾画,一行遒劲的字道“一代大侠刘镇川之墓”旁边还有一行小字“不孝徒弟文剑良泣立”。 刻完抱起墓碑,植在埋刘镇川尸首的土丘前,把中指伸入嘴中咬破手皮,用血把墓碑上的字描了一遍。 墓碑上鲜红的字,一如墓前人哀哀泣血的心。 文剑良想起师傅多年的养育之恩,教导之德,抱着墓碑痛哭了一顿。 哭了半个时辰,对着坟头拜了三拜,拜别师傅。 接下来当然是去武夷山。 --(本卷结束)-- 第十章 流离江湖 第一节 圆慈战败群雄惊 文剑良策马疾驰,赶往福建。他双目呆滞,木然望天,浑然不管周边的事物,一任骏马疾驰,只要一直向南,终会到福建。 忽然骏马一声惨嘶,摇头摆身,要把文剑良摔下来。文剑良飞身下马,落地时觉得脚下有尖扎之物,不待落实,在那尖物上微一借力,轻轻落在一旁,看那尖物,原来是铁蒺藜!这倒骇人听闻了,铁蒺藜本是用来扎入人身体的,他却在铁蒺藜的尖锋上借力!其实他脚底的靴子底亦被扎了一个小洞,但是还未扎到他的肉他已借力跃开,饶是如此,这手功夫已是世间罕有。文剑良见坐骑脚上扎了好几个铁蒺藜躺在地上打滚,目中似乎还有眼泪。因为它躺在地上挣扎,身上又中了数枚铁蒺藜,鲜血汹涌而出,眼看时活不成了。文剑良飞身而起,一掌打在马首,帮它解脱。借打完的回荡力身子已然跃回。 远方几个声音一齐道:“好!”接着便见一群黑压压的武林中人朝自己走来。为首的几个倒是面善,略一回想,原来是那日在张家堡大喜之日见到的江南豪杰。 一人浓眉虬髯的蓝衣大汉,隐为众人之首,摆手一挥,众人止步,与文剑良对峙而立。大汉向文剑良抱拳道:“在下姑苏地趟门赵兴,斗胆请文少侠留步!” 文剑良料想他是为张敬轩报仇,道:“你想留下我的性命?” 赵兴脸上一红道:“赵兴是什么东西,怎敢螳臂当车?但这天低下的事总抬不过一个理字,少侠残害江南武林泰斗张老堡主以及少林高僧戒杀禅师,天下英雄总要讨个说法。你武功再强,总不能想杀谁便杀谁,那武林秩序安在耶?我们已经请了少林方丈圆慈大师主持公道,请少侠稍等片刻。” “圆慈大师驾到!”有人大叫道,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让后面的一群和尚走。 为首的老僧低眉慈目,须眉血白,面上有数条皱纹,甚是安详。步法轻盈无比,手上的金禅杖上的金环随着步伐叮叮当当,晃若佛音梵咒,闻之顿涤心中凡虑。两道目光并无精光射出,倒像一个普通的慈祥老和尚,再看一眼,心中一凛,那目光清澈幽深,乃是内家功夫修炼到极致,返璞归真之象。 他身后有一十八名老僧,身上涂着金漆,在日光下金光闪闪,宛若佛祖降临。各人手上或拿短棍,或持戒刀,或缠双节棍,亦有软鞭,还有些带钩的带刺的带角的兵刃。当然是威震天下,守卫少林的十八铜人。少林每二十年便遴选十八位功夫杰出的新秀重组。这十八位老僧便是上一代十八铜人,现有的十八铜人要执行守卫少林的重任,不能调离。当然,老十八铜人比新十八铜人厉害的多。 对武林得道高僧,文剑良自然不敢怠慢,躬身抱拳道:“晚辈文剑良参见圆慈禅师。” 圆慈微微颔首为礼,双手合十道:“少侠技拟天人,奈何投靠邪魔外道,助纣为虐耶?” 旁人如何误会自己都没办法,那是旁人的事,但是圆慈禅师佛法精深,德高望重,误会自己可是大大不妙。文剑良道:“晚辈师承‘巫山一剑’刘镇川大侠门下,虽然不孝,却不敢行不义。” 圆慈是得道高僧,总道人性本善,便是恶人也饶了,又岂会因为戒杀是自己徒弟便护短徇私?况且当年戒杀的确作恶太多,有此下场,也是他之前种下的因,因果循环,也怪不得旁人。但是张敬轩为人侠义,仁德豪爽,死得实有些冤枉。 赵兴知有少林众僧保护,定然周全,心下没了胆怯,见圆慈满面悲天悯人之色,只道他要放过文剑良,捏着脖子咳两声,清清喉咙,顺便壮壮胆对圆慈道:“大师慈悲,武林中人所共仰。但文剑良这个恶徒,实是十恶不赦。张老堡主擒住他,本着仁义之心,放他一条生路。本来张堡主一片侠义,要将乌龙剑交还,不想文剑良这个没人面兽心的畜生竟然事先在剑上抹毒,大概是他怕师傅得知他作恶,想借机弑师!刘大侠从剑鞘里拔出剑立时中了毒,张堡主和戒杀大师在惊愕中被文良偷袭,含冤丧命!”这个赵兴武功并不高明,一张嘴却善能颠倒黑白,平日很被张敬轩看中,此次奉张俊杰之命前来挑起文剑良与天下英雄的争端,文剑良武功再高,总敌不过天下英雄群起而攻。他滔滔不绝的道:“数月前震惊武林的唐门灭派惨案亦是出自他之手,“唐门的尸首皆被剜去心脏,而少林的戒杀大师被他由背穿胸而过,手段一般的残忍,实在令人发指。” 那日实是因为戒杀以连环掌毒打师傅,文剑良才会对他下如此重手,事先倒也不是故意要穿透他胸膛,只是盛怒之下没有控制内力,任由它去而已。但是他这么一扯,众人显然相信两宗血案都是文剑良的杰作,他手段这么残忍,弑杀师傅又有什么奇怪的?连圆慈也相信文剑良是弑师凶徒。武林中人,弑父母师傅最为人不齿,连黑道都容他不得。 圆慈呼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少侠杀气太盛,还是跟老衲回少林,用佛法化解孽障。” 文剑良四面楚歌,当时谷中只有自己一人,要物证没物证,要人证没人证,当真是百口莫辩。更惨的是众人已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是弑杀师傅与武林大侠,得道高僧的元凶,解释只会让人当成狡辩。 文剑良见圆慈亦是与众人一般怀疑自己,虽说不能怪他,但是所谓得道高僧也不辨是非便要捉拿自己,心下大寒。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你们要取我的性命便放马过来,何必扭曲事实,捏造借口?” 圆慈惋惜的道:“施主既然冥顽不灵,老衲只好出手得罪了。”言罢拱手当胸,两臂徐徐前举,掌心相对与肩等宽,两臂平直,再屈肘,肘节向下提坠,两手慢慢内收,距胸约一拳后,两手指尖相叠,拇指轻触,掌心向内,以掌背顶向文剑良当胸。正是名震武林的《易筋经》起手式“韦驮献杵”第一势。 圆慈查探过徒弟戒杀和尚的尸首,知道文剑良的内力修为更胜于己,这才特地带了十八铜人,不然以他少林掌门的身份,抓个人还要摆那么大架势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既知文剑良的本事,旁的稀松平常的武功用了也是白搭,于是一出手便是少林至高绝技《易筋经》。 文剑良见他沉肩坠肘,含胸拔背,面带微笑,撞向自己的双臂却是暗波汹涌,宛若大海潮汐,澎湃无涯,《易筋经》向称内家第一心法,实在有它的道理。文剑良不敢大意,右脚向前跨出半步,双掌皆曲成鹰爪,分抓圆慈双小臂,使的是一招“饿鹰扑兔”。 圆慈翻转掌心向下,指尖相对,在体前缓缓下接至小腹前,两掌左右分开,翻转掌心朝上,缓慢上抬呈侧平举,两手微高于肩,向文剑良双肩砍落,使的是韦驮献杵”第二势。 文剑良顿觉两股强劲往肩上压下,立时四指并拢,拇指微曲,两手掌心相对,往上顶去,直击圆慈掌沿,这招乃是“霸王扛鼎”。 圆慈两臂上举,掌心相对,翻转掌心向上,十指相对,眼看九天之外,脚跟提起,足尖着地。突然两掌心翻转朝下,肘微屈,双掌交叠,朝文剑良天灵盖拍下。 他当然不是真要取文剑良性命,倘他的手掌靠近文剑良天灵,便点他‘百汇穴’,让文剑良休克,那便可以请他乖乖上少林作客了。 “百汇穴”是人体死穴拍中不死也残废,但是“易筋经”的精髓就在一个‘易’字,易者,改也。可以点在百汇穴却把内力透到其他穴道,而不伤人性命。文剑良哪里知道其中关节?见他堂堂高僧,竟向自己施杀手,不禁大怒!原本敬重他是武林前辈,每掌只用七成功力,现在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左掌握为拳头,径直砸向圆慈手背,同时身子一矮,不让他的手按到自己的天灵盖。 这一招是什么招式呢?什么招也不是!天下的武学,太过强调花俏,用花招引诱敌人再设法制住他,所谓的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往往十招中只有一招是实招。其实大谬矣!打斗的目的是什么?就是制服敌手,真正武功炼到深处,出手一招便可制敌,谁有空跟你玩那么多花样?可惜今人一味求招式优美,花拳秀腿,吓虎普通老百姓就算了,要是遇上高手,那肯定是自讨没趣。与人对阵,功夫不外乎四:即不攻也不守,只守不攻,既攻且守,只攻不守。 即不攻也不守那是欠揍,只守不攻那是迫不得已,既攻且守那是旗鼓相当,只攻不守,那是牛人,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文剑良此刻身上拥有刚猛无匹的内力,眼光见识亦是不同寻常,略去了繁复的虚招,赤裸裸的使出想取胜的招式,才不管他招漂不漂亮。倘若最后招式漂亮的躺在地上,招式丑的站着,那丑点有什么关系? 圆慈听到他拳风猎猎,不禁大骇,不敢跟他交掌,赶忙撤掌,右手经身体右侧缓缓向上举起,掌心朝天,五指朝左弓,松肩直臂左手臂外劳宫紧贴命门。右掌翻转向下,击向文剑良腰腹,这是《易筋经》摘星换斗势。 文剑良才不管又是上举又是下抓的,见他最终击向自己的腰腹,伸出食中二指,点向他臂上的“孔最穴”,这招后来先到,圆慈大骇,活了七十余载,什么样的高手没见过?但是象文剑良这么快的身手,实是第一次见到。出了一个如此魔星,武林要有一场百年不遇的浩劫了! 其实看清楚了敌人要攻击自己的什么部位再出手截击,那当然可以用很简单的招式来制敌,但是能在看清敌手意图后再出招,还要后发先至的能有几人?所谓招式招式当然要耍些花招,普通的人炼不到文剑良的境界,但是心计胜于文剑良的却大有人在,既然大家都炼不到文剑良的伺敌先机而后动的境界,那就大家一起来比心计,玩花招,所以武术越搞越繁复,不足为奇。其实再巧的招,最后终是要打在敌人身上才算数,也只最后那一击才有效。 用玩花招来修饰圆慈大师实在有些过分。但是推究《易筋经》的起源,原是达摩祖师开坛授道时,僧侣昏然欲睡,达摩才创出来让大家强身健体的,很多招式乃是为了让人养身并不是为杀人而创,用在制服人,自然显得有些冗余了。但是圆慈每日勤炼《易筋经》招式必须那么行云流水般的使出来才连贯,总不能只截取其中的杀手? 圆慈左脚向左侧迈出一步成左弓步。同时,左手握拳上举,拳稍过头顶,拳心向内,屈肘。肘不过膝,膝不过足,成半圆形,两腿观左拳。右手握拳,直肘向后伸展,拳心向后,前后两拳成绞绳状,继而两拳放松成半握拳状,左手劳宫穴发气,击打文剑良下颚。又是《易筋经》的功夫,叫“倒拽九牛尾势” 文剑良与他缠斗许久,无心恋战。大喝一声“着”,一双手臂内侧夹住圆慈双手,只要他双臂一拗,圆慈这双手算是废了。群雄哗然。 文剑良却抱拳后退一步道:“小子无礼,多有得罪!” “罢了,罢了……”圆慈喃喃的道:“文少侠神乎其技,实是江湖之大不幸。”众江湖中人见圆慈都俯首认栽,不禁大感忧虑,本来都想看一庄少林高僧收服恶魔少年的盛事,现在搞不好会变成恶魔少年屠宰一群羔羊的“盛事”,赵兴脸色惨白,自己造谣陷害他,看样想死得舒服点都不行了! 圆慈继续道:“老衲是甘拜下风了,但是为了避免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只好让十八铜人领教少侠神功了。” 文剑良见一开始见他带着十八个老和尚在身后,就知道这十八个家伙当然不会只是来看场子做摆设那么简单。 暗一运气,骨节噼啪作响,道:“好,十八罗汉送我去见佛祖,给足了文某面子。” 第二节 十八铜人耐我何 衣袂猎猎,十八个老铜人左突右冲,围成半圆,将文剑良罩在正中,右首的老僧叫道:“童子拜观音”。所有老僧左足皆向前跨出一步,右膝曲,左足向后扫出,乃是一个跪步。手中的兵刃纷纷向文剑良身上击落,刀枪剑戟,钩斧鞭棍,奇形兵刃,无所不有,兵器有长有短,攻往文剑良全身命门。 十八件武器,有乌有白还有灰,各色光影纷飞,却是错落有致,并不互相绞缠,攻击部位亦是各瓜分一块,并不你争我抢。着实十分厉害。文剑良一时倒不知如何破解,身形一飘,后退三丈,任他兵刃再长,总是鞭长莫及,刀剑就更莫及了。 右首的老和尚又道:“变阵!众星捧月!”众僧前扑后跃,站成圆圈,把文剑良围在中间。谁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这群老和尚一个比一个狠。好了,文剑良成了月亮,那星星呢?星星比月亮小,每个和尚头顶有六个香疤,十八个和尚,共有一百零八颗星星捧着文剑良这颗月亮,倒也贴切。 本来以文剑良的轻功要避开不让他们困在中间甚为容易,但是一味在前面跑人家在后面追实在大是不好看,索性任他们围住,也是因为看见他们刚才的精妙招数,不禁技痒,倒要看看威震江湖的武林第一阵法有什么玄妙。 谁知就这么一念之差,他把自己陷入绝境! 少林自南朝梁武帝达摩祖师后大兴,千年屹立不倒,无数高人前辈呕心沥血,对护寺阵法不断完善,形成三套铜人阵法。第一套威力最弱,是考较要出师的少林弟子的,对自己的弟子总不成痛施杀手?但是过了铜人阵的到江湖上都成为一代大侠,开宗立派,自立门户者亦不知有几。铜人阵于是声威大震,其实靠的却是最粗浅的第一套阵法。第二套阵法威力是第一套阵法的十倍,专门用来对付到少林惹是生非的武林绝顶高手的,因为普通高手随便几个少林和尚就解决了,也用不到十八铜人阵。第三套阵法又是第二套阵法的十倍,也就是威震江湖的第一套阵法的百倍!第三套阵法从创出就还没用过,因为从来没有人能闯过第二套阵。 第一套阵法是用来对自己的徒弟耍着玩的,当然不会用来便宜文剑良。是以他们一上手便是第二阵法,一招就弄得文剑良不知如何应付,其厉害可见一般。 那发令和尚又叫道:“泰山压顶!”十八个和尚皆向圈内跨一步,举手挥动兵刃,十八件兵刃悉数往文剑良当头砸下,这一下要是砸实,那不是把文剑良给分尸了?当然不会,众老僧训练有素,只要有一柄兵刃制服文剑良其他兵刃立刻撤回,毕竟少林和尚从不杀生,顶多就在你身上戳两个洞,割掉两根手指什么的。其实佛祖的慈悲还是慈悲得不到位,有空子可以钻,只说不可以杀生,那就是说只要不杀,干什么都行,所以凶狠一点的和尚口呼阿弥陀佛,一边阿弥陀佛一边把你打个半死,反正你还没死他还是佛家好弟子。 文剑良双脚叉开,身子后仰,腰以下稳如泰山,腰以上则折平了以避开那些兵刃。右手往背上凌空一抓乌龙剑飞出,飞向半空,抵挡那些兵刃。因为兵刃实在太多,四面八方都有,手要是抓在剑柄上非受伤不可,于是文剑良使出旷烁古今的内力,凌空支撑住乌龙剑。本来以乌龙剑的锋利要削断他们的兵刃是很容易的,但是他们的十八把兵刃劲道加在一起,而文剑良又是凌空御剑,所以相持不下。 众和尚,当然包括方丈圆慈和尚,以及江湖众豪杰见文剑良露了这么一手‘隔空御剑’尽皆大惊失色,武林已有数百年没有出现如此高手了,上一位能凌空取物的高人存在于三百年前,大家都只是听闻有这种绝学,谁也没见识过。总道是武林谣传,世间不可能有此等神功,没想到今日在一个十恶不赦的恶贼手中见到。 十八和尚大是惊诧,于是下手更狠,将各人一生的修为都加在兵刃上,他们修习的内功是《般若心法》,虽不及《易筋经》威猛,亦是少林一等一的内家功夫。文剑良额上大汗如豆,涔涔而下。见十八把武器与乌龙剑一直朝自己身上压来,虽然压得甚是缓慢,但是没有反弹的迹象,终究会加在自己身上。当下运起《飞瀑真力》第五重中的一招“扭转乾坤”,平日他在瀑布中,双手掌心相对,然后双手依圆弧的线路在胸前画圆,催动的内力便可以在水中形成一个旋涡,此刻使动此招,乌龙剑以剑中为轴,旋转起来,在十八柄武器上纷纷一撞,十八个老增被这股劲力震得各后退一步,圈中上空立时露出空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文剑良立刻拔身飞起,想跃到圈外去,他可不想让十八个老和尚又把自己压得一头汗。 哪知发令老僧早料道文剑良要逃逸,文剑良跃走念头刚动,他便大叫道:“佛光普照!”,众和尚左手握拳,右手为掌,右手包在左拳外面,若在抱拳施礼。各和尚口中念念有词,甚是祥和。文剑良可没想到他们还会如此客气送自己走,一愕,却觉得头顶上被一股极强的劲力挡住,奋力一冲却冲不破。 原来十八个老和尚各自发出劲力,在圈中上空合成‘金刚罩’,一个无形的气罩,一个凝聚众僧一生修为的金刚伏魔罩。文剑良偏不信邪,挺着乌龙剑便刺,要刺破一个洞好钻出去。不料那金刚伏魔罩甚是厉害,一遇到外力反抗立刻集结所有和尚的真力抵挡。这“佛光普照”已经是第三套阵法的精要所在。少林和尚平时也只是炼着为了让这套精妙阵法不至失传,没想到今日真的用来临阵对敌。 文剑良内力虽高,然那些老僧每人都有一个甲子以上的功力,一甲子是六十年,十八个和尚的功力叠加是一千零八十年的功力!虽然耗费一些在结成金刚罩其他的空门上,但是数百年的功力岂是一人所能档耶?是以文剑良猛冲之下觉得胸口恶心欲吐,周身真气激荡,嘴角缓缓挂出一条血丝。 文剑良突然记起剑身上的毒还没清掉,只要用真气把剑身烤热,让毒气散发再用掌风打出去众和尚岂不全部束手?但是那十八名和尚的性命不免不保。那就跟少林结下血海深仇了,而且他们罪不致死,如此做有违侠义所为。 转念又想,倘若等下被他们的兵器一起打中,那我哪里还有命在?反正我就算逃了此劫,不久也要殉情,连我这么年轻死了都不可惜,这群老和尚年纪都是一大把,死了跟寿终正寝也没什么差别。越想越邪,众和尚要是再出杀手他非走邪路不可,反正是要自杀向师傅谢罪,顺便向几个老和尚谢罪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其实很多本来正义的侠士,最后被江湖误解,逼迫走上邪路,亦是常有的事:既然我做好事你们容不得我,那我就干恶事咯!你们要混我也要混啊。 忽然一声晴空霹雳,“哈哈哈……少林和尚名震天下,果然不同凡响,十八个老和尚一拥而上,杀一个晚生小辈!”两股劲风击向两名和尚,两和尚吐血倒地,阵法立破,文剑良抽身跃出,飘了七八丈远。他一听那声音便知道是骷髅教魔尊玉奴到了。但见林中凌空跃出一个黑披风的虬须壮汉,披风上的骷髅阴森一如以往,果是骷髅教魔尊玉奴。 玉奴身后衣风猎猎,又跳出四个人。左首第一个碧衫流翠欲滴,人儿更是娇滴滴的惹人怜爱,只是娇艳的脸上有些憔悴,赫然是“魔教妖女”碧瑶。碧瑶身后有一个蓝衫老者,老者满脸乖戾,背上背上两九瓣铜锤,虽已老迈,从黑色劲装下可看出肌肉虬结,看样外家硬功大是不弱。老者后面是一个粗头大耳的肥胖汉子,衣服上打着紫色的边幅,手上提着一柄玄黑的锥子。最末的一个甚为年轻,一袭红衣,与文剑良一般年岁,赤手空拳,负手在背,竟然有宗师风范。 “要比人多我骷髅教可也不怕你,少林号称弟子三千,我骷髅教却有三万教众。但我可没圆慈你这老和尚那么怕死,出来行走江湖还要带这么一大帮人!”玉奴对着圆慈大师道:“大师还是躲回少林去研习佛经典籍为好,想出名头又怕输出来混很辛苦的。” 圆慈老脸一红,合十道:“施主教训得极是,老衲是服输了。”玉奴本来随口胡诌,没想到圆慈竟然真的认输,文剑良那小子若不是女儿喜欢非缠着自己来救才不理他。那小子明明武功平平,怎么江湖公认武功第一的圆慈禅师竟然俯首认输?不禁瞧了文剑良一眼,见那混小子正呆呆的看自己的女儿,而自己的女儿也痴痴望着他。 原来文剑良在看来者是什么人的时候,见碧瑶用幽怨的目光一直瞧自己,来而不往非礼也,她瞧自己,自己不瞧她是不礼貌的,就对着瞧上了。 碧瑶是在怨文剑良一去多日,连个讯都不捎给自己。那日她放文剑良离开白骨林后便甚是后悔,怕他就此一去不返,于是命令所有门人去探查文剑良的消息。昨日手下人回报说有大批武林人要围捕文剑良,她跟自己的父亲求了半天,魔尊拗不过宝贝女儿只好带着四大护法前来搭救。其实他们若不来搭救,文剑良使毒原也可以脱身,不过那不免得罪天下英雄。只是他们出现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魔尊亲自出手救文剑良,文剑良跟天下英雄说他跟魔教没有什么关系,就是傻瓜也不会相信。文剑良心里道:算了,一死万事休,那些许虚名有什么好计较的?侠名和骂名对一具白骨来说都是一样的。 玉奴一指背后道:“跟天下英雄引见一下我四个不成器的属下。第一个貌美如花,艳惊天下的姑娘是老夫的女儿,闺名碧瑶,江湖上恶名赫赫的‘碧妖魔姬’是也……哈哈……也只有老夫才生得出这么漂亮的美女。”指着碧瑶身后的老者道:“这位是‘蓝魔’公孙鼓,他的九瓣铜锤不知道砸烂过多少成名好汉的头颅。”那公孙鼓对着群豪轻轻哼了一声道:“老夫这厢有礼了。”嘴上说有礼其实倨傲已极,连抱个拳都没有。玉奴又指着公孙鼓身后提锥子的胖汉道:“这位是‘紫魔’,在武林大众面前正义凛然背后却行苟且之事的当心了,哪日他的锥子可能穿过你们的胸膛。”最后指着那个少年道:“‘红魔’欧阳少华,老夫不中用的弟子,将来要继承老夫的衣钵,君临武林是迟早的事,大家不妨先亲热亲热,以后见面也好说话,哈哈……哈哈哈……” 他这一番解说,天下英雄不禁都脸上变色,文剑良是什么人物?竟能使魔教教主与四大护法齐出!四大护法在江湖上名头极响,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灭人满门。天下的小门小派无不人人自危,恐怕一惹上这四个瘟神,哪天脑袋是怎么掉的都不知道。这四大魔头能各挡一面,魔教教主与文剑良更不用说,原来的局势已经逆反,现在是邪气压住了正气。 众江湖人皆是后悔莫及,没事那么好奇凑什么热闹,文剑良杀了什么大师什么大侠关我屁事?现在倒好要死要活别人说的算。 魔尊玉奴说大家亲热亲热当然是说谁有种就站出来比试比试。圆慈大师刚才已败在文剑良手上,不便出手,十八铜人伤了两个剩下十六铜人,十六铜人阵少林可从来没摆过,就算加上圆慈自己也才十七个和尚,要马上去河北嵩山少林调人,总不能让魔教的人在这里等自己的人手到来吧?所以少林派是不能再出手了,其他的江湖豪杰更不敢吭声了,平日里在地方上自然要摆足豪杰的派头,现在面对的可是天下最狠的魔教,你敢伸手手没了,伸脚脚没了,伸头头没了!谁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魔尊玉奴哈哈道:“老夫是俗人还有一堆俗务要处理,可不象各位武林豪杰这么有空,一大堆人欺负小孩子。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老夫先失陪!”说罢挥手让众人走,文剑良当然跟着走,自己不走难道还等那群和尚送吗? 圆慈以无限轻柔的声音道:“文少侠回头是岸!……我佛慈悲,此人惠根非浅,愿佛祖以大智慧化之……” 文剑良对圆慈肃然起敬,但是敬归敬,走还是要走的。 第三节 天下第一美堕情障 魔尊在前,四护法随后,文剑良断后,大家是来救他的他当然不好意思跑前面。 六人皆是绝顶高手,展开身法,转瞬已经翻过了好几座山头,看方向应该是要带文剑良回白骨林。然文剑良此行目的乃是福建,于是加快身法,挡在魔尊玉奴面前道:“多谢前辈及诸位援手之德,晚辈无以为报……”文剑良对不熟悉的人总这么老套的鬼扯客套话。魔尊玉奴并不停下,见文剑良背面而驰,还一边向自己抱拳做揖,倒像后背也长了眼睛,居然速度一点也不慢下来,不禁暗赞,魔尊摇手一挥止住他的废话道:“要感激你就去感激那个野丫头吧,老夫没事救你这毛头小子做什么?别以为你自己真就讨所有人喜欢,也就那野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才会把你当宝” 文剑良脸上一红,向旁一闪让出路来。碧瑶见文剑良停下便也在不远处停下。低着头一双纤手摆弄自己的衣襟。少女都喜欢扯自己的衣襟,扯来扯去又不把衣服扯破,也不知道她在扯些什么。 其实仔细一想就知道,她们是用扯衣服来掩盖内心纷乱的思绪。 其他三个护法当然很识相地跟魔尊走了,别看碧瑶在情郎面前扭捏害羞,要是惹恼了她那可比惹了魔尊下场还惨。 碧瑶在那里扯衣襟意思当然是让文剑良乖乖把自己送上门来,文剑良当然不会傻到这都不懂,足尖轻轻在地上一点,飘落到碧瑶身边。对她施了一礼道:“多谢姑娘数次救命之恩。” 碧瑶幽怨地说:“我救了你,你……你却轻薄我!” 文剑良大窘,其实上次也没看到什么,不就两条雪白如藕的胳膊,还有鲜红的肚兜吗?对他来说自是没什么,对碧瑶来说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要是别的人看到她那时的模样,不割下他脑袋才怪! 碧瑶倒也不是怪他轻薄自己,轻薄就轻薄了,但是轻薄完要负责任的嘛!这家伙一离开就当成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连一字音讯都不给自己捎回来。 其实文剑良也真的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正不该看也看了,巴掌也让她打了,还要怎样? 文剑良心里道你这丫头真是小心眼,不小心瞧你一眼难道你要念叨一辈子?这话当然不能说,说了肯定被她打成猪头。假装自己罪大恶极,现在要痛改前非:“都怪这双该死的眼睛,我把它挖出来让姑娘解恨。”说罢右手食中双指如钩刺向自己双眼,碧瑶大惊,纤掌如蝶,抓住文剑良右腕。道:“我可不想以后人家说你有眼无珠才跟我在一起。”言罢脸上微霞,无限的姣美可人。 文剑良如果真想把自己弄成瞎子她哪来的及相救?但是推及世间很多所谓的上吊割腕过的人竟然能大难不死,其实哪有那么多奇迹?大多是他们心里压根没想死,哪有可能真心诚意要死死不得的?倘有读者想死却多次死不成的,请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教你几个方法,你死不了我负责。很多的自杀其实只是为了吓人,让别人关心自己。例如在要上吊前要大叫‘我不活了,死了算了。’然后看到门外有人影闪动才赶紧把椅子踢掉,家人冲进来把他解救下来,对他百依百顺,一次诈死就完成了。再比如说割腕,故意避开大动脉,在手腕上的肉不痛不痒的开个口子放血,怎么会死得了?如果她很有诚意要上吊那就静悄悄把脖子在绳套一一套,安静地离开,死不了就见鬼了。还有那割腕的,咬紧牙把大动脉割断要还死不了,那你肯定是僵尸。 文剑良大感诧异,不想以后人家说你有眼无珠才跟我在一起?谁答应跟你在一起了?其实许多美女都有这毛病,很多人追求,然后她看上某一个,就以为他必定无条件跟自己在一起,因为自己那么漂亮他没理由拒绝,其实这都是一厢情愿,没理由你漂亮我就不能拒绝你。 碧瑶人既美艳,在教中身份又高,平日上门求亲的真是多如过江之鲫,似乎天下男子都放在哪里等她挑,她对谁点下头,那人便艳福非浅,求之不得,怎可能拒绝? 偏偏她遇到的是文剑良,耶律菁是第一个壮烈牺牲的,接着是若柳,现在轮到‘江湖第一美人’了! 情感这东西是最难捉摸的,天下公认的第一美人未必便能让每个男子趋之若鹜。 许多事情的发生,文剑良是无法控制的,他怎能料想好好的一个大老爷们突然穿着肚兜就跟你说本姑娘是女的。 江湖中有太多的变数,倏然降临,祸福难料。 文剑良上次婉拒若柳后她便拿剪刀割自己的手腕,这回他可不敢再赤裸裸的回绝了,总该想个方子,不着痕迹地让她明白自己心里只有娟儿,容不下旁人。 “这可是你不让我挖的,以后万一我再看到你换衣裳怎么办?”文剑良刚讲完此话便想拿剑割掉自己的舌头,说出来的话总跟心里所想南辕北辙。 本来在想办法婉拒她,现在不但没有婉拒反而还有些挑逗意味了! “天下倘若有旁人偷瞧我换衣裳,我一定一剑取下他首级。”旁人偷看就砍脑袋,那就是只特许文剑良独看了。 女子都是如此,只要她心中有了他,他做什么事情都是可以的,旁人敢效法他就是自找死路。 文剑良大窘,他平日与娟儿斗嘴,反正都是非卿不娶非郎不嫁,斗起嘴来根本不考虑男女大妨,斗惯了,跟女子讲起话来自然而然的溜出这些话来,此刻才觉得难为情,怎么扯起此话题的?文剑良自己亦不知。 此话题再讲下去有些艰难,文剑良咳咳两声道:“今日多谢姑娘搭救之恩,日后若有命在,自当亲上白骨林致谢。”文剑良想找借口离开碧瑶去福建。明知自己去福建取了娟儿尸首便回幽谷自尽,绝不会有命在,又不想用假话哄她,于是说什么‘日后若有命在,’云云,好像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死,其实是死定了。 说了日后再亲自上门拜谢那现在当然是要告辞了。碧瑶眼角流下两行清泪道:“你……你……又要走?” 文剑良自己虽然偶尔也哭下玩玩,但他实在不理解女人的眼泪怎么就那么丰富,当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相见哭,不见哭,临别更哭;高兴哭,难过哭,实在找不到流泪的原因也要来个‘临风落泪,对月伤怀’。所以文剑良并不懂碧瑶这泪的重量,只道是例行公事。 这两行泪是一个少女情之所系,其重于少女而言何亚于泰山! 文剑良最见不得女人流眼泪,道:“姑娘不必为我这无足轻重的人浪费眼泪,他日文剑良若得不死,必到白骨林会会你这个好友。”文剑良所说的‘好友’乃是当初他们在唐门旁山路上首遇时两个男子的友情。 “好友……好友……”碧瑶喃喃道:“好个好友……好狠的好友……” 这句话,文剑良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做好友很狠吗? “在下确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再次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文剑良一心牵挂娟儿。 “好,好……一个谢字把什么都推得一干二净!”碧瑶幽忧地道。 文剑良觉得她的话都怪怪的,也没心思去细想,既然她说好了,那就走咯。 第四节 若柳出家 可怜碧瑶虽为武林第一美人,哭得跟泪人儿似的,芳心寸断。文剑良终是远去了,他也并不是真的不解风情,但他自幼与娟儿一同长大,感情真是坚愈铁石,任何人都不可撼动。碧瑶埋怨了几句负心薄幸,死没良心之类的言语皆消散在空中,文剑良浑然不闻。 一日之后文剑良已入浙江境内。在街市面摊用餐的时候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知是有人跟踪自己,当下也不露声色,吃完饭乘马驰到一株大树下时,文剑良双手在马背上一撑,以快愈闪电的身法跃到树稍,马儿失了人控制便在原地转悠,不多时,便见一个蒙面劲装少女骑着一匹雪白骏马驰到树下见了文剑良的坐骑上无人,“咦?”少女勒马向四周探看。少女身形曼妙,凹凸有致,线条柔美。文剑良总觉得这线条甚是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何人的身子,其实蒙了脸,少女的身子并没有大差别。 文剑良一个‘倒栽葱’从树上头下脚上的落下来,边道:“姑娘可是在找在下?”快要到地面的时候一个翻身,英姿飒飒,立在少女马前三步之处。 少女贝齿咬住下唇,也不答话,从马背的剑囊中取出两柄细长宝剑,左手剑刺文剑良前胸,右手剑劈他颈项,剑法甚是凌厉,但她的内家修为显然与文剑良相去甚远。文剑良总觉得她乃是故人,故左手负手在背后,右手出掌,一招“清风拂柳”,五指轻拂,拂去她砍向文剑良颈项的剑,接着化掌为拳,伸出食中二指夹住她刺向自己胸口的剑,那少女使力回夺,那剑却像粘在文剑良双指间般一动不动。她倒有自知之明,索性放了手弃剑。左手剑在空中划个半圆,手腕一颤,一道剑光朝文剑良下盘削来。文剑良任她的剑削过来,到快碰到自己身体的时候,右手往下一沉,夺来的剑的剑柄便撞在她的剑身上,这一撞那少女的剑竟往天空飞去,她的剑上竟然一点劲力都没有!她并无心伤害文剑良,倒像是熟人开玩笑。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少女竟然跃向天空,用自己的胸脯去迎接那飞起的剑! 文剑良大骇,待要施救,奈何距离太远,“哧……”那剑已插入少女胸口,少女砰然倒地。胸前伤口鲜血汩汩冒出,还好并未刺中心脏,文剑良飞身过来,也顾不得避什么男女之嫌,在她胸前点了数指帮她止血,伸手抓掉她面上黑纱,一张俏丽无比的脸蛋儿上清泪纵横,那脸蛋再熟悉也没有了,竟然是若柳! 若柳一双美丽的杏目中晶莹点点皆是泪,喃喃的道:“爹爹杀了你师傅,你又杀了我爹爹,咱们……咱们是不能在一起的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她竟然是一心求死! 文剑良这才知道低估她对自己用情之深了,她竟要用生命来守护这段情! 文剑良满心愧疚,自己是没办法用对等的情感来还她的。他将若柳轻轻放在地上道:“你等我片刻,我去采些草药。”若柳只是痴痴望他,不置可否。 从前在幽谷炼功时经常受伤,是以对止血药草并不陌生。不多时便采了一把,放在掌心,双掌合拢,轻轻一搓,药草已经稀烂,草汁溢出。文剑良将药草放在右掌心,左手迅速拔出若柳胸口的剑,那伤口还未觉察是什么回事,来不及决定是不是流血,他右手的草药已经填进那伤口。文剑良的手指在那草药上轻轻揉动,以让药草的汁液流出,溶入她血液,加速药效,但那伤口就在若柳乳房下一寸,他这么揉来揉去,揉得若柳满脸通红,忽又想到再也不可能跟他一起,不禁珠泪泛滥。她声音大为悲戚,道:“文哥哥,你最后抱我一次,只要一刻,只要一刻……我便可以回忆一辈子了……一刻后我们再也不要相见。我深爱杀父仇人,大大的不孝。”言罢伏在文剑良肩头痛哭起来。文剑良亦是莫名其妙的悲从中来,轻轻搂住她纤腰,眼泪亦簌簌而下。两人皆一言不发,相拥了一刻,若柳松开文剑良,一双纤手端着文剑良的脸,仔细的瞧了许久,好似要把他印在自己心里。 最后在文剑良右颊上亲了一口,然后闭上眼,双手合十道:“贫尼法号绝尘,今后日日为公子诵经祷告,愿公子健康长寿!” 文剑良大骇,前几日若柳还在骂释迦牟尼,一月不到,她竟然便要削发为尼!不禁惊诧地道:“柳妹这又是何苦?以你的绝世姿容长伴青灯,要害得佛祖也动凡心了。” 若柳眼角流下泪来,拾起地上本来遮脸的黑纱绑在眼睛上,她怕自己一张眼望见文剑良方才狠下的心又会柔软,她的声音柔媚一如文剑良刚在‘盈春楼’见到她时的光景:“与公子方才相拥一刻,若柳这一生足矣!从现在始,若柳已死,贫尼乃方外之人,施主请自重,‘柳妹’之称亦化烟云,不复存在了。”若柳明明是妙龄少女,偏要学老尼姑的语气,文剑良想笑,却是心如灌铅,怎么也笑不出。 若柳左手捂住伤口,右手在空中探路,往大路上去了。 文剑良还想说些什么,喉咙哽咽竟是发不出声。 若柳对自己情深爱重,如今却孤守青灯,实是造化弄人。 然人之一生岂能尽如人意耶? (作者注:除了娟儿跟文剑良结成神仙眷侣,如何安排其他美女,我实在想白了好几根头发,这一章写得比较沉重,所以写得简短点,省得大家想拿石头砸我) (晕,有一位蛛蛛在兄弟果然是怜香惜玉之人,他让我把男主人公弄成有一群老婆的享尽齐人之福的爽呆了的大老爷子,现在我犹豫不决,请您到书页投票帮我决断。请兄弟姐妹们热心点,你们投票的结果直接影响每个人物的结局。前天我本想让娟儿死掉,有人骂我不是东西,我就想办法让娟儿活了,死人我都能弄活其他的更不在话下,你们想让文剑良出家都可以。我一定尊重投票结果。若柳出家还是可以还俗滴。哎,蛛蛛在你这死小子十成的一个小色鬼,文剑良的师傅死了你都不叫,大美女一出家你就跺脚) 第五节 武功尽废 文剑良大是郁闷,似乎每个喜欢自己的少女都没有好下场:耶律菁,含泪而别;碧瑶,含泪而别;若柳,含泪还带伤;娟儿,终于找到一个不流泪的,但是她连命也没了! 郁闷了三四日,终于郁闷到武夷山了。想到快可以到地下见娟儿和师傅了心情反倒好了些。 平日里人们见别人着急做某事,总说:“你赶着去投胎啊!”文剑良正是赶着去投胎,原本半日的脚程,文剑良一个时辰便走完。 玉女峰秀美依旧,所谓物是人非,文剑良的心境与第一次已是大不同。从前总觉得只要一掌把自己解决了,一了百了,干干净净。现在有太多少女的眼泪叠加,压得心里沉甸甸的,总觉得亏欠了世间太多,死只是逃避的懦夫行径。当然,殉情的懦夫比其他类型懦夫要好一点点。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文剑良不敢再冒失的冲上去。在玉女南峰下对山洞恭谦地道:“晚辈文剑良向林老前辈请安!” “咳咳咳……臭小子,老婆子没死就不错了还安什么安?”林兰蕙的声音大是虚弱,显然受了极重内伤。 文剑良大吃一惊,林兰蕙武功甚是不弱,何人可以将她打成重伤? 文剑良倒不好开门见山地讨要娟儿了,道:“前辈惠赠奇书,晚辈获益良多,可需晚辈输些绵薄内力吗?”林兰蕙要是知道这混小子只看了《纯阳残卷》的内功心法,对自己呕心沥血的得意之作《兰蕙手扎》一眼也没瞧的话,不掐死文剑良才怪。还以为他在夸自己的手扎写得好,心下大快。 “咳咳……好孩子,果然识货,我可是花了一辈子的心血。”刚才还是‘臭小子’,现在已经升级为‘好孩子’了。文剑良却听得一头雾水,《纯阳残卷》是她花一辈子时间杜撰出来的冒牌货? 她突然声音转急道:“老婆子一时半伙还死不了,你速去邵武,娟儿被‘邵武四恶’劫走了。鬼影已经追赶过去了,他是不成的,你去助他。” 文剑良大晕,怎么娟儿的尸首除了自己还有那么多人感兴趣?大家抢来抢去,好玩吗?也没空闲瞎想,道:“如此晚辈告辞,前辈多多保重。” “邵武四恶”横行闽浙,臭名昭著,很容易就打听到他们的巢穴在邵武,叫‘四贤山庄’。此庄名真是不要脸,其实世上恶人作恶他们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好东西,偏偏恶人有两类:一类是君子型恶人,他们额头上写着一个恶字,见人就说:老子是坏蛋,别惹我,作者本人属于此类。还有一类是小人型的恶人他表面跟你称兄道弟,你一转身他的刀子马上插到你背上,作者的老板属于此类,当然‘邵武四恶’也属于此类。 邵武位于武夷山南麓,史称‘南武夷‘。邵武是入闽重要通道。兵家必争之地,因地势险固,易守难攻,故名‘铁城‘。 两个时辰后,文剑良已至邵武,在乡民的指引下找到了无数人谈之色变,望而却步的‘四贤山庄’。庄前道上两行柳树,枝条摇摆,无聊的拂动着无人的萧杀。 庄院倒也宽广恢弘,一个烫金大扁‘四贤山庄’亮得刺眼,也不知主人怎么好意思挂这块匾,反正乡民们心里都有数。适才文剑良问一个乡民说:“请教邵武四恶的府第何在?”他便说:“你是问邵武四贤的府邸吧?在城南五里。”‘贤’和‘恶’在‘邵武四恶’的淫威下竟然变成了同一个字。 山庄门口大开,连守卫的人也没有,因为根本没人嫌命长敢来惹事。 “晚辈文剑良,求见邵武四……贤四位老前辈!”门是开着,礼数却不能废,直接闯入人家宅内他把你当贼杀了你也只能认命。 一个小厮出来对文剑良行礼道:“四位老庄主恭候文大侠大驾多时。这边请。”手往门内一摆,请客入门。 文剑良道:“有劳小哥。”跟他走进去。庭院里青草郁郁,繁花锦簇,倒布置得甚是清雅,便像读书人的庭院,毫无武林中人的腾腾杀气,满院刀枪。 小厮把文剑良带入“结义厅”,厅内正中有四把檀木大椅,椅上雕花镂禽,甚是精美,三把椅上坐着三位老头,第四把空着。三位老者皆着青色儒服,便如教书先生一般,看起来倒真的似个‘贤’! 左首第一位老者见文剑良进来,起身彬彬有礼地道:“少侠远道而来,未曾远迎,还请恕罪!”第三座的老者道:“老二,他又不是江湖中来访的客人,跟他瞎客套什么?”神色甚是乖戾,与儒服半点都不相配。左首第一位老者一拍脑袋道:“平日里装客套装惯了,都忘了他是咱们的阶下囚了。”脸上露出狰狞之色。 文剑良不禁大怒,道:“哼哼,走进贵庄便成你阶下囚了?我看未必。” 左首第一位老者嘿嘿笑道:“武功老夫自是不及你,但是你的相好在我们手上……哟……那水灵灵的样子,老夫春心都动了想跟她好上一回……” 文剑良听他辱及娟儿,展开身形,用内力罩住他,缓缓的在他脸上顺手一巴掌反手又赏他一巴掌。那老者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血里还有两点白,是两颗门牙。 侧厅突然有声音传来道:“你的相好在此,休要逞凶!”文剑良回头一望,脖子便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一个少女花容憔悴,嘴上塞着布块,双目泪光闪闪满是幽怨瞧着自己,正是娟儿!那老者的左掌放在娟儿头顶,只要他在娟儿百汇穴上戳一指,那娟儿就要真的离开文剑良了。 娟儿没死,娟儿没死!文剑良心头汹涌澎湃,千言万语不知要说什么,傻傻的道:“你怎么还没死?”娟儿嘴上塞着布团,嘴角却翘起来,嘟着小嘴。 是我的娟儿,果然是我的娟儿!她嘟着小嘴的时候是最让文剑良着迷的时候,第一次壮起胆子吻她也是在她嘟嘴的时候。 他此刻满是柔情,浑没把旁人看在眼里。 “你不要枉动哦,不要枉动哦……你的相好可在我四弟手上。”文剑良这才注意到刚才被自己打了两巴掌的老者,一手抹着他嘴角的血,一手挺在半空中,看来是想打文剑良,却又没胆子,正说话壮胆。看到文剑良回转头,赶紧把手放下来。没多久,又举起来,轻轻在文剑良颊上打了一巴掌,看到没事,哈哈笑道:“臭小子这下可乖了。”他张嘴时满口的牙齿上均沾着血红色,又少了俩门牙,说话漏风,实在不雅。 文剑良若展开轻功过去抢娟儿,以他快愈闪电的身手原也有六七成的把握,但是他身法再快,那老者的手就在娟儿头上按着,距离实在太近,基本没什么距离,文剑良怎么敢拿娟儿的性命来赌自己的手快还是“老四”的手快? 老者见打文剑良成功,不禁兴起,双手左右开弓,劈劈啪啪在文剑良脸上打了数十下。“哈哈哈……看你还打我……看你还敢打我……你不是很能打吗?” 坐在大堂正中的老者道:“老二,够了!”看样他是当家老大。 打文剑良的老者道:“是。”退后落座。 当家老大道:“文大侠的武功很令人不安,文大侠还是自废武功吧!” 娟儿闻言拼命扭动身体,但只是轻轻扭曲了几下,一动不动,显是被人点了穴道。她拼尽全力摇了摇头,示意文剑良万不可自废武功。 文剑良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愿娟儿受一点点伤害,他运起雄浑的内劲,骨节劈啪作响,从脚底的“涌泉”至踝上“太溪”至小腿“中都”至大腿“箕门”至腹下“丹田”至“命门”至“灵台”……传出十余声沉闷的爆裂声,文剑良瘫在地上,用眼望着娟儿,娟儿已经成了泪人,嘴角抽搐,似要开口骂他,他却傻傻笑着:一身功夫何足道哉,只要保你周全,便要我的命也尽管取去。 在场诸位都是行家,知道文剑良筋脉寸断,一身功夫是废得彻彻底底了。 刚才被文剑良打了两巴掌的老者过来在文剑良背上踩两脚,咔咔两声,文剑良勒骨断了两根。文剑良痛得头望天一仰,“啊……”惨叫一声,痛得晕了过去。 “老二”道:“看你以后还怎么耍威风,哼哼……” 当家老大道:“好了,别弄死他,飞鸽传书,让张公子过来。他可是吩咐过了要亲自手刃仇人,为父报仇。” 张公子者,张俊杰也。 第六节 娟儿失身 张俊杰从门外哈哈大笑的走进来道:“大庄主,我已经来了,不必放信鸽了。还是二庄主想得周到,知道一定万无一失,事先便通知我磨好剑准备宰杀这小子了。”原来二庄主为了邀功,数日前他们抓住娟儿便通知张俊杰赶过来了。 ‘老四’把娟儿放在墙角也过来拜见正从外面走进来的张俊杰。四个老者一齐道:“参见少堡主。”原来‘邵武四贤’武功虽高,却没什么资财,于是投靠张家堡,‘四贤山庄’的一切开支用度皆由张家堡支付。张家堡家大业大,有大片祖业,也不差这么一点钱。 张俊杰道:“你们做得好!”从胸前衣襟中取出一叠银票给大庄主道:“拿去添置些衣服家具。再请庄中所有兄弟们喝酒庆祝老堡主大仇得报。” “多谢少堡主!”大庄主武功不知比张俊杰高到哪里去了,却为了钱而卑躬屈膝。 张俊杰见死敌文剑良就躺在地上,脸露狠色,过去踢他一脚泄恨。却闻从墙角传来的从咽喉发出的如哑巴的嘶哑声,张俊杰徇声望去,那人貌美如花,手被反绑在背后,口中塞着布,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娟儿!数日前他接到‘老二’的信函时就知道娟儿还活着,这才巴巴的赶来。有没有捉到文剑良无所谓,反正美人是要定了。 张俊杰怒斥道:“哪个混帐东西,这么对待本公子的心上人?”冲过去,拿下娟儿口中的布团,娟儿并不道谢,直接道:“你要敢伤害良哥哥,我马上自尽。” 张俊杰一阵冷笑,心道:看样是得不到你的心了,那我一定要得到你的人,我一片真心爱你,你却只爱别人。我先要了你身子,让你们两个一起痛苦一辈子。他恨恨的瞪了一下文剑良心道:你占有她的心我就占有她的身子,让你生不如死。 张俊杰的左手在娟儿脸上轻佻的抓了一把道:“好,你把身子给了我,我就饶他一条狗命。” 娟儿大骇,自己的身子当然是要留给文哥哥的,怎能给旁人?喃喃道:“不……不……” 张俊杰放开娟儿走到文剑良身边,抓住文剑良的脖子用力一掐,文剑良的脖骨格格作响,便似快要断掉一般。 “我答应你……”娟儿尖叫道。 张俊杰哈哈淫笑道:“借贵庄宝地一用!”过来扛起娟儿便往客房而去。 娟儿在他肩上用绝望的目光望了文剑良一眼。便像一只待死的羔羊,对他有无限的眷恋。 张俊杰将娟儿放在床上。颤抖着手便去解她胸前的衣裳。他已不知做了多少次同样的梦,现在自己心爱的美人终于到手了还是不禁紧张,心跳加快。 娟儿自然而然的往旁边一挣,躲过他,张俊杰情欲大发,岂容她躲?阴恻恻地道:“你再挪动一寸,我立刻出去杀了文剑良。”又扑过来。 娟儿本来武功远胜于他,但是在文剑良大闹张家堡喜堂时她失血过多,此刻身子还很虚弱,无法与他抵抗。 他的魔爪再次伸到娟儿胸前时,娟儿果然闭眼一动不动,只是双目泪如雨下,贝痴把下唇咬出血来。 他轻轻地揭开娟儿的衣衫,一具洁白如玉的恫体,淡淡的散发着少女的肉香。两只粉雕玉琢的玉乳迎空傲立。 他不禁情欲大炽,扑上去压在娟儿身上,进入她,逐渐疯狂起来…… 娟儿只想自尽,但是自己死了,文哥哥一定马上随自己于地下,为了他必须活着,忍辱负重地活着。 她闭着眼,咬着牙,任他在自己身上疯狂。 第七节 阴阳双修 张俊杰疯狂了三次终于满足的走了。 娟儿心里恨恨地道:“迟早要手刃你这无耻淫贼!”她望着床铺上的斑斑落红,眼泪扑簌簌落个不止。下体传来的疼痛又怎么及心里的痛呢? 最后的防线破了,少女的绮梦破了,苍天毁灭女人最残忍的方式怎么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呢? 她好后悔!从前与文剑良在幽谷经常打闹,有时动情也差些把持不住,其实那时候自己拒绝他只是因为少女的矜持,倒也不是真的要拒他,怎知那混小子一听自己拒绝马上乖乖的,他要是不老实点多好! 现在自己已是残花败柳之身,怎堪再事君子?跟良哥哥终是再不能在一起的了,不禁芳心寸断,五内如焚。要是能死该多好? 文剑良被关进地牢,他是用来胁迫娟儿就范的利器,当然不能杀。 文剑良慢慢醒来,背上痛极,忽闻铁门铿锵,外面又押进来一个黑色劲装女子,竟然是若柳! 若柳不是去出家了吗?原来她在去峨嵋落发为尼的路上,她从前的贴身丫鬟突然找到她,说她哥哥收到飞鸽传书,已经捉到文剑良,在‘四贤山庄’,她哥哥正要赶去杀他呢! 若柳哪里还有心情去出家?也顾不得身上的伤,赶向‘四贤山庄’,若柳那两下子,又受了伤,怎能是‘邵武四恶’的敌手?三下两下就被逮住了。‘四贤山庄’,顾名思义,是四个贤人居住的地方,又不是天牢,当然只有一个地牢,于是若柳也被押到这个地方来了。 文剑良差异的道:“绝尘尼姑姑娘你怎么也来了?”他见到娟儿,心情甚好,故意挑逗若柳。 若柳白了他一眼道:“还不是为了你这没良心的死人。”她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想通了,父亲杀情郎的师傅在先,情郎杀自己的父亲在后,为师傅报仇,没什么过错,那是上代人的恩怨,而且错在自己的父亲,其实她平日就觉得父亲和大哥的行径不太光明,现在父亲安息了对武林来说或许反而还是好事。 现在很多少女都是如此,情郎是不可能做错事的,父亲不喜欢他,那是因为父亲是老古董,反正是父亲的错。请女读者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也如此?反正若柳分析到最后,文剑良一点责任没有。 原本文剑良便没错。 若柳原本狠下的心,一见到文剑良就消失无踪了。尼姑还是让给其他与佛祖有缘的人去做吧,本姑娘凡心未尽,虐根未除,达不到做尼姑的境界。 “哎哟……我可真的要变死人了!”文剑良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脊梁狂痛。 若柳以为他装蒜,在他胸口狠狠捶一拳道:“你去死吧,想装死博取本姑娘的可怜。”她可没想到这一拳真的差点把文剑良打死! 文剑良痛得哇哇叫,满头大汗,若柳这才相信他真的受重伤,心下疼惜,嘴上却道:“活该,谁让你平日都不讲正经话。”文剑良没想到疼得差点断魂,她却无动于衷,自怨自艾起来:难道我平常做人真的很差? 若柳轻轻解开他的衣裳,这已不是第一次解他衣裳了,动作倒甚是流畅,文剑良还是痛得大叫了数声。只见他背上有两个红肿的鞋状淤痕,还有两处骨头突出,若柳傻了眼,她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温柔地道:“你再忍一下,我想办法请个郎中。” 她没说比说了好,在监狱里,去哪里请郎中?那就是让他忍到骨头自己粘合?文剑良和若柳可不知骨头就算粘合它也不会乖乖的刚好粘到原来的位置。 既然若柳和文剑良都不知道任它自然粘合的害处那就任它去黏合咯。若柳温柔款款地陪文剑良东拉西扯,想分散文剑良的注意力,以免疼痛难奈。 其实文剑良还是痛,但是不想让她知道她半天的废话没什么效果,咬牙装出笑脸。 幸好傍晚又进来一个红衣伙伴,若柳不认识,文剑良却认识,是魔尊的徒弟‘红魔’欧阳少华!文剑良诧道:“是阁下?” 原来碧瑶终究放不下文剑良,就命平日最听自己话的‘红魔’欧阳少华去跟踪文剑良,有必要的话就出手相助。她怎么知道欧阳少华听她的话是因为喜欢她呢!对欧阳少华来讲,自己是魔尊的得意关门弟子,原本师傅便暗将碧瑶许给自己了,怎料半路杀出个文剑良! 这下更是荒谬,竟然要自己去保护他!但是他从来都不肯逆师妹的意思,便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也要去。 他眼看着文剑良在大厅威风凛凛的打二庄主,怎知他突然劈里啪啦把自己的武功给废了。 傍晚他来探地牢,被四个庄主给擒了,就进来陪文剑良了。难道他名满天下的‘红魔’功夫竟然敌不过只是横行一方的‘邵武四恶’?不是,他是故意诈败。为何诈败呢,后文再来解释。 “在下奉大护法之命来保护文大侠。”大护法自然是指碧瑶了。他亲眼看着文剑良被二庄主踩断勒骨,知道文剑良身有重伤,道:“在下略懂歧黄之术,帮文大侠看看伤势如何?”文剑良谢道:“如此有劳了,多谢!” 说是查探,却一探也不探,径直在文剑良背上推拿捏挤,咯咯两声,文剑良痛的直咬牙,‘红魔’不是很熟不好意思叫出来,要是只有若柳在他老早跟杀猪一般叫起来了。但就这两下,文剑良的勒骨已经驳正。他取出一瓶药粉,在文剑良被上洒了些,从衣襟下翻出一柄剑放在文剑良背上,然后把文剑良那件被若柳脱下的衣衫撕成条状,把剑绑在文剑良背上,布条缠来缠去,当然是用来固定接好的勒骨。文剑良却不禁皱眉:衣服撕了以后骨头接好了穿什么?难道光溜溜出牢房?当然不好意思说破,他都帮自己接骨了,总不能让人家破费,撕他自己的衣服,当然更不能撕若柳的衣服。 那药果然有神效,才两日,文剑良便觉得似乎全好了,扭来扭去竟不痛。 谢过欧阳少华,欧阳少华说:“这算什么,便是公子身上的经脉,要接上又有何难?” 文剑良大喜道:“果然?”他虽然可以为娟儿毫不犹豫的废去武功,但能再把武功找回来那总是好的。 欧阳少华缓缓地道:“去年我在晋西北铲除‘阴阳双修’邪教时,偶然得到一本秘籍,闲来无聊翻看,里面有一章记载道:有一名习炼‘阴阳双修’的恶人被正道人士抓住,被废了武功,也是经脉寸断。哪知他精研‘阴阳双修’竟然发现人体的一个大秘密:每个人体内都有阴阳两套经络,阳盛阴衰则为男子,阴盛阳衰则为女子。男子平日练的皆是阳经,所以经脉寸断的是阳脉,阴脉并未受损。其实经脉虽断却可接续,只是经脉既断,无法运气如何一节一节打通连接?那恶人后面由体外引入阴气,以阴气修复阳脉,最后竟恢复了武功。” 文剑良欢喜雀跃,问道:“那从何处可以引入阴气?” 欧阳少华瞟了若柳一眼道:“自然要从女子身上。” 文剑良这才想起那门派既然名叫‘阴阳双修’自然是炼从女子身上吸取精气的邪毒武功了。脸上一红道:“你这说了不是等于没说,我上哪里去找女子?” 欧阳少华往若柳努了努嘴,道:“那不就有一个吗?” 文剑良怒道:“她是清白姑娘,怎可冒犯?”没注意到自己话里有语病。 欧阳少华道:“这么说只有不清白的姑娘文大侠才肯了?” “不清白的更不行。”文剑良气傻了。 忽然若柳满面通红,呼吸亦见急促,面颊上香汗淋漓,倒似热得难耐。 “欧阳少侠,若柳姑娘为何大汉淋漓,可是病了?”文剑良明明一点不觉得热。 “她中了‘合欢散’若在一个时辰内无男子相助,便会血管爆裂而死!”欧阳少华平静的道,好像他早料到会如此了。 文剑良却没有想为什么若柳无缘无故会中此奇毒,只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聪明的读者可能猜到了,自然是欧阳少华在她喝的水里动了手脚。现在可以讲讲欧阳少华诈败的原因了。他苦恋碧瑶,整天想着如何把师妹的心从文剑良转到自己身上,以师妹的高傲个性是不可能做人小妾的,只要让文剑良有了女人不就行了?于是他诈败进到地牢中,知道文剑良肯定不会为恢复自己的武功而夺姑娘的清白,故在若柳的水中加入合欢散。不过他说的‘阴阳双修’倒是真的。 他附嘴在文剑良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阵,说得文剑良脸上一直发热。最后离开文剑良耳朵道:“运功的法门就是如此,文大侠再不施救,若柳姑娘可就性命不保了。是了,有我在此,不太方便。”他一掌把自己打晕了。 若柳实燥热难耐,恨不得扒光所有衣裳,大汗如豆,满面血红,道:“可是有他在旁,怎么能……怎么能……” 欧阳少华从地上蹦起来道:“女人真是麻烦,那我走开吧。”这小子又耍诈! 他从衣襟下抽出一柄银光小剑,在牢门的锁上一剑劈下去,牢门应声而开,道:“我去外面为你们放风,一只蚊子也进不来,你们放心忙你们的事。” 文剑良见若柳呼吸愈来愈急,知再不施救,她真的要有性命之忧了。 将若柳抱起放在地上,在她耳边道:“情势所迫,你我先行夫妻之礼,日后三媒六聘娶你入门,若违此话,天打雷劈,不得好……”若柳的纤手阻住他的嘴道:“我信你,不要发毒誓!” 文剑良轻吻若柳,剥开她衣服,眼睛却一直只瞧她脸,省得她尴尬,他可没想到若柳闭着眼他看哪她哪知道? 文剑良温柔地进入她身体,若柳嘤咛一声轻轻地扭了一下身子。她似乎无法承受文剑良的硬挺,不住扭动纤腰。扭得文剑良最原始的欲望燃烧起来,揉捏着她胸前一双峰立的乳房,一阵猛攻。若柳一双玉腿在地上曲了又伸直,直了又曲,一双杏目幽怨的望着情郎,怪他如狼似虎。文剑良见玉人儿抵受不住,暗骂自己鲁莽,温柔的放慢速度,岂知他这一慢下来,若柳觉得私处甚痒,双足抵地,将下身拱起悬在半空迎接他,二人搂在一起,轻轻律动。 文剑良照欧阳少华传授的方法,守意‘会阴穴’,意念想着从若柳身上吸出精气来,竟然真的有股真气从两人身体结合的地方传来,他可不知道此法会吸走若柳的内力!还好,他也不贪心,觉得丹田中有一股微弱气息了便罢手,轻吻若柳用她的衣裳盖住她身子,自己亦穿戴好,坐着运功,这股阴气随着阴脉运行到脚底,开始冲击第一个穴道‘涌泉穴’,进展甚缓,花了一个时辰,方才打通,第二个穴道可就快多了,半个时辰,愈来愈快,最后几个穴道几乎是一气呵成! 文剑良将散落全身的真气凝聚,运行一个小周天,畅通无阻,失去数日的真气归来也! 第八节 娟儿终归情人怀 庄中之人以为文剑良武功尽失,防守必然松懈,此时不去解救娟儿更待何时? 若柳早就穿好衣裳坐在文剑良身侧,文剑良在她额上一吻道:“柳妹,你现在委身于我那此事你便不可不知……” 若柳按住他的厚唇道:“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以后我与娟儿姐姐姐妹相称,一同伺候你。” 大丈夫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文剑良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不如来个香吻实在!他轻轻托起若柳下巴,两片厚唇封住她樱桃小口。 好绵长的一个吻,若柳气喘吁吁地推开他道:“你想闷死我吗?” 文剑良道:“哈哈,你既已落入我魔掌,以后有你闷的。” 若柳脸一红道:“少贫嘴了,你赶紧去搭救娟儿姐姐。”其实娟儿还少她半岁,但是她知道在文剑良心目中娟儿摆放的是第一位,称她姐姐表示以她为尊,不会跟她争宠。 文剑良像个无赖,在她乳房上抓了一把,吓得若柳尖叫了一声。 文剑良一脸坏笑说:“你其他地方都甚是完美,就这里小了点……哈哈……” “要死拉,你这流氓!”若柳捶了他一拳。 文剑良倒也不是真的要耍流氓,只是突然想起刚才与她缠绵时,他的胸脯柔腻软滑,情不自禁的就伸了手过去。从前她是自己的红粉知己,自然要对她礼敬三分,克制冲动,不敢越雷池一步,现在不同了,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有了冲动就不必克制得很辛苦了。 老天真是眷顾,送如此尤物到自己身边。文剑良知足的哈哈笑道:“我先把娟儿救出,再回来收拾你!” 文剑良出了铁门,又行了十余丈,拐了两个弯,见欧阳少华提着剑一丝不苟的在那里守着。他这爱巢守护神倒甚为敬业,一见文剑良满面春风的过来,淫邪的笑道:“兄弟我以后成亲之夜可要向文大侠请教一二了,嘿嘿……” 文剑良脸一红道:“好说好说,但是我坚决不代劳。”心下道:小子你敢寻我开心,我也恶心你一下。 欧阳少华讨了个没趣,悻悻地道:“这件粗事自然是不敢劳动文大侠。” 文剑良推开牢门,两个守卫还未来得及叫喊就被文剑良凌空虚指点中了哑穴,两守卫用手指着文剑良,满脸惊异,似乎要说:你不是武功尽废了吗?苦于哑穴被点。文剑良可不想他们用手发出什么示警信息,凌空又是两指定住两个双手乱舞的家伙。 文剑良飘身过去,左手按在那护卫的天灵上,右手解了他哑穴,问道:“娟儿姑娘何在?” 护卫当然知道根据职业操守,自己应该发声示警,但是性命显然比操守重要得多,乖乖地道:“在西厢房的西首第三间。”文剑良道:“多谢!”谢完了点了他哑穴,把他一直举在空中的手臂拗下来,省得他指得那么辛苦,也算够客气了,今日文剑良心情奇佳,愿意与民同乐。 欧阳少华见文剑良武功恢复,知他功夫远胜自己,道:“文少侠既已脱险,在下先告辞!”他已经数日未曾与白骨林报讯,小师妹该急成什么样了。 文剑良抱拳道:“大恩不言谢,日后有用得上文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欧阳少华道:“在下也是奉命行事,文少侠不必客气。”言罢翻墙而去。他要赶回去跟师妹说文剑良有女人了,死心吧。 文剑良寻到西厢房西首第三间,从门缝往内看时,果见娟儿在里面!她躺在床上,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头发凌乱,面颊甚为憔悴。 文剑良大喜,推开门,娟儿听到开门声却是心下大惧,以为又是那衣冠禽兽回来了。原来这些天他以文剑良的性命要挟,让丫鬟抱走娟儿的衣物,要她光溜溜的躺在棉被里,他兽欲一起便推门进来,娟儿千次万次想过自尽,却始终放不下文剑良。 文剑良走到她床前,却见她杏目紧闭,秀眉紧锁,面色惨白,娇躯一直发抖。她病了?文剑良怎么能想像这些日子她过的是什么日子!若不是为了他,早死了千回百回了。 文剑良温柔的叫道:“娟妹……” “良哥哥……”她扑入文剑良怀中,忘情的痛哭,文剑良大敢诧异:她身上竟然一丝不挂!他略一想已知是怎么回事。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娟儿为自己忍辱偷生,不知遭了多少罪!他柔声地道:“傻丫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就当作了一场恶梦!”他的手在娟儿后背上轻拍着,他的手心上有冷汗,娟儿觉得背上一凉,这才猛的惊觉自己身上一丝不挂,忙躲回棉被中,双目泪如泉涌道:“我的身子已经肮脏不堪,跟文哥哥的盟约就此作废……我……我……”她喉咙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文剑良俯下身来,双手圈住她后颈,用右颊贴着她左颊,轻轻厮摩,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道:“傻丫头胡说什么,从我到幽谷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上天赐给我的,谁都不能抢走,你自己都不能!” “但是……但是……”娟儿带着哭腔道。 “我要让张俊杰付出代价,不然文剑良枉为男儿,不配立于天地间!”文剑良咬着牙道。娟儿觉得他贴在自己脸颊上的腮帮子突然变得坚硬,他是真的狠极了张俊杰。 “我……我的身子……已经被别人玷污了……”娟儿芳心欲碎。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身子也被人玷污了……”文剑良正愁没办法跟她交代若柳的事,现在乘机一古脑的说出来。若柳要是知道文剑良用‘玷污’来形容自己与他的缠绵,文剑良肯定要闹家变。 “可是你是男儿,三妻四妾很正常,我却是女子……”娟儿还是无法释怀。 “哼,天下人皆鄙视女子,独独我文剑良偏要膜拜女子。以后我娶几个老婆,你亦可娶几个男妾回来!” “你当人家是荡妇吗?”娟儿在他脸上一拧,又嘟起小嘴来,这对文剑良来说可是催命符,文剑良堵住她调皮的小嘴,当然是用唇。 娟儿两条光溜溜的手臂挂在他脖子上。她这一轻轻吊身起来,文剑良眼睛的余光便可以瞧到她那两枚洁白的玉乳。文剑良不禁又动了花花肠子,但是他马上又收了心,闭着眼与娟儿拥吻,娟儿在他心目中永远是完美的圣洁的女神,不容亵渎。 忽闻门外有脚步声,娟儿推开他道:“有人来了!”文剑良用棉被包好娟儿,将她抱在怀里,走到门后,不管进来的是谁,制住他,然后带娟儿走。 门外的一个丫鬟装扮的影子透过窗纸倒可以看得真切。那丫鬟道:“姑娘,我是来送点心的。” 若柳应道:“进来。” 文剑良用右手搂住娟儿,左手凌空往壁上一抓,那佩剑应手而来,娟儿大吃一惊:没想到爱郎已炼成‘隔空取物’神功。 那丫鬟开了门进来,文剑良用右脚把门踹关,左手一抖,剑已出鞘三寸,架在那丫鬟脖子上道:“脱掉你的衣裳!”丫鬟吓了一跳,没想到传说中的采花大盗竟会光顾自己。双手一直颤抖,那托着糕点的盘子一直抖动,一不小心就要掉在地上一样。文剑良用右肘夹住娟儿身体,腾出右掌,掌心对着那糕点托盘底下发一股劲力过去,那托盘飞向空中,文剑良右掌一带一引,那托盘平稳地落在不远处的桌子上,他不想一手抱着娟儿还要一手拿剑架在那丫鬟脖子上然后辛苦的陪她过去把托盘放桌上,但是她手上拿着东西怎么脱衣裳?于是露了一手。 丫鬟可没想到现在的采花贼还这么多才多艺,会杂耍。她只知道剑还在脖子上,自己要不乖乖脱衣裳,被人杀了然后再脱光那不是更惨?但是当着一个陌生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脱衣裳?忙活了半天终于除下两件外面的衫子,露出里面翠绿的肚兜,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害羞,身子一直抖。 文剑良见她的手在背上磨蹭,就是不肯解开道:“不必了,脱裙子!” 丫鬟大吃一惊,这淫贼真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娟儿用肘撞了一下文剑良的胸膛道:“死小子,你想乘机占人家大姑娘便宜吗?” 娟儿对那丫鬟欠了一声道:“妹子不必惊慌,是姐姐我想向你借套衣裳,你不必怕那臭男子。”对着文剑良道:“我要穿衣裳了你还不闭上贼眼。” 丫鬟见娟儿斯文,还以为来了救星,没想到她更狠!三下两下扒光自己的衣服,扔到床上去用被子盖住,然后穿起原本属于自己的衣服。 文剑良虽然一直告诫自己娟儿是女神不可以亵渎,不可亵渎,贼眼还是不禁开了一小缝:娟儿正背着他穿衣裳,整个身子白玉无暇。两瓣微微翘起的丰满臀部诱得文剑良口水直流,真想过去掐一把。小腹下面不禁灼热起来。赶忙闭了眼,可满脑却都是娟儿娇翘的丰臀。 娟儿穿完衣裳,却见文剑良满脸憋得通红,可不知道他是因为他偷看了自己,反正脑子里一定是在使坏,揪住他耳朵道:“我穿完了。” 文剑良睁开眼道:“你穿这身不漂亮,我出去再找一身,你把这身脱了,换另外一身。我还想再瞧一次……”说到这赶紧伸手捂住嘴:完蛋,说漏嘴了。 娟儿脸上大红道:“迟早……迟早你会瞧到的,也不必这么偷偷摸摸。”文剑良大喜,娟儿终于又肯伴自己终生了。 娟儿本来身体虚弱,兼又被张俊杰蹂躏,走了数步便遥遥欲坠。文剑良把她横抱在胸前,大踏步往外走去。 娟儿小鸟依人,缩在文剑良怀里,出了幽谷这么久,也就只有此刻她感觉到蜂蜜般的甜蜜。 “哼……想带我的人走,没那么容易!”张俊杰从侧院走出来,他身后,是‘邵武四贤’。手上挥舞的正是文剑良的乌龙剑。那日文剑良自废武功,乌龙剑自然被张俊杰取走了。 文剑良咬牙切齿,把娟儿放下来,让她的脚着地,用左手揽住她腰,右手朝空中一伸。召唤乌龙剑。张俊杰哪里把持得住?乌龙剑嗖的一声飞到空中,文剑良右手由右自左狠劈过去。乌龙剑往张俊杰腰间拦腰斩去。正是一招“横空出世”。 “哧……”文剑良盛怒之下,劲道何等猛烈,加之乌龙剑本身的锋利,张俊杰被活生生的拦腰截成两段!到地下见乃父去也。 他身后的‘邵武四恶’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文剑良想起师傅临终的交代:不要制造太多杀戮。任他们去吧。 --(本卷结束)-- 第十一章神仙美眷 第一节 一双佳人入魔掌 四个庄主都舍庄而去,其他庄丁就算有讲义气的想为主尽忠,那也只能忠诚的随主逃命去了,其他庄丁更不会留下来等着挨刀子,各搬些古董名画金银首饰之类的,作鸟兽散。偌大一个庄子竟一下掏空了。 文剑良搂着虚弱的娟儿,到地牢中去接若柳。文剑良一直担心,娟儿当年是个大醋坛,会不会给若柳难堪?娟儿为自己牺牲了一切,要对若柳发发火那也只能怪若柳自己命不好:选谁不好,偏偏选中我文剑良! 文剑良可低估娟儿了!她再也不是当年刁蛮任性想独占文剑良的泼辣少女了,自己已经失去了贞操,虽然是为了心上人才失去的,但他能包容自己,自己怎就不能包容他有其他女子呢?其他的纯洁女子恰好可以补偿自己的不足。 谁说的非要三个女子才能成一台戏?两个就够了!两个小女子一见面,拉着手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把文剑良良晾在一边乘凉。文剑良不禁苦笑:从前只一个娟儿已经对付起来就焦头烂额,现在加个若柳,以后的日子可越来越不好混了。 娟儿自然要讲到这几日张俊杰的禽兽行径,她当然不是要炫耀自己的容貌绝代,男子会为她疯狂,而是为讲出张俊杰终于得了报应作伏笔。 若柳为哥哥的行径感到羞耻。觉得张家亏欠娟儿姐姐太多。 娟儿见时机成熟便讲出她的哥哥张俊杰已经变成了两个人。 若柳初时一愕,很快便明白过来,一个人便成两个,自然是身首异处了。虽说他是咎由自取,总是骨肉至亲,而且他虽然四处作恶,却对自己爱护有加,不禁泪雨滂沱,道:“姐姐,他虽然行止不端,好歹是我的亲生兄长,我想把他好好收殓入土为安,希望他来生好好做人,好吗?” “一死万事休。我……我……不会再怨他。”娟儿贝齿轻咬,嘴上说不怪,其实不怪他一辈子才怪! 若柳去买了口上好的黑漆棺木,重金请人将兄长的两截尸身缝合入了殓。话说张俊杰一死,所有张家堡的产业自然都由若柳继袭,文剑良一下把个金矿娶了回来,变成腰缠万贯的倒插门女婿了。这小子当初在骗取若柳身子的时候吹说什么三媒六聘,五抬大骄迎娶她入门,其实文剑良这小子穷酸一个哪有钱备办嫁妆?当然若柳不会在乎什么嫁妆就把自己给了他。 若柳跪在新坟前泣不成声,当然不能哭什么你死得好惨我一定帮你报仇之类,就絮絮不休的让他好好上路,下辈子好好做人,自己下辈子还愿意做他妹子云云。 死者为大,他便是生前有再多罪业也随棺盖而消逝,娟儿咬着牙拜了他三拜,一言不语。其实她心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你来生一定要好好做人,倘若死性不改,愿你投胎去做个太监。咱们来生来世,再来生来世……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见了。 文剑良亦拜了他一下道:“我很后悔一刀劈死你……太便宜你了!不过你让我知道娟妹有多么爱我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娟儿怒目瞪着文剑良:他夺走了我的清白,你倒好像还要谢他似的。 “咳……咳……”文剑良假咳了两声,闭了嘴。 别了张俊杰,文剑良带一左一右两大美人回去拜见师傅。 娟儿早就从‘邵武四贤’口中知道爷爷升天了,那时便已肝肠寸断,掉了无数眼泪。现在看到爷爷的坟更是悲从中来,与文剑良都跪在墓前,伏在他右肩,两人搂着痛哭不已。刘镇川本来与若柳无关,她却被两人感染,莫名其妙的也哭起来,见文剑良左肩还空闲着,伏首上去,三个人抱头大哭一通。 哭出来就舒服多了,娟儿渐渐止住悲伤道:“爷爷临终有什么遗言?” 文剑良见她悲伤刚止不想再惹她就胡诌道:“师傅说唯一的心愿就是没看到你嫁与我,然后生一群外孙给他抱,尿湿他的衣裳,然后打咱们儿子的小屁股……” 娟儿一听倒也像爷爷的口气,也没怀疑,脸一红道:“爷爷一生油嘴,教得你这臭小子也油嘴滑舌,讨厌之极,他临终还这么油……到地下肯定也是一般开心……”想到爷爷已经到了地下,而自己没赶得及看他最后一眼,眼泪又落个不止。世间太多无奈事,但是爷爷不管到了哪他都永远活在自己心中的,死者已矣,活着的终还要活下去,只要心里记着他,爷爷虽死犹生,想到这又收了些悲伤。 若柳用袖子拂了一下泪眼道:“既然爷爷的心愿是看到良哥哥与姐姐成就百年之好,那何不圆他这个愿望?” 娟儿脸儿一红道:“死丫头,自己想嫁却扯到我头上来。” 若柳被她说中心事脸儿也一红道:“想又怎样,文哥哥敢不娶我……们两个?” 文剑良望着两个红着脸的美人儿道:“哈哈哈……两个我都不放过……便请师傅做媒。”他知道师傅一生豪放,不喜欢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只希望看到自己幸福。而且刘镇川一生不拘俗礼,从不理会世俗那所谓守孝三年的一套。 他曾经教导过文剑良最看不惯那虚伪的一套,先人都死了,当然只希望后人幸福开心,怎么会要后人跟着伤心三年?况且又有多少人真的能伤心三年呢?只要把死者放在心里,时时记得就够了。制定这些虚礼的当然是活人,怎么能知道死人的想法?为了所谓的礼仪而定下的规矩,简直狗屁不通。丧失亲人半点也不悲痛的当然不孝,但是悲伤之后想通了好好活着反而才是先人的愿望!哪有希望后人整天苦咧咧的坏祖先呢?如果有这样的祖先那为他悲伤三年就更不值得了。 两个美人儿在那边羞红脸各自玩弄自己的发梢,不置可否,那自然是默允他了,大姑娘便是再想嫁她总也不会厚脸皮说:“好,本姑娘答允了,赶快娶了我吧。” 文剑良见二美娇羞无限,十分可人,在两人颊上各亲了一口道:“两个小媳妇儿,为夫去割些香草来装扮新房。哈哈……”。 他抱了一大捆香草回来时两个美人儿分坐大厅左右,身上都是大红衣裳,面上盖着红布。当年娟儿缝了五六身喜服,无数次幻想与心上人拜堂成亲的情景。若柳身材与娟儿并无差别,自也穿得。 文剑良呵呵傻笑,将香草撒些在大厅里,又分别洒些在自己和娟儿房中,有两个新娘,自然要有两间新房。 他折回大厅嘿嘿地道:“两位贤妻貌比天仙,衣服更是鲜亮,拙夫是粗人,就只有现在身上这套衣裳,委屈两位佳人了。” 娟儿掀掉盖头,又显出本来的泼妇面目道:“你敢!在你床上有两身新衣裳,是我从前无聊时缝制的,你挑一套穿吧……”说完脸不禁脸上发烧,赶紧用盖头遮住脸:缝一副衣裳也就算了,一下缝了两套,那不是担心自己嫁不出去吗? 文剑良回自己房中果见床头有两件衣裳,做工都甚是精细,显然是娟儿一针一线缝制的。试了一套,衣服甚是精美,就是尺寸太小绷得难受!脱掉换第二套,更惨,套到衣裳都快裂开了还是套不进去!文剑良脸一红:娟儿从前做的衣裳皆甚是合身,难道是自己胖了? 他可不知道娟儿绣这衣裳是以当年他身体的尺寸大小略大缝的,她可没料到文剑良身体发展的比她想像的还是略狠了一些。当然,没道理你缝了一件衣服就不让人家长身体了。 没办法,绷就绷了,绷出两个老婆,倒也值得。 他穿完出来,一手牵一个美人儿,出了门,到师傅墓前,背向墓碑,一手按着娟儿的头一手按着若柳的头把她们两按跪在地上,当然自己也跪在中间。没办法,没有司仪喊:“一拜天地。”只好自己动手咯,弄得像是逼迫良家妇女跟自己成亲一样,这样拜堂倒是有趣。没想到那衣裳太紧绷,他这一跪下,突然有一阵裂帛之声,两个美人儿跪在地上,低着头,盖头前倾,可以看到外面的事物,偷眼看一下情郎,各见他腰的一侧裂开了口子,两人都看到,那就是文剑良腰两侧的衣裳皆裂开了! 两美皆是格格大笑!娟儿更是嘲笑他道:“谁让你狠命吃肥胖得跟猪一样。” 文剑良道:“是你的手工粗糙,却赖在我身上。” “咳咳……这是喜堂,请两位姑娘收敛一点,嫁给我也不必高兴成这样”文剑良不要脸得道。 两位美人想到自己今日便要把自己的一生交托给这个男子,伴他一生一世,亦觉喜堂神圣,不再嬉笑。 “苍天在上,我们三人今日结成夫妻……”文剑良怎么觉得这话甚为拗口,自己同时娶两个美人倒是没错,但是说什么三人成婚云云,便似说:娟儿同时嫁给自己也嫁给若柳,若柳同时嫁给自己也嫁给娟儿,大大的有语病,但是不这么说,又能怎么说? 继续道:“永结秦晋之好,此生互相扶持,不离不弃,直到同归尘土。”文剑良的说辞甚是恶心,大婚之日就讲什么死啊死啊的,大不吉利,但是两个丫头被猪油蒙了心,竟然都听得心里甜丝丝的,一起与文剑良盈盈对天拜下去,这一拜可真就一生逃不出文剑良魔爪了。但是两美皆没有任何犹豫,因为她们都曾肯用生命来捍卫身边的男人。 接着文剑良用手捏着两个美人腰的内侧,向外用力一掀,三人同时转身面向刘镇川的墓,这回倒是不用文剑良出手按她们头,两个丫头已经识相的盈盈跪下去,文剑良双手按了个空,只好收回来,也跪倒,道:“师傅……你未见徒儿成家立室便狠心撒手而去……”说到此处,娟儿啜泣了起来,文剑良亦悲凄不已,哽咽着说不下去。 良久,文剑良继续道:“弟子很争气,不仅娶了娟妹,还从外面拣了一个回来。” 若柳不禁恶狠狠瞪了文剑良一眼,文剑良可没想到堂才拜了一半就得罪了新娘,今晚可有你受的了! 他所谓的拣是指本来便是给他三个胆子亦不敢在娟儿背后碰其他女子,那日情势所迫,又不可赖帐,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赖,就像是一个拣回来的老婆。 若柳却气不过:怎么我就是拣的了? 最后是夫妻交拜,三人面对着面拜了下去,便像‘桃园三结义’甚是怪异。 拜完堂,接着当然是送入洞房。 文剑良牵着两个美人儿走入大厅,心下踌躇,先跟谁圆房好呢?冷落娟儿日后肯定死得难看,冷落若柳又过意不去。 若柳倒先开口道:“我与郎君与有夫妻之实,你先与娟儿姐姐行夫妻之礼吧。”言罢自己走向文剑良的房中,轻轻关上门。 文剑良轻轻横抱起娟儿到她房中,将她放在床上。 文剑良轻轻压在她身上,温柔地吻着她的唇,一双贼手从她衣襟下伸进去,轻轻抚摸她的一对玉峰,后面是揉捏掐挤,弄得娟儿双峰坚挺,娇喘连连……娟儿忽然觉得他下体那坚硬恶心的东西已在自己大腿内侧东磨西刺,不知何时,他已竟已剥光自己与他自己的衣裳了! 文剑良的手在她丰臀上抚摸着,突然伸到她私处,恶作剧的用食指刺了进去,娟儿双腿曲起抵在床上,拱起身子,惊叫了一声,显是承受不住。而她这一拱起身子却让他的指头刺得更深。 文剑良觉得她体内溽湿温暖柔软,妙不可言,不禁情欲大炽。 用手扳住她的腰将她掀转过来,背部朝上。 文剑良下了床,双手捉住娟儿的纤腰往上一提,娟儿便跪在床上。 文剑良扭腰将坚硬往前一挺,从后面进入了娟儿的身体。 娟儿但觉他那入侵自己身体的东西坚硬滚烫,私处胀鼓鼓的酸痒难耐,不禁呻吟起来,轻轻摇摆丰满高翘的香臀。 文剑良兽欲大发,迅速挺刺……直弄得娟儿香汗淋漓,浑身无力。 文剑良停下来,让有些软化的东西仍留在她体内,温柔的亲吻她,抚摸她全身。 抚着她丰臀的时候,抱住她两瓣丰臀将她的身子往自己身上靠,那留在若柳体内的东西挺刺得更深,猛的又坚硬滚烫起来。 娟儿娇喘着推开他道:“到若柳妹子那边去吧,新婚之夜不要冷落了人家……你要疼惜我以后有的是机会。” 文剑良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拉过被子盖住他身体。下了床,衣服也不穿,便向若柳的房间而去。 第二节 白骨林中强出头 文剑良敲敲本属于自己现在属于若柳的房门。 文剑良今晚要敢不过来,那他一辈子也不必过来了。若柳知他一定来,门并未锁,倒像自己开着门等他来似的,红着脸应道:“门未上锁!” 文剑良开门进来,若柳可没想到他会精赤条条,一丝不挂的进来,恶心的硬物迎空傲立。羞红着脸微喘,胸脯起伏不已,道:“你这死人……怎衣裳都不穿一件?” 文剑良哈哈笑道:“反正穿了也还是要脱的,穿来脱去多麻烦?” 若柳脸上发烫,便要吹熄灯火。 文剑良过来把她按在床上道:“不必吹灯,我今日便要好好看看你。” 若柳羞赧无限,闭着眼任他去了。 他见若柳胸脯起伏不定,不禁欲火焚身,便似发了情的公兽,一点不怜香惜玉,三下两下剥光她衣裳。 若柳面上潮红嗔道:“瞧你猴急的样儿!” 文剑良剥光她的衣裳后,这次她已经是自己的妻子,可不必像第一次那样只瞧脸了,一双贼眼滴溜溜瞧遍她全身,瞧到她下体时,情欲大炙,本想狠狠进入她,后面转念一想,好,敢说我猴急,倒要看看谁急。 爬到她身上,轻轻吻着她樱唇,缓缓向下至颈项,至胸脯,最后啃咬她高耸的山峰。 下身的硬物在她私处外面乱点,数过其门而不入。 倒亏文剑良把持得住,半个时辰还在那里乱点,就是不进入她身体。 这下可把若柳急坏了,但觉自己下体里面奇痒无比,如万蚁在爬,着实难耐。 也顾不得少女的矜持,不对,是少妇的矜持,抓住他的硬物往自己私处送。送到门口,双手搂住他腰,抱他往自己身上压。 文剑良忍了这许久,也不比她好受多少,在她耳边轻轻的道:“说我猴急,也不知谁更猴急!”言罢下身顺势狠狠往下一压。弄得若柳尖吟一声,呼吸急促的道:“谁让你在人家那里……那里……外面……乱点……哎呀……你轻点……坏死了!” 文剑良哈哈笑道:“还有更坏的在后面呢!” 紧紧搂住她,两片厚唇封在她唇上,舌头顶开她的小嘴,两人的舌头绞缠在一起。他向上微拱腰,硬物抽出数寸,并不完全离开她身体,复又压送下去,反复施为……直至二人共赴巫山云雨。 文剑良当真有龙虎精神,天亮才罢手,直把个若柳弄到惨叫连连,心下大大后悔:下次他要猴急些便猴急些,可再不敢说他了。 文剑良娶了双美,日后自然亦有无数闺房乐事,略去不赘述。 过了月余神仙般的日子后,文剑良既得不死,便要履行前言:他答应过碧瑶若得不死,便上白骨林谢救命之恩,但是他身上只有一枚‘骷髅追魂令’不方便带两个娘子同往,只让她们乖乖等他,没事就想想他,不日便回。 文剑良虽然上次去白骨林时是昏睡着的,但他醒着离开时却记下了路,因此白骨林虽然对外人来说不容易找寻,文剑良却轻易的觅路而至。 到了百骨林路口不禁大吃一惊,地上躺着一大堆面上带骷髅面具,胸前有骷髅头的武士,也有衣服各异的大批武林人士的尸首,满地断剑折戟,断臂残肢,血流成河,血已经凝固,有些暗黑,但是显然还不是隔太久。 原来,白骨林每隔三月便有一阵大风,大风起时,吹散瘴气,虽然地上还冒着微弱瘴气却很快被风吹走,不足以伤人。大风持续三日,百骨林失去天然屏障的保护,只好在这三日加强戒备。那又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赶到百骨林撒野?这事跟文剑良也略有些干系,那次魔尊救下文剑良,当着天下的英雄面介绍自己的手下介绍到自己的徒弟时曾说:“他日君临天下是必然的”他其实并未曾真有问鼎武林的野心,只是随口说来吓吓江湖中人,好教他们知难而退,毕竟群豪中有些是真正的汉子,魔尊不忍心对他们施杀手。 没想到就因为这么一句话,武林掀起轩然大波,人人自危,流言四起,说什么魔教不日便要灭了所有门派一统江湖,做武林皇帝。更有好事者添油加醋,讲得好像当日自己也在场。 武林中自有博知者知道白骨林三月一大风之弊,夜观星相,知昨日便是大风起之日,天下各门各派鹊起联合,集结数千高手,大举来袭。 骷髅教号称三万门徒固然不假,但是大量门徒分散全国各地分坛,远水救不了近火,与没有无异。还好总坛尽是好手,虽然寡不敌众,拼起命来,倒也抵挡了一日一夜,今日早晨才被攻入总坛。双方皆兵马劳顿,损伤惨重。武林正道人士只剩数百人完好无损,骷髅教更惨,只剩最核心的数十个坛主香主护法,当然还有教主。倒也难得骷髅教人人舍生护主,杀尽一兵一卒,这可非所有所谓正道中人都可做到的。 文剑良展开绝世身法,飞奔向骷髅教总坛。 见总坛前面空地中黑压压一群人,赶紧闪身躲在树后。仔细看下场中。右面文剑良只能看到背面,但见黑压压的穿着各式的衣服,当然是武林群雄,为首的几个夹在人群中,从背面看不真切。 左面的人跟文面对着倒是瞧得清楚,为首站着的是魔尊玉奴。他身后地上盘坐着数十个人,为首坐的是‘妖女’碧瑶!她花容惨白,嘴角挂着血丝,娇躯微微颤抖,手摆拈花指,正打坐调息,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文剑良大骂道:谁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把她伤成这样,八成是少林派的和尚干的! 这倒是冤枉少林了,碧瑶其实是被‘崆峒四老’所伤。碧瑶身后稀稀落落散坐着数十个伤者,认识的只有三大护法,文剑良可没兴趣细看他们伤得怎样。 只是呆瞧着花容惨淡的碧瑶,天下第一美就是不一般,脸色苍白还是那般迷人。 只闻那魔尊哈哈一笑道:“老夫便是战死,也绝不做少林和尚的阶下之囚,让老夫向圆慈大师讨教几招吧!禅师武功天下第一,指教一二,老夫定然受益匪浅。” 圆慈大师羞红了脸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天下第一’之号本就是好事之人胡言,魔星文剑良一出,现在此号早已易主,再也休提了。” 文剑良暗道:圆慈大师可当真是无所不在!他可不知道,魔教要一统江湖,事关江湖兴衰大事!天下武功出少林,江湖的事便是少林的事,他焉得袖手旁观? 魔尊抱拳道:“老夫比较不要脸,先出手吧。”话还未尽,手已先动,右掌直劈圆慈顶门。圆慈环抱手于胸前,往天上一顶,轻轻抵住他的掌,正是《易筋经》第一式“韦驮献杵”,文剑良诧道:这老和尚甚是迂腐,怎么每次出手第一招都是《易筋经》起手式?他可不知道,《易筋经》循序渐进,每次都要用起手式引发内力,而且抱圆于胸真气鼓荡,守住自己浑身要害,确保万无一失,先观清楚敌人武功的轻重高低再决定是攻是守,实是极厉害的招式。 但见魔尊拳打脚踢掌劈,招式甚是诡异,但总被圆慈轻轻化去。两人堪堪斗了数百招,圆慈的招式总是带着无限慈悲,虽然在魔尊身上打了数掌,却都内力收敛,并不施杀手。魔尊也打了一拳在圆慈身上,却被圆慈用易筋经内功卸去他劲力,丝毫未受损。 魔尊突然脸露阴恻恻的笑,双掌平平推出,圆慈一招‘顺水推舟’也是双掌平推,与他对掌。不料魔尊的掌到半路突然握为拳,快要打到圆慈手上时食指倏然伸出,“哧”的一声,戳穿了圆慈的掌心! 圆慈的掌中生出一股劲力,震得魔尊后退三步,吐了口鲜血。圆慈左手运指如风,封了右掌伤口近旁的穴道,从怀中取出少林疗伤圣药‘金疮散’撒在上面,一个小和尚送条绷带上来为他包扎了。魔尊只是吐口血,圆慈却被他洞穿了掌心,显是圆慈输了。圆慈双手合十道:“施主神功精妙,老衲伏输,还未请教施主刚才用的是什么功夫,老衲眼拙,倒不识得。” 魔尊抱拳道:“老夫以阴着取胜,实是胜之不武,但是在下自知武功与禅师相去甚远,不得不出此下策。这指法的名字叫‘穿心指’,已经失传百年,老禅师不认得那是理所当然。” 也是因为这指法无人知晓,倘若圆慈知有此等指法,他的偷袭岂会轻易得手?天下武学,不外分为两派:一是靠内家真力,一是靠奇巧取胜,前文已有阐述,武功的本源是为制敌,有武功修为如文剑良者,凭精深内力,立于不败之地,普通人达不到此等境界,只好以奇巧取胜,但是奇巧第一次使出自是能收奇功,日后人家知道你的门路,你再次使出就难于收效了,所以武林中人吃饱了就在那里琢磨新招,功夫弄得愈来愈繁复。 庸手们有无数的花拳秀腿,在那里摆了半天姿势,高手只要出一招他就‘啊’的一声倒地。窃为之惜也,全是因为他没有探究武学的真谛,舍本逐末而致。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其实本来圆慈掌上布满掌力,普通的指法就算乘其不备也伤他不到,但是‘穿心指’的劲力是从‘掘心掌’中幻化出来的,炼的是一股狠劲,兼且魔尊知若要取胜全凭这一指奇袭,倘若无功而返,自己辛苦一生创下的‘骷髅教’从此也就散了。 所以将全身劲力凝聚于一指,这一指威力何等巨大!他功力虽不及圆慈浑厚,但是他把所有劲力凝聚一点,圆慈劲力却散布全身,是以一指洞穿亦不足为奇。其实魔尊一身武功,横行江湖,罕遇敌手,但是面对武功天下第一的圆慈自是力有不殆。 平日魔尊也就只佩服少林圆慈,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此时向前跃出一步,恢复往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宗师气质道:“还有谁想取老夫性命的并肩子上吧。”他面白如纸,心想今日终难逃一死,没想到自己暗中为武林中锄害无数,却为武林不容,或许还要惨死在宵小之辈手上,所谓的武林正道其实有很多打着正道名义行恶,魔尊先发‘骷髅追魂令’让他们回头,但是又有几人能回头呢?就算有回头的也就悄悄的不再行恶,他总不会对天下英雄说:我曾经做恶,是魔尊导我向善。所以改的就默默改了,未改的被灭了门,天下便都一起指责魔教毒辣。其实话是讲灭门,那门中若有愿意回头的,暗中送他们银子打发走了,武林中人无人知晓,进去看见一个活人也没有,那当然是认为满门都死光了。 魔尊本来性子善良,年轻时热血沸腾要为苍生谋福,创下‘骷髅教’后遭尽世人白眼,但他坚信总有真相大白于天下的一日,没想到今日竟要遭受灭教惨祸。咬牙暗道:好,你们说我要统一武林,老夫今日若得不死,真要统一武林让你们瞧瞧!一个善良的侠义之士被武林众人逼上了绝路。 七个老道仙风道骨,跃至场中。为首的老道抱拳道:“我七师兄弟乃是峨嵋派的七个老不死,对付千军万马是七个,对付一人亦是七个,请阁下见谅。峨嵋镇山阵法‘天蝎阵’,献丑了!布阵!” 这七个老道在峨嵋辈分甚高,乃是掌门玄风子的师叔。此次剿灭魔教关乎武林存亡,各门各派精英清巢而出,各派耆老都被请了出山。 但见七位老者左冲右突,摆成一个第一排两人,第二三四排各一人第五排亦是两人的阵法,倒也真像个翘尾巴蝎子。奇的是最后两老竟然是背对着其他五老。但是行动起来,丝毫不慢,倒着走与正面行走无异。这阵法果然厉害,如此四面八方都照顾到了,难怪他们自诩可以对付千军万马。 文剑良见魔尊玉奴面色煞白,他显然受易筋经之伤大是不轻,他是断断抵挡不住此阵法的。于是从树后如幽冥般飘到场中,做个四方揖道:“诸位请听在下一言。” 群豪见文剑良从天而降,大起骚动。 第三节 一脚踩死天蝎子 场中之人就算没见过文剑良的,也早已久闻其大名,天下唯一可以让圆慈禅师俯首认输的恶魔。不认识文剑良的见他一出场就引起骚动忙问身边的人,只要回答‘文剑良’三个字就足够了,不用做任何解释,这三个很平凡的字组合在一起已经有很恐怖的杀伤力。人声愈来愈是鼎沸。 文剑良轻轻的道:“在下不才,愿向天下英雄讨教,若是在下侥幸胜了一招半式,请诸位自行离去可好?” 碧瑶受了极重内伤,真气溃散,此刻正在运功的紧要关头,猛的听到心上人的声音,才不管它走不走火,入不入魔,骤然停止运功,睁开一双妙目,幽幽瞟着文剑良。她这一骤然收功,刚刚收拾了一点点的真气立刻散涣,口中一甜,哇的吐出一口血,身子摇摇欲坠。 文剑良飞身过去,扶住她道:“你可没什么大碍吗?” 没大碍才怪!这样都没大碍,那世上就没死人了。本来就已伤及五脏六腑,此刻真气乱窜,伤上加伤,伤加一等!她甜甜地对心上人笑着,摇摇头,不敢说话,怕张口又呕出一口血来。文剑良横抱起她,走向总坛的墙角,在她耳边轻轻的道:“等我打发了那些人,再帮你运功疗伤。”碧瑶温驯地点点头。 群豪见他这当口还有心情与妖女调情,浑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有些江湖中人骂道:“无耻淫贼,勾结魔教妖女,欺师灭祖,残害同道……” 文剑良知自己多说无益,轻轻的一句话整个场面就安静下来:“哪位朋友想要在下性命的请出来赐教。” 偏就有许多这样的豪杰:躲在人群里的时候叽叽嘎嘎声音比谁都大,一到动真格,缩在乌龟壳里,你怎么敲他都不出来。 既然群豪都暂时没意见,那就去找那些一直在场中摆姿势摆得很辛苦,意见比较大的老人家咯。 文剑良对着峨嵋七老道说道:“七位老前辈觉得晚辈适才的话可还在理吗?” 为首的老道捋着胡须道:“跟少侠讲道理有用吗?峨嵋派中老夫说的话还是作数的,我们七个老头如果打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峨嵋马上下山,老夫七人此生再也不踏足白骨林半步!”老道说得甚是决绝。 文剑良呵呵地道:“白骨林风景幽美,前辈日后要到此处游览还是欢迎的。”文剑良随口胡诌,他可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他已经犯了两个大忌:其一,大战未始,他便如打胜了一般口气,群豪听了皆觉得他狂妄欠扁;其二,他既然有权利请武林众人到此游览,那他就是此间主人,魔教头目。 其实文剑良虽知自己会胜,却绝没有挖苦之意,邀请云云,更是话到嘴中随口吐出。 七位老道却觉得他无礼已极,目无尊长,目中无人,如若败了,日后七张老脸往哪搁?武林中人向把声名看得比生命还要重,文剑良无端把七位老人家的自尊给伤了,那不是逼人家跟你拼老命吗? 七名老者一脸怒色,一整阵形,像只蝎子缓缓像文剑良爬过来。 文剑良心下佩服道:武林前辈果然不同一般,摆起阵来都是满脸严肃,一丝不苟。 那“天蝎阵”看起来缓缓移动,其实轻飘飘的甚是灵动,转眼已到文剑良身侧,为首的老者叫道:“黑蝎噬尾”。 但见那‘蝎子’似乎弯了腰,把头跟尾巴接在一起,文剑良则是被夹在中间的猎物。文剑良身体左侧是‘蝎头’的两个老道,右侧是‘蝎尾’的二老,‘蝎身’的三位则分列他后背的三个攻守皆宜的方位。 又见七个老道手腕一翻,每人皆一手一柄乌光闪闪的兵器。文剑良略一打量,‘蝎头’的二道手上的兵刃形体较大,形若蟹螯,中间‘蝎身’三位老者拿的是六把镰刀状的薄刃,后面‘蝎尾’二老则是拿着蝎尾状有倒钩的怪状兵刃,那兵刃一节一节的,关节皆是活的,甚为灵动,倒跟真蝎子一样,尾巴可以随便扭,高兴在你身上哪里扎个洞就扭过去。 再穿上乌黑的外壳就是活生生的一只蝎子了。文剑良大是诧异:许多武学很多是从飞禽走兽身上模仿来的,但是大多只学其动作,连外表也学个十足十的倒是少见。若连外表也要模仿那文剑良学的是七禽拳,其不是要把自己弄成鹰嘴豹爪猴尾巴的‘七不像”?难道想靠蝎子的外表来吓唬人? 文剑良这想法就错了。要尽得飞禽走兽的精华,学它们的姿势,再模仿其的外形,那是如虎添翼。因为它们的姿势本来就是配合着它们的外形而运。盖自古至今,飞禽走兽不知几何也,适者生存,能存活下来的,都必定有其过人的看家本领。 人世有律法,要吃饭靠双手,很少人吃人,禽兽界则不然,大鱼吃小鱼才是生存之道,还未听说过有大鱼将小鱼抓回来养肥了再吃的。故而禽兽界为了生存皆甚是凶猛,出手就制敌死命。其招数之凶猛,皆是自然而生的生存本能,人虽有智慧而难于凭空捏造,故人多向禽兽学。而禽兽扑食皆是运用己身之长,君不见乎:鹰之搏兔,虎之扑猪,鹤之啄蛇……皆是用自己之所长也,莫或人于四肢运用之妙反不如兽也? 适才那为首老道已撂下狠话,七位老道皆知此战关乎自己一生声名,一战负则一生名尽毁,出手皆甚是狠辣,丝毫不像他们仙风道骨的外表那么慈祥。 四把‘蟹螯’攻向文剑良前胸,六把镰状兵刃劈他后背,还有四个‘蝎尾钩’则刺他下盘。顿时漫天乌光,劲风汹涌。 文剑良拔地而起,落下时将四把‘蟹螯’皆踩在脚下,往下面压去,接着铿锵六声,当然是‘蟹螯’撞在六把镰形刀刃上,最后‘蟹螯’与镰形兵刃一起把‘蝎尾钩’狠狠的压在地上。便似一只白痴蝎子想自杀用自己的尾巴去打自己的螯,最后螯和尾巴一起落地。 七个老道不禁大骇,因为他脚底竟然有一股吸力,兵刃被粘住便拔不回。原来文剑良想自己既然能凌空取物,那将真气凝聚脚底应该也可以御物才是,一试果然奏效。七名老道互使眼色,一齐道:“起!”十四只手一起用力,将踩在兵器上的文剑良掀上半空。 文剑良在空中翻个筋斗,头下脚上的扑下来,仿若一只大鸟。群道皆学了乖,这回皆用刀锋对着他,他要想故技重施就在他手上刺个透明窟窿。 《太虚剑法》第七式“暴雨骤下万杆枪”,乃是一剑化万剑的法门。文剑良将剑诀化在掌上,两掌化四掌,四掌化八掌,八掌化十六掌,分别拍向那一堆奇形兵刃的钝面。 竟是掌影包围着乌光,他的一双肉掌竟幻化出比十四兵刃还要多的掌影,漫天都是瓢瓢掌影!似乎还有七掌分别击向七老道胸前。还好那掌力到各人胸前便消失。 七老道不禁面如死灰,没想到自己七兄弟苦炼三十载,连一个后生小辈都收拾不下。 他们又怎么知道这个后生小辈炼就了震烁古今的天罡之气,连少林都要用十八铜人阵才能抵挡,他们七位老人家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倘若让他们用这套阵法去对付天下武功第一的圆慈,他们便不会说一开始的豪言壮语了,岂知文剑良比圆慈还牛!倒也不能怪老人家没见识,他们闭关修炼三十年,怎么知道这年头后生可畏到这种地步? 群雄除了几个修为较高的看得真切外,都只看到满天乌光乱闪,接着有掌影在其中缠绕,最后七个老道吃饱了没事做一起后退一步,包围圈子变大,文剑良轻飘飘落在中间。 文剑良抱拳道:“晚辈侥幸能与前辈打成平手,幸甚,幸甚……”他知道要找个台阶给老人家下,像他们这种跟师傅一般上了年纪的人,面子是很重要的,从师傅身上就可以看出来。 那为首的老道将手中的兵刃扔在地上道:“罢了罢了,老夫是行将入木之人,还会在乎那么一点虚名吗?输了便是输了,在我有生之年不许峨嵋任何一人踏足百骨林,除非你们将我这老不死的杀了。” 一大堆峨嵋门人道:“谨尊太师叔法谕。” 老者看了文剑良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挥手示意门人跟着撤离。文剑良心下老大不舒服:妈的,看着我摇头是什么意思? 第四节 幽冥鬼火神箭 场上还有以少林为首的崆峒,华山,昆仑,青城,丐帮等数大门派,江湖上的什么断魂刀派,漕帮,百草门,螳螂门……乱七八糟门,多如牛毛,不胜枚举。 圆慈此次率达摩院首座圆难,罗汉堂首座圆劫,戒律院首座圆嗔三大禅师前来,少林四大神僧倘若一齐出手,文剑良便有天大本事也断难取胜。但是四大神僧在武林中地位极是尊崇,你当他们跟十八铜人那十八个武功虽不弱,单个人却没有任何名气的老家伙一样可以一拥而上吗?而且他们可以借结阵法必须用十八人的借口来遮羞,四神僧要是一起出手打一个晚辈后生,以后还有什么脸来接受江湖中小孩子们的崇拜?都讲什么和尚不求名不求利,其实和尚要是真能做到跟他们喊的口号一致,早升到极乐世界做佛去了,怎么还会留恋红尘苦世? 和尚们当着面都卑谦和气,你当面得罪他他笑脸相陪,一转脸换上黑色夜行服,戴着面罩,把你堵在路上打个半死! 四大神僧的武功自以圆慈为最,圆慈都败在他手,其他三位神僧皆未炼成易筋经,出来打,也只是拖延大家吃午饭的时间,把自己的声名给打没了。 所以大家看着少林神僧,神僧们看着圆慈,圆慈看地上。 圆慈唱了个佛号道:“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许是魔教气数未尽,文少侠好自为之!少侠若有空闲,请到少室山来,老衲烹茶相迎,愿无边佛法,能化去少侠心中魔障。” 文剑良实在纳闷,自己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坏到连佛祖都快救不了的境地?不过听老和尚好像有要走的意思,可不要再惹他,万一把老和尚惹急了,撕破脸,四个老和尚不顾名声扑过来再喊什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妈的,老和尚我不要名声了,把你干掉消消火先爽一下再说。”然后用少林七十二绝技把自己给肢解了。最后天下英雄还要翘起拇指说少林神僧为了除魔卫道不惜令名,可敬可佩。那可就死得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文剑良一副知道自己错了,要重新做人的模样:“晚辈待俗世杂务一了,定当上少室山叨扰,恭聆禅师教诲。”当然是客套话,鬼才知道‘杂务’何时了,况且旧的‘杂务’一了,新的‘杂务’又生,人除非死了,不然哪里办得完‘杂务’?圆悲却以为佛祖智慧无量,佛法无边,感动了文剑良,心道:昔日诸天神佛都以无上法力收伏上古猛兽作为坐骑,要是能收伏文剑良入佛门,倒是公德一件。带着微笑,率众僧走了。 文剑良要是知道他把自己与畜生野兽相提并论,还想说服自己放弃娇妻美眷跟他一起念经,不敲他的光头,撕烂他老人家的袈裟才怪! 少林一撤,群豪皆知大势已去,相继离去,最后只剩数百江湖中小帮小派的乌合之众,他们听说魔教总坛金银堆积如山,碧瑶魔女手下的魔姬堂美女如云,或为财或为色比较狠的财色皆要,不肯离去。 现在魔教元气大伤,所有头目皆身受重伤,就一个文剑良能起什么作用?他再厉害也不过一个人,几百人一起杀上去,一人一口唾沫也把他淹死。其实这些无知之徒哪里知道你就算有千军万马,能包围在文剑良身边的又有几个?真动起手来,文剑良逐个击破,几百个饭桶能喂乌龙剑几剑呢?偏偏不知死活,自寻死路。 魔尊玉奴皱眉道:“众位好汉还想老夫设宴款待是怎么的?” 他们见魔尊发怒,皆是心下一寒,转念一想他已是强弩之末,惧他何来?还是赖着不走。 玉奴对着欧阳少华道:“传我命令,调黑鬼劲弩死士!用幽冥鬼火神箭烧死这群王八羔子!” 欧阳少华从怀中取出一把血红色的玉笛,横在嘴边,伊伊呜呜的吹将起来,初时平和,愈来愈是高亢紧凑,仿是摧战的军鼓。 只闻绵绵密密的脚步声,猎猎的衣袂风声,数十个手持劲弩,面带乌黑骷髅面具的黑色劲装武士将一众江湖中人包围在中间。 他们手中的劲弩形体甚是巨大,乌溜溜的当是精铁所铸。 那箭头是个大锥体,锥体外面碧光粼粼,定然是涂满了磷等摩擦易燃之物。 这些黑鬼劲弩死士乃是骷髅教的最后一道防线,适才魔尊与少林圆慈比试时知圆慈是得道高僧,定然不会下杀手,而且幽冥鬼火神箭威力太过猛烈霸道,容易伤及无辜。倘若文剑良没有出手,骷髅教被正道人士逼上绝路,那也就只好用‘幽冥鬼火’来毁灭正道人士了,此刻真正的正义之士大多离去,只剩这些贪婪之徒,那就死不足惜了,让他们到阎王那里去找金银美人吧。 魔尊道:“哎,老夫生平未错杀过一个好人,先试箭,让他们知难而退吧。” 一名黑鬼死士在劲弩的括机上一按,对准一棵大数射出一箭“嗖”利箭破空而去。“轰……”的一声巨响,那支箭扎在树身爆炸开来,树干被炸个稀烂,树顶在地上骨碌碌滚动,仿在痛苦的挣扎。 群豪张大了嘴,吓得屁滚尿流,争先恐后的赶紧跑,恨娘不多生条腿给自己,两条腿实在不太够用:瞧那什么幽冥鬼火的架势,便是修成‘金刚不坏之躯’的圆苦禅师挨一箭,也肯定是二话不说,升天见佛祖,更何况自己这点道行,还是赶紧走,那劲弩箭那么厉害,估计造价不斐,糟蹋在自己身上可是暴殄天物了。 魔尊哈哈笑道:“恕不远送,欢迎下次再来……哼!”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下文剑良道:“老了不中用,招子不好使了,还是那鬼丫头有眼光。哈哈……不用愁野丫头不肯嫁了,搞不好还要倒贴。呵呵呵……” 文剑良脸上一红道:“晚辈先帮令爱疗伤。” 魔尊道:“这鬼丫头比她娘亲还要漂亮,你小子可比老夫有艳福。她被奉为江湖第一美人,可不是只凭我的面子大就可以的……”魔尊从前对文剑良甚是寡言,何以今日便有说不尽的言语?他其实只是想跟文剑良道谢,但是一辈子没谢过人,拉不下老脸,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文剑良实在不想跟这老头子在这里讲废话,瞧了瞧墙角面色纸白的碧瑶,碧瑶也正瞧着他们这一老一少。她显然对老父绊住情郎大是不满,微启樱唇道:“爹爹,你给我过来!” 魔尊哼的一声,威严的看了下四周,有意无意的走到碧瑶身侧道:“鬼丫头,以后在手下面前别这么没大没小的。”然后附嘴在碧瑶耳旁说些父女的体自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碧瑶俏脸一红,魔尊仰天哈哈大笑,负手进总坛去了。 总坛弟子非死即是重伤,只剩黑鬼劲弩死士完好无缺,教中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神现在都受了重伤,此时不拍马更待何时?走运点的去搀扶护法,倒霉的只好去搀那些地位比自己略高,人家挑剩下的香主。就是没人敢去碰护法首座,大家都知道要平安长久的在骷髅教里混下去,头条就是不能得罪她。 大家都不敢碰当然就由文剑良来捋虎须。 (兄弟姐妹们,要精的请发条书评,觉得一条不够,十条也不要紧,你们要忍着恶心看到这里不容易,我还有20个精,回报给你们吧。) --(本卷结束)-- 退隐 第一节 包袱中的大美人 文剑良走近碧瑶,坏坏的道:‘妖女姑娘怎么脸红了,魔尊前辈怕你变老姑娘,又催你嫁人啊?‘ 碧瑶抬起左脚踹在他膝盖上,道:‘要你管!老娘偏就喜欢做老姑娘。‘ ‘哎哟!‘文剑良在她的脚碰到自己的膝盖快要离去之际猛的一扭左脚小腿‘咔嚓‘膝盖上的关节脱臼了。文剑良顺势倒下,像一堆烂肉瘫在地上。 ‘啊……‘文剑良又惨叫一声,他可没想到假装的脱臼砸在地上疼得跟真的一样。 文剑良见她小腿就在自己面前,爬了一步,把头枕在她小腿肚上,脸上却是扭曲成苦瓜脸,故意把脸上的血逼到其他地方去,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像快要断气了一般,他可不想碧瑶又一脚把自己踹开。她的小腿柔若无骨,软腻非常,比家里的枕头不知舒服到哪里去了。 碧瑶哪里知道他此刻还一门心思吃自己豆腐?适才我腿上明明不带内劲啊,怎么会把他踢到这么惨?上次打了他好几巴掌脸都没事,下次还是只打脸别用脚踹了。还好所有的属下都去处理战后事宜了,不然让人家看到他这么耍无赖不要羞死人? 其实碧瑶倾慕文剑良已是不秘之秘,谁混腻了敢在这里碍事? 碧瑶见文剑良疼得不行,声音不禁温柔了许多微笑着道:‘活该!疼死你这头蛮牛,谁让你取笑人家。‘ 文剑良见她瞧自己的眼神含情脉脉,心下暗道糟糕,怎么没来由的又招惹她。其实文剑良并非故意招惹碧瑶,只是与生俱来的性子默默的支使他见到美女必须揩油。 既已清醒,文剑良立时坐起身来,双手搬住左小腿向外拉扯,倏又松手,喀的一声,脱臼的关节复位了。站起来跳了两下道:‘哈,这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碧瑶杏目圆睁,翻了一下白眼,差点没断气。傻瓜也知道自己刚才不仅被他耍了,还被他占了便宜。 在这墙角下运功帮她疗伤当然不妥,还好知道她的闺房在哪。可要是再抱一次这娇滴滴的大美人儿,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不动歪心思,甚至可以保证一定动花花肠子。适才将她从比武场中抱到墙角那是形势所迫,再说那么多人时间又紧迫他也没功夫去动坏心眼。 他伸手便去解她脖子上红披风的带子。碧瑶以为他便要在此处做那种坏事,吓了一跳,却又浑身酥软没气力反抗他,面颊潮红,樱唇颤抖着道:‘你……你……你……‘文剑良点了她哑穴,拣起披风的四个角,将披风绑成一个包袱,碧瑶除了一个头两条腿伸出来,其他的部分全部被包在包袱里。文剑良拎起包袱就往碧瑶的闺房而去。 碧瑶差点气炸,嘴巴又不能动,只能用眼珠瞪他,文剑良当作没看见。 魔尊躲在门后捻须微笑,心里道:恶人终有恶人魔,终于有人可以收服这鬼丫头了。 碧瑶可不是省油的灯,一双小手在包袱里蠕动似乎想伸出来打人,双腿更是死命踢。两个丫鬟走过来见碧瑶这副德性,不禁掩嘴偷笑道:‘参见大小姐。‘ 碧瑶真是郁闷到快吐血,在骷髅教总坛几时受过此等侮辱?这笔帐先记着日后慢慢跟他算。 忽闻一个小丫鬟小声地问道:‘那拎着小姐的是未来的姑爷吧?‘另外一个丫鬟道:‘铁定是,那么英俊难怪大小姐这么目高于顶也会动春心。‘ 碧瑶脸上大红,心里道:两个多嘴的死丫头,日后定要剪掉你们的舌头。她又望了一下情郎,连那两个死丫头都看出来我对你的情意,怎么你这木头就不懂得怜惜我?她怎么知道文剑良就是因为太懂得怜惜美人才不敢抱她。 想到他连抱受伤的自己一下都不肯,碧瑶怒火中烧,在包袱里挣扎得更厉害。 文剑良瞧了一脸愤怒的碧瑶一眼道:‘姑奶奶,我胆小,你别吓我。吓得我怕起来,手一抖,你可就到地上去了,嘿嘿,嘻嘻!‘ 碧瑶立刻安静下来,心里骂道:你这不要脸的贼小子,胆子小你敢绑我?胆子小你敢威胁要把我扔地上?胆子小……本姑娘会喜欢你? 其实要收服这等泼辣野蛮的女子的不二法门就是她狠你更狠,征服了她,她对你死心塌地一辈子,要是你低三下四,百依百顺,那完了,你肯定没戏。 文剑良推开碧瑶闺房的门,将她扔在床上,解开包袱。碧瑶一获自由,玉手一扬便要给他一巴掌,以解适才被人嘲笑之仇,文剑良出指如电,点了她胸前的‘膻中穴‘,碧瑶这下不仅话不能说,连手足也不能动了。 ‘咳咳……本来你打我是不要紧的,但是你深受内伤,我又皮粗肉厚,万一打我的时候伤了你自己那就划不来了是不是?‘虽然是被美女打,但那也是大大的要紧,而且一般美女不出手装斯文就很贤淑,一出手那就不得了:丫的,老娘既然不装淑女了,还不一次打个够本? 文剑良当然知道这样点她的穴美女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但是日后她就算没事也会找借口扁自己,能逃过一次算一次。 文剑良对着气鼓鼓的碧瑶道:‘哈哈,大美人妖女,我要上你的床了。‘脱了靴子,爬上碧瑶的闺床,盘腿打坐,在她胸前戳了一指,打开她的穴道,要帮她疏通经络,当然不能闭了她的穴道,再用牛力气去冲解。双手抵在她背上,将滚滚如滔天之波的内力缓缓注入她体内。 碧瑶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闭目观心,引文剑良输入的真气去冲击体内的淤血。 过了半个时辰,哇……碧瑶吐出一口污血,通体舒泰,文剑良累的满头大汗,心想揩点油做诊金,便放软身体想趴她背上。碧瑶觉得文剑良似乎有倒下之势,便回转身来看他,文剑良的头便按在她胸脯上把她压倒在床上。两人脸上皆是红透,文剑良赶紧起身要解释是个误会。 ‘文剑良!‘门口穿来一个凶狠的声音。文剑良一听便知道是娟儿和若柳的合声。这下惨了,文剑良心下道,他甩了一下头发,摆个很酷的姿势回过头来‘两位温柔贤淑的美女老婆,我想死你们了……‘ 碰碰两拳,文剑良变成了熊猫。文剑良马屁还没拍完已经结结实实吃了两记粉拳,娟儿左若柳右。文剑良特地强调‘温柔贤淑‘,早料到她们要出手,也知道她们不‘温柔贤淑‘,只希望她们在外人面前好歹手下留情,没想到她们除了不想打爆相公的眼珠能使多大劲就使多大劲。文剑良如果想躲她们当然打不到,但是他如果有种躲,那接下来就不是两拳可以解决问题的了。明明武功比她们加起来还好,不能还手就算了,连躲都不可以,所以比武的时候如果是男女单挑,那结果是很不准确的,正常都是男人输,不是输在功夫不如,而是输在男方是男人。 ‘文哥哥……‘床上的妖女嗲声嗲气的说道。文剑良心下大慰,总算还有个美人关心自己,挤出一脸的可怜回头看碧瑶。 ‘碰……‘文剑良差点崩溃,还来?!这回他的嘴唇变成两根香肠。嘴巴旁边黑了一大圈。 碧瑶咬着贝齿,恨恨的道:‘你这死鬼,竟然已经有两个老婆了?‘ 四面楚歌,被夹在一群想要自己死的女人当中的男人是最可怜的。唯一的自救方法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文剑良一溜烟地晃出碧瑶的闺房道:‘再打下去,你们通通要守寡了,你们先回幽谷,等哪天你们想我想到不行,下不了毒手打我的时候我自会回来……‘ 第二节 为国捐躯 文剑良一走三个女人跟姐妹一样拉着手说尽文剑良的坏话:脸皮厚,好色,没良心…… 文剑良真的这么差劲,三个大姑娘,不对是一个大姑娘还有两个少妇刚才吃什么干醋?但是女人不会为难女人,反正三个女子都是受害者,女人怎么会有错?有错也是臭男人的错! 一群女人坐在一起肯定一起贬低某一位帅哥,说他如何下流无耻,花心无赖。一群男人在一起肯定一起贬低某位美人,说她如何荒淫放荡,水性杨花。为什么呢?很简单,既然这位帅哥或者美女那么不堪,肯定没人要,没人要那就我委屈一点要了,不是减少了很多竞争者? 原来文剑良离开幽谷不多时,娟儿与若柳便担心起文剑良的安危,其实是她们听说过碧瑶天下第一美的艳名,非去比个高下不可。女人就这毛病,如果是丑女那是天灾就算了,谁是天下第一美女不干她的事,但万一不幸是个美女,那就惨了,她最听不得有人比自己漂亮。况且江湖中‘第一美女’声名鹊起的时候,娟儿还在幽谷里摘花扑蝶,若柳还在峨嵋苦练功夫,这不公平。其实所谓的‘天下第一’又有哪个是真的天下第一呢?绝非凡品那是必定的,第一那就未必。 二女的脚程不如文剑良,一路上又边问边走,最后还是问了一个刚从白骨林中被赶出来的混混才知道确切的路,所以迟到了些时候,白骨林的瘴气已经在开始慢慢囤积,但是还很淡薄,要再过半日才会比较浓,而骷髅教的高手全部受伤,聚集在后堂养伤,由黑鬼劲弩死士守卫。至于碧瑶,那有文剑良保护,比黑鬼劲弩死士还安全,所以没有任何防卫,娟儿跟若柳如入无人之境。怎知一见到文剑良就看到他在跟妖女鬼混! 娟儿与若柳见到碧瑶心下皆道:难怪她能被称为天下第一美,果然很有几分姿色。碧瑶则心下道:我算什么天下第一,这两位姐姐都不在我之下。 其实三个女子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娟儿是小家碧玉中带点刁蛮;若柳是大家闺秀,三分娇羞;碧瑶则是走妖艳路线,让男人见了骨头发软。当然这是说她们温驯的时候,一发起飙来,那是一头母老虎比另一头母老虎凶狠残暴。 碧瑶从衣襟中取出两个青花瓶子分递给娟儿和若柳道:“两位姐姐,这是‘避瘴丸’,能抵挡白骨林中的瘴气,我的‘骷髅追魂令’给了那死鬼以后,自己也要天天吃这‘避瘴丸’呢……” 娟儿与若柳各服了一颗乌黑苦涩的‘避瘴丸’,然后三女一起想那‘死鬼’。 被三个大美人儿想着的‘死鬼’文剑良正在街上转悠,明明有娇妻美若天仙,却是一想到她们就发抖。娟儿生气一般是半个月不理自己,半个月后讲点好话,大不了再出卖一下色相,在她嘟起的小嘴上啄一下,什么事都没有了。这种事情从前经常干,没什么好担心,可是对付若柳那可没什么经验:万一她们互相鼓励,气个半年还不过瘾那就凄凉了,搞不好自己回去就被她们大卸八块,谋杀亲夫这种事情很难担保她们干不出来。 一匹骏马由远及近驰来,马上是一个糟老乞丐,头上乱糟糟的白发用一条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布条缚住,脏兮兮的脸风尘仆仆。身上的破衣服用鹑衣百结来形容还算是轻的,也不知道多少年头没洗过了。腰间别一个红葫芦,看样他好杯中之物。身后有长条形的黑布袋,里面一直在动,似乎是个活人。 有一个摊子摆得比较靠近路中央,眼看那马就要踩在摊子上,只见那老丐一提马缰,骏马腾空而起,跃过那摊子,摊子并没有任何损伤,那摊主却骂道:“疯老叫花子。”老叫花却哈哈笑道:“老夫正是‘疯丐’,赏你一锭金子。”一团闪闪金光便跌在那摊子上,摊主愕得张大了嘴:怎么骂人还有打赏?真后悔没有骂得狠毒些。 摊主非江湖中人听到‘疯丐’没什么反应不奇怪,文剑良听了却是大吃一惊:师傅在讲江湖典故的时候曾讲过这个‘疯丐’。那还是在六十年前,‘疯丐’年仅二十却已是丐帮帮主。他凭‘戳天指’技压群雄,在‘白凤只佩真英雄’大会上夺取白凤刀,从此销声匿迹,便如昙花一现,传为美谈。 到一家‘千里香’酒铺时‘疯丐’下了马去沽酒。那马上的包袱中掉下一件事物,文剑良眼尖,看那事物背面是黑黄相间的毛,当是一块虎皮,再看那皮面不禁大吃一惊:那上面用黑丝绣的画像不正是自己吗?绣得如此酷似,可见自己在那绣像的人心中印象颇深。 立时想起当日在赶往四川唐门的途中,曾经斩杀一头虎,大辽公主割了一块虎皮烘干,难道便是这一块?那黑袋中之人自是耶律菁了? 文剑良上前对疯丐做了个揖道:“疯丐前辈,晚辈文剑良有礼了。” 疯丐望了一下文剑良背后的‘乌龙剑’道:“果然是你这小子,好,人模人样。” 江湖中人虽然都认为文剑良是魔头,但是丐帮人手遍布天下,什么事情都查细洞微,唐门若不是被骷髅教捣毁,疯丐迟早也会亲自动手,文剑良不但不曾作恶,还大有狭义之风,疯丐是知道的。 文剑良恭敬的道:“老前辈,大辽公主与在下有一段交情,不知她何处得罪了前辈,晚辈代她向前辈赔个不是,请前辈手下留情。” 疯丐摇摇头道:“大辽国君调集万千铁骑,想入侵我大宋国。可惜昏君无道,奸臣当朝,忠良皆被诬杀,我大宋虽有无数精兵,却无强将,不堪一击,丐帮帮主为民请命,让老夫出手擒住那辽君的独生爱女相要挟”疯丐老脸一红道“这虽然有违侠义道,为了天下黎民,也顾不得了。” “我大宋好儿郎,要杀敌便在战场上一决高下,使这等手段未免有失前辈宗师风范。”文剑良其实甚为佩服疯丐为天下苍生不遗余力,但是只要有嘴巴的谁不会讲大道理?讲得疯丐老脸通红,狂饮刚打满的美酒来遮羞。 “我愿劝父皇退兵。”耶律菁道,她终于把堵在嘴中的布团用舌头顶出来。 疯丐正愁没台阶下,闻话大喜,道:“郡主娘娘说话可要算数,你辽国皇宫高手虽多,却拦不住老丐,再捉你一次容易得紧。” “本宫说话一向作数。”布袋中又传出话语。 疯丐飞身上马道:“好!姓文的小子,给你一点甜头,别到外面到处胡说我老头子欺负小姑娘。”银光闪处,一柄凤形宝刀夹着劲风向文剑良飞来,整柄刀是一只凤凰,凤凰的眼睛是两枚黑宝石,脖子是刀柄,两个微小的翅膀是护手,尾巴奇长,是刀身,刀身上有多处镂空,羽毛纤细必至,每片羽毛的方向和位置都不一样,倒似一把把刀砍出的方式。 疯丐道:“这柄白凤刀上有一百单八片鳞羽,分别是一百单八式精妙刀法,研究精透了便可纵横天下。” “多谢前辈!”文剑良大喜,对这把奇刀爱不释手。 “哎,老夫是行将就木的人了,看家的本领也给你吧。”一本薄薄的书平平飞过来,老丐似乎甚为不舍。 文剑良接过,封面上写的是隶书“戳天神指”,文剑良拜跪在地道:“多谢前辈!” “哈哈,再送你一样年轻小伙子都喜欢的尤物!”疯丐拎起黑布袋朝文剑良扔过来。言罢拍马绝尘而去。 文剑良赶紧接住‘尤物’。解开袋子,一掌劈下去,一阵裂帛之声,布袋裂开,里面是一个身穿辽国贵族宫装的绝色少女,不是耶律大郡主是谁?耶律菁见文剑良的眼和口那个德性,不禁扑哧笑出来。那袋子中空气稀薄,耶律菁出了袋子,用劲呼吸,胸口随着一起一伏,文剑良瞧得暗暗吞了一口口水。 耶律菁见他色迷迷的瞧自己,不禁脸上一红道:“色鬼小子,还不替本宫把穴道解了。”文剑良在她‘膻中穴’上戳了一指,耶律菁抬起玉手就给他两巴掌,没什么理由,反正扁他就是有快感。 文剑良郁闷至死,今天所有认识的美女都给自己要么一拳要么一巴掌,而且还都是一不能还手二不能躲的主儿。 一般的绝顶高手想近文剑良的身都难,这些丫头什么时候不爽随便抬手就能给文剑良一巴掌,真是羡杀绝顶高手! 文剑良可怜兮兮的道:“我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还舍得下手?” 耶律菁道:“别人打别人的,我打我的,各不相干。” 文剑良那个郁闷啊,想抓狂:“这么没良心的话都说得出口?” 耶律菁道:“你才没良心!这回你要敢不娶我,我马上修书让父皇用百万铁骑,荡平中原!” 这丫头逼婚倒是直接,大草原的女儿才不像中原的大家闺秀那么娇羞,她们敢爱敢恨,一点都不虚伪做作。 文剑良可没想到自己的婚姻竟然还牵连着天下苍生! 生灵涂炭那我文剑良罪孽可就大了,嘿嘿,那就只好‘为国捐躯’了。 文剑良带着耶律菁去幽谷。 第三节 侠踪隐幽谷(大结局) 文剑良带着耶律菁心惊胆战地回到幽谷,走进大厅,见厅正中摆着三块太师椅,娟儿居中,若柳在左,碧瑶在右,三美端坐。 文剑良尴尬地道:“这么巧,都在啊?……咳咳……介绍一个朋友给你们认识……”他指着身后的耶律菁道:“大辽公主,耶律菁姑娘,听说谷中风景优美,跟我进来游玩……咳……你们先聊,我有点事情出去处理一下。”文剑良说完又想溜。 “你敢走出去以后就别回来。”娟儿发威了。 文剑良两腿发软,心里道:完了。 “耶律妹妹你过来,别呆那没良心的小子身边”娟儿道。耶律菁真是乖巧,立刻倒戈,舍文剑良而去。 “妹妹们,请家法。”娟儿朝若柳和碧瑶努了努嘴,娟儿越来越有大老婆的威势。 二女进了娟儿房中,不多时便出来,一个取了一捆绳子,另一个取了四把鞭子,一人一把鞭子,连耶律菁也有份。她们怕文剑良太耐打,鞭子断了他还当挠痒一样不疼,所以准备了一大捆鞭子。 文剑良一动不敢动任她们把自己五花大绑,其实他随便使点气力就可以挣断绳子,但是借他俩胆子他也不敢。 “打!”娟儿一声令下,四根鞭子劈头盖脸砸下来,文剑良不敢躲,疼得哇哇叫。 “你可真能耐,才一眨眼功夫没看着你,给我添了俩妹妹……”娟儿恨得咬牙切齿。其他三个女子则恨他娶了那么多女人跟自己抢老公,也往死里打他。打得文剑良皮开肉绽,叫道:“女侠饶命,饶命……”见求饶没用,又狠狠地道:“你们谁打得最狠我可记下了,以后专门冷落她……”娟儿才不买他的帐,“长出息了,敢威胁我?姐妹们给我往死里打,全算在我帐上。”既然有人买账,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狠到最后文剑良只觉得她们都够狠,反倒分不清谁最狠了。 打到最后她们自己的手都酸了,也心疼起爱郎来,才罢了手,文剑良躺在地上抽搐,倒抽凉气。四女在旁边捂嘴偷笑。 娟儿踹了他屁股一脚道:“以后再不许你踏出幽谷,偷偷出去了也不许碰别的女子,要敢再带一个回来,姐妹们轮流打你半年。” 文剑良拼命点头,四个就吃不消了,再招惹别的女子,那不是要我英年早逝? 娟儿见他这么乖道:“先苦后甜。你既然把人家骗到家里来了,就不可以辜负人家,休息一下,等你缓过气来就与两位妹子拜堂。” 文剑良差点没背过气去,打成这样差点残废了还怎么洞房?不过还是只能死命点头,敢遥一下头,那两个丫头以为自己不想娶她们,那以后就不用在幽谷混下去了。 文剑良穿的是上次拜堂穿的破‘新衣’,其实这次拜堂并不象上次没有任何准备,娟儿本就打算等文剑良回来就毒打他一顿然后让他与碧瑶成亲,买了好几套合他身的新衣裳,但是碧瑶听了他们上次的拜堂奇闻,非要文剑良穿那件腰两侧裂开的‘新衣’。 身上绽开的伤处本就疼,被紧身衣服绷住更是难受,苦着脸来到喜堂。 “娶两位如花似玉的妹妹委屈了你吗?这么不情愿。”娟儿抿嘴笑道。 “愿意愿意,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愿意死了……呜呜……”文剑良差点没哭出来。 碧瑶与耶律菁一左一右柔媚款款的伴在爱郎身边。 文剑良心里骂道:两个死丫头,装起斯文有模有样,发起狠来不管我死活。 文剑良拉着两位新娘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便站起来,想进去把‘新衣’扒掉。 娟儿手上的家法往文剑良身上招呼过去道:“跪下。”文剑良乖乖的跪着。 娟儿道:“你自己拜了三下,两个新娘子可是一下都没拜,你这么没诚意怎么行?我们女儿家一辈子就拜一次堂,何等隆重?你以为都像你这没良心的小子拜了一次还有下一次吗?两位妹子把盖头掀了到堂上坐,等他跪到让我们看到诚意,再拜堂。”两个美女呼啦把盖头扯掉,坐在大堂上,翘起二郎腿。 娟儿回房又拉了一条椅子,四美同坐大堂,文剑良跪于地上。 文剑良心下开始盘算:若柳的娘家张家堡家财万贯,自己总有不方便要用银子的时候,不能得罪;碧瑶娘家是骷髅教,弟子三万,人多势重,不能得罪;耶律菁的娘家那就更恐怖了,整整一个大辽,百万铁骑杀过来,任你武功再高也把你撕成碎片,不能得罪;好像只有娟儿没有娘家撑腰,或者说自己就是她娘家人,不过娟儿更不能得罪:她一火起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文剑良眼角流出一滴英雄泪:天啊,我娶的都是些什么女人? (晕倒,我很坦诚地跟大家坦白:我是一个很庸俗的网络写手,目的就是赚钱,既然传统武侠这种题材已经被人们抛弃,我不会抱残守缺,闭目等死,下一部小说写修真,我不会轻易动笔,动了笔就绝不停息) --(本卷结束)-- 第一卷 第一节 迷途少女怅怅行 盛夏。 日近西山,残阳如血。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一个俏生生的少女,孤零零在深林中行走。别看她不过十三四年岁,却是眉如柳,目如杏,面若桃花,好一个美人胚子!她樱唇微动,轻念:“观世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原来小时候母亲说:“如果遇到大危难,向大慈大悲的菩萨们求救,她们就会显灵。”她已将所有的菩萨甚至最讨厌的猪八戒都念了,神灵并不听话。 “呱呱呱”刺耳的鸦噪响彻天际,少女仰头看那被树枝割成无数小块的天空,暮色有只归巢的乌鸦正在卖弄歌喉,少女心里说道:“有家好神气吗?我也有只是现在迷了路。” “呜”凄苍的狼嚎叫人毛骨悚然。少女吓得瑟瑟发抖,见路旁一大石侧长满长草,忙钻了进去,大气都不敢出,很礼貌的把路让给狼群先走。原来近日猎户频频上山,围杀经常袭击羊群的狼,群狼疲于奔命,饥困交迫,嗅到丝丝人气,知道有人落了单,便围拢过来,一是为了充饥,二是为了报负。 少女憋了好一阵,估计群狼已走完,才慢慢探出头来,这一探立刻吓的粉脸惨白:只见五六匹灰狼在石前围成半圆,吐着鲜红硕长的舌头,垂涎欲滴,白森森的利齿闪着寒光,一匹狼绕过石块,正向她藏身的地方蹑手蹑脚走来,原来这几天群狼已有不少被猎户射杀,它们怕长草中的人带有武器,谁都不愿当出头鸟,僵持许久,一匹胆大的缓缓走近长草来探个虚实。现在见她没带武器,那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群狼都看着自己最喜欢吃的部位流口水。眼看有被撕吞之祸,她能做的就是闭上眼,把最重要的遗言交代一下:“你们要吃就吃,但是不许毁我的容……”。 “嗷……”一缕尖锐的狼嚎从不远处传来,野狼……竟停住扑势,少女微微眯着眼,见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赤身裸体,蓬头垢面,手脚都着地,挡在群狼之前,刚才的嚎叫显然是他发的。 狼孩一双藏在乱发之中的眼睛逼视着少女,缓缓走近,少女心下惴惴:“罢了,一样的被它们分了吃,只求他一口把我咬死,若咬个半死不活,可就有的受。“狼孩走到她身前,却不咬,只傻乎乎地犬坐轻轻托住少女的纤纤小手。 她心里更怕:从手吃起,我什么时候才能死透,你这么笨,就别学人家吃人嘛,这样折腾人,别说疼死,吓也吓死了。”偏偏狼孩并不把嘴凑上去,只把一双玉掌翻覆把玩,同自己的“狼爪”比较,平常其他狼都笑他的爪丑陋,现在终于找到一双跟自己酷似的爪,不由大悦。少女只觉他手掌粗如铁石,仔细一看,原来他掌沿长了厚厚一层老茧! 狼孩比较半天才放下。搔搔头,对着她扮一个滑稽神色,少女恐惧感顿时消失,“扑哧”一声银铃般笑起来,狼孩愣着脑儿,觉得她的笑容美艳万端,龇牙咧嘴学起来。 一盏茶时间后,狼群骚动,少女心里一寒,楚楚可怜地瞅着狼孩,晶亮的杏眼中流露出求助的神色,狼孩倒像懂得她的心思,往自己背上一指,请少女上坐,少女一见他的背就倒胃口:黑不溜秋的,像有层厚厚的泥!但在这非常时刻,只得改掉少女喜欢干净的毛病,勉为其难地坐上,狼孩飞也似的狂奔离开。 夜幕刚降,残月当空,繁星点点。约过半个时辰,狼孩驮着少女已到镇郊林荫道,再去就是人境了。狼孩骤然停下,背上已是大汗如豆,少女轻轻跃下,用袖中手帕,拭干他背上汗滴,狼孩舔舔少女如藕皓臂,舔罢回头便走。 狼口余生,少女心下道:能逃过这一劫,全靠这匹“狼”,拿什么报答他呢?以身相许那一套当然是大大不妥;就这么让“大恩狼”走了也不妥,先留他下来再说吧。于是高声叫道:“公子稍等。”狼孩转过身,诧异地望着正挑开额前一缕乱发的少女。 少女叫住他后,竟不知说什么好,猛见狼孩黑漆漆的背,微笑道:“把你身上的污泥刮下来,至少可以捏五个泥娃娃,你从不洗澡吗?‘狼孩听得满头雾水,心里一个劲怪她为何不用高低长短的嚎叫来说话,乱嚷嚷什么。他瞪大了眼,憨态可掬,少女一拍脑袋道:“糊涂!”走在前头示意他跟着走,奔小河而去。 虫吟如笙,月晖柔和,铺洒河上,水波微荡,波光长短明灭,煞是惹人。少女微曲葱白纤指,往河中一指,叫他入河,“呜……”狼孩惊悸地后退一步,此刻他脑中闪现的是同伴不慎陷入泥沼狂挣惨呼的惨状,少女挽起裙子,走进河中,狼孩想上前搭救,可脚一触水,就触了电般立刻收回来,少女走到没膝深处便停了步,回头微笑着向他招手,狼孩见她身处水中却微笑,但同伴在水中为何挣扎呢?嗯,是了,同伴都是倒霉蛋,遇上的自是会要命的恶水,而这少女是有福之人,所遇之水对性命无防,想通此节,他战战兢兢入河,倒也觉得冰凉爽快,少女捧水浇在他背上,更觉惬意,索性将身子浸入水中。 少女见他戏水甚欢,便上了岸,到街上,用腕上玉镯,同绸庄老板换两套秀才服饰。这懵懂的小姐只觉得有点难舍,怎么知道两套服饰不过值十两纹银,而她这玉镯少说值百两!买了衣服,她又除下头上金钗,同卖炊饼的汉子换了一大包炊饼,这金钗的价值……哎,不提也罢,可怜她还娇俏俏的笑脸相对直至后来与其丫头谈起羞愧难当,闺中姐妹屡次取笑,这是后话不提。 少女兴冲冲返回河畔,狼孩正自在水中翻滚,在有“哪叱闹海”之势,唤他上岸,他学少女直立,不料后腿无论如何踢蹬,它就是不直,原来狼孩平常习惯用四脚走路,而他又跟其他狼不同:后边两腿比较长,只好弯曲着用,少女见他像只猴子,不禁掩嘴一笑,她宛然像姐姐照顾调皮弟弟一样为他穿衣束带,狼孩从不穿衣服,第一次穿戴,浑身痒痒,正搔着背,少女解开纸包,他闻了炊饼油香,不由瞳孔一亮,舌头在嘴外抡一圈抓了一块.狼吞虎咽,少女目瞪口呆:“世上原来还有这种吃法。” 狼孩习惯四脚并用,站不到一刻就双腿酥麻,只好做回他的四脚野狼,而他这一俯身,前襟便拖在地上,少女寻思道:他这般拖着,若在途中绊着不就害他栽个跟头?于是脱掉他的外衫,却有一晶莹水滴落在她玉臂上,仰面见他略带英气的脸埋没在凌乱长发之间,就像雨后的鸟巢。少女拿出随身携着的玉梳,细心梳齐他头发,再用腕上的珠链束住,他的面目在蓬头垢面时倒也罢了,此刻梳洗整齐了,脸儿虽微黑却也掩不去一脸清俊,她竟瞧得痴了,狼孩低呜了几声,少女不禁脸儿一红,心知他在牵挂伙伴.她将另一套服饰与一大包烙饼都绑在他腰间,她可没想过狼孩既不会换衣裳也不梳头,还有那束在他头发上的晃晃明珠,如果遇上贪心的猎户,还不要了他的性命! 狼孩远去了,尽管他三步一回头,终于被暮色吞没了. 第二节 狼孩堕崖魂未断 街上冷冷清清,一片死寂。少女怅然若失。 ‘小姐……小姐……”少女见父亲的得意家将‘拂云手‘张彪带着一大帮人马持火把疾驰而来.直到见了少女那张彪下马施礼道:‘小姐,你可吓杀大将军了,夫人将大将军骂个狗血淋头,差点儿没请出家法来.大将军调动三营将士,几乎将南山掀了.连小人这守府家将都派出……‘少女歉然道:‘有劳张叔叔了.‘张彪道:‘只要小姐安然无恙,就是下人们的福份,请小姐快快回府吧!‘他将少女扶上自己马背,策马疾归. 一番颠簸,终于见到微微摇曳的大红灯笼及两笼之间乌漆朱拓大匾‘敕建大将军府‘门前来回跺步的便是父亲,爹爹见了她,欣然道:‘雪儿……雪儿……你终于回府来了。” 原来这少女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吴其昌的掌上明珠,吴其昌喜欢狩猎,今天带着数十名家将前往北山射雁,艳雪死缠烂打,磨破了嘴皮定要跟去,吴其昌违拗不过,只好答应。 艳雪一路东张西望,山里的树儿比府里的大得多,林中鸟儿虽不漂亮,成群结队的比笼里的金丝雀有生气的多,众家将有的肩上立着尖喙利爪的猎鹰,有的手中牵着鼻敏齿锐的猎犬,豪气干云地随着大将军,艳雪本骑着小白马跟在父亲身后,但她不时勒马四处观望,不久便落在后面。 忽听父亲道:“取箭来!”艳雪回转头来,见父亲左手持弓,右手已接箭,这当儿正拈箭弯弓艳雪顺着众家将目光仰面望去,见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正自往南而飞,吴其昌将弓拉成满月“嗖!”——一只大雁惨鸣一声,应声而落,众家将鼓掌叫好“嗖嗖——”两箭又有两雁成为箭下亡魂,群雁受惊,振翅疾飞,飞出射杀范围,只是雁群未散,仍结成一群。 吴其昌哈哈笑道:“待本将军射下整群雁来给兄弟们下酒。”回首对艳雪道:“雪儿,到爹爹坐骑上来,为父教你射雁!”艳雪志不在雁,道:“爹爹,我想在此地采些花儿,您射完雁再来接我。”吴其昌道:“也好,张虎徐强两位在此照顾雪儿吧。”燕雪道:“不必了,我喜欢独自采花。”她心下道:你这些爱将除了打架还懂得什么?原来有一次她让这张虎帮忙捉只蝴蝶,怎料他一剑将蝶儿劈成两半!她伤心了好几天。 吴其昌心想那几只雁子不出一刻便解决了,料不会出什么乱子,于是应道:“好吧,那你留在这里,别到处乱跑。”说完率手下赶雁群去了。 艳雪将小白马栓在一株碗粗乔木上,俯身采起娇艳硕大的野花来,采了一大把,却见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蛱蝶,栖在一朵大黄花上,艳雪芳心窃喜,蹑手蹑脚,轻移莲步,纤指碰到蛱蝶的背正待用力逮住它,蝶儿已然惊觉,振翅翩飞,艳雪穷追不舍,直到被一株大树拦住去路,而蛱蝶又飞的很高,再无法捕捉,才想循原路回去,放眼四顾,木郁草盛,大概也只有那蛱蝶认得路了。万般无奈,只好在林中乱转,希望找到小白马,怎知她走的方向恰与来时路相同,越走越远,差些走到狼肚中去! 吴其昌收获颇丰,回到白马处,找不到艳雪,立刻命令家将回府去搬了数百手下,分批搜山……至此时方才找到。这吴其昌虽驰骋沙场,纵横边疆,却是出了名的惧内,同僚常嘲他“不恐庙堂龙颜怒,只怕河东狮子吼”。适才他支支吾吾对夫人说丢了女儿,夫人当下拧住他耳朵命他去寻,他看看身后的部下低声求道:“夫人,在我属下面前你总得让我有点威严。”夫人愠道:“还想要威严?寻不回女儿,家法伺候!你今晚也不必回房了。”他被夫人拧着耳朵提到门口,心里直祈求宝贝女儿快快回来,救救老父。此刻见到女儿,一心焦急顿时冰释,命丫鬟扶她去见夫人再伏侍她用膳。 再说那狼孩带了一大包饼回到森林跟众狼分吃了,美美睡了一觉。次日晨,狼孩还在梦中吃饼,忽听同伴嚎声大作,他一听便知有大敌来袭,翻身奔入狼群,他凝耳听见背后杂沓的马蹄声,间杂无数声吆喝,那声音再熟悉也没有了,是老对头——众猎户。 众狼没命的奔逃,不时传来惨叫,便有同伴遭殃,狼孩脚程最快,奔在前头,却猛见前面有一沟壑,有三四丈宽,跃是跃不过的,只好止步,群狼皆停了下来,都自知已陷入绝地,众猎户勒马停下,拈弓搭箭,“嗖——”一箭往一匹幼狼奔去“呜——”众猎户都呆了,只见一少年嘴中咬着箭柄,箭翎兀自颤动,他嘴角缓缓流出血来,猎户皆不敢再发箭,恐误伤少年,惹上官司,一头老狼轻嚎数声,只见一群狼分为两列,一列精壮,一列老弱,精壮的队列显然较长,少年便走入老弱的队列,有数匹精壮的狼也加入老弱队列一群狼便均分为二,众猎户正自诧异,但见一匹老狼率先纵身跃向沟壑,接而另一列中窜出一狼,半空中在老狼背上一点,安然到了对岸,而那老狼则跌下不见底的深壑。众猎户皆瞪大双目,久久合不笼嘴,目送一对对狼往前跃。 最后只剩下狼孩与另一头正值壮年的野狼,狼孩毫不犹豫地抢先跃出,那野狼随即跟上,不料踩在狼孩背上时脚一滑,竟与他一同下坠,众猎户都不禁叹息狼孩白白牺牲,说是迟,那时快,狼孩也觉察到不对,立伸双手在它腹上一托,只觉自己下堕之势加剧,仰头见它似乎到了对岸,不禁欣慰一笑,这是他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的笑,这笑却不像昨日在艳雪面前的“东施效颦”他虽活在狼群,但仍是个人,是人就会笑。 狼孩只觉耳边风声呼呼,忽见眼前闪过一片绿影,他应变奇快,伸手便抓,似乎扯住一条索状物,下降之势稍减,手上剧痛传来,虎口已裂,但他仍不肯松手,这下堕之势何等剧烈,那条状物竟而断了,他如荡秋千般,下降路径成了弧线,一头扎进野藤之中,但觉眼前绿光一闪,背为网状的东西兜住,猛烈震荡令他晕去。 第三节 佳人沐浴天人乎 白云将太阳掩去了大半,只剩和煦的余光暖洋洋地包裹着狼孩,说不尽的受用!他睁开了眼,满眼都是野藤繁茂的枝叶,日正中天,他懒懒地躺着,两个时辰之后才觉得腹中空空,饥肠漉漉,想爬起来找些吃的,怎料这一起身,浑身重量都压给脚下的枝条,枝条受不了,他再次往下摔! 老天相怜!这次只掉了一丈有余,且地面颇多枯叶,草儿繁茂。狼孩仅划破一些皮肉,只是浑身骨头像要散了架般,麻酥酥,痛入骨髓。放眼望处,高峰怪石突兀,大多一毛不长,只有几处青藤长挂,而谷底却是山花累累,其大如碗,四周芳草萋萋,碧若翡翠,好个世外桃源!狼孩休憩片刻,慢慢站起来,长年丛林为家,穿行密草如履平夷。只手脚有点不灵便,走了数十丈见一株小灌木上挂满野果,鲜亮可人,摘下一尝,酸甜可口,便摘了些,用来充饥。 狼孩吃完,躺下小憩,俯耳贴地时却听到流水之声,脑中顿时浮现先前洗澡的畅快,便循声而行。走到一瀑布之前,不禁赞叹造物之妙:瀑布分三级阶梯,隆隆白浪自十丈之高处直泻而下,一级级跳跃而下,就像一段大白绸缎折了三折,水畔怪柏的根扎入石缝,浮根曲盘;有泥淖的地方则花草掩映,争娇斗妍,低头见潭清澈可鉴,圆滑的彩石盈目,粼粼波光,水影闪闪耀眼,呆头愣脑的鱼儿,养尊处优惯了,卖弄一身银鳞,个大体胖,傻乎乎地朝狼孩游来。 狼孩正自陶醉其间,蓦地从隐在山后的水中游出个俏丽少女,她略穿贴身衣物,芊芊玉臂往两侧拨水,窈窕娇躯宛似一段美玉雕的一般晶莹玉洁,三千青丝浮于水,其间裹着个稚气未脱的桃花面,这是仙姑在人间洗澡吗?狼孩觉得她极美,便直盯着她脸。 少女初是一呆,继而娇呼一声,迅速隐入山中,只露一张俏脸,满脸绯红,道:“你是谁……”她见狼孩满脸倦意,一身服饰已被割得碎帛缕缕,衣破处血丝微渗,最奇的是他竟手脚都着地…… 狼孩自是不知她说什么,仍是“色眼眯眯”望定她,不觉得有甚不妥,瀑旁猛窜出一个老者,微一晃身,从长袍之中伸出两只鹰爪似的手掌,一把拎起狼孩,腾空而起,飞身入洞,将他扔在地上,怒道:“臭小子,你从何而来,竟敢偷窥我孙女洗澡?” 狼孩忍住痛昂首,才见那老头儿穿一袭青袍,鹤发童颜,目光如炬,刺得他浑身发颤,无援地轻呜一声,别见他平日在众狼之前威风凛凛,却是极有自知之明:凭自己那点道行,决非此老者对手。 老者更怒,吹须瞪目道:“好小子,占了便宜还卖乖,老夫一掌毙了你!”说完便要一掌往他的天灵盖击落,那少女已穿着雪白绸衣款款走进来,见爷爷拂袖待挥,而那少年用求助的目光望着她,看得她小脸儿又不禁一红,她躺到爷爷怀中,撒娇道:“爷爷啊,您不是说为了不杀人才隐居到此间吗?怎地又要杀人啊……人家不依嘛……” 老者哈哈笑道:“真拿你没办法,他欺负了你,还帮他求情。”少女羞得将小脸埋在爷爷怀中道:“哪有……哪有……”她偷眼望望呆立在旁的狼孩,见他亦正感激地望着自己,她轻轻地道:“臭小子,你还不走,留在此处作甚?” 原来她恐爷爷施惩,欲支开他,岂知他愣愣的不走。老者瞧出些端倪,问道:“小子,你究竟是聋是哑,或既聋且哑?”狼孩依旧愕然,老者苦笑道:“原来是个哑巴傻瓜,倒可惜了一副好相貌。”少女怜懔地道:“爷爷……那咱们就收留他吧,我瞧他满可怜的,方才之事只怕也是无心之过。”老者道:“傻娟儿,跟傻子一起住,你不怕累吗?”娟儿格格笑道:“这么多年只跟一老头儿同住,那才累呢!”老者道:“这丫头,没大没小的尽胡说八道。” 傍晚,娟儿同老者到林中练功,狼孩独呆洞中,方才立起,环顾四周。墙壁皆由光洁的汉白玉垒成,厅中挂些字画,画下设张八仙桌,桌中摆些果品漆器,桌旁两三把藤椅,一张藤案,案上一盆兰花吐蕾正艳。厅事布置简洁朴素。 傍晚,娟儿用送些米饭獐肉青菜给狼孩,狼孩接过来自顾狼吞虎咽,娟儿妍笑道:“慢点儿,真是呆子。” 翌日凌晨,娟儿梳洗后走出闺房,狼孩儿凝立门前,朝阳淡红的光辉将他塑成一尊雕像,但他的蓝缕衣裳在风中飘然而舞,实是大杀风景,娟儿回转屋去,拿了自己衣裳,轻移莲步至门前,柔声地道:“早啊。”狼孩回头见她笑着,也龇牙一笑,笑得说多假有多假! 娟儿抿嘴笑着,不怀好意地热情道:“来,我帮你穿。”一双纤掌左右翻动,三下两下为他穿好了衣裳,闪身一旁,掩袂而笑,她曾听爷爷说只女子可穿红色衣裙。老者走到大厅,拭拭惺忪睡眼道:“鬼丫头,一大清早的傻笑什么?吵得人睡不好觉!”待他见狼孩一身红装才捋须笑道:“我说咱家丫头怎会这么好心收留一个傻子,原来是想耍他。” 娟儿嘻嘻一笑,跑入房中取出一套更大的红衣裳,三步一跳地到老者面前道:“爷爷,这是孝敬你老人家的。”老者瞪目道:“胡闹!”娟儿将脚一跺,嘤嘤泣道:“爷爷不疼娟儿了……爷爷不要娟儿了……”老者顿时乱了阵脚道:“爷爷穿,哎,爷爷穿就是了。”娟儿粉脸立现笑容,摧道:“快穿!快穿!” 狼孩在旁见娟儿时哭时笑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但见娟儿小脸若烟笼芍药,似梨花带雨。娇艳俏丽不可方物。老者边穿边道:“你这丫头早就算计好的,哎!我先前见你缝此裳还以为你为自己备办嫁衣!”娟儿羞红脸道:“哪个要嫁。”语罢微低下头,摆弄缚裙丝带,扭捏半晌才道:“我去摘些果子,爷爷这身衣裳很漂亮,不许脱了。”边说边拎起墙角的竹编篮子,夺门而出。 狼孩奇怪老者怎穿与自己一般的衣裳,傻瞪着老者,老者老脸一红道:“懂不懂什么叫‘老来悄’?哼!”狼孩恐娟儿不在时会遭毒手,赶紧追娟儿而去。 他一会儿嗅嗅左臂,一会儿嗅嗅右臂,奇怪明明有花香却不见衣上插花,娟儿见状笑道:“臭小子,可不许你将鼻涕檫在我衣裳上!”他不知所云,仰首望着笑嘻嘻的娟儿,忽有一只翘尾巴大蚂蚁爬上他左手,毫不客气咬他一口,他抬臂便将它往嘴里送,似还嚼得津津有味,娟儿一愕,继而喃喃地道:“傻子嘛,自然什么都吃。” 她望着狼孩的四足,奇道:“你爷爷没教你用两足走路吗?”她虽知狼孩是傻子,却也不至如此离谱吧?狼孩自是愕然,娟儿双手着地,然后慢慢站起,狼孩这才会意,笨拙地站起来,弯曲着腿,像个大猴子,娟儿吃吃笑道:“反正有的是时日,慢慢地来吧。” 怪石嶙峋,奇峰突兀,崖壁笔立,猿见而愁,偏有一株野果生根石缝,在半空得意地招摇,滴翠的碧叶之间点缀许多拳头大的野果。娟儿仗着轻功,腾身一跃,娇小的身躯上窜丈余,足尖在突出的石棱上一点,又上丈余,伸手勾住树干,回首冲正自惊愕的狼孩得意一笑,使一招“灵猴偷桃”,轻抒玉臂,一个通红清香的野果便到手中,她将野果一个个掷下,狼孩接了放在篮中,不多时已集得满满一篮,狼孩轻啸一声,娟儿方才罢手,接而竟头下脚上整个人倒栽下来! 狼孩狂啸之声直冲霄汉,一道红影闪过,老者飘然而至,却不出手搭救,只见娟儿离地约莫半丈之时一个翻身俏生生立定,乍一看便如广寒嫦娥下凡,九天玄女降世,老者笑道:“傻丫头,这臭小子倒挺着急你。”娟儿道:“谁像你,见死不救!”老者道:“你这招‘紫燕翻’虽不像话,却也犯不着我老头子出手相救那么丢人吧?”娟儿笑道:“自己不会教,却赖我学得不像话。” 老者自得地捋着胡须道:“好,打明日起我就教这臭小子武功,倒要看看是我不通授徒之道还是你朽木难雕!”其实他见狼孩一身结实的筋骨,便知他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娟儿笑道:“一个傻子就算练了武又怎的?”老者怪笑道:“省得他日后英雄救美时又来烦我糟老头子。”娟儿娇脸微红道:“爷爷啊,你胡说甚?”老者呵呵笑道:“天下美女可不只你一个,再说你以美女自居,怎不害臊?” 娟儿佯嗔,转身从篮中挑个大的野果,挥手弹去,果子直奔老者之口,老者张嘴衔住,伸手将果子取下,微笑道:“跟你奶奶年轻时一样,全无淑女风范。”娟儿心下豁然:你今日连我都怕,当年肯定常被奶奶欺负。嫣然笑道:“本姑娘朝气蓬勃,才不稀罕甚劳子淑女虚名。”老者无奈地道:“好好,你便要做母夜叉爷爷都依你。”说完细嚼起手中野果。 狼孩在他们舌战之际已吃了五六个野果,再吃六七个才住手,娟儿微启樱唇,斯斯文文地吃掉两个野果,她显然还是在乎淑女之名的,只因她打小与爷爷同住,耳濡目染,爷爷一身豪放之气影响了她。但爷爷又常让她做个淑女,这谷中又无其他女子,她只好自己掂量着办,这小口吃东西便是她琢磨出来的,她心下道:这做淑女的禁忌还要加上一条:不准仍果子。 三人皆吃好了。祖孙二人带着狼孩来到平素练功之处,但见珠缀花梢,练横远山,翠竹青青,黄花灼灼,鸟语啾啾。为数最多的是苍松,其叶如针,碧针成攒,褐枝招展,威武洋洋像一尊尊侍卫,此松名曰针叶松。有四大松站成方形,那树顶都被砍掉,枝桠也被砍了许多,只留下写为方形内空地遮荫,一株爬山虎将剩下的枝桠缠得严严实实,若房屋之顶。房前书二篆书曰“松轩”,练功场碧草如茵,空空旷旷,好一个练功所在! 第四节 青梅竹马柔情多 娟儿道:“您看他仍手足并用,就像不会走路的婴孩,怎么学武?”老者并不答话,将狼孩擒起,出手如电,扳直他双腿,继而点他“三里跳”穴,哑穴,贯力于食中二指,搭在他腿上气海穴,灌入一股浑厚真气,狼孩觉得如万蚁噬心,似千蛆钻髓,奇痛奇痒,接而浑身有些膨胀,像要炸裂!老者将他足太阳经的经络用真气循环一小周天,抓他到悬瀑之前,一双鹰爪搭在他双肩之上,将他整个提起,内劲一送,狼孩整个躯体轻轻飘飘飞向瀑布之中,立于水势较缓流泉下的青石。 因水流的冲击可加速血循环,带动真气运转,以人体能承受为度,外界冲击力越大,体内产生的反弹之力愈巨。老者深谙此道,故立狼孩于水下。 狼孩只觉得那巨大的冲击力欲将他压扁般,其势难挡,奈何穴道被封,欲动不能,欲呼无声。一日下来,倦极累极,进山洞倒头就睡。 娟儿烹煮了食物,正要唤醒狼孩,爷爷走进来,摇手示意她不可道:“空腹正宜运气,岂可让浊物塞了肠胃。”说罢挥右掌抵在狼孩脐下一寸三分的丹田穴上,汹涌的内力化为涓涓细流,缓缓灌入,一盏茶功夫,老者头额汗丝微渗,头顶白气氤氲,方才住手,道:“我已经帮他打通任督二脉,其他的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翌日凌晨,娟儿出了闺房,仍见狼孩立在门口,但已不再四足并用,而是两足而立了!她正自吃惊,狼孩回首对她生硬地道:“早—”娟儿更是惊诧莫明,欣然道:“原来你懂得讲话。”狼孩一脸愕然,娟儿终于明白,他并非哑巴,只是还还没学人话。从此,狼孩白日到瀑布下修习内功,晚上便与娟儿对话。 虫鸣啾啾,晚风习习,一盏油灯微微摇曳,在地上拉出长长两条人影,一条是狼孩的,一条是娟儿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阵,娟儿才决定:先告诉他本姑娘芳名。她指着自己道:“我叫娟儿。”狼孩亦指着自己道:“狗叫偏了。”娟儿气得柳眉倒竖,片刻后才展颜,仍指着自己道:“娟儿!”狼孩见她刚才的不满神色,再不敢掉以轻心,斩钉截铁地道:“奸了!”娟儿面红过耳,哭笑不得,心道:娟儿,娟儿,好端端的一个名字到你嘴里怎就成了不三不四的词汇?你亵渎我姓氏,若不施惩,怎对得起我列祖列宗?她摆出一幅摄人魂魄的笑靥,娇滴滴的道:“我是笨蛋!”狼孩跟着道:“狗尸喷汗!”娟儿饶有兴致地教了他半个时辰,狼孩才将“我是笨蛋”说得圆熟。夜深娟儿回房就寝,梦里还带着笑,笑狼孩一遍又一遍地说“我是笨蛋”。 第二日,狼孩一见娟儿劈头便道:“我是笨蛋!”娟儿扑哧一声笑将起来,狼孩见她眉开眼笑,还当她赞许自己话学得好呢,有心卖弄道:“奸了!”娟儿笑声立敛,悻悻地道:“呆头鹅。”此后,娟儿便以呆头鹅称呼狼孩。 时如白驹过隙,悄悄已过半年,狼孩讲得一口流利的话了。他向娟儿与师傅讲述了自己的离奇遭遇,从娟儿口中得知老者姓刘名镇川,江湖人送外号“巫山一剑”,因儿子与儿媳都丧命于江湖恩怨,厌倦江湖,携孙女隐居于此,刘镇川授他《飞瀑真力心法》,狼孩天资聪颖,悟性甚高,兼且他打自出娘胎后便食狼乳,与群狼东奔西荡,自幼的磨练使他体质大异常人,今日的狼孩已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他一有空便到瀑下修习内功,乐此不疲,娟儿则整天阶活蹦乱跳地到处捉鸟采花,相较之下,狼孩倒成了闺中姑娘,只有时娟儿独个玩累了才缠着狼孩一起玩。 这天娟儿在林中摘花,采得一朵硕大红花,放在鼻边深深一嗅,馨香直沁心肺。正陶醉其中。却见一只翡翠雕就般的翠鸟愣头愣脑地栖在松枝上,似在闭目养神。娟儿娇笑一声,将花儿别在发端。身形一晃,直奔鸟儿而去。眼看就要得手,却闻“呀——”一声呼啸,翠鸟吃惊振翅而飞。 娟儿立在松枝上。气鼓鼓望着狼孩练功处,原来狼孩修习的内功《飞瀑真力》的第二层心法名曰《苍龙狂吟》颇有少林《狮子吼》之妙。取意此功在水中练就。啸如龙之出渊,故名。此功可震慑人心,狼孩检测自己内功是否有所进步,便以这吟声为度。怎地早不叫,晚不叫,在这节骨眼上就鬼叫起来了,娟儿心下气不过,仗着轻功,几个起落,便到瀑布前,狼孩吟声已止,但见他袒了上身,十指皆曲,摆成莲花状,立在胸前,双目微闭,周身被真气笼罩,滴水不进。 娟儿堪堪立定,纤纤足尖挑起一石头,射向狼孩面部,狼孩听到飒飒风声便知是娟儿在捣鬼,微举左手,曲指掌变为立掌,轻轻推出,一股清水夹着石头反向娟儿立身之处破空而去。 娟儿一骇,闪身让过,那股水在地上冲出个小坑来,娟儿伸伸舌头一跺脚道:“死呆头鹅!笨呆头鹅!你与本姑娘过来!”佳人有命,谁敢不从?狼孩破水飞出,甫一立定,双手合什,徐徐垂下,撤去分散身上的内力,收归丹田。 娟儿嗔道:“呆头鹅,你竟想取本姑娘性命吗?”狼孩见她一张娇脸在花儿陪衬下愈发美艳,樱唇微撅,鳃边显出个浅浅的酒窝秀丽得叫人受不了。他答非所问地道:“娟妹,你真漂亮!”娟儿本待好好训他一顿,岂料他竟说出这等言语,饶是她心高气傲,却也无法摆脱少女喜欢别人夸其容貌的毛病,她脸上露出极罕见的红晕,嘴上却道:“这还用你说?” “你美得叫人受不了,脸皮更厚得叫人受不了。”狼孩心下这般想,却不好说出来,其实他也知娟儿只是好与人斗嘴,并非真的自矜容貌。狼孩游目见她发上的花,脱口道:“我说的是你头上的花。” 娟儿明知他是信口开河,却也不禁忿忿地道:“你喜欢就拿去吧!”说罢摘下花儿,纤指一弹,花径往狼孩飞去,这花遥看似一朵大花,实则为无数小蕊攒聚而成,圆滚滚红彤彤的,宛似红绸裁就的,此花名曰“绣球花”,还有一段“王宝钏抛绣球”的佳话,这些都是数日前师傅讲的,狼孩用异样的目光盯着娟儿,轻轻托起绣球花,娟儿见他目光有异,立时想到数日前爷爷的话,娇脸一红道:“还我花儿。” 狼孩对着花儿道:“虽然那个扔你的姑娘很丑,我却不嫌弃!”说罢将脑袋往左一晃道:“绣球。”再往右一晃道:“绣球花。”语罢哈哈傻笑。 娟儿将纤纤柔荑捏成“拈花指”使一招“嫦娥摘花”玉掌盈盈而至,直取花儿,狼孩将花儿让给她,双手却搂住她腰,娟儿想挣脱,怎耐浑身酥软地瘫在他怀里,只一双水汪汪的妙目望着他,似嗔似喜,似怨似艾。狼孩俯下头来在她唇上轻轻一印。 一个是怀春少女,一个是情窦初开的少年。男俊女俏,彼此倾心,只是一个少女面皮薄,一个怕说出来遭拒。娟儿被他轻轻一吻激荡得胸中似有一双小鹿乱撞,少女的矜持促使她道:“你……放开我。”软玉温香满怀,狼孩怎舍得松开,便是松开了,娟儿软绵绵的不跌在地上才怪。他听若未闻地轻轻道:“日后你可别再那么凶了,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模样。” 娟儿仰起俏脸,本想装出平日的凶样。两双眼睛交织的刹那,她竟垂下螓首。微微红着脸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她才注意到狼孩那灼热的手仍搂着自己的腰,娇声地道:“还不放手……叫爷爷看见了……多羞人!”言罢羞答答红着脸儿,温顺得像只小羔羊。 看惯了平日上树捉鸟下河捕蟹的娟儿,此刻扭捏起来,真觉得有点受不了!狼孩却没有深思她从小由爷爷带大,绝无闺中小姐的“笑而不露齿,行不露足”之禁。而且她幼年没有玩伴,捉捉鸟儿捕捕虾蟹很正常。至于一副伶牙利齿则是同爷爷斗嘴斗出来的,她当然也有姑娘家温柔的一面,如今表露出来,他也就见不怪而怪了。 他狡黠地一转眼睛道:“放开你,可以,不过有个条件。”娟儿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神色惴惴地道:“你要怎地?”狼孩道:“今后不要再叫我‘呆头鹅’,难听死了。”娟儿答应了,旋即问道:“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狼孩嘿嘿一笑道:“我是从狼群里走出来的,你叫我狼好了。”娟儿轻呼道:“狼……”立时醒悟,双颊绯红道:“爷爷说‘郎’只可用来称呼夫君。我这般称呼你,咱俩岂不成了……成了……”狼孩心下窃笑,嘴上却道:“这两个字写出虽不同,念法却一,凑合着用吧!” 任他磨破嘴皮,娟儿只是不应。一盏茶时分后,娟儿心下一亮道:“我就称你狼哥哥吧,这样别人就不会听叉了。”不得其主而取其次,狼孩道:“鬼丫头,一点亏都吃不得。” 娟儿粉脸一红道:“原来你消遣本姑娘来着。我告诉爷爷去,说你欺负我。”狼孩闻言立时防开她道:“好姑娘,千万不要!”岂知他这一猛松手,娟儿毫无防备“哎哟”一声跌在地上,娟儿小嘴一嘟,伸手让他扶自己起身,待她站稳,一脚踹过去,狼孩不敢避开,她的目光与他一对便脸儿一红,低下头去,回头跑开了。 第五节 一别幽谷前途渺 次日凌晨,刘镇川带着狼孩行至绝壁之下,对狼孩道:“狼儿,为师取柄剑来赠你。”言罢轻一耸身,跃身凌空丈余,接而伸手附在壁上,使“壁虎游墙”的功夫向上爬行数丈,只见一个如蛇洞般的小洞,刘镇川停在小洞旁,喃喃地道:“乌龙啊乌龙,当是你重见天日之时了。” 他手如钢爪,以大力鹰爪的指力抓破洞周石壁,用两指夹住剑柄“嗤!”的一声,一柄黑油油寒光逼人的龙状剑破石而出,他轻轻跃到狼孩身旁,道:“狼儿,此剑名曰‘乌龙剑’乃我刘家传家之宝。我乃三国蜀主的子嗣,相传当年,关羽身首异处,张飞惨死,吾主伤心之余,将他自己的宝剑,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张飞的丈八蛇矛及他偶得的一块千内玄铁熔于一炉,命巧匠打造此剑,吾祖誓欲执此剑手刃血仇孰料大业未成身先没……” “吾祖仙逝后,诸葛丞相供着此剑,以期擒曹贼,让此剑饮其血,可恨后主不堪扶持,中原难复。尚喜诸葛丞相学天究人,又常见武将舞刀弄棒,是以他虽不习武,亦能从诸将武艺中汲取菁华,创出这套‘太虚剑法’代代相传……此剑法共一十八招,每招各有多般变化,现下我便将第一招授你,看仔细了!” 只见刘镇川长须飘飘,气定神闲,他将手中长剑缓缓往半空斜刺,忽地一转剑锋,平平划过,道:“这招叫‘横空出世’乃武侯纪念吾祖英雄盖世而创,虽平淡无奇,却可衍出多般变化,教敌人防不胜防,这数日,你便将这基本招式练得娴熟,再授你变化之道。”刘镇川讲完将乌龙剑抛过来道:“接住!” 狼孩觉得一道黑影罩过来,便施展鹰爪功单手接住,岂知那剑甚沉,竟有下落之势,只得双手合抱方才阻住那剑的下落之势。刘镇川笑道:“你这小子,搂了我的宝贝孙女飞行便似毫不用力一般,怎地连柄剑都接不住?” 狼孩嗫嚅道:“这……这……”脸儿不禁胀得通红,刘镇川才道:“这原怪不得你。此剑八十斤重,以单手之力,又不使巧劲,本不易抓住。我方才所所使之招,使一遍我瞧瞧!”狼孩单手吃力地举起剑,依样斜斜刺出,横劈时,手却不住颤抖,本是平如直线的招式,却成了波浪之状。 刘镇川哈哈笑道:“这招‘孟德丧胆’我还不曾教你,你怎会了?”原来这剑颤抖的剑诀乃是武侯当年见一将军使长矛时的‘抖’字诀,悟出此诀飘忽不定,引入剑法,剑抖动之时,敌眼花缭乱。便可乘其不备取其要害。此时狼孩气力不济,手中之剑把握不定是以颤抖,却被师傅嘲笑了去,狼孩道:“弟子愚驽,请师傅明示。” 刘镇川道:“你将真气贯于手太阳经,不就成了。”狼孩依言运气,果觉轻了许多,刘镇川见狼孩重复使了几次后便悄然离去。 狼孩全神贯注反复习练‘横空出世’却见娟儿捧着个盘子,盘中躺着几块精美的糕点,她吃吃笑道:“我当爷爷的压箱底招式有何过人之处,原来却似小孩的把戏一般。”狼孩此刻已将这招‘横空出世’练得颇熟,他笑嘻嘻地将剑锋往她纤腰‘横空’劈去,娟儿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跃开。狼孩已收了剑,笑吟吟地望着娟儿的狼狈模样。 娟儿嘟起小嘴,骂道:“臭小子,你竟敢对本姑娘下毒手?”狼孩笑道:“你堂堂刘大小姐,怎地连小孩的把戏都接不下?”娟儿自知理亏,但又岂肯向他示弱,于是俏脸一板道:“本小姐十日之内再不理你,你也休来找我!”狼孩笑道:“只恐明日有人送糕点给我!” 娟儿啐道:“我宁可将那些糕点送给猴儿,也不送给你这块木头!你只会唬我,就不懂得讲些好话哄哄我吗?”狼孩道:“我若哄了你,只怕晚上你便要我给你洗脚,还肯做糕点给我吗?” 娟儿啐道:“你这懒虫还敢说我。你的衣服都是我洗的呢!”狼孩见她开始揭自己的短,说句“女孩自然要勤劳些。”便不再说下去,伸手想拿盘中糕点,娟儿将盘儿护到身后道:“你怎又不洗手?”狼孩闻得糕点散发出的桂花香味,知道这是最喜欢的桂花糕,正欲吃个痛快,却照例因没洗手被娟儿阻住,他急道:“我不用手还不成。” 于是将整个脑袋伸向盘子,张嘴便咬,娟儿一移盘子,狼孩又扑了个空,他索性搂住她腰道:“食色,性也。你再不让我‘食’,我就既要‘食’又要‘色’了。”言罢便要来吻娟儿,娟儿轻轻巧巧夹起一块糕点堵住他的嘴,脸儿微红道:“整天没个正经……”他吃完便又伸嘴过来娟儿只好再塞给他一块糕点,两人从小这般玩到大,亦是乐在其中。 娟儿笑他道:“也不知羞!长了这么大还要人喂!”狼孩道:“我本要自己拿了吃,你却执意要拿了喂我,我实是不忍逆佳人美意。”娟儿道:“油嘴滑舌,倒似我真的喜欢喂你一般,你再诬我,当心日后没糕儿吃!” 狼孩笑道:“你不怕我再用‘横空出世’逼你做糕儿吗?”娟儿银铃般笑道:“我这就让爷爷废了你武功,看你还敢不敢在本姑娘卖弄。”狼孩道:“无怪乎古圣人云‘最毒妇人心!”娟儿道:“竟敢为几块糕儿骂我,看本姑娘撕烂你的嘴!” 言罢,一双纤纤玉掌如蝴蝶翩翩而至,直取狼孩双颊,这招名曰‘粉蝶探花’,娟儿一介女流,招式亦属阴柔一道,见她似毫无力道一般,其实若被她擒住,立时点了穴,纵是你有全身蛮力,又如何使得出?狼孩出招却是阳刚一道,他双手皆聚拢四指成龟背之状,一招“勺蛇起身”两掌分别击向娟儿皓腕,他出招如风,虎虎有声,娟儿玉掌一分,点向他臂穴位,狼孩双臂一沉,‘蛇钩’变为立掌,往娟儿小腹推去……两人出招拆招,练习至日薄西山时分方才携手谈笑着回洞。 光阴荏苒,又过年余,这日傍晚,狼孩练完剑法,回到洞中。却见娟儿一手拿着艳雪赠他的香囊,另一手支着下额,手中执着玉梳,呆呆思索着,他轻声地道:“娟妹,我才离开这么一会,你又在想我啦?”娟儿正色道:“少来逗我!你老实交待,这梳儿究竟从何而来?” 狼孩一脸委屈道:“我不是讲过了吗?是那个少女赠的!”娟儿将香囊翻过来,却见囊内绣着两个秀丽的小字‘艳雪’狼孩愕道:“艳雪?”娟儿嘟起嘴露出小酒窝,酸酸地道:“不就是你‘那个少女’的闺名吗?”狼孩道:“你怎地吃起她的干醋来了?我当时只是只野狼,她不过是个少女,孩童之间送些东西都不成吗?” 娟儿听他直剌剌说自己与别的姑娘争风吃醋,虽被说中心事,但姑娘家毕竟面皮薄,俏脸一红,道:“我哪有心思吃你的闲醋,我只恐……只恐你栽在毒妇手中,爷爷说过,江湖上的坏女人以色迷坏了多少英雄!”娟儿一时找不到别的借口,随便拉句话来打圆场。 狼孩哈哈笑道:“只怕第一个以色诱我的便是你!”娟儿道:“自己好色,却来诬我!打现在起再不许你碰我!”狼孩搔她腋下道:“碰了又怎地?”娟儿格格笑着躲开道:“碰我一下,便剁你一根指头!”狼孩道:“那我这双手便不要了……”说罢双手又抓向娟儿,娟儿娇躯一闪,夺门而逃,狼孩展开身法,急追而至,眼见便要抓住,她玉掌轻动,那香囊迎面打来,他伸一捞,继续追去,娟儿左手一扬,玉梳又疾飞而来,他只得再接了,停下来将玉梳装入香囊,挂在腰际,再追上时,见娟儿俏立风中,夕阳余辉在她娇躯的玲珑曲线上镶了一道金边,望之宛若天人,她望着天边,红霞染红了半个天空,朵朵云儿似火舌燎空,颇为壮观。 狼孩轻轻搂住娟儿,娟儿将脑瓜儿倚在他胸前,良久才道:“狼哥哥,你携了我出谷,如何?”她自幼未曾出过谷半步,只听得爷爷说外面有许多人,许多她未曾见过的事物,她早便期望能离开此谷,只是央求爷爷,他不肯复出,近日见狼孩《太虚剑法》大成,便旧事重提。 狼孩自己又何尝不想出谷,他怅然道:“只怕师傅不应。”娟儿道:“咱们一起央求爷爷一同出谷,岂不更妙?”狼孩道:“此事容我考虑……”忽闻一声苍老的叹息。 娟儿惊道:“爷爷……”与此同时,狼孩亦道:“师傅!”刘镇川从树后显身出来,微摇头道:“哎!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老夫心如槁木死灰,绝不再踏血腥江湖,我早知这深谷是捆不住你们年轻人的……当年我授你俩功夫便知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不知它来得这么快……” 狼孩见师傅一下苍老了许多,心中愧疚,道:“师傅,徒儿再不敢言出谷……”刘镇川道:“狼儿,你迟早是要出谷的,我留得住你的人却留不住你的心……明日你带着娟丫头出谷去吧……” 他说到这,哽咽了一下,强作欢颜道“我被这丫头吵了十余年,耳根该清净一下了……你们闲时回来看看我老头子,我就心满意足了。”娟儿本急于出谷,此刻听说爷爷不肯走且说了这么些似洒脱实凄凉的言语,不禁眼角滴下泪来道:“爷爷……” 刘镇川道:“什么都别说了……狼儿,到江湖上总得有个名号,为师姓刘,‘刘’者‘文’‘刀’也,你乃是使剑,便改刀为剑,最后取‘狼’去犬旁,你的名字便叫文剑良,如何?”狼孩拜谢道:“多谢师傅赐我名号。”刘镇川道:“剑良我徒,为师希望你执着乌龙剑为江湖除污去垢,莫折辱了此剑与为师一生清名。”文剑良道:“徒儿定不辱恩师之命!”刘镇川道:“娟儿就交给你了,你要善待她……”刘镇川说完此话人已在数丈之外,这份轻功实臻化境,远远又传来六字“切记:江湖险恶……”刘镇川为避免分离时之别情难舍,竟就此遁去。 皓月高悬,虫吟如笙,烟笼碧水,文剑良搂着娟儿坐在草地上,他们经常如此,坐怀不乱对文剑良来说已算不得什么美德。娟儿幽幽地道:“良哥,咱们竟这样离开算不算无情无义?”文剑良道:“咱们离开,师傅他老人家就能独自静养,未尝不是件好事。”文剑良搂着娟儿,背倚大树,便如此过了一夜。 翌日晨,清脆的鸟啼唤醒了娟儿,她脱得文剑良怀抱,采些野果,再捕了两尾肥胖鱼儿,正待回去烤鱼,却见一白兔从路中窜出,她微一娇笑,玉臂轻扬,一支袖箭疾射而出,兔儿被钉在地上,她过来捡起,用尖刃将它剖腹,剜却内脏,洗净再回到文剑良身旁生火烤兔子。 兔儿烤得快熟时,文剑良被香味熏醒,他依旧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道:“娟妹,你烤的食物要我吃一辈子都不厌!”娟儿娇笑道:“只恐你出谷后对每个女子都这么说。”文剑良狡笑道:“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连我的打算都知道。”娟儿道:“你敢!”“我自然不敢对每个女子都怎么说”文剑良顿了顿道:“但若有比你漂亮的姑娘,那就难说得紧了。” 娟儿笑道:“出谷后你若敢拈花惹草,本姑娘便将你擒回来像这兔子一般烤了吃!”文剑良哈哈一笑道:“你不怕我在你肚里哪吒闹海吗?”娟儿道:“我便用内家真气烧你!”文剑良道:“我一口要断你的心脉……”二人只顾斗嘴,却闻得一阵浓烈的焦味! 娟儿呼道:“都怪你……焦的该你吃!”她边说边将兔肉取下,心中想道:总是你占我便宜,这回看本姑娘如何收拾你!她脸上露着娇笑,撕下一块焦肉,玉掌一反,将兔肉弹出,兔肉直朝文剑良嘴巴飞去,文剑良挥掌将它打落道:“像你这样即不温柔又不体贴人的蛮横丫头,我怎么喜欢上的,怪哉怪哉!” 他看见娟儿正从瓦盆捞出一尾肥鱼,刚要剖腹烧烤,笑道“这鱼儿肚子那么大,说不定是只快产卵的母鱼,亏你是姑娘家,怎没半点母爱之情?”娟儿忍俊不住道:“我看它和你一样肥,说不定是只专门欺负母鱼的公鱼,死有余辜呢!”文剑良的身材实在说不得胖,但若与娟儿的苗条身材相比,实是自取其辱。 第六节 恶仆为主谋美 文剑良与娟儿离开谷崖,漫无目的地拣路而行,他们不知何去何从,只是信步所至。 烈日当空,大路干得冒烟。好容易才见到远处有一木竿上挂了幌子,上书‘茶’,文剑良道:“娟妹,咱们去饮些茶水,如何?”娟儿点点头随他向茶铺走去。 到得茶铺,却见一座不甚宽阔的茅屋,屋前搭了个凉棚,棚下有三四张桌子,两张桌上有数人在饮茶,一个老者提了茶壶正殷勤招呼着。文剑良见屋内已被数十个壮汉占了去,只好携了娟儿在棚子下一空桌上入座,老者笑容可掬地走到文剑良身旁,习惯地用肩上的毛巾掸掸桌面道:“客官想喝哪种茶?小店备有碧螺春,龙井,铁观音,乌龙……” 文剑良截住他的话道:“乌龙?上一壶来瞧瞧。”老者道:“小老儿这就备来。”文剑良对娟儿道:“这倒奇了,怎地我的剑名‘乌龙’,他的茶也称‘乌龙’?” 娟儿道:“爷爷曾对我提过这茶之名源自一个人名,据说有一个采茶的汉子,浑身乌黑,人们叫他‘乌龙’,这乌龙有一日上山采茶叶,见一只野兔窜过去,便穷追不舍,翻过了许多山头,还是让兔子逃了,但他背上箩筐里的茶叶却被蹭破了皮,茶汁流出,因而他这些茶叶制成的茶芬芳无比,人们为了纪念他,将这种茶称为‘乌龙茶’。” 老者已上了茶,赞道:“姑娘真渊博,小老儿卖了一辈子茶水,尚不知有此一说。”娟儿头一回听外人赞她,娇脸微红道:“大爷谬赞了。” 忽从房中爆发一阵笑声,继而听房中一名大汉道:“张兄,咱们若当真掠了……不对是请了若柳姑娘,大少爷会赏给咱们什么?” 另一大汉道:“陈兄,大少爷早就知你对他的丫鬟小红有意思,不定将小红赏给你呢!”那姓陈的道:“彼此彼此,你还不是对翠儿垂涎已久。”一个老者道:“两位兄弟莫只顾奖赏之事,商讨如何请若柳姑娘是正经!”两个大汉应道:“是,管家。” 姓陈的道:“上次我随大少爷去过‘盈春楼’那若柳姑娘果不愧是咱苏州第一美人,实是千娇百媚,叫人看了就心跳。可惜她却不识好歹咱少爷的表亲徐尚书权倾朝野,谁人不想攀附,她却坚持什么‘卖艺不卖身’教咱少爷害相思病……”姓张的接口道:“此番咱们这万两黄金好歹将她赎了来,她若不肯便强人。” 管家道:“她若自寻短见,却怎么办?”一大汉答道:“咱们用熏香将她熏倒,让她与少爷成就好事,那时木已成舟,她怎会寻死?”众人附和道:“妙计妙计!”其实这熏香乃江湖下三滥的手段,又算哪门子的妙计了,只是众人只管掠了人,少爷便有重赏,那时节要赏得多,此刻便要巴结献策之人。 众大汉七嘴八舌谈起来,不是某某赌场便是某某妓院,文剑良再没心思听了,见他们要去欺负一弱质女流顿时义愤满怀,便要离座教训那帮小人。娟儿按住他道:“良哥,咱们在暗处相助便是,何必陷身其中。” 文剑良暗骂自己糊涂,事情闹大只怕反害了那姑娘。他耐了性子与娟儿饮茶,只待那群人出来便跟于其后。 不多时见那伙人出来,为首的一个老者精神矍铄,白须飘飘服饰华丽,宛然一个养尊处优的大财主,这便是那管家了,其后追随数十名汉子皆作武官装束,一行人走到门口,见得坐在一旁的娟儿皆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娟儿,丢了魂似的——世间竟有此等美人。 一大汉回了回神道:“这娘儿比起那柳姑娘可是不遑多让,咱们将她一并擒了,少爷可要乐死了……”文剑良听他亵渎娟儿又要发作,娟儿踩踩他脚示意他忍一时之怒,文剑良只好举了杯饮茶,便似周围无人一般。一个大汉哈哈笑道:“小娘子,你跟了我吧,大爷我包管你吃香的喝辣的!”眼罢已走到娟儿面前,伸手便要摸娟儿脸蛋,手刚要碰到娟儿脸上,她似不经意地举起茶杯放在唇边,小指却点了他掌沿穴道,那大汉的手在空中想进不得想退亦不得,他大退一步道:“这娘儿有点邪门。” 其他大汉皆围上来,一大汉对正在饮茶的文剑良道:“臭穷酸,躲开,老子的刀可不长眼!”文剑良自不睬他,那大汉恼羞成怒,举起大刀朝文剑良当头劈下,文剑良右手食中二指夹住刀背,左手捧了杯只管喝茶,那大汉使尽气力竟丝毫无法抽动这柄刀,众大汉相顾愕然。文剑良饮完茶放下杯冷笑道:“你等如敢碰一下若柳姑娘,当心项上人头,滚!”一行人如获大赦,狼狈退去。 娟儿笑道:“良哥,你刚才可真是八面威风啊!”文剑良道:“你休笑我,只恐他们会去找柳姑娘麻烦。咱们需知会她一声。”娟儿粉脸一板道:“一听说有漂亮小姐就动心,你只管去找她,何必找甚借口。”文剑良道:“我怎带了这么个醋坛?罢了,便由你独去如何?”娟儿脸红道:“那种地方岂是本姑娘去得的?” 文剑良轻啜一口茶,寻思道:若请人捎话恐那姑娘不肯轻信,却如何是好?正在此刻,却见一花花公子摇扇走入,在一旁的桌子寻座坐下道:“伙计,来壶上好的碧螺春。”文剑良望他一眼,心下顿时有了计较,他附耳对娟儿道:“咱们扮成公子哥儿听她弹奏一曲可好?”娟儿只得应了。 文剑良与娟儿即刻起程,约莫半个时辰便来到苏州闹市之中,这儿人声喧杂,物资丰阜,人们熙来攘往,端的好不热闹!行走一阵,见一铺前横匾上书“莫愁绸庄”文剑良道:“这铺号倒也新鲜,咱们来见识见识。”娟儿笑道:“只怕他见了咱文大爷,便成了多愁了。” 文剑良亦笑道:“要找一套给姑娘穿的男装本就不易!”娟儿嗔道:“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说着两人已入得庄中,小二道:“两位客官请随便看,本绸庄有各色名贵丝绸,也有成套衣裳。” 文剑良道:“烦你找一套与这姑娘相适的男装。”小二初时一愕,继而想道:当是买给与这姑娘身材一般的公子的吧?他答道:“客官稍等,小人这就取来。”他撩起一门帘入内去取衣物,不多时便抱了十数套衣物出来,娟儿随意挑了一套青衫,问道:“贵庄可有更衣之室?” 小二奇了,一个女子怎来穿男子衣裳,却不便问她,指着左侧一个门道:“请姑娘入内试衣。”在这当儿,文剑良问那小二道:“小二哥,可否指示‘盈春楼’所在?”小二心下窃笑道:原来是要去逛窑子不便带女眷,却来换装。只是那姑娘宛若天人他何须去那种地方?哎!有钱家的公子,有哪个不好色! 他会心地笑道:“公子直穿过这条巷子左转可见一‘聚财’赌馆,沿那条街再行百步便是了。”片刻娟儿已换装出来,柳眉杏目俏生生的一个书童模样,他们依小二之言,果见一座颇华丽的阁院,院门前数个大灯笼之下的门匾上龙飞凤舞地写道“盈春楼”。 第七节 青楼有美如斯 文剑良让龟奴去唤了若柳姑娘的丫鬟来,他对丫鬟道:“晚生文剑良久仰若柳姑娘芳名,今日能听她歌一曲,此生无憾矣!”丫鬟道:“公子请回,姑娘正在休息,恕不见客。” 其时若柳姑娘正在睡午觉,树上两个黄鹂唧唧喳喳的将她吵醒,这妓院晚上的生意自然红火,白天却不免冷清,若有些浪荡子弟在白天欲听姑娘弹奏,也各在自己房中,是以大厅中颇为清静,只有几个公子哥搂着妓女喝酒。 若柳姑娘正待补妆,忽闻有人要听她弹奏,听那声音倒不似放荡子弟,于是款款走到窗帘前,轻轻掀起帘子一角,往厅中望去,不由芳心大震:但见那公子面若润玉,目似真珠,熠熠发光之中透着狡黠,显示着他非凡的智慧,初观之如一介儒流,却又不似儒生那般弱不禁风之状,再观之觉他那风流倜傥的神韵,当非淫邪之辈,见见何妨? 平日慕她美色来访者不计其数,但那些个登徒浪子个个目中流出一亲芳泽之欲,见了也觉得恶心,而今遇到此等人物怎可不见?她谴了丫鬟道:“你去把那位相公请上来。”那丫鬟出了若柳闺房在廊上对着大厅道:“姑娘有请来访的公子。”一个正在饮酒的道:“柳姑娘平日千金难买一笑,此刻竟主动邀公子,你艳福着实不浅。” 文剑良只好冲他笑了笑,偷眼一望娟儿,见她正瞪圆杏目盯着自己,倒似自己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似的,文剑良只当没看见,登登登到了楼上,丫鬟引他到若柳房前,推开虚掩的门,一股幽幽的蕙兰花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精神为之一爽。 这间房子颇宽敞,房中四面挂了许多白纱帐,让人有身在仙境之感,若柳已略敷脂粉,坐在白纱帐之后,闻得文剑良进来,如莺啭般的声音娇滴滴从帐里传出:“公子请坐。” 闻此声,文剑良竟觉得整个身子便要软了下去,他只得顺势跌坐椅上,娟儿却堵起气来:“哼!只请他坐,却不请我!”她却不知来听若柳姑娘弹奏的那些公子哥哪个身边没有书童,若柳姑娘当然只请主子坐,总不成请主仆共坐。她当然不知娟儿并非剑良书童,若柳又柔柔地道:“喜儿,给公子斟茶。” 她的声音教人听了如吃了参果一般舒适,文剑良仍自陶醉其中,若柳微启樱唇道:“奴家看公子并非浪迹风月之人,却怎的也来这是非之地?”文剑良正待说明来意,娟儿却没好气地道:“苏州大大小小数百妓院,我家公子哪没去过,他的确不是放荡之人。若柳听娟儿讽刺文剑良,就奇怪岂有书童嘲讽主子之理?又听‘书童’竟作女儿声更奇了,问道:“扮书童的妹子,你到贱居来听我弹奏,何需换男儿装?” 娟儿扭着文剑良耳朵道:“还不是为了方便他寻花问柳!”揪得愈发用力,文剑良险些惊呼出来,低声求道:“你不能轻点,当真要我出丑?”娟儿笑道:“谁让你要我女扮男装,在柳姑娘面前出丑?”文剑良被她拧歪了半个脑袋,却笑嘻嘻地道:“大不了下次我换了女装,同你去寻小白脸。”娟儿粉脸红道:“哪用寻,随便扔块石头砸到的都强你百倍!” 若柳听他俩调笑,自己却孤零零一人,心下甚不是滋味,幽幽地道:“请公子道明来意。”她见文剑良与娟儿如此亲密,必是爱侣,然则文剑良不是慕自己芳名而来,定有他事。 娟儿这才松手,文剑良轻抚耳朵道:“在下多有失礼姑娘见谅,在下与敝师妹在途中听闻有人欲对姑娘不利,请姑娘当心了。”说罢将儿人途中如何遇到那伙人,如何将他们打发走,及他们谈话内容细述一遍,若柳谢道:“多谢公子援手之德,小女子无以为报,胡乱歌一曲,公子莫笑。” 言罢抚着古筝,清亮纯朴的筝鸣袅袅传出,继而若柳亦歌出口道:“绿树荫浓,遍池亭水阁,偏趁凉多,海榴初绽,妖艳喷香罗。老燕携雏弄语,有高柳鸣蝉相和。骤雨过,珍珠乱糁,打遍新荷,人生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命友邀宾玩赏,对芳樽浅酌低歌。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一曲已罢,若柳之声宛若空谷莺啭,又似昆仑玉碎,娟儿与文剑良皆沉醉其中,音停久久,文剑良肚里仍在思索:人生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实是甚妙!若柳道:“这首是元朝元好问先生的《骤雨打新荷》,公子若不嫌弃贱妾之声渎了君耳,奴家再歌一曲。” 文剑良道:“姑娘技拟天人,得聆一曲已受益匪浅,再奏一曲恐累了姑娘。”若柳道:“不妨。”便又抚铮歌道:“屈指数春来,弹指掠春去,蛛丝网落花,也要留春住。几日喜春晴,几夜愁春雨,六曲小山屏,题满春句。春若有情应解语,问着无凭据。江东日暮云,渭北春天树,不知哪答儿是春住处?” 歌罢又一阵沉寂,文剑良心潮两度为若柳歌声激荡得汹涌澎湃,他双目呆视若柳所坐位置的白纱,竟是痴了。这本是无心之举,娟儿却瞧在眼里,她捏着嗓子,咳两声,文剑良这才摄回心神,起身告辞道:“幸聆姑娘妙曲,顿涤心中尘虑,在下告辞了。” 若柳怔了怔道:“公子这就走了?公子若不嫌小女低贱,闲时可驾临听小女子弹奏。”文剑良微微笑道:“只恐我囊中银子不允。”若柳娇笑道:“公子在奴家闲时来叙叙旧,与银子何干?”文剑良道:“倘每个公子都来与姑娘叙旧,‘盈春楼’岂不关门?”文剑良信口胡诌,只因他从前只与师傅与娟儿谈话,口无遮拦,随性胡说,若柳却以为他蔑视自己招蜂引蝶,竟啜泣道;“贱妾自知福薄,只能与那些个浪子虚度一生。” 文剑良大窘道:“小可绝无轻贱姑娘之意,若有此心,人神共诛!”若柳以绸巾拭干眶中之泪道:“是妾身多心了。”文剑良心中隐隐觉得江湖果不如谷中单纯,一不小心连说话都会伤人。他不知若柳自小被卖入青楼,她却出淤泥不染,洁身自爱,只是很敏感别人有意无意的轻蔑。他诚恳地道:“在下若得空闲,定来聆听姑娘佳音。” 斜目见娟儿正瞪着他,忙补充道:“我师妹亦会来与姑娘谈心。”若柳道:“公子莫要食言才好。”文剑良对着纱帐作揖道:“小可告辞!”若柳道:“小女子身在闺阁,不便出来相送,相公好走。”文剑良与娟儿下了‘盈春楼’在‘盈春楼’附近客栈住下了,他们恐那伙人再来寻若柳麻烦,不敢离去。 待到第二日傍晚,文剑良正在房中与娟儿闲谈,却忽闻远处马嘶之声,接而便有驰马之声,文剑良凭窗而眺,见一大群人骑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一个精瘦老者,白发满头,满面红光,背后背一柄单刀,他右侧是那昨日见到的管家,身后数十余骑,人人携各自兵器显是有备而来,文剑良飞身挡在路中,娟儿随即跃到。 为首老者猛地勒住缰绳,马儿仰头一嘶,前腿腾空,方才住了下来,老者大怒,正欲出口破骂,却见文剑良手中‘乌龙剑’他愕道:“乌龙宝剑?‘乌龙白凤,剑尊刀圣’少侠与‘巫山一剑’刘大侠怎么称呼?” 文剑良见他虽然老迈,却精神抖擞,双目爆射精光,显是内家高手,对武林前辈,他也不敢怠慢,恭敬地作个揖道:“武林末学文剑良卤莽了,巫山一剑正是家师。”那老者见他身法如电,赞道:“果然明师出高徒,当年刘大侠名震天下,老夫亦是佩服得紧,惊闻刘大侠退隐,叹江湖上少了个领袖人物,老夫嵩山‘断魂刀’李德昭,少侠替我问候尊师……但不知少侠为何挡住老夫去路?” 他身旁的管家道:“李统领,他就是昨日炫技的小子。”李统领道:“住口!谁让你等得罪少侠在先。文少侠,老夫在此陪个不是,望少侠给老夫一个薄面,莫插手此事,可好?”李德昭虽赞文剑良只不过是说他小小年纪有如此修为已属不错,但一个黄口小儿,能有多大道行?他自不放在眼里,对他如此客气主要是给刘镇川面子。 文剑良曾听师傅讲过这李德昭乃嵩山派掌门“开山掌”宋麒的师兄,一套三十八式“断魂追命刀法驰骋江湖数十载,他本是嵩山派掌门继承人,但他热衷官场,投靠官府因而被逐出师门,他本是侠义之士,但为官后为巴结上司,变得不辨是非,因而声名狼藉。 文剑良仍恭敬地道:“前辈,在下虽是黄口小儿,却也知咱习武之人当以扶弱锄强为旨。柳姑娘一介女流,我辈岂可欺凌弱小?”李德昭想刘镇川已然退隐,不必忌他,于是老脸一横道:“这么说少侠是不肯给老夫这点薄面罗?”他索性来个倚老卖老。恐吓起文剑良来,虽知他是刘镇川徒弟,但以其年龄,内力修为与江湖经验皆不如自己,怕他何来?他这句带有恐吓之语激起文剑良的傲性,他昂然道:“晚辈虽只有几招三脚猫的把式,却从不受人威胁。” 李德昭眼睛徒然一亮,道:“好!”缓缓抽出背上大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文剑良天灵盖,这招本来平淡无奇,但他出手奇快,愈是简易的招式,愈是出其不意,不只多少好汉丧命于此招。文剑良见刀光闪至,一招‘灵蛇转向’旋风般转到一边,口里边道:“你是前辈,让你三招。” 李德昭冷笑一声道:“好自大的小子!”顺手将刀斜砍向文剑良腰部,文剑良身子后倾,身体弯成一座拱桥,李德昭哈哈一笑,刀锋徒转,正向往文剑良胸膛砍下,文剑良使招‘怪蟒翻身’侧立一旁,拔剑格住迎面而来的大刀,刀剑一碰即离,李德昭抽回刀,猛地刺向文剑良‘檀中’,这一刀虎虎生风,他用上了八成功力,文剑良任剑自由下垂,紧握住迅速转身,“当”剑将刀荡开,两人心下皆惊,文剑良已用上五成内力,再借这转身之力,已相当己身七成功力,虽将大刀荡开,他亦被震得虎口发麻。 李德昭心下更惊,自己数十年功力,这一刀直可摧石断铁,他这么一转身,随便一格便格开了,刀口上似还多了个小小缺口,这刀跟了自己数十年,丝毫未损。乃是千里挑一的宝刀,岂知一个回合挂彩,这场比斗,倘只靠自己恐讨不了好去,他对身旁的人道:“你们愣着做什么?” 当下有两人绕到文剑良身后,一个使长枪,另一个使三节棍,文剑良应战经验不足,展开“太虚剑法”护住全身要害,察看对方的招数破绽,侧眼见四个持械大汉围住娟儿,她虽赤手空拳,但轻盈地躲闪,一双纤手将点穴手法使开,也不落下风。文剑良摄回心神,见那使长枪的不住乱点,全往他死穴上招呼,他心下道:“好,就从你下手!” 他故意卖个破绽,那长枪果然‘长枪’直入,文剑良反手一剑,削断他长枪,右脚一招‘野驴弹蹄’踢向他小腹,那使长枪的满以为必能得手,怎知长枪反莫名其妙地被削断,更无法避开这突如其来的一脚,他身同败草,飞到一丈开外,摔得晕去。 李德昭恐他向另一名助手下手,抢先一阵快攻,文剑良一时奈何他不得,忽闻娟儿娇呼道:“良哥哥,当心冷箭。”娟儿这一分神,却见一张网扑头盖脸罩将下来,却是那立在一旁毫不起眼的老头儿撒的,文剑良回身挡住那支箭,见娟儿被罩住,微一怔,另一张网亦罩下来,李德昭抽身退开,文剑良与那使三节棍的大汉则罩在网中,文剑良见那撒网爪娟儿的老头儿一晃身便到自己身侧,且出手如风,从身后拉出网一挥便将自己擒住,他向那老头儿作揖道:“前辈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那老头儿哈哈笑道:“区区老儿‘铁网’余奇的便是。” 文剑良亦听师傅说过这余奇之事,他本是个渔夫,却不知从何学来一身轻功,善能凌波而行,许多英豪落入他的铁网,文剑良道:“久仰久仰!”他边说边扯住铁网,使出内力欲将之撕开,余奇笑道:“少侠省些气力吧,此乃精钢打制,坚愈铁石,非人力所能毁,除非你有……” 李德昭喝道:“余老癫,住嘴!”文剑良听李德昭急急喝止,心想他所说的东西自己身上必然备有,否则他何必急急喝止,他垂下目光思索忽见手中宝剑,心中恍然,挥剑一砍,网便破了一个缺口,正待飞身而出,冷不防同在网中的大汉从靴中抽出一柄匕首,在文剑良后肩插了一刀,文剑良一个趔趄,复又站稳,若非心焦娟儿被捕,他这一刀焉能刺中,待要出网,那大汉死命搂住他双腿,竟是动弹不得。 李德昭点了娟儿的穴道,扶她上马,一行人绝尘而去,文剑良挣了数次欲出网救人,怎奈那大汉拼了命搂着,又不好劈了他手,直至众人走开,他才对大汉道:“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大汉自知这般抱着也是徒劳,众人既走,便放开他,闭目待死,文剑良并不睬他。径自走出网来,忽地心念一闪,暗道不妙:他们会不会对若柳下毒手?他展开轻功朝‘盈春楼’而去,只是他这一提真气一路狂奔,背上伤口之血汩汩而出,到得“百花楼”若柳芳居之前,他闻得从若柳房中传出的美妙铮鸣,知她安然无恙,不禁松了一口气,岂知他这口真气一松,立时觉得头晕目眩,真是祸不单行,一盆水从天而降,淋得他浑身湿透,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左右一晃,晕倒了。 那泼水之人正是若柳的丫鬟喜儿,喜儿见一盆水竟泼倒一个人,不由慌了,再仔细一看,依稀认得便是昨日来过的文公子,她入房对若柳道:“不好了,昨日来过的文公子被我一盆水泼倒了。”若柳一惊,从绣窗往下一看,果见那人正是文剑良,她急道:“你快去请几个人抬他上来。“ 喜儿命几个护院的将文剑良抬上若柳房中。 第八节 风尘女儿亦有情 若柳昨日在楼上望见文剑良便觉他英气逼人,此刻更觉他清俊绝伦,喜儿见她只是痴痴望着文剑良,急忙道:“姑娘,公子背上有刀伤呢!” 若柳愕道:“哎哟,你怎不早说?”她费力的将文剑良翻转过来,“啊……”却见他背部满是鲜血,她颤声道:“喜儿,你去取些刀伤膏药及绷带来。” 若柳轻轻解开文剑良的衣衫,见得他一身虬结肌肤,竟不由得粉脸通红,喜儿已取来了膏药,若柳挖了些,欲给他敷上,岂知如葱嫩指一碰到他富有弹性的肌肉时,玉臂竟缩了回来,玉面直发烧,喜儿看在眼里,抿嘴笑道:“还是我来吧,你怎么心疼文公子,只怕半天都涂不好呢!” 若柳回了她一眼道:“贫嘴!”她恐喜儿再取笑,只得速速挑些药膏抹在他伤口上,只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喜儿又在一旁吃吃地笑。若柳粉脸红道:“死丫头,再笑,我撕烂你你的嘴!”喜儿嘻嘻笑道:“原来是嫌我碍事,那我还是识趣地走开吧。”若柳羞道:“你……待我空时看我怎么收拾你!” 喜儿连蹦带跳地出去了,若柳继续涂药,涂罢,见他衣裤皆湿透,不由得秀眉紧蹙,若让喜儿来脱,她亦从未给男子脱过衣物,若让那些男人来脱,他们定会谣传自己养野汉子,若柳满脸绯红,直到耳根,她闭了眼,轻舒玉臂,脱去他衣物,不免与文剑良肌肤相亲,不由得玉颊火热,内心告诫自己当心,岂知纤掌竟颤抖起来……忙活了一阵,才脱光他衣物忙拖棉被盖了。 渐渐有了知觉,文剑良只觉身体暖烘烘的,四周洋溢醉人花香,他醒来了,见一紫衣绝色少女坐在一旁,人固甚美,衣亦甚艳,艳装却让人反觉掩了她天然气质,还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好!喜儿笑嘻嘻立在一旁,文剑良愕道:“敢问小姐芳名。”若柳娇羞无限地道:“小女就是若柳。”文剑良望了望自己身处的床及身上的大红鸳被“这……”喜儿呵呵笑道:“这是我家小姐的床,你是第一个躺在上面的男子。” 若柳瞪着喜儿,忽又羞红脸低下头去,文剑良将路上阻敌,娟儿如何被捕,自己如何受伤等事一并说了,最后讲道:“在下担心小姐安危,到了芳居之下,闻得小姐妙音,心下大慰,岂料从天而降那略有芳甜之水……”喜儿笑弯了腰道:“还略带芳香呢,那是小姐的洗脚水!”娟儿道:“小女玷污了公子千金之体,小女这就歌一曲,以资歉意。”若柳款款起身,莲移寸步,苗条的身段裹在紫衣之中,愈发显得百媚千娇,柔情万种。 若柳坐在古筝之前,葱白纤指轻巧巧地拨动筝弦,感震人心肺的佳音缓缓流出,若柳微启樱唇歌道:“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文剑良再次被若柳的歌声俘虏了,若柳粉脸微红道:“这首严蕊的‘卜算子’最能表明小女子的心迹。”“心迹?”文剑良心道:莫问奴归处……她欲离开此处?他望着若柳,本待问她有何心事,却见她正自含情脉脉望着自己,便不便开口了。 若柳低头轻轻摆弄垂在胸前的秀发,低声地道:“公子你能否带小女子离开此处?”文剑良道:“在下是浪迹天涯之人,带着姑娘诸多不便,但可以带你远离这是非之地,找一户好人家安顿。”若柳道:“不,公子到哪我便跟到哪,小女愿服伺公子起居。”文剑良道:“姑娘惯于深居闺阁,江湖上刀口舔血的生活只怕你过不惯。” 若柳坚决地道:“公子能过的,若柳便能过。”文剑良犹豫道:“此事容在下考虑后再作决断。”若柳嘤嘤泣道:“莫非公子嫌弃我低贱……”文剑良见她粉脸带泪,便如雨后梨花,楚楚可怜,本待起身哄她几句,却发现自己身上没穿衣裳!他轻轻掀开被子,哇!浑身赤诚相对!他立刻放下被子双手在上面紧按着,一副失身少女的模样道:“你何时脱光我衣裳的?你……你没对我做什么吧?” 若柳羞红了脸道:“我可是闭着眼的!”她的意思是闭着眼帮他除去湿衣物,文剑良自然知晓,却故意曲解道:“这么说,你我闭着眼做了男女之事?”若柳见他一脸调笑神色,不禁羞赧的道:“呸……你当人家是什么人?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却不料如此滑头!”文剑良当然不是浮滑之徒,只是总与娟儿这般玩闹,改不了这毛病。 忽闻喜儿道:“小姐,你错把胭脂涂脸上了?怎地脸这般红?”若柳仰首见喜儿手中捧着托盘,盘中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粥,还有一碟肉丝炒鸡蛋,几样青菜。心想:这丫头心思道不坏,只是嘴上不饶人,若柳嗔道:“死丫头,进来怎不敲门?” 喜儿将饭菜放在桌上,道:“奴婢这就去关紧门,再不敢破坏姑娘的好事。”若柳腼腆地道:“你胡说什么?我只要能做文公子一个贴身丫鬟便心满意足了。”喜儿嘻嘻笑道“是是是……文公子半天滴水不沾,让小婢服侍公子用餐吧。” 文剑良道:“不劳姑娘,在下能够应付。”若柳道:“公子大伤在身,还是小女服侍公子吧。“文剑良适才翻身时亦觉臂上甚疼,便不再推迟,道:“那就有劳小姐了。” 若柳将托盘放在床边矮几上,将各类菜都拨些到粥中,搅拌匀了,舀一匙吹凉送到他嘴边,文剑良闻得粥香,垂涎已久,此刻更不客气,一口吃了差点没把调羹也吞下去。这粥跟娟儿做的一样香!他想到娟儿,追忆当日与娟儿以玩闹佐餐的一幕幕,而此刻娟儿身馅敌手,不由心里一酸,暗道便是舍了性命总要救她出来,只是自己失血过多,总要待体力恢复,再谋救人。 而这等哑巴式的吞咽总觉缺点什么,于是怪腔怪调地道:“也不知吃了你多少口水!”若柳脸儿一红道:“我这便让喜儿取些催吐药来。”文剑良道:“要我吐出心儿让你瞧吗?”若柳道:“只怕是黑的!”文剑良道:“我心若不黑,怎会躺在小姐闺床上。”若柳啐道:“若不是你受了伤,我让他们抬你去柴房。” 文剑良张嘴又要说话,若柳恐他越说越不像话,一匙粥来不及吹凉急急送到他嘴边,他一张嘴便不管死活倒进去,文剑良“咕鲁”一声吞下去,烫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食罢,若柳将文剑良的衣物取了来教他穿了,两人正在闲扯家常,忽闻得外室人声鼎沸,喜儿慌慌张张推门而入道:“小姐,那个张公子带了一群人扬言要你出去,否则要拆了‘盈春楼’!” 文剑良勃然大怒,正待拔剑而起,若柳道:“公子息怒,在贱妾暗阁中暂避。”原来青楼恐客人夜宿时其妻来寻,故设暗阁藏身,若柳素不接客,因而暗阁形同虚设,不料此刻派上用场,文剑良知凭自己重伤之身非但保护不了若柳,恐怕还拖累她,无奈之下应道“只好如此了!” 若柳将桌上观音的净瓶一旋,床底轰然裂开一缝,那凹坑正可容一人藏匿。文剑良提剑跃入躺好,本待让她关闭暗阁,不料若柳将纤足移入凹坑,文剑良愕道“姑娘,这是……?”若柳柔声道:“我已答允照顾公子起居,自然跟着公子。” 文剑良自知留她在外面必被他们强行带走,本以为另有藏身之所,只道这房中另有暗阁,却不知他的藏身处是为嫖客而设,要那么多暗阁作甚?这暗阁本为一人而设,还好青楼之客大多大腹便便,故而设计的较为宽敞,兼且文剑良身量不大,他半侧身子倚在壁上,腾出空处,背上有些痛楚却是顾不得了。 若柳身形甚为苗条,她亦半侧着身子,丰满的娇躯不免与文剑良‘肌肤相亲’,脸亦与文剑良近距相对,若柳秀脸微热,对喜儿道:“你去与那些无聊之人说我不在。”,言罢在坑壁括机上扭了数下,暗阁扎扎关闭,黑暗中,文剑良只能感觉若柳身上散发的淡淡体香及微微的呼吸…… 过了片刻,便闻一片嘈杂,继而一声怒斥道:“滚开!”并伴‘啪’清脆的一记耳光,接着便有人踹门而入,乱轰轰一阵,终于离去,一切归于宁静。若柳在坑壁括机上上旋了下“扎扎扎”暗阁缓缓打开,若柳扶文剑良坐起身来,却见四周布满武士,一位服饰华贵的公子缓摇绢扇,倒也颇有几分丰俊,料想他便是姓张的恶少。他身侧便是李德昭,喜儿嘴中塞着布团,嘴角挂着血丝,右颊高高肿起,一武士将刀架在她脖上。 文剑良暗一运气,觉得右臂剧痛,真气停滞,看来竟是伤了经脉,若柳搀他站起,文剑良右手举剑竟而颤抖不已,但觉内息纷乱,丹田灼热如火,以剑撑地,额上渗出豆大的汗,他在大怒大伤之下强聚内力,已然受了内伤,那公子道:“看来文公子身体有点不妥?”文剑良强忍疼痛,冷笑道:“在下天生贱骨头,还没那么容易死。阁下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一个小小侍卫竟知我经络结集的罩门所在。” 那公子道:“不敢不敢,王御医,出来见过文大侠,顺便请他回府诊治。”从他身后闪出昨日那刺伤文剑良的大汉。他朝文剑良做个揖,目中露出歉疚之意,但这神色一瞬即逝,为冰冷的眼神取代,道:“文公子请吧!”,文剑良将残余内力凝聚左掌,摧动‘飞瀑真力’,立掌缓缓退出“蓬……”那王御医身形往后抛出,撞在一名武士身上,余劲未了,两人一同撞在墙上“轰!”竟而震得墙馅了一般,梁上土木之屑纷纷扬起。文剑良这一掌发出浑身余力,立感虚脱,但觉口中一甜,一口鲜血疾射而出,整个人软绵绵的真的好想躺地上大睡几日,但他明白此刻一躺下,若柳便不免遭殃,是以牙咬得格格响,冷眼望着对面一众人。 站在东首的那黑衫女子请缨道:“大公子,请准许我跟文少侠讨教几路暗器。”张公子道:“好,我也有许久没见识唐姑娘的‘夺命花雨’绝技了。”。只见那姓唐的女子随手一抖,三柄飞刀破空而来,文剑良以娟儿所授的拈花手轻轻夹住飞刀,却不料这飞刀看似平平无奇,却暗藏后劲,竟有脱手之势,只得运气相抗,那女子双手连斗,数十枚流星镖接连而发,文剑良忙挥剑搁挡,只觉乌龙甚沉,左支右绌,“哧……”肩上中了一镖,气血翻腾,打个趔趄,终于不支倒地。 第九节 呕血张家堡,哀大心死 文剑良缓缓睁开眼睛,只觉气郁胸闷,头隐隐作痛,检查一下宝剑与钱袋,都安在。自己不是失手被擒了吗?怎地四周布置华丽,倒似招待贵宾一般?且不理会这个,娟儿尚未救出,又馅了若柳进去,文剑良啊文剑良,枉你一身绝艺,连最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他微一运气,勉强已能运转,只是运至右臂便滞塞。文剑良自幼与群狼走南闯北,数度在猎手箭下逃生,愈挫愈勇的性子早已扎根在他骨子里,当下运气于左掌,以掌刀斜劈,掌风轻扬,窗台上盛开的一枝兰花登时折了,人同时往窗口越出,把花接住揣在怀里,道:“这枝花娟儿定然喜欢!”胸中突然涌起无限柔情与一股豪气,为了心爱的人便是将此地荡平又何足道哉!此处似是大户人家的后花园,有假山盆景,亭台楼阁。 忽闻有人声,文剑良隐入假山,见对面亭子中有一双男女背对着假山,那女的坐在男的怀中,显是一对鸳侣。文剑良正待离开,却闻男的道:“娟妹,娘亲送你的镯子可喜欢吗?”,听声音,应是那姓张的公子。那女的道:“喜欢。”她这两字讲得甚轻,但在文剑良耳中却不啻晴天惊雷,那声音竟是娟儿的!口中一甜,“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张公子喝道:“什么人?”文剑良只觉天摇地晃,胸中鲜血似欲奔腾而出!他以左手按住胸口,踉踉跄跄走出,酸楚地道:“我!”。 张公子一愕,道:“文大侠?”那女的缓缓回转头来,果然是娟儿!娟儿一脸迷惘问道:“俊杰,这位公子是哪位?”原来这张公子乃是张家堡大公子张俊杰,张家堡乃是江南武林望族,在苏浙隐执武林牛耳。 “他……他是我江湖上的一位朋友,受了伤在此静养。”张俊杰道“他姓文,快见过文大侠。”文剑良见他睁着眼说瞎话,不理会他,只是睁睁的看着娟儿,道:“娟儿,你真的忘了我了?”娟儿对他竟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突然脑中一阵剧痛,道:“你的朋友好生无理,我要回房休息了。” 文剑良满心悲怆,飞身挺剑刺向张俊杰,道:“姓张的,你给娟儿吃了什么迷药?”眼见剑尖刺及张俊杰身上,娟儿叫道:“莫伤我夫婿!”三枚袖箭嗤嗤射出,文剑良宝剑连挥挡箭,三枚袖箭均用足了劲道,竟是真的想取自己的性命! 肩上旧伤未愈,现又添新伤,血汩汩而出,喃喃道:“夫婿,他是你夫婿……”娟儿眼前一黑,险些跌倒,文剑良正待上前扶住她,娟儿道:“你别过来!我没吃过什么迷药!”潜意识里竟有个声音道“他靠近你你便会失去两个至亲之人!”张俊杰赶紧扶住娟儿。文剑良万念俱灰,仰天一声长啸,眼中滚下一颗英雄泪。 这便是江湖吗?数日前还是最心爱的人,现在却会为另一个男子来取自己的性命!他这一声长啸,登时跃出数名彪形大汉,张俊杰道:“姓文的对夫人无礼,你们将他拿下!”娟儿道:“且慢!你们送这位公子出堡去吧,请文公子今后不要再打搅我和我的家人。”文剑良知娟儿定是服了什么迷药或是被控制意识的邪功控制了,用强怕是适得其反,只得应道:“好,只要是你不准我做的事,从前我不会做,今后也不会。” 出了张家堡,文剑良打定主意,去探访四川唐门的掌门‘毒娘子’,总要把能让人迷失意志的药物及其解方弄清才罢。 街上车水马龙,甚是热闹。忽见八名大汉抬着一顶绿稠大轿子,轿帘没有放下,可以见到轿中坐的是一绝美的番邦少女,瞧她身形苗条,应没有多少重量,奇的是八名彪健的大汉竟是大汗淋漓。细一看方才知道原委:这顶轿子竟然是用精铁打制的,轿底与轿顶皆甚厚,看样里面没有镂空,都是实铁。 一般轿子都以轻巧为佳,怎地造这顶轿子的人反倒怕轿子太轻了,莫非与轿夫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突然轿中少女道:“落轿!”众轿夫立时放下轿子,似乎对少女颇为敬畏,少女出了轿一指路边的石凳道:“这凳子,搬上轿去,姑娘我想要!”轿夫应道:“是!”竟真的将四个石凳搬上轿子,那姑娘眼睛滴溜溜一转,见西首的铁匠铺门口有一块黝黑的生铁,走过去跟铁匠问道:“您这铁可也卖吗?” 铁匠道:“姑娘爱说笑,这是老匠的原材,不是用来买的。”那少女从袖里取出一块金条道:“本姑娘从不说笑,现在可以卖了吗?”老铁匠道:“可以卖可以卖,连这铺子也是姑娘的了!”少女指着铁块对轿夫道:“搬!”四个大汉二话不讲,把大铁块搬到轿上。少女西西一笑,上了轿子。 八名轿夫咬了牙将轿子顶起来,显是甚为吃力,一个轿夫竟把嘴唇咬出血来。文剑良实在看不过眼,拦在轿前,对那少女做个揖道:“姑娘有礼了!”少女道:“哎,天生丽质难自弃,又有人垂涎本姑娘的美貌,上来搭讪。听人说你们汉人比较内敛,原来比我们草原的勇士还坦率!” 怎的稍有姿色的女人都喜欢讲这种不要脸的言语?文剑良心中一酸,道:“在下江湖一草莽,岂敢觊觎姑娘美色?只是有一事不明,想向姑娘讨教!”那姑娘见文剑良一脸诚恳,眼角挂着忧郁,倒放弃了遇拦轿者一律惩戒的念头,正色的道:“公子请讲。” 文剑良道:“轿夫兄弟们亦是皮肉之躯,家中有父母妻儿,伤了有人疼惜,姑娘何苦与他们为难呢?”那姑娘道:“这八位乃是知县派来保护我的护卫,总冤魂不散的跟得我不得安宁。我特地命他们打造了精铁轿子,不想他们抬着走了整整一日居然没事,哎,只怪我生的不够胖。只好加些石头啊铁啊的让他们抬了明日可以告假回家与父母妻儿共聚天伦啊。”她这番话强词夺理却又情有可原,谁喜欢连吃东西的时候也有八条汉子在一边盯着? 文剑良道:“倘他们真的告假,也只是多了些空闲的时间来怨姑娘狠毒,一身酸痛能聚什么天伦?”那姑娘道:“公子言之有理,明日不能让他们告假,让他们就呆衙门里,让我的丫鬟看着,谁敢说我不是,就掌嘴。”文剑良苦笑一下,但不准说话总比抬着铁块逛街强些,道:“姑娘既然来自草原,骑马会更合适些。”那姑娘自知文剑良还没有放弃拯救这些讨厌的轿夫,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骑马未必便修理不了人。 那姑娘道:“恩。喜欢抱打不平的公子,你怎不为自己肩上的伤口抱打一下不平?”文剑良这才想起自己肩头适才出了血,现虽已凝固,却尚未包扎,稍一用力便会渗出血丝。少女扔出一瓶子道:“这是我大辽的外伤圣药,只有沙场御敌的将军皇上才赐的哦。”文剑良接了谢道:“多谢,我倒似拦路求药的了,多有打扰,在下先告辞。”言罢做了个揖。少女甜甜一笑作别。 天色已暗了下来,文剑良寻了家客栈,脱了衣衫,在伤处涂上膏药。初时一阵冰凉,甚为爽快,后面却有些痒,最后是奇痒难奈,猛想起作别时少女的笑,似乎有点不怀好意。不会有毒吧?文剑良憋红了脸,到最后竟有壮士解腕的念头。江湖上真的不可轻信人,不相干的人都可能随时让你载个跟头,下次这丫头别栽我手上。忽闻有敲门的声响,文剑良道:“请进。” 进来的正是白天的一个轿夫,他朝文剑良道:“我家姑娘说白天错手给公子的药,本有两瓶,想赠一瓶给公子,现在想用却寻不到另一瓶,现特来要回,另赠公子一瓶解痒的药粉,说是公子可能用得上。”瞧他哆哆嗦嗦的估计讨回这“疗伤圣药”便是要用在他身上。文剑良将药瓶给他,他又道:“姑娘说这回不会拿错了,怕公子不信,让我先试药。”言罢将他带来的药粉途些在臂上,文剑良本来心里还真在犹豫,没想到她倒先考虑到了。 这女子心思缜密,以后报仇云云就算了,少去惹她为妙。文剑良道:“代我谢过你家姑娘,就说在下领教过她的高招,甘拜下风。”将那药粉涂于伤处,还真就不痒了,伤口竟也不疼了。 第二日,到市集买了匹马,奔四川而去。 第十节 冤家路窄狭路逢 “救命啊……”文剑良在马背上忽然听到有女声呼救,循声找人,真是冤家路窄,那女子竟是昨天的铁轿少女,一条蛇缠在她脚踝上,一看就知道是条没经验的傻蛇,缠在脚上能缠死人? 文剑良傻愣愣地在一旁笑,笑得叫人一听便知不怀好意,他心下知道‘缠人非毒蛇,毒蛇不缠人’的道理,因为倘是毒蛇,它只须在猎物身上咬一口,然后退到一旁等猎物死透再上前饱餐一顿即可,无毒蛇没有这种先天优势,只好用牛力气将猎物缠死,文剑良一副幸灾乐祸模样,只因知她并无危险,铁轿少女却吓得一动不动,花容惨白,怕那蛇大哥缠得累了,顺口在自己身上先吃口点心,然后毒气攻心,那可乖乖不得了。她横了文剑良一眼嗔道:“傻小子,还不帮本姑娘把蛇儿弄走!”文剑良气适神闲地道:“哪有求人用此等语气的,你说什么我可没听见。” 铁轿少女柳眉倒竖,只觉那蛇愈缠愈紧,心中忖道:“好小子,哪天落在姑娘手里,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心中想着,脸上却露出妩媚的笑容柔声道:“公子,请你帮小女子将蛇弄走,小女感激不尽,定有厚礼相谢!” 文剑良焉能不知这刁蛮丫头的‘厚礼’为何物,只怕‘薄礼’都难于消受!他依旧笑道:“你说什么我还是没听见,不过倘此刻有人叫我‘好哥哥,亲哥哥’我可能就听得见了。”他的话已挑得很明了了,铁轿少女粉脸微变,便要发作,又一想:好妇不吃眼前亏,先逃过眼前一劫,日后报仇机会多多,还怕他上天入地不成?先违心叫一声,日后定要他加倍还来便是。不过对着这个只除有点帅气,‘行经卑劣’‘手段下流’的‘无赖’,这‘亲哥哥’三字怎生叫得出口? 她举眉瞟了一下文剑良,他正优哉游哉地闲踱,东张西望,雅似闲庭信步。铁轿少女在心里骂了十余声死小子臭小子,觉得够抵消这声‘亲哥哥‘了,才微启檀口,轻声道:“亲哥哥”言罢双颊不禁绯红。 哪知文剑良浑似不闻,仍在踱他的步,铁轿少女不由怒从心生,叱道:“喂,人家已经叫了,你想抵赖不成?”文剑良装出诧异模样:“你叫了什么?”他指着树上鸟儿道:“我刚才只听到鸟儿叫。” 其实以文剑良内力修为,方圆数丈之内的声音哪逃得过他耳朵,但这惩戒这刁蛮丫头的大好时机,他怎会轻易放过?铁轿少女自知声音虽微,他却定是听到了的,让自己再叫一次,明显是在占自己便宜,但有甚法子,正在求人家嘛!她贝齿咬紧,一字一字恨恨地道:“亲——哥——哥——”接而又道:“你若不是聋子,自当听见了吧?”文剑良嘿嘿笑道:“听见了听见了,倘我不幸真是你哥哥,也要被你的称呼吓跑!” 铁轿少女气得心肺欲炸,瞪圆杏目,樱唇嘟得老高,文剑良痴痴望着,她这模样与娟儿何其相似,他不由心下悲怆,竟而木讷呆立,铁轿少女与他大眼瞪小眼,对峙一阵,方才觉得如此看着一陌生男子似有不妥,她低下玉面道:“臭小子,还不快为本姑娘弄走蛇儿。” 文剑良此刻正忆着与娟儿的般般前事,被她猛地打断方才回过神来,权将铁轿少女当成娟儿吧!他感从心发地道:“你发怒时模样儿真美!”听他如此直剌剌地赞自己,不禁心下窃喜,嘴上却道:“本公主执鞭打人的模样更美!”文剑良哈哈一笑,心中悲戚暂告烟消云散,道:“那我有空倒要领教领教!”铁轿少女淡淡一笑,意思是到时恐怕你想不领教都不行! 文剑良不禁心里暗笑:文某以整人为生,凭你那粗浅道行想跟我斗?先给你个下马威再说!于是一拍脑袋道:“哎啊,不妙!”铁轿少女心下一凛声道:“公子何出此言?”文剑良颤声道:“不怕姑娘见笑,小生也怕蛇,蛇……”铁轿少女不禁又是好气又好笑道:“你不会用手中剑,将它一劈为二?” 文剑良道:“善哉!善哉!小生所学乃老黄之道、慈悲为本,从不妄生灵,况小生手无缚肌之力,这剑是个装饰罢了!”铁轿少女素闻中原儒生皆方形头巾,雕镂宝剑,倒也不容她不信,她急道:“那便如何是好?”立时觉得那蛇缠得甚紧。 文剑良见她俏脸胀红,娇喘不断,那股不可一世的神气早已飞出九霄云外,约莫她吃足苦头,才将他早就想好的那一套搬出来:“倒也不是无法可行。”铁轿少女抬起俏脸,满面恳求之色,文剑良道:“小生略涉医典,唐人孙思邈的《千金方》载得一方曰“以汤淋之,无汤,则——”很明显,在这荒郊野外,哪来的汤?当然是另一方法了,铁轿少女急道:“则如何?”文剑良邪笑道:“亵渎莫怪。书曰:则令人尿之。”铁轿少女粉脸通红道:“可还有方子吗?”文剑良道:“书上所载,仅此而已。”铁轿少女见他贼兮兮的模样,认定书上的记载一定不“仅此”,定是他避而不说,于是瞪着他,似想从他脸上挖出他的话可信者几分。 文剑良道:“小生可要解开腰带啦,姑娘舍不得闭上眼,想看是怎的?”铁轿少女只觉脸上热得发烫,啐道:“下流!”文剑良满脸无辜道:“凶丫头,我脱了衣裳,可是你占了便宜,怎反倒诬我‘下流’,罢罢罢,你在此等候不‘下流’之人前来相救吧!”言罢回头便走,铁轿少女一想,若等下一个人来大概只会看到一堆白骨上盘着一只吃得饱饱的大蛇吧,只得委屈地道:“喂……你……回来!” 文剑良回过头来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显是闭得过紧了,文剑良轻掣出乌龙剑,挥剑如电,蛇身扭成三圈,他这一剑将三圈皆解开,蛇成四截,继而又被他的内劲激射到一旁,由于这一剑一激皆速,铁轿少女身上竟没染上半点血污,文剑良拾起蛇头,摆到铁轿少女面前,道:“姑娘可以睁开眼睛了。” 文剑良斩蛇时,铁轿少女心中始终念着四个字“下流无耻”“无耻下流”此刻闻得可以睁开眼,才觉得腰间的束缚果然没了,只奇怪怎没湿漉漉的感觉,奇怪归奇怪,眼还是要睁的,她猛地睁开睁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却见一个血淋淋的蛇头,犹吐长舌,吓得她七魂三魄去了六魂两魄,她软绵绵往后躺下,竟是晕了。 文剑良摇头道:“刚才还凶巴巴的,胆子怎恁小?”本来只想赚她一声尖叫,不想差些要了她小命,再过一个时辰,夕阳在山头摇摇欲坠,她却不知还要晕到什么时候,又不好搂着个大姑娘去投客栈,但晚餐总是要吃的,就地猎杀小兽小鸟虽不难,但身上没带火折子,总不成茹毛饮血。到镇上去买食物是唯一的出路了,但任耶律大公主孤身躺在野地里,倘遇上野兽,岂不害了她性命? 他轻轻横抱起铁轿少女跃上一旁的参天大树,但觉怀中的一段温香软玉散发着少女馨香,气吐如兰,不禁道:“好俊俏一个美人儿,偏生性急若豹,孤傲不可一世。”将她放在一个枝桠之上,自语道:“野兽是无虞了,倘再遇上一条蛇,那是卿命该绝,须怪不得我。”言罢微一傻笑,跃到树下,走了数步,忽然想到她若翻个身摔下来岂不等同跳树自尽?于是扯些野藤将她的脚绑在树上,本想将她膝盖也绑在树上,这样她整个人便固定在树上了,又一想,还是不必了,他恶作剧地道:“你最好别翻身,一翻身可就成了头下脚上的倒挂蝙蝠了,嘻嘻,嘿嘿。” 第十一节 不知萧郎能博虎 文剑良安顿好铁轿少女,展开绝世轻功望集市而去,买了一包馒头,两斤牛肉,用纸裹了,忽想到蛇汤有镇惊之效,便购了一陶锅并火折子,缓行出闹市,到无人处即施绝世轻功如飞而行,回到大树,铁轿少女兀自未醒,嘴角挂着甜甜的笑。 原来她正做着美梦:梦中文剑良被收服得服服帖帖,她骑在文剑良肩上,文剑良头发编成一条辫子,她一手提住他辫子,另一手扬着马鞭,父王与母后也各骑一名勇士,在她身后赶得满头大汗哩。 文剑良扯断绑在铁轿少女脚上的野藤,将她倚放在大树头,拔出乌龙剑在左近伐了些枯枝,边伐边暗笑:怎的好事物到我手中都大了折:名镇武林的乌龙用来伐木,师傅授的精妙剑招用来斩蛇,堂堂大辽公主在我面前一回合便晕了半日,思索着,地上的柴已堆成小丘,足供数日之需,便跃下树来,拣些抱到铁轿少女身旁,将方才所弃蛇肉拾来,剜去内脏,同陶锅一起洗净,洗罢装半锅清水,提到铁轿少女身侧。 再提剑斫了两段臂粗带叉的湿木,将湿木直立地上,微运力将它植入土中,再斫一不带叉湿木横在双叉上架成一支架,将陶锅挂上,取柴在锅下生火,火光在她白胜霜雪的肌肤上镶了一道红晕,愈发妩媚动人了,忽从她檀口中嘣出一句“你无耻……你下流……” 文剑良道:“在梦里都不放过我。”原来适才文剑良抱她下树时,她的美梦也开始乐极生悲,她在梦中忽感觉身体下沉,原来是陷入泥潭,转眼间眼前一片黑暗,奇怪的是在“泥潭”这竟还可以通行无阻,只是文剑良这匹“坐骑”不知死哪去了,她嚷道:“臭小子,你与本宫出来。”但竟而发不出声,想必是被污泥所阻,文剑良也没答应,她又行了一程,眼前倏然柳暗花明,前面拐弯处,文剑良直挺挺的双足不动,如鬼魅般向自己飘来,到她面前一眼不发,便开始解开腰带,铁轿少女大骇,想闭上眼,怎料双眼竟是不听使唤,幸好嘴还是能动,骂道:“你无耻……你下流……”这便是文剑良听到的了。 铁轿少女忽又悸道:“蛇……”接而坐起来道:“父王救我,王救菁儿……”原来她一句“你无耻……你下流……”骂出后,那文剑良狡黠一笑,摇身一变,竟成了她的父王,倏地从空中飞来一条蛇缠住她,铁轿少女梦中所见文剑良自是瞧不见,只见她一双纤掌在空中乱抓,抓住了文剑良手臂,便紧紧搂住他道:“父王……菁儿怕……”原来她乃大辽南院公主耶律菁。 她犹在梦中竟就这般希里糊涂投怀送抱,文剑良自不会乘人之危,笑道:“姑娘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耶律菁闻声如遭电击,立时清醒,松开文剑良道:“你想干什么?”文剑良道:“这句话该是我问才对。”耶律菁羞红了脸,刚才确是自己搂着人家不放,讷讷不知如何了局。 她终究是聪明姑娘,不多时也便有了对策,反将一军道:“臭小子,刚才的蛇头是你捣的鬼?”文剑良无辞可托,只得道:“小可卤莽,惊了姑娘玉架,又吓晕了姑娘……”说到此处捂嘴嘻嘻一笑,耶律菁见他嘲笑神色,正待发作,文剑良却一本正经地接下去道:“……甚是过意不去,略备薄食,望姑娘不弃。” 耶律菁经了这番折腾,倒也真觉饿了,心下忖道:“也罢,且吃饱了才有气力整治他。于是柔媚笑道:“很好。”文剑两良将整包肉与馒头皆递给她,耶律菁接了打开,取出一个馒头暗地里用指甲掐了一下,掷给文剑良,文剑良接了道:“多谢。” 耶律菁边吃边娇笑着,这甜甜的笑却笑得文剑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笑得文剑良心里直发毛,笑得如此得意,该不是故布疑阵吧,难道她想到对付自己的方法了?他干笑着啃馒头,有点做贼心虚之感,赶紧扭过头来,不敢再与她对视。 这一扭头却见陶锅之上白烟袅袅,他不无好意地道:“姑娘专啃馒头有伤脾胃,胡乱喝些清汤如何?”耶律菁仍是笑脸相对:“但舀来不妨,才不怕你下毒!”遂舀了一碗,耶律菁接过轻啜一口,但觉清香满口,不多时一碗已尽,再饮半碗,剩下的半锅文剑良是“英雄海量”豪不客气全饮尽,耶律菁看得目瞪口呆,他似个文弱书生吗? 文剑良刚饮罢,隐隐觉得肚中有咕咕之声,肠子似直的一般,刚吃进之物几欲直泻而出,他捂住肚子,尴尬地道:“小生有点急事需办,先行告辞。” 耶律菁掩袂而笑,另一手亦捂住肚子,她也捂肚子——笑得肚子疼,文剑良联想到适才她的笑,莫非是她大捣其鬼?他撑着强作欢颜道:“公主娘娘的笑里刃小子算是受教了。”耶律菁忍将笑道:“我手下仆婢皆被我收得服服帖帖,公子愿知其奥否?” 文剑良道:“愿闻其详。”耶律菁格格笑道:“她们若不听话,本公主便赏她一个果子,她吃后便如公子一般有“急事”得办。”文剑两良道:“能够上公主娘娘法眼的想必是甚穿肠毒药,可否赐知?”耶律菁道:“我非嗜杀之辈公子放心,那不过是极普通的泻药,帮公子清清五脏,省得里面一肚子坏水。” 这回脸可丢大了,但文某人岂能就此认栽?他眼睛一转,随即哈哈大笑,这回可该耶律菁愕然了,她奇道:“公子何故发笑?”文剑良反问道:“公主可知刚才所饮之汤是何物熬就的?”耶律菁隐隐觉得不妙:“所用何物?” 文剑良左手按肚,腾出右手伸食指道:“第一,刚盘过你的那条蛇。”耶律菁立时觉得腹中有物上涌,檀口微张,吐出些刚饮下的汤水,文剑良笑道:“恭喜公主,贺喜公主。”耶律菁没好气地道:“差点没被你谋害了。喜从何来?”文剑良道:“小生听人说,妇人呕吐乃是有孕之兆,公主要生产小婴孩了,岂非大喜?” 耶律菁羞红了脸叱道:“休得胡言!仔细本郡主撕烂你乌鸦嘴。”文剑良有些支撑不住,正待离去,耶律菁一相情愿地道:“我才不信那么清甜的汤会是那般可憎之物熬成的。” 文剑良心中早算计好了,本想说那汤第一加了蛇,第二加了蜈蚣,第三加癞蛤蟆……不料才说一样便立竿见影,而此刻她不信那汤由蛇熬就,不就是要证据吗?简单!他揭了锅盖,以食中二指夹出蛇头,道:“请公主过目!”耶律菁一见那蛇的狰狞尊容,腹中之物便不住上涌,文剑良仗轻功飘出数丈躲在树丛之后,且看这两个冤家,一个上吐一个下泻,相映成趣。 约莫一盏茶时间,耶律菁差点没将胆汁吐出来,文剑良亦蹲得手酸脚软,两人方才坐在火旁休憩,两人对视一笑,心下皆佩服对方手段高明。 但文剑良所恃的是姑娘家惧蛇心理,说得难听些,算不得什么本事,他倒真的颇欣赏耶律菁伤人无形的功夫,便虔诚问道:“姑娘手段着实叫文某甘拜下风,可否指点迷津?” 耶律菁得意地伸了纤纤柔荑道:“公子请看。”文剑良见她雪塑玉雕的凝脂玉指,细小而纤长,指甲皆成淡紫,文剑良悉心瞧了甚久,却瞧不出有甚异处,耶律菁提示道:“公子不妨只看指甲。”文剑良这才留意到她右手食指上略呈深紫,将它捉住道:“为非作祟的便是你了,待我一剑将这害人之物除却。” 文剑良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这男女授受不亲之禁公主焉能废之,她记得母后尝说:“只双亲及夫君可不拘此礼。”她想摆出平日凶样,奈何总凶不起来,但觉面红过耳,轻轻抽回玉掌,娇嗔道:“你敢!”这娇滴滴之声,似空谷莺宛转,宛昆仑玉碎,文剑良忖道:倘我本来真要剁其手指,闻此媚音后还下得了手吗?耶律菁则心下道:这家伙大大咧咧,轻薄无理,我怎不恼他? 篝火甚旺,不时响出劈啪毕剥之声,火舌在晚风中舞得甚欢,火旁一对俊男俏女各怀心思,皆不言语,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耶律菁已密迷糊糊的快要进入梦乡,忽闻深林之中传来阵阵虎吼,吼声渐近,其余野兽见火光皆避之惟恐不及,但有经验的老虎却知有火之处常有人在,这意味着一顿美餐,故而循火光而来。 耶律菁吓得粉面煞白钻到文剑良怀中,悸悸地道:“虎……虎……如何是好?”文剑良轻抚她秀发道:“公主莫惊,待我取虎肉与你吃。”耶律菁瑟瑟地道:“公子别去,虎会吃人的。”文剑良有成竹在胸,淡淡地道:“人亦会吃虎。” 待那虎近至三四丈开外,文剑良转抚耶律菁倚树,自己则缓缓起身,她但觉眼前一花,便失落了文剑良身影,待听得一声哐当划破夜空,只见文剑良凌身半空,乌龙剑泛着寒光,正在惊骇间,他一招“横空出世”奔虎颈而去“嗤……”“吼……”虎狂吼一声,一片赤血溅起老高,狰狞虎头撞在一旁大树上,落叶萧萧。 四足之虫,死而不僵,无头虎依然故我朝耶律菁冲来,耶律菁闭了星目娇呼一声,文剑良腾身一跃,阻在虎前,两手举至与肩同高,抱成圆形,使出“飞瀑真力”浑身服饰皆鼓胀起来劲风飒飒,耶律菁等了一会见虎不来,微启星目,但见文剑良挡在前头,浑身胀鼓鼓的,风啸不绝于耳,虎前蹄欲举却似被何物阻了,直往后打滑。 文剑良猛一提真气,真气向前逼出,那虎整具庞躯“砰……”往后便倒,文剑良散了内力,衣物尽复旧观,掸掸头上落叶,回首却见耶律菁满脸骇色:她素闻中原武术莫测高深,却不料如此不可思议。文剑良道:“我烤些虎肉,姑娘吃了当不会吐吧?” 耶律菁随意点点头,心中若有所思,文剑良执剑剜了虎腿上的一大块肉,将那肉掷上天空,携剑飞身而上,一阵乱舞,一大块虎肉被切成片片薄肉,他回到地上,剑尖东指西戳,耶律菁再看他剑上时,只见上面一串虎肉整齐贯排着,他将适才为炖蛇汤而购的盐洒些在肉上,又在虎腹上取一片肥膘,将之覆于瘦肉上,如此烤来,瘦肉才不发涩,油而不腻,将乌龙剑伸入火中烤,不停传出油滴下的嗤嗤声,耶律菁拔出腰间所佩短匕,割了一张方形虎皮,将它放在火旁烘干。 耶律菁突然痴痴的望着文剑良的头顶道:“文公子的头上还有些落叶没掸掉。”文剑良掸了掸却不见枯叶跌下来,耶律菁道:“我帮你弄。”走到文剑良背后,拔出腰间短匕刷的一刀将文剑良脑门正中的头发裁了下来,文剑良觉得脑袋正中凉飕飕的,伸手一摸,光溜溜的!这玩笑未免开得太过火,文剑良怒道:“你……哼!”耶律菁却像个傻瓜对着那把头发傻笑。“疯婆子!”文剑良骂道,将烤熟的虎肉包在刚才包馒头的牛皮纸中丢给她,见她还是傻傻的呆笑,便背对着她躺下休息,不再理会。 第二日清晨,文剑良醒来却不见耶律菁,昨晚不曾听到什么异动啊,暗怪自己太小气,昨晚何必与她生闷气。展开身法四下找寻,一边急切的唤道:“耶律姑娘……”“我在这……”一个略带欢喜又有气无力的声音。文剑良循声走去,却见到一副怪像:耶律菁坐在地上,双手按着左脚踝,她脑袋儿正中也光溜溜一小片,脸上数处血污,似是被杂草划的,更怪异的是她虽然闪闪的大眼红通通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脸上却是一片喜悦。 “没想到公主姑娘没事喜欢在自己脸上和头上动刀子,但你我似乎还不是很熟,请以后别把这个特殊爱好强加在我身上。”“我成功了,成了……”耶律菁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扶住旁边大树要站起“哎哟”一声,跌坐地上。看样左脚受了伤。文剑良说:“我看看。”手才碰到她左脚踝便大叫疼,轻轻扯开靴子一看,里面整条袜子沾满血迹!文剑良叫到:“你……搬石头砸自己脚拉?” 耶律菁幽幽地说道:“我们大辽有一个传说。传说古时有一对爱侣反目成仇,双双出了家,最后二人都快得道成仙的时候,上界仙人让他们先了却尘世间的俗愿才可列入仙班,两人同到落发之处各掉下一滴红尘泪方才飞生。说也怪,那泪滴在他们的落发上,竟长出两株相互缠绕的参天大树。后世相恋的男女到树下许愿,无不成为眷侣,不得到那树下许愿的,便将自己的头发与心上人的……” 耶律菁望了文剑良一眼,面颊微红,继续道:“……缠绕在一起,系在树梢,就能得到两个仙人的祝福。”耶律菁望着头上大树的树顶道:“我本不会上树,也不知怎么爬上去的,可结了发却下不来了……唤了你无数次,却只顾睡你的大头觉,最后实在坚持不住,只好松手,听天由命了,虽然很痛,我心里还是很喜欢……”文剑良眼角一片模糊道:“在下何德何能,得姑娘如此垂青。” “真是前辈子欠你的,”耶律菁道“多少王公贵胄的子弟跟父皇说亲,我瞧也不瞧他们一眼,偏就喜欢你这老欺负我的没良心小子。” “我的确不是个东西……我……我心上已经有人了,欠姑娘的情债只有来生再还了。”文剑良第实在不懂怎么拒绝人。 “你把脸靠过来!”耶律菁贝齿咬着嘴唇道。 文剑良乖乖的把脸奉上。 “啪啪”两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欠我的都还清了,你走吧……”。 “你的脚?” “姑娘爱做瘸子又与你有什么相干?都被人拒绝了还要脚来做什么?” 她背转身去,肩头轻轻颤抖,料是在啜泣。文剑良知自己在此只会惹她烦恼,便真的走开,将自己的马赶向耶律菁,去市集买匹马,继续赴蜀之路。 第十二节 唐门灭派难洗脱 文剑良一路策马疾驰,穿安徽,过湖北。第四日上,已入蜀境。巴蜀山水,自来文人雅士多有吟咏,不消我多说。 文剑良且问路且走,那唐门便在峨嵋山脚,已然近了。一俊秀白衫少年,面有墨色,唇上更是有些乌黑,迎面走来。至文剑良马侧竟跌了下去。 文剑良下马扶住他,却有淡淡花香入鼻,难道他是女扮男装?第一反应自然是看男女差异最大之处,但见他胸脯扁平,是男子应该长的模样。不料那少年一巴掌盖在他脸上,道:“你瞧什么?”文剑良脸上一红道:“没瞧什么……兄台似乎中了剧毒?”心下却道:大家都是男人,瞧瞧有什么了不得的,这么小气,你要爱瞧我扒了衣裳让你瞧都无不可。 少年点点头道:“我中了唐门独门剧毒。此道乃是通往唐门必经之路,阁下要去唐门?”文剑良心下道:瞧他年纪轻轻,怎地与唐门结下了梁子,我的来意倒是不便与他言明了,便说道:“我是外地慕名来游峨嵋的,认不得道路,便乱闯到此间。” 少年将脸微侧,哇……吐出一口暗黑的鲜血。文剑良把他脉象,但觉他内息凌乱,到处乱窜,随时可能走火入魔,便运起飞瀑真力,从他腕上缓缓传入,想帮他压制住凌乱的真气,不料他的内息虽乱,却远比文剑良强健,内力到他体内如泥牛入海,瞬时无影无踪,那少年双目一闭,就地坐下,双手放在膝上,拇中二指捏成圈,这是修炼高深内功的指法拈花指。文剑良不敢扰他,默默在旁为他护法。 一柱香功夫,少年已是神采奕奕的站起,道:“多谢阁下援手,没想到你的内家修为如此了得。”“哪里哪里,比起兄台那是差得远了”文剑良道:“在下不自量力,兄台见笑了。” “虽然不能驱出毒液,却足可让我回到白骨林了。”他道“若无公子的那股内息相助,只怕我今日要死在这荒郊野外了。”文剑良道:“兄台不必客气。”白骨林是个什么所在?不曾听师傅提起,只看名字便不是什么好去处。少年道“我要赶回去医治,不能陪公子游峨嵋了,”他顿了顿微一犹豫,摘下左手拇指上的一枚戒指道“这枚戒指送给公子,日后若有事需帮手,带他上白骨林找我,天大的事我也能扛下。”文剑良接下戒指,见那戒指通体碧绿无瑕,是块难得的美玉,刻的确是一个面目可憎的骷髅头骨!但越是面目可憎男人越是喜欢,当然,女人除外。 文剑良虽喜欢却当然不能收,拒道:“举手之劳,不敢收公子如此贵重的大礼。”那公子道:“送出的东西我便不会收回。我的小命对公子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可没比这更大的事了。”文剑良道:“如此多谢了。”将戒指戴在左手食指上。 那公子道:“公子既然到了峨嵋山下,徒步上山游玩才有滋味,这马便借我救命急用。”也不管文剑良答不答应,翻身上马,在马背上狠劲一拍,走了。 文剑良苦笑一下,往唐门而去。 正午时分,便至唐门。这唐门创派于大宋,至今已有数百年基业。果然是武林大派,屋宇轩昂,气势恢弘。奇的是偌大一座庄院竟是静悄悄的没半点人声。 文剑良抱拳对着庄内道:“在下武林末学文剑良,前来拜庄,请赐见。” 连说了三遍,竟没人答应,文剑良不禁微怒,倒要闯他一闯,是什么龙潭虎穴,这么大的架子。 文剑良将手贴在大铁门上,微吐劲力,“嘎嘎”门竟应力而开,原来门是虚掩的。此门一开,便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扑来。文剑良大吃一惊,但见满地皆是横七竖八的尸首,可怖的是每具尸首都被挖去心脏,整个院落犹如地狱。文剑良蹲在一具尸身旁边,探看他的伤处,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哪门哪派用此等残忍的手法。 “怎么毒娘子知道我们要来吗,开了门迎接,哈哈,师傅面子真大……” “不对,有浓重血腥味!”另一个人道。 讲第一句时声音还在十丈开外,第二句已近如在耳,看样二人功力不弱。原来他们是峨嵋剑派掌门嫡传弟子,背单剑的是师兄,名叫刘朴方,背双剑的是师弟,名叫邓敬民。二人奉师命邀毒娘子上山商讨大事。其实大家都明白,峨嵋掌门少年时便迷恋唐门掌门,现在上了岁数其情不减反增,不然哪有那么多要事商讨。 “掘心爪……”刘朴方愕道。 “师兄,没料想在这里可以结交到白骨林的高手,命丧在他手上可也不算丢人。”邓敬民双手已然抓住肩上的剑柄。 “我不是什么白骨林的人……”文剑良缓缓转过身,见两青衫人立在门口,左首年纪较长的蓄着两撇鼠须,目虽小却发着精光,内家功夫定然不弱。右首年轻些的面皮净白,双目圆睁,神情激动,似乎想动手。 “在下峨嵋刘朴方,请教白骨林英雄的大名。”刘朴方老到深沉,并不撕破脸。邓敬民却是疾恶如仇“没料想到堂堂骷髅教也有不敢承认自己身份的懦夫。” 文剑良冷笑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文剑良,到此拜会毒娘子乃是有事相询,此血案与我没任何干系!” 两人同时盯住文剑良左手的戒指道:“骷髅追魂令!” “绿色的,原来阁下是碧妖魔姬那妖女的属下。”原来骷髅教有四大护法,他们各有一个骷髅头戒指做信物有碧赤蓝紫四色,碧绿色的乃是碧妖魔姬的信物。那骷髅教不出手则已,出手则灭人满门,手段着实残忍,江湖中人提及无不咬牙切齿,已有人人得而诛之的默契。 文剑良道:“这戒指乃是适才人赠的。” 邓敬民嘿嘿一笑道:“这倒巧,适才人赠你‘骷髅追魂令’接而便有唐门灭派之事,魔教这么喜欢将重要信物赠人,改日我也去讨个戴戴。”态度无理之极。 文剑良知自己便是满身长满了口也辩解不清,便冷哼一声道:“那你要怎样?” 邓敬民“你居然连身份都不敢承认,估计武功也不怎地,干脆乖乖跟爷走,省得浪费我拳脚。” 文剑良不想与他们发生冲突,一招“鹤型拳”的“一翅冲天”拔地而起,道:“此事我自会查清给你们一个交代,在下有事,先行告辞!” 峨嵋二人见他轻功卓绝,若想把他留住,只怕自己小命便留不住,只得罢了。 第十三节 骷髅魔尊现真容 文剑良离了唐门,已过晌午,腹中空空,忽闻肉香,不禁食指大动,便投那酒楼而去。 点了数样小菜,一壶绍兴老酒,低酌浅饮,心下寻思怎生问出那白骨林所在,澄清那唐门血案。 一阵猎猎衣风,已有数人立在回廊之上,目光齐刷刷盯住文剑良。为首的青衣老道目射精光,不怒而威,俨然有宗师风范。他身后一汉子道:“这小子手上有骷髅追魂令,应该没错了。”原来整个峨嵋山周围百里都有他们的眼线,文剑良戴着骷髅追魂令,很快便泄露了行踪,他们发现文剑良行踪立刻飞鸽传书,峨嵋掌门亲自下山。 青衣老道冷冷地道:“老夫玄风子忝掌峨嵋剑派,特来向白骨林的英雄讨教。”文剑良起身做个揖道:“在下实非什么白骨林中人。家师甚是佩服老前辈,说武林中得罪谁都不打紧,但若想不缺胳膊不断腿千万不能招惹峨嵋玄风子老前辈和少林圆慈大师。”刘镇川昔日确然跟他说过武林中少林掌门圆慈的大般若掌与易筋经已臻化境,是武林中第一高手,峨嵋玄风子的“清风十三式”亦是武林一等一的剑法,罕有匹敌。 玄风子见文剑良骨骼精奇,风貌俊朗,不像邪佞小人。但那两弟子说亲眼见文剑良下毒手,那两徒弟虽然顽劣,却从不敢对自己说谎。 玄风子淡淡道:“好好一根苗子,却不走正道,少侠亮剑吧。”玄风子本来为人侠义,但自己苦恋一生的女子倒在血泊之中,不禁方寸大乱,当场折剑立誓不斩元凶不返峨嵋。 文剑良道:“老前辈,此事实有隐情,请宽限数日,在下一定调查清楚,亲上峨嵋澄清此事。” 玄风子身后的汉子又道:“掌门师叔,这小子若逃回魔教再要擒他可是大大不易,不可放虎归山啊。” 玄风子神色一凛道:“只好强请少侠到敝派小住数日。”言罢从身后弟子手上接过一柄青锋剑,他浑厚的内力激荡在剑身,翁翁作响。 文剑良当然不会傻到不知被他们“请”到他们的地盘就只有任人宰割的道理。从背上的布套中抽出乌龙剑。 玄风子诧道:“你是巫山一剑的高徒?老夫跟刘大侠倒有一面之缘,他的弟子怎会跟魔教牵扯在一起?” 文剑良无奈的笑道:“在下自己也不太清楚。” 玄风子忽瞥见文剑良指上的骷髅追魂令,面前浮现毒娘子躺在血泊的惨状,青锋剑在空中划个圆圈道:“老夫替故人清理门户。”剑影缓缓罩向文剑良。 玄风子剑法果然凌厉,虽只一柄剑却幻成无数剑影,斑斑点点都是剑尖,文剑良使出《太虚剑法》中的“长枪式”。“当当当”双剑霎时相接数十下,文剑良狼狈接下玄风子这招“清风拂柳”,呼吸已有点急促,玄风子的剑快逾流星。 玄风子的剑一颤,幻作三柄剑,分刺文剑良“膻中”“期门”“天枢”三穴。文剑良手上的乌龙剑似蛟龙一般翻腾,倏忽上下,如蛟龙之出渊。一招“青鸾三点头”,在青锋剑锋连点三下,化去此招。 玄风子暗暗点头,此子若入正途,必将为武林一奇葩。剑走轻慢,一招“风卷高冈”,斜劈文剑良右肩。剑本轻快,快则巧,劲力自然不会雄浑,慢剑夹着内劲,一股一股内劲相加,自是大大的不弱。文剑良运足飞瀑真力,想凭宝剑之利削断那青锋剑,在双剑将交未交之际,玄风子将剑轻轻一引一带已然化去乌龙剑上的真力,双剑粘在一起。 文剑良左掌疾翻,欲拍其右肩逼其撤剑回救。玄风子斜出左掌,与文剑良对了一掌,两人拼起内力。也怨文剑良与顶尖高手过招的经验不足,与这内力深厚的老头拼内力实非明智之举。半柱香时间,文剑良额上豆大的汗涔涔而下,眼见便要不支。 “牛鼻子老道,这么欺负一个孩子未免有失宗师身份!”一团黑影从文剑良身后掠出,玄风子见那黑影如鬼魅飘来知来者武功高深难测,又见一只大掌当胸打来,立时撤剑撤掌后退一步。凝力左掌,接下这凌空一击。 玄风子后退了四五步,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丝叫道“碎尸掌力!你是骷髅教魔尊?” 来人声若洪钟哈哈笑道“你这牛鼻子虽然不要脸却还有些见识。” 文剑良只能看到来人的背影,这是个彪型大汉,最醒目的是他的黑披风上的一枚硕大的金丝织就的骷髅头,骷髅头的嘴边绣着数滴鲜艳的鲜血。魔尊回过头瞧了文剑良一眼,文剑良但见他两道冲天眉,一双金刚大目,一脸虬须,有气压群雄之势。 魔尊嘟哝一句:“死丫头眼光还不差,这小子有我年轻时的风范。” 魔尊冷冷的对玄风子道:“你既知他是我白骨林的人,我要带他走没意见吧?” 玄风子若是独身一人便搭上老命也不会让文剑良与魔尊离去,但是自己一死,峨嵋便有灭门之祸,峨嵋百年基业就毁了,心爱女子之仇与本派百年基业孰轻孰重他身为掌门自然晓得。只得点点头。 “前辈……”文剑良正欲开口讲话,已被魔尊点了穴道。 魔尊道:“老子不喜欢听你聒噪。”把文剑良夹在腋下,越出酒楼,街上有两匹马。他将文剑良横着扔上马背,像捆绑货物一样把文剑良捆在上面。飞身跃上另一匹马,双腿一夹马肚,疾驰而去,文剑良的马追随了过去。 文剑良不禁觉得自己窝囊,本以为自己一身绝艺,好歹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然后娶了娟儿,做一双神仙眷侣,让江湖上的小姑娘一提起自己的大名就失声尖叫。现在可好,一天就被俩人制住,连师傅的脸都丢得一干二净。 想到娟儿不禁又悲从中来,这丫头居然没良心到连自己都可以忘记。现在倒好,连使毒第一高手也死了,说不得,只好把娟儿打晕带回幽谷,让师傅想办法。 文剑良软软的趴在马背上,思绪如潮。马儿却飞快的奔跑,要将他带到江湖中人谈之色变的白骨林。 马背上除了马毛蹭在脸上痒痒的,倒也舒适,文剑良糊里糊涂的睡着了。 第十四节 少年乎少女也 “参见教主!”文剑良被这洪亮的声响唤醒。心下不禁大骇!但剑一堵高墙皆由骷髅堆砌而成,骷髅有乌有白,每具骷髅深凹的双眼滴溜溜望着人,叫你毛骨悚然。门上正中用白骨组成“骷髅神教”四字。门口的四武士皆着银白劲装,面上亦罩着骷髅面具。此间主人对骷髅简直迷恋到痴狂的地步! 魔尊轻轻哼了一句,走到文剑良马前,以食指在缚文剑良的牛皮筋上轻轻一挑,坚韧的牛皮筋应指而断。他老鹰捉小鸡一般,把文剑良拎起,大踏步走进内堂,推开一个厢房的门,随手将文剑良扔在床上,回头扬长而去。 文剑良初被魔尊制住时尝试用内功冲穴,不想越冲越是气结被迫放弃,此时闲来无事,便运起内力去解穴,不料魔尊点他穴道的那股指力竟有反噬之势,文剑良偏不信邪,一再聚力,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我好心请你来作客,你不领情就罢了,何必咬牙切齿?”文剑良闻声便知是之前赠玉戒的少年。那少年走到文剑良床前,在他胸前戳了一指,文剑良穴道便解了,拿怒目瞪他。那少年倒不以为意,淡淡道:“这手点穴手法是专门用来对付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正道人士的,便是圆慈那老和尚也未必能自解。” “没料到阁下竟是魔教高人,实在有眼不识泰山。”文剑良忿忿地道,坐起身来。 “早知道我是魔教妖人,你便可心安理得的见死不救了是不是?”那少年嘴上不饶人。 “我会先把你救活,然后为武林除害。”文剑良摘下‘骷髅追魂令’道“这既是贵教信物,在下不敢擅据。” “白骨林中,四面瘴气,此戒指可避瘴气,我若是公子,会选择离开白骨林后再将戒指扔了。”那少年一脸有种你就把戒指还我的神色。 文剑良脸上一热,本来想我堂堂君子怎能跟魔教信物有牵扯,现在总不好做一个死于瘴毒的君子。于是又把玉戒戴回去。 文剑良刚要启齿问唐门血案的事由,那公子道“我知道公子要问我这妖人为何要灭唐氏一门,我已为公子备下宴席接风,吃完再翻脸跟我谈这件事好吗?” 饭总是要吃的,现在人家相邀不去,难道半夜三更去探人家厨房?文剑良点头应了。 “公子这边请。”那少年将文剑良引至偏厅,厅中桌上满满一桌的山珍海味,散发诱人馨香。 “瑶瑶……”从门外三蹦一跳进来一绝色白裳少女,瞟了文剑良一眼然后在那少年耳边说了句什么,少年脸上突然一红。两人耳磨厮鬓,甚是亲昵,一点不避男女之嫌。 “姓文的小子,听说你有一把很锋利的‘乌龙剑’,借来瞧瞧好不好?我看看以后能不能保护我们家瑶瑶。”那白衣少女对文剑良道。白骨林耳目遍布天下,有人见到‘骷髅追魂令’在文剑良手上,立时调查他的身份背景,故她已知文剑良的老底。那少年用肘顶了一下白衣少女的右臂道:“死丫头你又皮痒。” 文剑良心下诧异:怎的一大老爷们作此等撒娇姿态? 文剑良道:“乌油油的其实也没什么好瞧,既然姑娘有兴趣,瞧瞧倒也无妨。”便转头去解背上的乌龙剑。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忽闻白衣少女道,文剑良回过头来见那少年在不住的擦拭身上的残酒,料是白衣少女不小心打翻了酒杯。 那少年立起歉然道:“我去换件衣裳,公子请自便。”便转身出门去。那白衣少女西西一笑说:“我也去瞧瞧。”文剑良纳闷:人家男人换衣服你大姑娘瞧什么瞧? 文剑良刚要动筷,却见窗外有一道黑影掠过,想也不想离席追去。人便这么个毛病,见不得偷摸,事发突然,文剑良没想想此处乃是魔教总坛,便有侵入者亦是正道人士,何必去追? 见那黑影闪入一房中,立时推门而入。此门一开,不禁大愕! 那赠玉戒的“少年”此刻已褪去外裳,胸前一件粉红肚兜,秀发亦已放下,竟是美妙不可方物的妙龄女郎! “少年”尖叫一声,拿手中的衣物档在胸前,纤纤右掌一翻,两枚银针激射而出道:“你还看!” 两枚银针直奔文剑良双目,文剑良用乌龙剑档在目前,叮叮两声,两枚银针皆打在剑上。 文剑良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我我我……” “你再不出去,本姑娘挖掉你两枚贼眼珠子。” 文剑良当然知道现在不是辨别她性别的时候,再不走,在魔教总坛调戏魔教妖女的罪名可不是好玩的。 退回偏厅,见白衣少女正在那里捂嘴偷笑,见着文剑良道:“怎样?神教首座护法魔姬漂亮吧?她可是公认的江湖第一美人。” 文剑良这才回忆起中午峨嵋那两弟子说他是“碧妖魔姬”手下,呐呐道:“她是碧妖魔姬?” 白衣少女道:“呸!什么碧妖魔姬?她闺名叫碧瑶,碧妖是江湖上的乡野村夫乱叫。” 这时,碧瑶已换了翠绿女装走进来。文剑良顿觉眼前一亮,被人奉为第一美人果然有它的道理。 碧瑶见文剑良目不转睛瞧自己的死相,不禁脸儿一红,倏然展开快愈鬼魅的身法欺身到文剑良身前,左右开弓啪啪给了他两巴掌。 只要是正常男子见了美女都会想多瞧两眼这是人之常情,况且文剑良心里只有娟儿一个倒也没对碧瑶起色心,这两巴掌打在脸上热辣辣的好不冤枉。 “我刚才是奇怪你是男子怎么穿肚兜才多瞧了一会儿……”文剑良傻傻的道。 碧瑶俏脸红透道:“你还讲……” 白衣少女格格笑道:“瑶瑶,你失身于他,这辈子怕是不能另嫁他人了。”原来这白衣少女是碧瑶的同门师姐温仪,这温仪喜欢大师兄,而大师兄喜欢的却是碧瑶,故而她故意打翻酒杯,迫使碧瑶去换衣裳,门外的那道黑影也是她,引文剑良到碧瑶闺房中。她想撮合碧瑶和文剑良,这样大师兄就会断了对小师妹碧瑶的绮念。她怎知文剑良心上只有娟儿一个,这步棋终是无用。 碧瑶在温仪右上臂锤了数下道“你才失身于他……他其实也没瞧见什么” 文剑良庆幸还好没瞧见什么,万一看了什么不该看的,现在头怕是不在脖子上了。 碧瑶放开温仪,举杯对着文剑良道:“承蒙你这好色的仁义大侠救了我这十恶不赦的小妖女一命,敬你三杯!” “在下仁义倒是有一点,好色可是不敢当。”文剑良言罢与她对饮了三杯。以娟儿的好动与泼辣饮半杯小酒立时满口胡话,文剑良实没料到碧瑶看起来娇滴滴的人儿酒量如斯,共饮了十余坛佳酿,二人仍是面不改色,温仪为了给二人机会,不知何时已借故离开了。 虽说面不改色,却也有些酒酣耳热。文剑良又提起唐门灭派之事,说关乎自己名节,请姑娘高抬贵手,出面澄清云云。 碧瑶道:“此事说来话长。要从神教创教讲起。神教魔尊便是家父。” “我早猜到了,不然姑娘怎能做首座护法?”文剑良的意思是说教中元老们才有资格,碧瑶毕竟资历太浅。 碧瑶嗔道:“小看本姑娘的手段,什么时候切磋切磋,时间地点任你挑,省得别人说我女子欺负男儿。” “姑娘心狠手黑,动辄挖人心脏,在下不才还想多活几年,甘拜下风。” 碧瑶道:“我这便要讲到‘掘心掌’的由来。” 第十五节 魔教缘何兴 碧瑶幽怨的道:“说到这‘掘心掌’,只有七个字可以概括‘天下男儿皆薄幸’。” 文剑良道:“看来这套掌法是一个怨妇所创?” “不许你这么说祖师婆婆!”啪啪又赏了文剑良两掌。这女人就是奇怪,男人骗她她就死心塌地,男人一说真话就欠揍。 “在下身上地方那么多,姑娘下次要打能不能挑脸以外的地方?在下还要出去见人的。”文剑良心下道:我是不是病了,怎地喜欢她打自己?原来她打完文剑良,他脸上便热辣辣的,跟娟儿打他以后的感觉是一样的,可以聊解对娟儿的思念。 “你不老耍贫嘴,哪个爱打你了?”碧瑶接着道:“祖师婆婆是名门闺秀,又随名师习得绝艺,以她的品貌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也做得,谁料想她偏偏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年长二十岁的侠士。祖师婆婆要以身相许,怎料那侠士食古不化,生生的拒绝了祖师婆婆。祖师婆婆含羞离开,立誓要挖出那负心汉的心来瞧瞧是不是铁打的,这般狠。” “哪有你喜欢人家,人家就非娶你的道理?”文剑良咕哝道。 “小子你说什么?”碧瑶秀眉紧蹙道。 “那个……我说要是有小我二十岁的姑娘说喜欢我,我一定娶她。” “伪君子,老淫贼!”碧瑶一脸鄙视。 “那侠士不娶你说人家负心汉,我娶了你又说我老淫贼,那如何才不负心又不荒淫?难道先娶了再休?”文剑良对蛮横少女一向逆来顺受,难得吐真言。 碧瑶一怔,道:“反正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可偏偏那负心汉武功极高,祖师婆婆遍访天下名师,花了三十载光阴,终于创出‘掘心掌’,祖师婆婆找到负心汉,并制住他,最后并没有挖出他心脏,只是流了两行泪,削发为尼了。” 本以为‘掘心掌’的创作者必然性格乖戾,心狠手辣,不想只是个痴情的伤心女子。“可惜了一个美人儿。”文剑良由衷的道,他的意思是这么痴情却抱憾千古甚为可怜。 碧瑶见他一副花痴的模样道:“没出息。祖师婆婆又用三十多载的光阴完善了掌法,本来觉得这套掌法太过狠毒想带入地下,但总是花了婆婆一生的时间,舍不得,于是令徒子徒孙必须发了重誓,此套掌法须是用在十恶不赦的歹徒身上才可修习。” “哎,你们的祖师倒不是恶人。”文剑良道。 “哎是什么意思?祖师婆婆不是恶人,就是说本姑娘是咯?”碧瑶道:“好,为了还本姑娘清白,索性跟你讲个清楚。我的父亲魔尊本名方玉奴……” 文剑良掩嘴笑道:“怎是个姑娘名字?” 碧瑶瞪了他一眼道:“父亲本非江湖中人,只是一个普通玉匠,只是其性酷爱美玉,故自名玉奴。玉奴者,玉之奴也。与姑娘何干?” 文剑良不料堂堂魔教教主竟然出身玉匠,那他又是如何闹出这番气象的呢?“令尊果然是识玉高手,连生的女儿都跟玉一样。” 碧瑶脸上微微一红继续道:“十年前家父在这白骨林采玉,无意中在神教禁地发现祖师婆婆留下的武功典籍。父亲休习五年神功大成,开宗立教。因为此地到处是瘴气,只有父亲当时身上有美玉能避瘴气才能逃过一劫,但无数误闯者却葬身此处,到处白骨累累,故此地命名为白骨林。外人不明就里,以为父亲杀人无数,故而我教声名狼藉,江湖上只要有人失踪无人买账的便算在我教身上,父亲如何解释都被认为狡辩,后面索性不解释,大怒之下,教派名为骷髅,有心死肉腐只剩骷髅之意。但是我教的教义乃是除恶扬善,故而有黑道作恶便诛之,有面似君子,背后却做无耻勾当的正道人氏亦诛之,故正邪两道皆欲除本教而后快。” 她这番话倒也合情合理,文剑良道:“那唐门所犯何事,要灭它满门?” “唐门有一种秘制的毒药需用童男童女的血做引,因此在唐门丧生的孩童不计其数。父亲大人向他们发了‘骷髅追魂令’,他们没有收敛,反而更加猖獗,没有其他法子,本姑娘只好去请他们自己尝尝被人取血的滋味。” “那姑娘又何必用‘掘心掌’这么残忍的功夫?”文剑良对那些胸口大开的惨象犹有余悸。 “你后面不是见到我中毒吗?我当时中了毒,若不用重手法,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制服所有人,那你到唐门看到地上躺的就是美艳的本姑娘了。” 江湖,这便是江湖! 声明狼籍的正在替天行道,道貌岸然的未必便是正人君子。 要是这“妖女”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唐门血案又如何了结? 昭告天下,说‘魔教’为民除害?天下人肯定唾骂自己被魔教蛊惑。只能花费一番手脚查清方碧瑶所讲的虚实了,真相大白后再做打算。 文剑良打个哈哈道:“明月清风美酒,才子佳人,咱们且喝个酩酊,莫理会其他俗事。” 碧瑶道:“你武功不如我,连酒量也不如,还自称才子,没的辱了才子二字。” 文剑良傲然道:“姑娘的话是很伤一个酒鬼的心的,今日不让你趴下,明日文某穿你的花裙去闯江湖。” 第二日,文剑良觉得身上好重,睁开眼,碧瑶像一只玩倦的小猫蜷在他怀里,睡态美艳万端。但文剑良却很想把她推到地上去,因为浑身麻痹,实是难受。忽然碧瑶动了一下,文剑良赶紧闭目装睡。 碧瑶见自己睡在她怀里,脸不禁发烧,回想昨晚却只觉头很疼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两人后面一坛一坛的酒整坛对饮接下来就没任何记忆了。 原来最后还是文剑良先瘫在那,碧瑶提着酒过来挑逗,挑逗数下,很满意文剑良的窝囊样,就软绵绵的躺下去,梦里自然是那里软往哪里钻,就钻成这样了。 还好没人看到自己的丑态,碧瑶赶紧跑出去,回房梳洗打扮去。 文剑良忽然听到窗外走过的两人,嘴里说什么“张家堡后天有大喜之事”的言语,张家堡?难道是娟儿与张俊杰?! 文剑良边隐边走,出了偏厅,穿过大堂,躲过岗哨,闪入白骨林,见地上氤氲的瘴气到处飘,有‘骷髅追魂令’倒也不怕,提气冲了出去。 奔张家堡而去。 他也奇怪怎么走得那么容易,其实是因为碧瑶已经在他身后帮他破了机关,当然,他没瞧见的还有碧瑶眼角的泪。 第十六节 玉殒香消肠欲断 文剑良心急如焚,不眠不休赶了一日一夜,心下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不能让娟儿成为别人的新娘。 张家堡执苏浙武林之牛耳张家堡大公子娶妻自然风光大办。整个张家堡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穿梭如织。张家堡在武林中地位显赫,而且堡主张敬轩疏财重义,交游甚广,所以文剑良很轻易便混进去。 大堂内摆满宴桌,百味珍馐,琼汁玉液,斗大的喜字到处贴满,人人面带微笑,一切都在渲染喜气,只有文剑良独断愁肠。大堂甚是哄闹,不时有贺礼送到。锣钹震耳欲聋,宾客交头接耳。忽闻司仪大声叫道:“吉时已到,有请新人新娘。” 张俊杰意气风发的穿着大红喜服,倒也还算一表人才。婀娜多姿的新娘子自是凤冠霞帔,红盖头罩着头脸。但凭这身形,这在梦里百转千回梦到的身姿便足以暴露她的身份,文剑良眼角模糊,怔怔地望着娟儿。 “一拜天地!”眼见新娘子便要盈盈拜倒,突然一个声音道:“且慢!”所有宾客皆是一惊。 当然是文剑良所说。他缓缓走到新人后面,凄婉的道:“娟妹,你当真这么狠心,忘了我吗?” 新娘子闻“娟妹”二字时身子剧烈一颤,继而天地一片眩晕,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在耳际:他靠近你,你便会失去两个至亲之人,至于这两个至亲是谁却不知道,但是这二人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那是肯定的。娟儿又岂知这二人一个是爷爷,另一个便是眼前人呢! “真不要脸,在婚堂上勾引新娘子!”“无耻淫贼,简直是藐视我江南英雄,居然敢到张家堡来撒野!”……有些性子不好的江湖人已经骂出不堪入耳的话。文剑良却置若罔闻。 张敬轩道:“少侠跟敝儿媳认识?今日是犬子大婚之日,给老夫一点薄面,要叙旧等他们拜完天地,莫要耽误了吉时,少侠意下如何?” 文剑良浑然不闻道:“娟儿,跟我走,咱们回幽谷去。”说着便要去拉娟儿的手,张敬轩喝道:“阁下未免也欺人太甚!”左掌一翻,食中二指并拢,一记剑指掌点向文剑良伸出的手,他这一出手,快如电光火石,“好!”当下便有人喝彩。 文剑良的手在空中划个半圆,饶过他的掌,径击张敬轩前胸,张敬轩撤掌回护,与文剑良的肘对撞了一下,文剑良立时觉得气血翻涌,但又想方才去牵娟儿的手她竟然丝毫都没有走的意思,那活着还有何用?不如死了倒干净。脑中一片空白,眼中一片模糊,也不去理会张敬轩出的是什么拳路,一味胡打蛮缠,便像个泼皮无赖。张敬轩打了数掌在他身上,他竟浑然无觉,而手上的劲力反倒愈来愈大。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敌,而且今日又是大喜之日,血溅华堂并不吉利。是以张敬轩畏首畏尾,文剑良压根没打算再要小命,竟打了个平手。也正应了那句老话:你如果不怕死,大家都怕你。 张俊杰甚是气恼,眼见美人就要投入自己怀抱,出了这么个混小子胡搅蛮缠,吉时都快过了,再拖连堂也不用拜了,于是手上暗扣了三枚透骨钉,反手一弹,径往文剑良后心而去,文剑良此时神智已然不清,中镖非毙命不可。 娟儿心里突然有一股强烈的感觉,这个男子是死不得的。她不假思索,飞身而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透骨钉。 “娟妹……”张俊杰失声叫道,满堂宾客喧然大哗。 “良哥哥……”这个称呼虽只数日不闻,却似遥在天堂,文剑良一听立时清醒,用尽全身余力将张敬轩逼退,奔到娟儿身侧,将她搂在怀里,她胸口有三处伤口,鲜血汩汩而出。文剑良忙点了她伤口旁的穴道,没想到还是血流不止。 “没用的,伤口太大,止不住的。我背叛了咱们的誓盟,注定要流尽血来还我欠你的情。”原来娟儿所中的便是唐门用幼童的鲜血为引的剧毒‘失心散’,刚才娟儿中了镖鲜血流出,那毒汁也跟着流出体外,脑中便记起从前的一幕幕,血流的越多越是清晰。 “不会的,不会的,你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你不可以抵赖的。”文剑良眼角的泪不争气的簌簌而下。 “本姑娘从不抵赖。”娟儿头往后一仰,哇……吐出一口鲜血。“咱们都这么熟了,拖到下辈子还吧……” “不成,我今生没保护好你,下辈子肯定投胎去做猪做狗,你下辈子还会吃亏的。”文剑良想强颜欢笑。 “你下辈子便是做猪做狗,我便做母猪母狗,总之一定嫁你……可惜我这辈子太过泼辣,下辈子我一定做淑女……” “不要,不要,我就喜欢你这般模样……” “呆头鹅……呆头鹅……”娟儿脸上带着笑,猛地垂了下来。 她喜欢叫自己呆头鹅,当初为什么不让她叫个痛快呢? 文剑良顿觉万念俱灰,胸中郁结了一股闷气,昂首向天,“呀……”一声凄绝的啸声震的屋宇上的瓦片亦回音袅袅。文剑良啸完猛的举起右掌往自己天灵盖拍落。 第十七节 再见玉人意惘然 一众宾客都不曾料想堂堂张家堡竟然会顷刻间红事变白事。所有的目光皆聚在文剑良拍落的掌上。宴宾纷纷猜想新娘子与文剑良的关系,几位年长的名宿见文剑良身手不凡,大感惋惜。 倏从门外缓缓走出一个佝偻灰衫老妪,那老妪鹤发荆钗,面有病色,步履蹒跚,她步子虽缓,一迈步身子便向前飘了十余步,使的竟是最上乘的轻功“移步换形”!霎时已到文剑良面前,枯瘦如柴的左臂圈住娟儿的腰,轻轻往后一退,已在十步之外。 文剑良的掌已打在天灵上,只是劲力未吐,然头皮已破,血柱长挂,他见娟儿尸身被老妪抢走,猛地撤去掌力,心下道:倘若连娟儿的尸身都保护不周全,有何面目与她在地下相见? 文剑良双目尽赤,大踏步朝老妪扑去道:“还我娟儿!”这老妪抢了娟儿做什么,总不成是大发善心要将她风光厚葬?老妪结结怪笑道:“本事不怎地,痴情可嘉!”其实文剑良的身手在新一辈年轻侠士中已是数一数二的,但在这绝世高手的眼里自是不值一哂。话说回来,其实文剑良的身手也不像他一直表现的那么不堪一击,只亏在缺乏江湖经验。 眼见便要触到老妪的臂膀,老妪轻迈一步又飘出十步,文间良龇目欲裂道:“老太婆,你要敢损伤娟儿一毫一发,我便拼了性命不要,也定将你挫骨扬灰。” 那老妪伸出右手,但见她手掌枯瘦,指甲甚长,老妪凌空扇了两掌,啪啪文剑良脸颊顿时高高肿起,两颊上还各有五道血痕,她的指力竟透到指甲上! “老太婆活得好好的,敢咒我。再罗唣让你到地下去陪你的小媳妇。”老妪道:“老婆子有事要做不跟你计较,不要自讨没趣。”言罢双足交替,轻飘飘已出百步。 这个没趣自然是不能不讨的,文剑良提气追赶上去,终于,老妪的身影越来越小,杳不可寻。 现在便要自杀,却连与娟儿死在一处都不能够!忽然胸口闷热难当,忙坐下调息。原来他本来的飞瀑真力练到第四层便遇到瓶颈,裹足不前。便是一代豪侠刘镇川也要到五十二岁才突破第五层。但文剑良刚刚经历生死,已激起飞瀑真力的无限潜能,迅速的打通奇经八脉,已然达到第五层。短短一个时辰,文剑良已由普通的江湖高手晋级为绝顶高手,再多些经验便可笑傲群雄了。 文剑良当然不自知,只是娟儿的尸首没入土为安自己万万不能死。内劲运行三个小周天,纷乱的内息终于肯宁静,文剑良但觉通体舒适,竟然连初丧至亲之痛亦去了一半。他已打定主意,抢回娟儿,然后挖个坑将她与自己一起埋了。 现下娟儿的尸首暂不可获,然杀她的仇人却近在咫尺。文剑良一咬牙,阔步往张家堡而去。 门口络绎有人走出,新娘子横死,便是再贪吃的江湖混混都知道要识趣的离开。 走到张家堡门口,却见里面款款走出一个丽人。竟然是若柳! 文剑良初丧至亲,又遇故人,顿觉若柳十分亲切。暗骂自己没良心,那日盈春阁一别,这么多日竟然没有想起一点关于她安危的事由! 其实那天文剑良在张家堡一醒来便见娟儿变心,方寸大乱,哪里有暇旁顾?但她怎么会在此刻出现? 若柳面色微憔,见了文剑良,大喜道:“文公子”张开双臂便扑过来,竟丝毫不避嫌,文剑良只好搂住她。她的头靠在他肩上嘤嘤泣道:“我以为再也瞧不见公子了。” 若柳平日甚为矜持,今日怎如此胆大?文剑良只道她初离险境,心情大异。轻轻问道:“这些日子可好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若柳缓缓的道:“那日他们擒了我来。那张公子本要纳我为妾,张老堡主却嫌我出身低贱,有辱他家风。张公子便应承今日大亲之后放了我。” 文剑良轻抚她秀发道:“你先回‘盈春楼’等我,我办完一些小事立刻赶回。” 若柳星目连闪,道:“我听说娟儿妹子不幸了?苍天真会弄人!” 文剑良双目红得快要喷出血来,道:“我便是要上门来讨这笔血债!” “我听说这回江南武林的所有高手都聚于此,公子武功自是高明,但双拳难敌四手,公子何不先放过他一时,日后再行找他算账?”若柳甚为忧虑。 “文某贱命一条,今日便血洒张家堡总要手刃仇人,死也死的安心。”文剑良坚定的道。 “公子不要如此轻贱自己,在奴家眼中,天底下没有比公子性命更金贵的了!”若柳幽幽地道。 “可惜我心已死,不然这辈子便要葬送在你这小丫头手上了,哈哈!”文剑良的笑声中满是凄苦。 若柳小嘴微撅道:“公子就不能为我保住性命吗?” “我的心已随娟妹到了地下,这具臭皮囊也将不久于人世。怕是要辜负姑娘一片好意了,姑娘还是乘年轻貌美,找个如意郎君才是正道。”文剑良在想是不是自己伤了太多姑娘的心老天才降如此大祸在自己头上。 若柳的才貌,江湖上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日思梦想,偏就遇到文剑良这块木头。 若柳负气道:“我回去用剪刀毁了这张脸,便没人要了,公子乃是仁义大侠,不能置我不理。” “那我便找个瞎子来,你声音这么柔美,想来还是有没眼珠的人肯要的。”文剑良顺着她的话胡诌。 “公子若非对娟儿妹子那么痴情也无法打动我,妾身早就说过不敢对公子有非分之想,只求公子能平安的活着,时时能见到公子,说说话便足够了。”若柳说的甚是恳切,文剑良不禁动容,他日便是死了,世间总还有记得自己之人。 “等我死后你去找个易容高手把我的脸皮切下来,制成人皮面具,找个倾慕你的人让他戴上。我的脸皮这么厚,应该可以切好几层,你可以制造出好几个文剑良!”文剑良一张油嘴,一油到死,至死不改! “你也知道自己脸皮厚?死皮赖脸的让人家……让人家喜欢上你,现在却又弃人家于不顾……”若柳一脸的幽怨。她虽出身青楼,却是卖艺不卖身,现在还是云英未嫁之身,说这话不禁脸上热辣辣的。 我怎么死皮赖脸让你喜欢我了?文剑良心下道。但他很清楚女孩子总喜欢找些强词夺理的说辞来掩盖自己的害羞,你只能心里明白,说破你就完了。 于是道:“是我不要脸,请姑娘原谅则个。此处不宜久留,姑娘还是先回‘盈春楼’,我一定活着回来便是。” 若柳突然一脸难舍道:“那公子小心了。”腰肢款摆,往‘盈春楼’方向去了。 文剑良径直往张家堡大厅而入。 四个守门大汉拦道:“少侠请留步。” 文剑良也不搭话,倏出四指。“砰砰砰砰”四名大汉应指倒地。 文剑良倒奇了,出手之际但觉较之前轻快甚多,也无瑕多想,奔大堂而去。 第十八节 江南立威声名扬 宴宾大多退去,宴桌上杯盏狼籍,许多丫鬟杂役忙着收拾残局。 文剑良径向内堂而去。 张敬轩端坐于大堂正中的尊位。两侧有十余名平日过往较密的江湖人物,张俊杰亦颓然坐在其间,身上大红喜服未换,脸上却是一脸晦气。 众人原在劝说张俊杰节哀,此刻见文剑良走入,诧异怎无家丁通报,顿时安静下来。 张敬轩起身抱拳道:“文少侠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失礼失礼!”他已经从儿子口中得知文剑良乃娟儿师兄,而且从前两人是情侣,只要不是瞎子便看得出娟儿与文剑良情深爱切,张俊杰倒也不必隐瞒。 文剑良冷冷的道:“我是来借贵公子首级的,张老堡主不加阻挠已足见高义,不敢扰你相迎。” 当下有数人便骂道:“你是什么东西,如此狂妄!”他们此刻虽坐在张敬轩下首,平日却都是帮派门会之主,独霸一方。文剑良的话显是不将众人放在眼里。 张敬轩大手一挥阻住众人言语,哈哈道:“犬子顽劣,老夫亦常说要取下他首级,哪日老夫取下来再派人送去给少侠把玩如何?” “可惜令公子只有一枚首级,不若在下将之取下,老堡主再当中一剑剖开,你我各取一半。”文剑良恨极张俊杰以毒迷失娟儿心性,最后又害她惨死,因此话说得甚绝。 张敬轩一愕,道:“老夫寡德,膝下就这么一个逆子,还请少侠手下留情,放他活路,老夫自当严加管教。”张敬轩与文剑良交过手知他身手颇佳,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当然,自己要制住他并不难,如此低三下四实在是爱才之意。 “敝师妹尸骨未寒,亡灵不远。在下虽然不才又岂敢任她枉死?”文剑良双目血红,瞪了张俊杰一眼,张俊杰被他的目光刺的打了个寒战。 “犬子亦深爱尊师妹,害她性命,实非所愿……咳……老夫备下黄金千两,少侠可以广置豪宅,纳尽天下佳人。”张敬轩平日便撒金如土,此时更是慷慨。 文剑良哈哈大笑道:“我以万两黄金买令郎的命如何?堡主的命又值几何?” 文剑良脸色倏然一变道“纳命来!”左手五指皆曲,一记鹰爪夹着丝丝破空之声,朝张俊杰抓去。原来文剑良知在场之人皆怀绝技,群殴定然讨不了好,故猝然发难,倘一击奏功,便可含笑九泉了。但又不屑偷袭的行径,是以事先发语示警。 张俊杰甫闻其声,其爪已在面前,避无可避,不由大骇!众人待要相救,已然不及。 张敬轩左手中指在右手中指上骤然一弹,那枚玄铁指环带着嗤嗤裂空之音径打文剑良后心,文剑良身子一矮,那指环便往张俊杰当胸打去,不料那指环飞之张俊杰胸前一寸,竟颓然跌在地上。原来张敬轩早料文剑良会让过,是以事先用了回力,算准了劲道,到儿子身前便会跌落。 旁边众人大叫道:“好!”,文剑良心下亦暗暗佩服,张敬轩跻身武林十大高手之列,并非幸事。就这么延了片刻,张敬轩已缠身上来,左掌斜劈文剑良右肩。文剑良曲肘格挡,轻描淡写的拆了这一招,心下奇道:怎没什么劲道?张敬轩心下更奇:他的肘轻轻一撞竟然有如许劲力,是适才打斗时的数倍!难道他适才故意韬光养晦?看来他的内家修为不在自己之下,倒不可轻视。 文剑良双手各往身体两侧伸开,飞起左腿,踢向张敬轩胸膛,正是一招“鹤形拳”的“仙鹤振翅抬腿式”,这一招使得如行云流水,潇洒自如。张敬轩捉住他足尖,好大的劲道!气血有些翻涌,咬一咬牙,将文剑良整具身体抛出。 文剑良的手在墙上轻轻一点,回旋在半空,以凌空之势双足连环在张敬轩胸前踢了六脚,张敬轩用手挡去了前面四脚,后面两脚却结结实实的踢在胸膛上,饶是文剑良不想伤他性命,收了攻势回到地上,不然他这一条老命焉得还在?张敬轩捂住前胸,头向前一倾,哇……吐出一口鲜血。 众宾客大骇,堂堂江南领袖,数招之内已然呕血!文剑良亦感诧异,刚才凌空觉得身轻似燕,回转如意,难道飞瀑真力已收发自如,进入第五重境界了?师傅当年炼到第五重便横行江湖,罕遇敌手,自己真的也能窥探如此境界? 张俊杰见父亲受伤,大惊之下嚷道:“大伙并肩子上!” 顿时,十数名高手操起成名兵刃,围攻上来。刀剑斧戟,寒光闪闪,向文剑良笼罩而来。 文剑良初窥佳境,豪气干云,抽出乌龙剑,口中轻轻念道“凭你千军万马,我只一剑。任尔枪林剑雨,我身缥缈。”他念的正是当年诸葛孔明留下的破群围之总诀。 一员大将独挡万马千军在三国是常有的事,诸葛孔明见到的独将面千军的阵仗成百上千,这一句真诀道尽个中玄机。 “叮当”“哐当”“咣当”……众高手成了手持折戟断剑的高手,还有手中拿根木棒的,他原本拿的是斧子,当然,这木头是铁木,寻常兵刃是伤它不得的。 “手是两扇门,全凭脚打人。”文剑良斗然觉得腿实是攻击的利器,凌空而起,一人赏他一脚,“啊……”“砰……”“啊……”“砰……” 群雄倒地,文剑良用剑尖指着张俊杰道:“你还有何话说?” 张俊杰伸手拂了一下嘴角的血道:“要杀便杀,死则死矣,何足惧哉?” 文剑良不料他竟有些骨气,点头道:“还算是条汉子。” 文剑良举剑划向他颈项,张敬轩大叫道:“少侠手下留人!老夫愿代逆子领死。” 文剑良回头见张敬轩眼角老泪纵横,心下不禁一酸,自己自幼便不知双亲身在何方,几曾享受过丝毫父爱,对这护孺之举不禁动容。 剑锋一偏,“啊……”张俊杰惨叫一声,右肩血流如注,右臂已被卸下,文剑良凛然道:“今日且饶你,日后再残害妇女让文某知道,天涯海角也定取你狗命!” 言罢拂袖转身悠然走出。 自是,文剑良声名大噪,被江湖人中传为痴情煞星。 第十九节 伊人初吻本无价,奈何轻取之 卸下张俊杰一只臂膀,总也算为娟儿报了仇,文剑良宅心仁厚,性本不喜杀戮,如此也算是最好的结局。最后的心愿便是寻回娟儿尸首,与她同葬一穴。然已答应若柳活着回来相见,于是穿过热闹的街市,朝纨绔子弟最喜之地——盈春楼而去。 喜儿径直引文剑良上楼,因为若柳已经吩咐,日后文公子前来,尽管引入,不必通传。那日喜儿问曰:“便是姑娘你在洗浴,也引他进来?”若柳羞道:“你这死丫头,不长脑子的?自己不会想吗?”喜儿西西笑道:“父母虽然没把我生得跟姑娘一般漂亮,但我若为男子,随便考个状元亦不在话下。”若柳唾道:“不怕丑。”喜儿道:“姑娘你前日色迷迷痴痴的看文公子,一副要以身相许的模样,我做丫鬟的可是看在眼里,自然要替主人分忧,制造机会。”若柳道:“我看你是在制造逼我掌你嘴巴的机会。你的嘴巴那么小,我帮你撕裂开来,有张大嘴,你搬弄是非才方便。”喜儿吓得立时噤若寒蝉。 文剑良进入若柳闺房时,若柳正在品茗,那四面的白帐被午风舞起,撩得人飘然欲仙。若柳闻开门声,抬头见是文剑良,初是大喜,接而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忧郁神色,道:“文公子竟能全身而退?” “难不成你希望我缺条胳膊少条腿?”文剑良知她是欣喜之余失言,故意挑她语病。 “贱妾失言,公子若有损伤,那贱妾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的。那……那张老堡主可有什么大碍吗?”若柳殷急的道。 她怎地关心起旁人的安危来了?难道在张家堡关押数日,竟对堡中之人有了感情?却又不便问她,只得答道:“张老堡主受了点内伤,调养数日应无大碍,只是那张俊杰的右臂被我卸了,再也做不得恶。” “啊……?”筐当一声,若柳手中的茶杯落到地上,碎成瓷片。 “有什么不妥吗?”文剑良见若柳花容失色,面颊煞白,不解的问道。 “没……没有。只是我眼前出现那长臂落地,鲜血如注的惨象,故而失态,公子见笑了。”若柳如是回答,却掩不住一脸忧虑。 “还说要伴我闯荡江湖,以后我每日抓个人回来当你面砍掉他双臂,哪日你处之泰然了,我就带你去江湖上走动。”文剑良正愁找不到理由撇下若柳,现在倒好,这理由自己找上门来。 “本姑娘什么阵仗没瞧过?不信我,公子这便卸下你自己的手臂,我若皱一下眉便枉称好汉。”若柳学江湖中人的口气道。 文剑良道:“好个粉黛好汉!”言罢右手抽出乌龙剑扬起一道乌光便往自己左肩砍落,剑风飒飒,竟是真的用足了气力。 “你……”若柳吓得面色惨白,闭上眼不敢看,没料到文剑良那么听话,让他砍还真砍。 “哎哟!”乌龙剑快砍在肩上时,剑锋徒转,剑身轻轻平砸在文剑良肩上,自己的肩膀,当然舍不得用力砸,文剑良故意大叫一声。 若柳闻到尖叫,以为一代大侠就此残废,成为独手怪。睁眼却见那手臂还乖乖粘在他肩膀上,剑身平平躺在肩上,便似在磨剑一般,那鬼叫些什么呢?当然是把自己当傻瓜耍,微微一嗔,扁着小嘴道:“要死拉,耍人家!” 这模样活生生便是娟儿再世!文剑良一把揽过若柳的纤腰,两片厚唇在她小嘴上啄了一下。若柳嘤咛一下,面颊通红,却不拒他。 文剑良瞧着若柳清秀绝伦的面庞,猛的一震,放开她,打了自己一巴掌,道:“对不住,我把你当成了娟儿!”暗骂自己没良心,娟儿尸骨未寒自己却在这招惹别的女子。 若柳杏目下两行清泪如断线珍珠,簌簌而下。 文剑良大窘,道:“在下适才的禽兽行径实非君子之所为,文某先行告辞,择日再登门谢罪!”男人对女子犯了错,都喜欢用这招:溜。 文剑良实不懂处理男女关系,只怕越呆越糟,不如抽身早退。 文剑良歉然作了一个揖,转身便走。刚到楼梯,却听若柳房中传来一声若黄莺中箭的惨叫。 “柳姑娘……”文剑良飞身扑进若柳闺房。但见若柳躺在地上,嘴唇发白,右手拿着剪刀,左腕上有两个血洞,鲜血汩汩而出,少女的鲜血,鲜红而刺眼,触目惊心。 “姑娘这又何苦?”文剑良蹲下身子,将若柳横抱在自己腿上,若柳将右手勾在他脖子上,在他耳边轻轻而坚定地道:“你再抛下我,我就再死给你看!”文剑良忙在她左手劳宫穴上点了一指,幸好她没伤到经脉,这一闭穴,血缓了许多,文剑良撕下自己的衣襟,包扎住她伤口,按了许久,血终于止住。 俗话说女人有三绝招:一哭二闹三上吊。割腕跟上吊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用自己的性命威胁男人。男子真命苦,多半会在女人这招下崩溃,其实女子还有很多招可以收拾男子。 又有人道:夺走女子初吻的男人会伴她一生,甚至若她另嫁他人,缠绵时亦会把丈夫幻想为自己的初吻夺取者。我不是女子,无法印证此话,请初吻不是献给丈夫的读者告诉在下是否如此,不方便的话可以匿名,当然,还未嫁的若有兴趣可以随便找个人献出初吻,日后嫁人再将感受告诉在下。还未献出初吻的男生,则可让心上人来看我的小说,你的初吻可就不保了。 扯远了,言归正传。文剑良轻轻挑开若柳脸颊上的几根乱发道:“以姑娘的品貌,要什么样的男子还不是一抓一箩筐?何苦看上我这乏才缺德的无耻小子?” “姑娘我就是喜欢你厚颜无耻,死皮赖脸。”若柳脸儿红扑扑的道,嘴唇似乎亦不复苍白,红润许多。 “我日后会多看些孔孟之道,圣贤之书,一定重新做人,好好学做君子。”文剑良无奈地道。 “那我更喜欢。”若柳既然知道娟儿已逝,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想追求自己的幸福。 文剑良摸摸她的额头道:“你是不是在发烧?净说胡话。”文剑良不知道女子的初吻被夺走后,已然打开羞涩防线,会尽力向心上人吐露心声。再羞涩的姑娘亦然:反正吻都吻了,说几句肉麻话有甚? “总之你走到哪我便跟到哪,此生你再也休想抛弃我,除非我死了。”若柳定定望着他的眼珠道。 “我出家,你也跟我当和尚?”文剑良还心存侥幸。 “我便去做尼姑,每日缠你。直到咱们都白发苍苍,见面还问:‘老和尚,还没死啊?’你说:‘老尼姑,你也还没断气啊?’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若柳痴痴的道。无知少女总喜欢做这等傻梦。 文剑良摇摇头道:“连和尚都不放过,姑娘手段未免太惨无人道。” 若柳瞪圆杏目道:“谁让你……你……吻了人家。” “刚才是我吻你,现在还给你,你吻我一下,扯平。”文剑良此话一出口,立时后悔。 不料若柳的樱唇竟真的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温软湿热,妙不可言。 文剑良的脸竟红起来。心中猛又想起娟儿,暗骂自己实在不是东西,差点对娟儿不忠。其实也怪不得文剑良,一个容貌宛若天人的姑娘舍身纠缠,只要是正常男子,哪能无动于衷?我一直不相信有柳下蕙,我怀疑此公生理有问题。 文剑良发现若柳的娇躯竟滚烫起来,再这么抱着非出事不可,赶紧把她抱到床上放着,盖上棉被道:“我去请个医生来替姑娘把把脉!” “以后能不能别姑娘姑娘的叫,我没名字吗?叫我柳妹,柳儿也可以,恶心些,叫柳柳也无不可,我都喜欢。”若柳脸上三分羞涩,七分欢喜。 “姑娘刚刚失血过多,好好休息,在下去去就来。”文剑良转身便走。 “还姑娘?”若柳撕扯着包扎在伤口的布条道:“把我当陌生人,那还救我干吗?死了倒干净。” 文剑良奔到她床前,捉住她手道:“好吧,柳妹……你不要这样伤害自己,我心疼。” 这句我心疼听来十分受用,若柳顿时若温驯的羔羊,乖乖躺着,含情脉脉瞧着文剑良。文剑良的眼不敢跟她对视,低下头,心下道:本来如此温柔的女子,如何遇到情爱之事便如此激烈?情爱之事果然恼人,日后要管好自己的嘴,可别再招惹其他女子,令人徒增烦恼。 “我去请个医生来帮你瞧瞧……”文剑良打破相峙的僵局。 “好,文哥哥……你天黑前要不赶回来,明日就买口棺材回来收殓我。”文剑良差点晕倒,这美女粘起人来,比无耻的色狼勾引良家妇女做得还绝。 第二十节 佳人同室复何求,心若古井水 文剑良果然不敢抗若柳的玉旨,延请了一个长髯青衫的郎中回来。 那郎中把了若柳的脉,拈须摇头道:“经曰:脉有太过,有不及,有阴阳相成,有覆有溢。关之前者,阳之动也。脉当见九分而浮也,过者法曰太过……” 文剑良实在忍不住,挥手打断他道:“在下知道先生医术精湛,学识渊博,我等凡夫俗子甚为愚驽,请先生直说:是有疾还是无病?” 郎中老脸一红道:“姑娘失血过多,没什么大碍。”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问题,为什么郎中要讲那么久呢?文剑良当然明白,倘若他只说一句失血过多无事,怎好开口收诊金?当然要鬼扯半天,然后理直气壮的收钱。 文剑良见老郎中掉了半天书袋,满头大汗,混口饭吃着实不易,从怀中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道:“辛苦先生,请吧。”郎中千恩万谢,欢天喜地地回去,这个月都可以关门坐在家里白吃了。 若柳轻轻笑道:“如此的郎中都可一次收十两诊金,不若你去买本医书背下来,也去行医,你长得这么漂亮,人家大姑娘让你把脉,还不是大把大把的银票往你身上砸!” 文剑良怒道:“我像那行骗的江湖郎中吗?” 若柳见他真的发了怒,轻轻的道:“你是专骗人家心的江湖中郎,不是郎中拉。” 文剑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了怒。歉然道:“其实江湖郎中也良莠不齐,有沽名钓誉的,自然也有悬壶济世的有德之士。” 说到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文剑良忽然又想到娟儿:便是医术再高深,又有何用?终究没人可以起死回生。 要摆脱若柳独去找寻娟儿是绝不可了,但是总与这么个对自己倾心的大美人儿在一起,倘若有何僭越如何对得起娟儿的英灵? 文剑良商量的语气道:“柳妹,咱们结拜做兄妹如何?” 若柳知道他要用这种方式来保持与自己的距离,眼睛一红道:“拿剪刀来!” 文剑良吓到满头大汗:“那算了,我说着玩的。” 自此,文剑良身上多了一个死穴,只要若柳说剪刀,他马上臣服,真比紧箍咒还灵验。作者窃提醒诸位美女看官,要好好的抓男人的死穴,抓住了他就一辈子跪在你石榴裙下不得超生。毕竟像作者我这种没有死穴的极品甚为罕见。 “你今晚就在我这里睡!”若柳道。 文剑良张大了嘴瞪着若柳:“不是吧,你这么不检点?” 若柳脸一红道:“臭美!你把铺盖搬过来睡地上,用屏风隔开。我要用绳子栓住你,省得你不老实晚上跑了。” “睡觉还要用绳子栓住?你把我当畜生?”文剑良一脸郁闷。 “你爱这么说也由得你,你敢不来我就剪……” “剪刀嘛”文剑良抢她的话道:“我可是个正常的男子,万一我管不住自己想侵犯你,你就不怕?” “你敢……你敢我就……我就……”若柳红着脸道:“我就嫁给你!” 文剑良自讨没趣,道:“你最好用结实点的绳子,把我绑紧些,让我想乱动也动不了。” 文剑良真的搬到若柳的房中,若柳真的将文剑良捆成一个大粽子,浑不知道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第二日便传得满城风雨,说得好听的是江南头牌有了入幕之宾,说得难听的把若柳说得下贱不堪,文剑良淫亵无度。 女孩子对心上之人全心投入,当然也希望绑住他的人他的心,这本无可垢非。但文剑良着实难于入眠。 若柳轻息细细,文剑良鼻端有少女暗香浮动,翻来覆去,脑中满是娟儿拈花微笑。身上的线头捆的甚紧线头的一端系在若柳左腕上。女孩的心思男孩总猜不明白,文剑良实在不晓得若柳小小的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真是没什么办法舍弃这个姑娘了,但是自己总要为娟儿殉情,那她孤零零的又如何是好? 着实头痛,还好殉情也不是一时半伙的事,真是无奈,连要自杀都无法了无牵挂。还得想着旁人的感受,活着苦,死也苦,真不明白人何苦来到世间?总之,赶紧设法找寻娟儿,然后说服若柳不要轻生,便可离开人世了,恩,对了,还要让人捎信给师傅,说弟子不孝,先走一步。 想了甚多,思绪如麻,恍恍惚惚便要入睡,忽见窗外有一黑影,在月亮的余光下,那黑影的嘴巴微微一翕一合,便有一阵沙哑的声音逼入耳际,声音竟是:“想知道娟儿的消息跟我来。” 文剑良不及思索,凝力于肘,双肘外外一顶,绑在身上的线都已绷断。 轻轻推开窗子,跃出,见前面有一个黑影闪动,忙逐黑影而去。 第二十一节 娟儿之踪在闽北 文剑良提气逐那黑影,不料那黑影移动甚速,竟然总是慢他一拍,怎么也追不上,但那影子总是不离不弃。有时不见踪影,倏然又在不远处闪动。 直至一座黑森林中,林甚茂盛,地上只有少许树梢上有空档而洒下的月光,一切都在沉睡,只有不知倦的鸣虫在那叽叽叽叫。顿时失去了那黑影的踪迹。 “老前辈……”文剑良呼声一起。树梢立有飞禽受惊,扑簌簌振翅飞逃,一只乌鸦也亮起它的破嗓子,呱呱呱叫,本来甚有诗意的环境什么意也没了。 “小子武功还不赖,害老夫心痒痒想收你做徒弟了。”半空中一个声音道。 “晚辈武林末学文剑良,请前辈显身赐见!”文剑良不知道那前辈在藏身何方,像四面团团做了一个四方揖。 本来以文剑良的修为,听音辨位并没什么难处,但这嘶哑的声音竟是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文剑良不禁感叹,武林中尽有能者,自己那点道行实在不值一提。 “南魅形北鬼影你可曾听说过?”‘南魅形北鬼影’乃是武林中轻功和身法最快的两位高人,师傅说当年他奋全力亦追他们不上,而且脚程所差不为小数,最后俯首甘拜下风。然终没有瞧见两位的庐山真面。 文剑良不禁悠然神往,恳切的道:“久闻前辈大名,前辈能否赐见金面?” “久闻什么大名?你可知我是魅形还是鬼影?”那前辈道。 文剑良脸一红道:“魅形鬼影皆是晚辈钦佩的武林前辈。” “小滑头,老夫是鬼影,面目如鬼,见不得人,再说江湖中没人见过我,见过的都见阎王去了。你见了我,我舍不得杀你,那不是要我自杀吗?那可大大不妥。”原来这鬼影对人发了重誓,见了他面目的人就得死,不然他就自裁。 “多谢老前辈错爱,适才老前辈说知蔽师妹娟儿的下落,恳请前辈见告!”文剑良满心皆是对娟儿的牵挂,于是也不再求见那老前辈真容,单刀直入的问娟儿尸首的所在。 “那日我在绝壁上采摘武夷岩茶,忽然见那老男人婆子扛一具女娃尸体回来,咳……这男人婆是我青梅竹马的……的玩伴……我们一起嬉水,一起采茶,一起拜师学艺,本以为她会做我娘子……没想到她却喜欢上当时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侠士……刘镇川有什么好……轻功又不如我……” “啊……?”没想到那老妪竟然是师傅年轻时的情人! “臭小子别打断我的回忆……”鬼影怒斥,接着道:“没想到刘镇川喜欢的却是她的姐姐……嘿嘿……我以为机会又来了……没想到她竟为刘镇川守活寡!”他继续喋喋不休。 文剑良却心潮起伏,没想到师傅一个糟老头子当年这么帅! “我大怒之下,找刘镇川比武,没想到招式比他不上,哼!靠招式取胜有什么了不起?我要是也懂他的功夫,一起出同招,我比他快多了。我们又比轻功,轻功我可比他厉害多了,我们一人胜一样,算平手……老男人婆却只痴情于他,对我瞧也不瞧一眼,真是气死我也,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原来鬼影一生感情不得志,难怪他这许多牢骚。文剑良不敢阻止他吐苦水,只能洗耳恭听。其实倾听一个老光棍讲自己的光荣单身史亦是一种享受。 “呃,忘了跟你讲了,老男人婆是我对她的昵称,她名叫林兰蕙,兰心蕙质之意。你别看她老了满脸皱纹,年轻时可是娇滴滴一朵鲜花呢。她在江湖上可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称‘闽北颠婆’……” 鬼影心绪激动,似乎遇到知己,要把一生的不如意全部倾吐,又像一个被人抛弃的怨妇,遇人就逮住讲自己如何不幸。讲得颠三倒四,含混不清。 “恩,老男人婆住在武夷山玉女峰顶,说是让你去见你小媳妇最后一面……哎,她对我的口气总那么坚硬,从不给笑脸,也是我自己命苦,她越不理我我越是爱她爱到发狂……”他讲了足足两个时辰,文剑良想听的只有六个字‘武夷山玉女峰’,接下去他讲些什么,谁有心思听?于是他唠叨他的,文剑良盘算自己何时动身前往福建。 “咣……”忽然一棵松子砸在文剑良脑袋上。 鬼影道:“你小子有没有在听?老夫感天动地的血泪爱情,臭小子,竟然无动于衷?” “我在听在听……精彩精彩……前辈真幸福……”文剑良敷衍道。 “咣咣咣……”十余枚松球砸在文剑良身上,砸得他哇哇叫痛。 “臭小子有没有人性的?这么凄凉还幸福”鬼影道:“要不是老男人婆子要见你,老夫杀了你,连挖坑埋也省了,用你喂野狗。” “前辈恕罪恕罪,您再讲一次,我这次保证眼睛都不眨一下,全心投入,听个真切,听个彻底,您讲完我复述,少一个字前辈打我一下……”文剑良说得倒很有诚意。 鬼影大是满意,从头又描述起来,讲得比刚才还要真切细致,自认为感人肺腑,讲得甚为投入,讲完却发现文剑良在那边靠在树上打呼噜! 鬼影气得剑眉倒竖,飞起一脚,凌空往文剑良胸口踢去。踢完立刻又隐身,身法当真快愈鬼魅。 文剑良往旁边一倒,躺在地上,他在梦里吃痛醒来,马上清醒,揉着胸口道:“老前辈讲完了?这么精彩,再来一遍,我还要听!”他知道自己复述不出来大大不妙,希望他再讲一次。 鬼影一肚子火道:“你见过老男人婆子以后千万别栽在我身上,剐了你喂武夷五步蛇!” 文剑良脸一红,听别人的凄惨故事睡着的确不该,忙道:“前辈恕罪,我认识一位姓王的写书匠,你这么凄美的爱情应该让他编撰成书,流芳万世。” “你消遣我是不是?老夫被人拒绝,写成书不是让人耻笑万年?”鬼影火气更盛,“恩,不行,你这小子日后定会到处散布谣言,坏我名声,等你见过老男人婆,哼哼……你应该见见我,我让你见我的真面目。” 见他的真面目当然就是要杀文剑良了。没想到听别人的爱情故事,听出杀身之祸来,倒也希奇。 只听得林中微有脚踩松枝的声音,三两声之后便是一片安宁,鬼影走了。 文剑良当然更没理由留在这打呼噜,回美女房中去也。 第二十二节 踯躅千里武夷行 文剑良回到若柳房中,着实没办法先绑住自己双手再把自己捆成粽子。于是不敢睡得太深,清晨听见若柳起身缓缓走过来的声音,赶紧翻身坐起,伸个懒腰,打个哈欠道:“明知道我的功夫高深莫测,还用这么劣的绳子捆我,我才伸个懒腰绳子就自己都断开了。”文剑良怕她误以为自己震断绳索是想轻薄她,叽里咕噜就说了一大堆。 倒是若柳吓了一跳:怎么有男人?从前她房中绝无男子,今日亦与平常一般迷迷糊糊的起来要梳洗,猛地窜出个臭男人,着实吓了她一跳。若柳尚未梳洗,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自有一股撩人风韵,文剑良当然不会放过这大饱眼福的机会,贼眼滴溜溜的瞧遍若柳全身,这只是从一个男人欣赏女子的优美曲线出发,倒并不是对她起歪念。若柳这才想起昨日已命文剑良在自己闺房中打地铺,忙挥袖挡住小脸道:“你闭上眼,不许瞧我。然后想办法把你自己弄出去。”少女就这毛病,梳妆未成,绝不见人。其实她此时的模样不仅半点不丑,反而另有无限娇媚,叫人难于自持。 文剑良不太想出去,故意闭着眼在墙壁上撞一下,顿回来,再撞一下,再顿回来,死皮赖脸,眯着眼见到房门就闪,故意不撞。 若柳揪着他耳朵,开了房门,一脚把他踹出去。 “女为悦己者容”,若柳着意打扮,折腾了半个时辰,文剑良被晾在门口,甚是没趣。再次开门时,若柳已是盛装打扮,神采奕奕,艳光四射,美得刺眼。 喜儿送上早点,两人草草吃过,喜儿总一脸坏笑,弄得若柳脸儿红扑扑的,文剑良看在眼里,傻呵呵的啃着馒头。 文剑良边啃边道:“柳妹,我听闻福建武夷山景致宜人,还有段段情爱传说,是少男少女们必去的胜境,咱们也去瞧瞧好吗?” “你说那是许白头之盟的好去处吗?”若柳倒是大有兴致。 “咳……这么说也可以。”文剑良其实对武夷山知之甚少。 “那是说什么也要去的。”若柳悠然神往,在那里与文剑良牵手于山水间,那可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若柳换了丫鬟装束,轻便简约,婉约若王母身侧的仙婢。收拾了衣物细软,与文剑良同骑一雪白骏马。马骏,男俊,女俏。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文剑良倒也有些纳闷:怎地若柳说走便走,那盈春楼的老鸨别说不曾强留,竟还恭恭敬敬的送若柳离开。难道若柳帮她赚的钱已足够她花一辈子,若柳连赎身也免了?如此好心的老鸨其怎么还能把盈春阁经营得如此红火?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够心黑手狠是干不了青楼行当的。 武夷山位于闽北,境内东、西、北群山环抱,峰峦叠嶂。武夷山位于福建崇安县城南15公里,方圆60公里,四面溪谷环绕,不与外山相连,有“奇秀甲于东南”之誉。九曲溪沿岸的奇峰和峭壁,映衬着清澈的河水,奇妙秀美。 主要景致是“溪曲三三水”。群峰拔地,挺秀奇伟,千姿百态。蜿蜒碧绿的九曲溪水,穿行于赤黑斑驳的岩峰间。山光水色,交相辉映,构成“碧水丹山”的天然美景。 武夷山自然风光独树一帜,丹霞地貌,世所稀有。“三三秀水清如玉”的九曲溪,与“六六奇峰翠插天”的三十六峰、九十九岩的绝妙结合,使它异于一般自然山水,是奇秀深幽精巧的天然山水园林。九曲溪景观变化无穷,各具特色的景观画面皆由一条九曲溪盘绕贯串。九曲景物恬静幽深,色彩淡雅,每曲自成异境,浅的成滩,深的成潭;游览九曲山水,乘竹筏从星村顺流而下,或从武夷宫溯流而上,时而掠过浅滩,急浪飞溅,忽又泛游澄碧深潭,波平如镜。坐筏遨游,随波逐流,尽览秀丽的山水风光;抬头可览奇峰,俯首能赏水色,侧耳可听溪流,伸手能撩碧波,只半日时光,可览尽山光水色,意趣无穷。游人凭借一张竹筏顺流而下,即可阅尽武夷秀色,此乃武夷山景观的精华,堪称一绝。 文剑良与娟儿同骑,若柳时而挠他脖子,时而在他耳中吹风,时而又锤他后背说是用来解闷,活蹦乱跳的,绝没有半点先前在盈春楼的拘束,难道这才是她的真性情? 虽说风尘仆仆,马背劳顿,有佳人在侧,时日过得倒也快。横穿浙江,第五日上已至闽北境内,折向西行,武夷山已然甚近。 闽北山多林茂,路多起伏,上坡时,文剑良只好下来牵马,若柳却死活赖上面凭你怎么说就不下来。若柳就想瞧瞧,那马儿发倔脾气的时候文剑良会如何处置。不料那马儿竟然像是知道驮的是美人,半点不发脾气,喘着粗气楞是驮着她翻越万岭千山,本来半日便可到武夷山,一直磨到天黑才武夷山城镇之中。 武夷山声名赫赫,多有旅人,酒家客栈更是多不胜数。虽华灯已上,街市仍喧嚣如同白昼。无数摊贩叫卖着武夷特产,最负盛名的武夷岩茶,武夷笋干,香菇,蛇酒还有各式手工艺品,根雕……好不热闹! 若柳见到处摆满浸在美酒中的毒蛇,不由尖叫连连,躲在文剑良身后,文剑良可是品足了大男儿保护小女子的优越。却故意到处询问蛇酒之价,到处跟人砍了半天价就是不买。 就近投了一家客栈,问店小二有什么道地的风味小吃。 小二道:“武夷山区的‘苦槠糕’、‘鼠曲’最富于山野气息。苦槠糕以山中野生苦槠、甜槠等植物的果仁磨成浆,加热调制成块状软糕,再加佐料食之,甜中带涩,口感甚佳。鼠曲是用鲜嫩的鼠曲草和米浆加热拌熟,包上香菇、笋丝等山珍及肉丝、腌菜制成的馅,成为绿色的大饺,风味绝佳……”店小二讲得口水四溢。 “便是馊了的食物你也能讲成希世佳肴,随便来几样小菜,就不许上你推介的那两样。”若柳见文剑良垂涎欲滴,为报他刚才故意询问蛇酒售价之仇,偏不让吃。 〈青菜。文剑良吃得啧啧直赞,若柳气得柳眉倒竖:没事煮得那么好吃干吗?自己被蛇吓坏了胃口,全便宜了文剑良。 文剑良自己大快朵颐之余,吩咐小二煮碗清淡的米粉,里面加些食醋,若柳倒也吃了一些,只是刚才着实被蛇吓得过度,全赖在文剑良身上,不睬他。 文剑良大是无奈,心道:我寻回娟儿的尸首后便与她共赴黄泉,你以后便是想见也见不到我了,这当口还花时间在生气上,实是不智。然自己既不久于世,总要加意对她好些。不料他越是温柔,若柳越是摆起架子。 少女总是如此,少男对她好时,她认为有机可乘,要建立自己的威严,像刚下蛋的母鸡,高傲无比。直到男子离开方才追悔莫及,念叨‘天下男儿皆薄幸’。窃为之惋惜也! 文剑良刻意讨好了许久,若柳总不苟言笑,嘟着嘴儿拿绳子把文剑良捆得严严实实,因为客栈没有屏风,她只除了最外面的衫子便牵着绳子和衣而睡,脸朝着床内侧,瞧也不瞧文剑良一眼,其实她心里大快: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耍本姑娘。 文剑良感慨万千,自己已快要离开人世,还是惹得女子不开心,这一生失败之极。如此倒好,她倘真的恼我,倒可减些她日后阴阳两隔的相思之苦。 想到明日便可见到娟儿,又悲又喜,两行英雄泪润湿了枕头。 明日,明日便可有个决断,舍弃这僵硬的世界,去另一个虚空中与心爱的人儿相聚。 第二十三节 娟儿尸首在船棺 第二日天未大亮,鸡鸣二遍,文剑良挣断绳索起身留书说收到师傅急召,因为没有照看好娟儿,命他回去面壁十年,十年后再回来与她在此处相会。让她勿念,倘若等不得可另觅佳婿。文剑良想她对自己的情义再浓,三五年后终会淡忘,另嫁他人,就算三五年忘不掉,十年之后决计没有为一具白骨自杀之理。 偏偏若柳用后背对着他,想见最后一面都不得!文剑良一咬牙,狠下心道:“今生注定亏欠你的,下辈子再还你。不对,下辈子我还只爱娟儿一个,那下辈子你可以做我母亲,要打要骂随你便是。” 若柳要是知道自己的一腔炙爱换来下辈子做***承诺,不把文剑良撕了才怪! 文剑良将诀别书压在烛台下,心里暗道:永诀了,早早忘了我这负心汉,愿你早得如意郎君,我会保佑你的。讲得倒像自己已经是个鬼了。 轻轻推了门,在门缝里最后望一眼若柳,门缓缓关上,关掉了一段从开始就注定没结果的感情。 文剑良在昨夜已经问清楚武夷山在县城南面约莫十五里。山道崎岖狭窄,凹凸不平,许多石壁当真是“壁立千仞”,大气磅礴,似乎随时便要压下来般,丹玄交映,在微弱的晨曦中,雾气氤氲,晃如仙境。 相传彭祖活了八百零八岁,他的两个儿子彭武和彭夷在此开垦荒地,繁衍生息。这便是武夷山名字的由来。八百零八岁自然荒谬,大概上古时一个月便称为一年,活个一百年挂掉算夭折。不论如何,人总喜长寿,这里也确实风景宜人,再加上大王玉女的凄美爱情传说,把小男女们蒙得迷糊糊的。 进入九曲溪的第一峰是大王峰,大王峰形如宦者纱帽,独具王者威仪。它雄踞九曲溪口北面,上丰下敛,气势磅礴,远远望去,宛如擎天巨柱,文剑良不禁感叹造物之工,沿九曲溪再走数步便是玉女峰了。 玉女峰突兀挺拔数十丈,挺秀窈窕。峰顶花卉参簇,恰似山花插鬓;岩壁秀润光洁,宛如玉石雕就,俨然是一位秀美绝伦的少女。“插花临水一奇峰,玉骨冰肌处女容。” 玉女峰与大王峰隔溪相望,象一对脉脉含情的恋人,铁板嶂横亘其间,好似故意从中作梗。 相传很早以前,武夷山洪水泛滥,野兽出没。百姓辗转沟壑,无以为生。后来,从远方来了位名叫大王的勇猛青年带领大伙劈山凿石,疏通河道,终于治服了水患。被疏通的河道就是今天的九曲溪,挖出来的沙石,便堆成了三十六峰,九十九岩。从此,人们过上了好日子。一日,玉女驾云出游,为武夷山美景所迷,并下凡与大王相爱。不幸铁板鬼知道此事并密告玉皇,玉皇大怒,下令捉拿玉女归天,玉女不从,执意要与大王结为夫妻。铁板鬼便施展妖法将他俩点化成石,分隔在九曲溪两岸。铁板鬼为讨好玉皇,也变成山岩横亘在两恋人之间,日夜监视他俩。这便是铁板嶂。从此,两人只好凭借镜台,泪眼相望。玉女峰下的浴香潭,相传是玉女沐浴的地方;潭中的“印石”是大王送给玉女的定情信物。玉女峰东侧有圆石如镜,光洁照人,是玉女梳妆台。这是昨晚从店小二口中听得的,凄美的情爱故事,不知赚人多少眼泪。 玉女峰素称无径可以攀,然对武林高手而言,除却腾云驾雾不能够,天下哪有登不得的山? 文剑良哪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坚硬的石头竟然也可以柔美成玉女,只是一味找玉女身上哪里长草,可为凭脚之处,数十丈的笔壁,任你身手再好,也不可能憋口气一蹦而就。南面峰壑半壁多有灌木,倒是上山的佳径。 文剑良略一提气,凌波而过,附在绝壁上,足下在灌丛上一点,拔身又上数丈,反复施为五六次,已至玉女峰顶。这玉女峰顶平日绝少人来,是以荒草漫漫,乔木交错,那些文人墨客在远方看这玉女峰,咏玉女峰顶的草乃是玉女的青丝,这些家伙倘亲自上来一瞧,只怕“玉女青丝”四字便是杀了他也不肯用的。峰顶并不宽敞,一望无余,并无人结庐构舍,也不见那“闽北颠婆”林兰蕙前辈婆婆,难道高人高到幕天席地?文剑良傻想道。但这个理由显然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抑或是“鬼影”欺骗自己?那也没道理,一个前辈高人千里迢迢跑到江苏跟自己开玩笑,既不合情亦不合理。 最后就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半山之中有洞穴,文剑良走到边沿,弯腰俯首四下探看。 果然!在玉女峰背面有一天然大洞,洞口有两道清泉汩汩而出,因为水分充裕,草木甚茂,掩了洞口,远观与一般山壁无异。 文剑良大喜,一心只想着娟儿哪里还记得拜见高人要规矩点?也不打招呼,挺身便跃下。 刚要着地之际,忽闻有两道劲风袭来,徇风望去,原来是两枚石子,那石子来势甚是凶猛,文剑良立刻挥剑拦阻,但身在半空毫无借力之处,身子被那股强力震到洞外半空中,便朝九曲溪中坠落,便是没有溪水,自也伤不到文剑良,偏是有了溪水才糟,倘若像个落汤鸡去见娟儿,在地下相见第一件事岂不是被她嘲笑? 文剑良手臂暴长,乌龙剑寒光一闪,朝一株灌木颀斩而下,人与木一同落下,待那树枝快要入水,足尖在枝上一点,树枝被他踩入水中,然这一借力,他身子已然平平飞出,轻飘飘落在九渠溪畔,倒是轻松潇洒,半点没有被人打下来的狼狈。其实他刚才在颀斩树枝之时,倘不是用剑锋去砍,而是用剑身借力,原可返回洞口,但自己失礼在先,怎敢造次? 文剑良对着山洞深鞠一躬,道:“小子文剑良奉召前来拜会林老前辈,刚才多有冒犯,万望前辈海涵。” “还以为那没良心负心汉的得意关门弟子有什么惊人艺业,原来人乳臭未干,功夫亦是乳臭未干。可怜我那小孙外甥女一腔痴情,你这么糟糕的功夫怎能保护她?难怪她枉断芳魂了……”说完一声叹息,原来她适才只是试探文剑良功夫,没想到俩石子就把他打下去了。 她的小孙外甥女?恩,是了,鬼影说师娘是林兰蕙的姐姐,那娟儿自然是她孙外甥女了,难怪她会出手劫走娟儿。其实她是听人说乌龙剑重现江湖,知是那负心汉的传人,本想去打探负心人的身体是否安好,却见那愣小子身边的女子竟与自己年轻时神似,听他们对话,那少女果然是姐姐的孙女,于是暗中保护娟儿,直到娟儿被虏,她还是不出手,要试试文剑良应变之才,没想到那傻小子除了找毒娘子便只会找人拼命要殉情,不过肯为心上人殉情,倒也傻得可爱,比那个负心薄幸的刘镇川可好太多,自己将一生的青春和眼泪都用来等他到头来两手空空。 其实有数次那张俊杰想要了娟儿的身子,都被林兰蕙暗中阻止了。张家堡大喜之日,林兰蕙便伏在琉璃瓦上监看着内堂,见张俊杰突施偷袭,本已发了三枚铜板算准了那暗器到文剑良身侧便拦截,不料半路娟儿杀出,比铜板更早一步截住那暗器。真是始料未及。 后面见娟儿失血过多昏厥,文剑良这傻小子不懂施救,只懂乱哭一通,活人也被哭成死人了!其实那时娟儿失血过多,供气不足,呼吸故断,然脉象未止,只要有高手不惜损耗自家功力,替她冲脉续命,然后再调精养血,自不会损害性命。 可笑林兰蕙出手要搭救娟儿时,文剑良这混小子竟然双目通红要上来拼命,林兰蕙无暇与他纠缠,当天下英雄的面给他一巴掌,心里暗骂:小混蛋跟老混蛋一般混帐,不管女子死活。老混蛋自然是刘镇川,文剑良这一巴掌其实是替师傅挨的。 行文自此,诸位当然已知娟儿姑娘并未离开尘世。然而她为何不出来见文剑良呢?原来那日,娟儿与文剑良的真情告白,把林兰蕙也感动得一塌糊涂,直到娟儿晕厥才记起要施救,然娟儿体内鲜血已流之殆尽,赶忙将娟儿救走,就近找了个无人之处,一掌抵在娟儿胸前“檀中”一手抵在她后心,豪不吝惜自己的内力,源源不绝输入娟儿身子里。 不料娟儿竟是抵受不住,呕了一小口鲜血,林兰蕙方知娟儿身体娇弱已极,忙放缓内劲,可别弄到最后自己这个老姨亲手用内功把小孙外甥女给震死了。 娟儿如此虚弱,恶补是断断不可的,只能慢慢调养,没个一年半载的是好不了了,然她开口闭口便讲我的良哥哥如何如何,讲得便是天下男子加在一起也不及他一个良哥哥似的,林兰蕙知道动情的少女眼中心上人便有白痴都看得出的毛病她就是瞧不到,瞧到了也不以为病,于是命鬼影去把文剑良引来,倒要瞧瞧他有什么好,能教自己貌似天仙的孙外甥女如此死心塌地。 但是娟儿身体虚弱不堪,经不得大悲大喜,故而不让他们相见。 文剑良哪知其中关节,只是一味想求回娟儿“尸首”,与她同穴眠千古,道:“请前辈赐还贵孙外甥女的尸首。”话一出口,顿觉不对,既然是她孙外甥女,那她与娟儿的关系更为密切,自己凭什么要人家“赐还”? 林兰蕙心下大怒,娟儿活得好好的,他尸首尸首的乱叫,那不是咒娟儿死吗?冷冷的道:“在兜鍪峰绝壁上有船棺,我把娟儿放在里面,你有本事自己去取吧!” 船棺葬是我国南方的古老的葬俗,其特征乃是将死者遗体放入状似船的棺中,再行安葬。安葬船棺的方式,有悬挂岩洞、架在树上与埋入土中之分。迄今所发现年代最早的船棺,乃是从武夷山观音岩与白岩取下的两具棺木,均用完整的楠木刳成,和闽南等地使用的渔船形制酷似。两具棺材距今皆有三千五百年以上,约当夏商时代;也有人估计是商周时代。用为土葬葬具的船棺,大多从四川地区出土,一般呈独木舟形状,年代最早者不超过战国中期,距今约二千五百年左右。 流行在福建武夷山区的一则民间传说,远古时期,有个名叫武夷的小伙子自远方而来,披星戴月,餐风饮露,辛勤开山,他须发皤白、子孙满堂时,此处已变成苍松翠竹四季常青的秀丽田园,天上的神仙也前来流连。因武夷开山有功,众仙封之为“武夷君”,这一片青山碧水也因此得名武夷山。武夷君临终前嘱咐子孙:死后将遗体放入灵槎,以让其渡过天上的银河;并在灵槎内放置鱼干,作为他送给天上仙友们的礼品。子孙遵其遗嘱,用圆木刳成灵槎,放入武夷君的尸身和鱼干,又在他生前居住的小藏峰东面岩壁的罅隙里,架上木板,置灵槎于木板上,让其划棹飞游。此事传开后,许多想修真成仙的人慕名而来,修行讲道,采药炼丹,待到道行圆满时,嘱弟子把自己的尸身放在灵槎里,搁在峭壁悬崖间的木板上,以渡河登仙。这些悬架灵槎的地方,后来被冠以“仙游岩”、“升日峰”、“飞仙台”、“升真洞”等美名。所谓灵槎,即迄今藏于武夷山岩壁石隙间的船棺,当地人称之为“架壑船”,并把搁置船棺的木板称作虹桥板。古人诗云:“三曲仙岩有架船,栉风沐雨几经年;古今共看长如此,愿借灵槎上九天。”说的正是船棺的来历。旧时来武夷山向武夷君进香的人们,均以干鱼献祭,出典也在于此。 船棺的身世之迷留待学者们去考,文剑良要做的是想办法把自己也弄到绝壁上,躺在船棺中,至于会不会让后世之人误以为自己是商周的古尸,那是后人们的事了。 第二十四节 兜鍪峰下得奇书 兜鍪峰位于靠近玉女峰的狮子峰西面。此峰奇峭,前高后低,凌空舒展,浑圆的岩顶上,古松挺立;岩背倾斜而下,从北面望去,活似一个古时武士头盔。人们便给它起了个“兜鍪峰”的雅号。兜鍪峰西壁,有一洞穴,内藏有两个架壑船棺,故兜鍪峰又有“搁船岩”之称。 这西壁拔地百丈,整面石壁滑不溜手,便是猿猴都只能望壁兴叹。还好人不是猴,人不会只凭上天赐给自己的四肢来同大自然搏斗,文剑良手上有一把无坚不摧的乌龙宝剑!他皱眉一思,便有了计较。 到左近的民宅中取了一采茶用的箩筐,反正银子留身上也不过作陪葬,索性整袋银两都扔在那边充买筐之资。他将箩筐背在背后,有点不伦不类,文士不像文士,茶农不像茶农。 那宅子门口有破好的一堆木柴,拣选些细小的圆木棍放入背上筐中,折回兜鍪峰西壁之下。 凝聚真气于头顶,仗剑在左手,文剑良轻功最佳腾身之招“一鹤冲天”,拔地而起数丈,上升之势已颓,快要落下之际,文剑良挺剑往壁上猛刺,使的是一招“长驱直入”。 “哧”的一声,乌龙剑已然破壁,果真长驱直入。 文剑良左手探背后筐中,取出一枝木棍,右手微使力拔出乌龙剑,左手立即将木棍插入石洞中,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文剑良的身体已挂在半空。 左臂轻轻曲肘,人已经翻了上去,立在木棍之上,足下的木棍虽不粗壮,对他来说有借力之处便足够了,提气往上又是一跃,如法炮制,打了十余个洞后,抬头见那藏棺洞穴已近,心下大喜,约莫再打三个木棍即可。忙提气再上,却闻耳后疾风猎猎,有五道劲风,分袭后心,双臂,双足,还有两道劲风在头顶上方位置,如若往上跃,那便是用自己的身体去喂那暗器了。何人会在此刻突施偷袭?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半壁之上,如何闪躲? 文剑良身体往右面倒去,堪堪躲过七道劲风,右手乌龙猛的刺出,“哧”入石三分,整个人便横躺在绝壁上,摆的是“醉罗汉”姿势,如此躲避大是凶险,却是躲过七道劲风的不二法门。文剑良索性翻个身,本来朝向山壁的脸朝外,脚踝勾着石壁上的木棍,腋下则由乌龙剑顶着,曲肘顶着头向下瞧,果然便是林兰蕙那老太婆子。他这一翻身,背后箩筐中的木棍纷纷滚落下去,再想上跃那是不能的了。 林兰蕙见他在绝壁上躺得潇洒,不禁暗赞一声好,这小子倒不像自己想的那么没用。嘴中却对着绝壁喊道:“瞧你就这么点出息,上这么小面石壁还要用尽花招,你看着……”言罢手脚往壁上一贴,竟然游爬而上,而且甚是迅速!这是武林中轻功的极致,传说中的“壁虎游墙”,此项绝技已然不单是轻功的问题,还必须有绝高深的内力,在手脚处可以生出吸力,这股吸力练到一定程度,便可隔空取物,直入神人之门径矣。 武林中数百年才有一位不世出的高手炼成“隔空取物”的绝技。林兰蕙虽能游墙却也是无法“隔空取物”,毕竟要在手脚近处控制内力比凌空发出内力控制物体容易百倍。 师傅曾说过见识过“壁虎游墙”的绝技,莫非就是从林兰蕙身上? 不多时,林兰蕙已然游到文剑良下方。文剑良惊诧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武功,倒似那‘醉罗汉’姿势摆得上了瘾,一动也不动, 林兰蕙伸手在那木棍上一抓,咔嚓一声已然断掉,文剑良猛然惊觉,拔了剑跃到下一根木棍上。林兰蕙却不待他站稳便将手中的木棍砸向文剑良脚下,两根木棍相撞,咔嚓,文剑良脚下又告落空,赶紧跃往再下面的木棍,林兰蕙左手一翻手上已多了数枚薄薄银片,银片状似柳叶,在晨曦下夺目耀眼。 “嗖嗖……”八枚银柳叶分削八根木棍,“咔嚓咔嚓……”文剑良辛苦半天弄出来的路只是助他上来,连下去都还没用就销了帐。 既无处可凭,文剑良身体直往下坠,忙将乌龙剑抵在石壁上,以减缓下降之势。乌龙剑拖着一条电石火光伴文剑良徐徐降下,煞是好看。 “只会摆姿势引诱无知少女,果然跟那老混蛋一个路子。”林兰蕙不屑地道,看样她当年便是在刘镇川“摆姿势”时对他恋到无可自拔,是以对英姿少年深恶痛绝。说得倒像文剑良故意卖弄风骚勾搭人家闺女似的。 文剑良脸上一红,此时已离地面只数丈,剑尖在绝壁上一点,轻盈落地,向壁上鞠躬道:“晚辈的武功实不入流,人品亦是低劣。是以晚辈已决意在船棺中自裁以为民锄害,却不知前辈为何百般阻挠?” “以我家娟儿的容貌,要真跟你一起到了阴曹,那儿遍地色鬼淫贼,就你这三脚猫功夫,保得她周全吗?” 林兰蕙冷冷的道。文剑良一脸羞愧,郁闷欲死。其实文剑良只是轻功不及她,拳剑腿脚却未必逊她。 林兰蕙一生为情所苦,老来觉得一切皆空,转瞬便成白骨,又有何可执着?然一身绝顶轻功总不可同入黄土,寻觅十余载,文剑良骨骼精奇,实是不可多得的炼武料子。自己多年始终达不到隔空取物之境,料是天资所限,终究无可奈何,此子可否修成便看他造化了。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掷给文剑良道:“我帮那老混蛋管教管教徒弟,好歹你也是我故人之徒,太不成器,老太婆脸上也无光。” 文剑良一愕,接了包裹。 林兰蕙猛从绝壁上直坠下来,双掌往地上凌空一击,身子便平向一折,竟连着地都不必便踏空而行。 “一个月后你再回来,能不能取回你的娟儿,就凭你的本事了。” 文剑良打开包裹,第一本是线装古书,书角已有些残破,封页上赫然写着《纯阳残卷》。纯阳者,吕洞宾也,大唐进士,后得道飞升。既是他的残卷,定非凡品。下面还有一本较新的,是第一本的数倍厚,封面上书《兰蕙手扎》,字体甚是清秀,显出自林兰蕙之手。 文剑良将书包好放入怀中,不禁苦笑:习练绝世功夫竟是为了取得一个死的机会,我大概是天底下死得最费事之人了。 第二十五节 前因后果 既不得就死,那便不能站在鬼的角度,只是考虑什么保佑别人了,凡夫俗子比鬼难做得多。先去看看若柳那丫头是否安好,早上那么狠抛下她忙着去死确非大丈夫行径。她若无恙,便可寻觅一隐蔽所在,修习武功。 半个时辰后已回到客栈,用右手食指在窗纸上戳个洞,贴眼往里面瞧时不禁大吓一跳:若柳直挺挺的躺着,左臂垂在床沿,一片殷红! 文剑良左手抓住窗格,略一运劲,喀的一声,插销已断,身子一曲,翻窗而入。 若柳双目死死的盯住床顶,樱桃小口中喃喃的道:“我要你内疚一辈子……我要你内疚一辈子……”文剑良听得心里一酸:用你的性命来换我一生的内疚,值得吗?眼睛里看到的事物开始模糊起来。 扶起若柳红通通的左臂想察看伤在哪,竟是找不到伤口,忙拂去眼中泪,仔细再瞧,还是没有。忙仔细察看若柳的身体,其它地方亦完好无缺,血从何而来? 若柳见他一直瞧自己的身体,脸上大红,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操起枕头便往文剑良头上劈头盖脸的打下来。原来她只是在手上涂了些丹赤颜料罢了。她叫道:“你这没良心的死小子!留些骗人的鬼话便要撇下我,我……我……我本来真的决意不要活了……却又担心你万一回转心意找我不着……”话中带着哭腔。 文剑良站着像个靶子任她砸,心里只是觉得对她不住。接着一个闷打,一个闷挨,砸到最后若柳自己手臂发痛:打人的比被打的还辛苦。扔掉枕头道:“皮糙肉厚的一头蛮牛!过来替本姑娘捶肩,打你真是费气力。”被人打完还要替打自己之人捶肩,天下焉有是理?就是有,文剑良乖乖替她捶着香肩。 “我若真的死了你会心疼吗?”若柳幽幽的问道。 “你还没死,我不知道。”文剑良顺口应他。 若柳的肘在文剑良小腹上一撞,道:“你若死了,我立刻自杀,我死了你也自杀吗?” “你死了,我总要替你守丧三年,然后结庐伴你十年……”文剑良信口开河。 “再到地下陪我?十三年虽久,我可以等。”若柳认真的道。 “不是,十三年后娶个女子来传我文家的香火,省得我百年之后没人祭扫你。”文剑良讲得煞有介事。 “那你便花十三年去陪娟儿妹子,一十三载后娶了我如何?”若柳满眼坚毅之色,她已认定此生非文剑良不嫁,也顾不得少女的矜持,讲出这番话来。文剑良没料到自己乱扯居然扯出个套子把自己套死了。 “十三年后你定然人老色衰,徐娘半老,我要个老妈子来作甚?” “姑娘我风华绝代,休说十三年,便是三十载后,也是一般的明艳动人。”若柳嘟着嘴道。 “哎,其实众生皮囊皆是虚幻门面,内心才是根本,奈何时人本末倒置耶?”文剑良没来由的感慨道。 “哟,怎地说起佛偈来了,文大侠看破红尘,想遁入空门?”若柳嘲笑他道。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小僧带发修行,不可近女色,不便再为女施主捶肩了。”文剑良讲佛偈已然收效,收了手坐在一旁椅上,不再像僮仆厮养,站在她身后伺候。 “释迦牟尼那老和尚实在不近人情,他难道便不是女子所生?莫不是他幼时被母亲虐待了吧?”若柳编派起佛祖的不是。 文剑良自幼未曾见过双亲,母亲甚是神圣,不容亵渎,道:“释迦牟尼是劝人不可接近女色,并未禁人接近母亲,我听人说释迦牟尼也是娶了亲的,我看就是因为你们姑娘都太凶狠毒辣,天下才会有那许多和尚。”其实母亲也曾经是姑娘,但她还是姑娘的时候自己没看到,就当她没做过。 “哼……犯了错的人才出家赎罪,那是他们咎由自取,能怪得了谁?”倒像每个和尚都是戴罪之身,至于那些出身清白的受池鱼之殃那是活该,谁让你没事学人家当和尚。 “哈哈哈……姑娘真知灼见,老衲正是犯了错才缩身少林。”一阵劲风扫过,门闩咔的一声,折了。房门大开,门外正中立着一个须眉皆白的肥胖黄衣老僧。 老僧满面红光,神态慈祥,看模样是得道高僧,与毁人房门的行事甚是不合。老僧合十道:“老衲少林戒杀,特来找文少侠了却一庄江湖公案。” 文剑良近日一心求死,一时倒不知还有何江湖公案能与自己扯上关系。抱拳道:“晚辈江湖上一个无名小辈,竟有幸摊上江湖公案尚不自知,实是愚鲁,请大师明示。”文剑良可不知张家堡一役后他在江湖上早已非‘无名小辈’。 “文少侠过谦了。”戒杀和尚脸色突然一变道:“文大侠一日之间灭唐门三百九十二口,手段残忍,黑道之所无。” 文剑良本欲自裁,以为一死万皆事休,也没考虑旁的。如今戒杀和尚提起,方才想起自己还欠天下英雄一个解释。忙道:“此事晚辈已有些头绪,确是误会一场,迟些核实了自会给天下英雄一个交代。” 戒杀和尚阴森森的笑道:“不必核实了,确有以童男童女入药之事。便是我现在所使的亦是以童男童女之血为引。老夫教你些用毒之道:少男少女之血纯洁干净,以它为引最容易溶解入人体内血液中,不信少侠运气试试,才片刻,剧毒已经入了你五脏六腑。” 文剑良大惊,微一运气,胸口热辣辣的有些疼痛郁闷,真气涣散,竟是一点也凝聚不起来。少林和尚光明正大,从不用毒,这老僧是冒牌的?问道:“你不是少林和尚?” 戒杀捋着胡子道:“老衲是有假包换的少林和尚。不妨让你死个明白。‘毒娘子’是我俗家的妹子,三十年前老衲掌管唐门,多少豪杰丧命在老夫手中……直到后来圆慈方丈以无限慈悲收伏了我。”讲到这里他脸上的乖戾之色突然一暗,一脸慈色,继续道:“老夫杀气太重,拜在圆慈禅师门下,他赐我法号‘戒杀’,老夫苦修三十载,原已脱离红尘,戒嗔止杀。”脸色骤然又是一变“没料想,文大侠杀了我亲妹子,她是老衲唯一的亲人……此仇不报,何复为人耶?” 言罢左掌四指并拢,拇指微曲,用虎口扣住文剑良脖子,捏得骨节格格作响,文剑良中毒已深,浑身麻木,动弹不得,闭目待死。 哧哧两道白光闪过,径飞往戒杀和尚双目,戒杀和尚立时撤掌,侧身躲开。 “你们答应过我不伤他性命的。”若柳痴痴忘着文剑良,文剑良亦惊奇的望着她,因为那两枚暗器竟是若柳所发! 两枚暗器有破空之声劲道大是不弱,若柳竟有如许高深的内力! “你欺骗我,你欺骗我……”文剑良有一种被出卖的痛楚。虽然她不是心上之人,但自己一直把她当成红粉知己,没想到她出卖了自己。 原来那搽在若柳臂上的并非普通的颜料,是剧毒!若柳事先服了解药,自然没事。 若柳见到文剑良眼里绝望的神色,两行清泪簌簌而下道:“谁让你整日想抛下我?”她芳寸大乱,有一点却是肯定的:反正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不能让人取走文剑良的性命。 若柳双腕一翻,从袖中翻出两柄薄软短剑,挺身便往戒杀身上刺去。此招全力刺杀,一味进攻,没有办点防守,全身要害大开,竟是拼命的招数。 “柳儿不得无理!”一个黑影从门外闪入,快逾闪电,一招鹰爪擒拿,捉住若柳双手在她腕上透出一股内劲,两声清楚的金属撞地,两柄软剑已然落地。倏出一指点了若柳左肩的穴道。 那声音传来时,文剑良便觉得耳熟,待见到人不禁大吃一惊:来者竟是张家堡堡主张敬轩!张敬轩不是武林名宿,江湖正义之士吗?竟会与戒杀和尚暗中往来,师傅亦说他是正义之士,要自己敬他三分,怎知他与宵小之人有染。 “文少侠当天下英雄面赐老夫的那六脚以及犬子的一条臂膀,老夫日夜念及,没一刻敢忘!”张敬轩凶相毕露,抬腿便要踢在文剑良身上。 “爹……你要敢伤他性命,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若柳凄然叫道。此刻文剑良动弹不得,哪里经得起他六脚? 原来若柳也姓张!若柳是张敬轩的小女儿,从小送到峨嵋派去学艺。今年回来探望娘亲,一日,哥哥张俊杰到她房中说有一个恶毒少年专门采花盗柳,但是手上有天下第一神剑‘乌龙剑’,无人奈何得了他。让妹妹扮成青楼女子引诱他,然后伺机除掉他为民锄害,若柳想:跟自己一般年岁的大好姑娘若葬身在这种淫贼手上实是可惜,再说扮妓女也好玩,便应了。“盈春楼”哪敢招惹“张家堡”?再说张家小姐也的确有天人姿貌,让她做头牌正是求之不得,当然不敢真让她去接客。 然后便有文剑良在茶寮遇到张家堡的家丁商量劫掳若柳的那一幕,当然,这都是张俊杰一手安排的。当时文剑良才刚刚出谷,他们怎地便有了如此周全安排呢?全都是因为文剑良手上的乌龙剑! “乌龙白凤,剑尊刀圣”乌龙乃剑之极品,江湖中万剑之首,无坚不摧,使剑之人无不垂涎。文剑良刚出幽谷,在道上走了不远,便有张家堡的耳目发现‘乌龙剑’重现江湖,立刻飞鸽传书,张俊杰与父亲一商量,马上便定下计策,文剑良便陷入他们的计谋中,便有了前面的那些故事。唯一不在他们预料之中的是文剑良太俊,娟儿太美,一双兄妹纷纷爱上一双师兄妹。 本来那次文剑良被擒,张敬轩便要夺剑灭口,若柳却极力阻拦,说服父亲将文剑良招为乘龙快婿。不料文剑良大闹喜堂,还让张敬轩在天下英雄面前丢尽脸面,张俊杰更被卸了一条臂膀。 在若柳与文剑良赴武夷山的路上,张敬轩多次飞鸽让若柳下手,若柳总不答应。直到今日,文剑良留书出走,若柳才答应帮他们制住文剑良,好歹先留住他的人,日后再想办法留住他的心。 本来父亲与戒杀和尚答应只取文剑良的乌龙剑,并不要他性命,情郎在若柳心幕中自然比那把剑重要多了,这才答应,却没想到那戒杀和尚一心只为自己妹妹报仇,出尔反尔,要取文剑良性命,若柳在情急之下只好出手救文剑良。 事情便发展成现在的模样。张敬轩知道自己的女儿脾气倔强,言出必践。自己的老脸不该丢也丢了,儿子的手不该断也断了,总不成再搭上女儿的性命。 张敬轩放下抬在半空的脚,转身对戒杀和尚道:“这柄乌龙剑的原来主人是当年的江湖第一剑客‘巫山一剑’刘镇川……” 戒杀和尚脸色煞白道:“惹上这等厉害的仇家如何是好?” 张敬轩附嘴在他耳边用极细的声音说了一阵,那戒杀和尚频频点头,释颜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张敬轩对若柳道:“丫头,我不伤他性命便是,但是你不许动救他的念头。”对门外叫道“来人!” 应声进来四名劲装大汉向他做礼道:“堡主。”张敬轩指着文剑良道“把文大侠请到地牢去。” “是!”四名大汉用铁链锁了文剑良的手脚将他装进黑袋中抬走。 第二十六节 梦中神功成 黑暗中只感觉到一阵颠簸,应该是在马车上。五六日后文剑良被他们从车上抬下来,只闻铁门铿锵之声,觉得那抬自己之人的脚步一脚轻一脚重,似在下台阶,行了甚久,又闻铁门铿锵之声,最后提着黑袋将文剑良抖出来。 此处甚是宽敞,昏暗潮湿,墙上一盏松油灯发着昏黄的光,似乎随时便要灭了般。 四名大汉鱼贯而出,砰的一声锁上铁门。关门声甚为沉闷,料想那铁门是精铁所铸。乌龙剑已不在身上,他们要取剑当然不必经过文剑良同意。 起先两三日,文剑良心丧欲死,总不能接受若柳出卖自己,后面想到她为自己连性命也不顾,与戒杀和尚拼命便释怀了。心神既定,便记起与林兰蕙的一个月之约。不管能不能准时赴约,娟儿的尸首总是要取回的,于是从怀中取出《纯阳残卷》,翻开研阅。前面是内功心法。 文剑良本来修习的内功《飞瀑真力》乃是极强的硬派内功,以外力的催动引发内家真力,由外而内。而吕洞宾学的是道家内功,讲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由无到有,由内而外,恰恰与《飞瀑真力》背道而驰! 文剑良修习数日,竟发现体内辛苦多年聚集起来的真力一点一点的被新习的内力抵消了!待要罢手,不料原本安分守己的《飞瀑真力》竟被新习的内力挑起了性子,体内到处乱窜,似乎想找入侵的外力拼个你死我活,浑不听文剑良的调遣!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文剑良大骇,舍弃《纯阳残卷》,运起《飞瀑真力》第五重心法,那股汹涌的内力若洪水猛兽,到处乱转,文剑良忙收摄心神,目观鼻,鼻观心。却见心中有一股红色液体奔腾而上,口中一甜,哇……吐出一口热血!再下去非走火入魔不可! 只好再拣起《纯阳残卷》,就算最后内力尽失,总比走火入魔而死强些。 反正每日闲来无事,而且一停运功便气血翻腾,文剑良终日闭目练功,不眠不休,竟一点不累,反见精神,只是丹田中的真气是一日一日递减,大不如前。 半个月后,丹田中的真力已被消蚀得一干二净,文剑良不禁苦笑:以后便连江湖中三流的货色也可以轻易的欺负自己了,没有半点内力使起剑招便如孩童耍木剑般毫无杀伤力。也是因他已用十余载打通周身所有穴道经脉,兼且《飞瀑真力》第五重已成,浑身经络对真气已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老朋友了,那《纯阳残卷》中的内功虽然导气的方式不一样,但是针对的都是人体中相同的经络,是以轻车熟路,十余日便初有大成,一日实为常人之一年也!故武林高手有了一种高深内功为根基,再炼其他功夫,不日便成,绝顶高手愈来愈绝矣。哎,从前有内力都出不去现在更不用想了,难道要在这里面终老?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的便进入梦中。 梦里又回到从前的幽谷,娟儿在瀑布里沐浴,自己躲在大树后面偷看,娟儿当然不是幼年的娟儿,已是现今的娟儿,身体玲珑有致,看得文剑良口水直流。 忽然从天上降下一个背影英俊的道人,在潭中与娟儿甚是亲昵,文剑良大怒,《飞瀑真力》立时击出。那道人头也不回,反手击出一爪,使的竟是《纯阳残卷》的内劲!文剑良从树后面跳出来大叫道:“你是哪来的贼道?敢调戏我师妹?”还有一句要调戏也只有我可以忍住没说出来。那道人缓缓回头。文剑良不禁大骇,他竟然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接着那道人轻飘飘的飞过来,掌拳交替,两手纷飞,往文剑良身上击落,文剑良忙出手隔挡,奇怪的是自己出的招精妙绝伦,明明都是自己没学过的,怎地自然而然的便使了出来? 更奇怪的是与他拳脚相交的时候,竟然像是自己的左手与右手相交,左腿与右腿相击! 两人斗了数百招不相上下,文剑良总觉得那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英俊道人甚是亲切,似曾相识,问道:“你我可是旧识?” 那道人哈哈笑道:“当然是旧识,咱们在娘胎里便相识了,因为我就是你!” 道人哈哈一笑,转过身来,背向着文剑良撞来,文剑良竟傻傻的站着不躲,他的后脑撞到文剑良脸上竟陷了进来,后心四肢亦是陷入文剑良胸膛四肢,渐渐合为一体! 不多时两人已完全重合,文剑良觉得浑身劲力充沛,周身布满真气,不禁手足四肢皆往外一展,仰天高啸一声,简直畅快塞神仙! 好梦便也就此结束,因为有一阵刺耳的金属铿锵断裂声,文剑良睁眼一瞧,手脚上的手铐脚镣尽皆断了!不是精钢所铸的吗?嘿嘿,精钢也还是钢,终究不是真的坚无可摧。 文剑良再傻也知道自己已经因祸得福,炼成刚猛无俦的内家功夫了。其实他清醒时总是把《纯阳残卷》与《飞瀑真力》分开习练,两股真力此消彼长,势如水火,两强相遇,必有一伤。在梦中时却不经意,在同一经络运气时同时将两种心法使出,一正一反,相辅相成,终于龙虎交汇,阴阳相济,神功大成,修炼成震烁古今的浑厚内力,曲曲精铁能耐他何?可惜世人能拥有这两门内功心法的人皆是武功高深的有识之士,怎会像文剑良这般傻乎乎炼一种与自己武功相反相克的功夫来磨灭自己的内力?就是林兰蕙本意亦是让他看后面的轻功法门,因为多次试探,她已知文剑良内力修为在自己之上。但书总不好撕一半给他,没想到这傻小子从头炼起! 文剑良盘腿运气一个小周天,将浑身毒气聚集,逼至喉咙,张口吐出一口黑血,戒杀和尚待他毒发而死的妄念告破! 神功既成,当然要名正言顺地到外面去透透气了。关了十几天觉得外面的山林日月实是美物。 脚下扎个马步,凝一身之力于双掌,往前平平推出,哄!铁门应掌而倒,文剑良自己却大吓一跳:我的手不是还没碰到门吗? 没空细想其中缘由,往前纵身一飘,竟然似乎一点气力都不必用,脚在空中凌空踩了数步,身体往前飘了甚远,文剑良不禁大喜,这回杀到武夷山,莫说娟儿只有一具尸首,便有十具,也一并抢了来! 行了一会,又见一铁门,料是接近地面了的关口,文剑良眼中便是没有这道门一般,顺手一推,门闩已然折断!精铁就是精铁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宁折不弯,但是遇到文剑良算它倒霉,它应该是最失败的精铁了,断得那么干脆。 到了洞口,石门上有个拉环,文剑良轻轻在拉环上往下一拉,石门扎扎而开。外面倒是熟悉,就是张家堡后花园,前些时候便见过的。没想到这假山之下便是地牢。 出张家堡已不是一次两次了,轻车熟路。 腹中甚饿,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随便找一家酒楼,点了数样小菜,打算吃完便启程去武夷山。 却听旁座的两个两个粗豪汉子道:“张堡主真是仁义过人,收拾了文剑良那个大魔头,还亲自把剑送到‘巫山一剑’刘大侠门上。”另一个汉子惋惜道:“刘大侠一生行侠仗义,却教出这么个逆徒,实是有损他名头……”言罢摇摇头…… 文剑良大叫要糟,再也没什么食欲,飞身往城外幽谷奔去。 第二十七节 恩师仙去 文剑良如风驰电掣,一路狂奔,路上的人只见一阵风吹过,浑不知是个人从自己身边过。 约莫两个时辰,文剑良已回到幽谷,远远便见师傅满面乌黑,立着一动不动,张敬轩与戒杀和尚一前一后,皆双掌一伸一缩,在师傅小腹与后心连环猛击!文剑良目龇欲裂,大喝道:“住手!” 两人正在惊诧,文剑良已然如天神而降,双目快要喷出火来。张敬轩回身一掌打向文剑良,文剑良理也不理,任他打在自己身上,左手斜劈他右肩,掌风如刀,登时,张敬轩肩上鲜血崩射,头一歪,双目圆睁,倒地狰狞而死,其状如见鬼魅。 戒杀和尚见状心胆俱裂,哪里有胆抵抗?拔腿就跑。文剑良喝道:“哪里走?”腾身而起,一招“仙鹤怒弹腿”,左脚踢中他后心,喀喀数声,他的脊椎骨已断,但文剑良盛怒之下,这一腿直可破金裂石,岂是断几根骨头就可以解决问题的?这一脚竟然穿他身体而过,由后心穿到前胸!文剑良紧跟着右脚在他尸身上一踢,尸首飞出甚远,砰然落地。 刘镇川身体左右摇晃数下,便要倒地,文剑良脚尖在地上一点,飘到师傅身边,右手扶住他,左掌便抵在他胸前膻中穴中,汹涌澎湃的内力汩汩输送过去,刘镇川头往天一仰,猛喷出一口黑血,立时气喘吁吁道:“臭小子你想要了我的老命吗?”刘震川甚是诧异,便是当年公认内力天下第一的少林方丈精通易筋经的圆慈禅师内力亦无如此刚猛。文剑良立时撤掌。 “你不用浪费真气了,我的五脏六腑皆已粉碎,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了。你小子哪里学来如此精妙的内功?”刘震川英雄一世,此刻却是说了几句话便上气不接下气。 “此事说来话长,容徒儿日后再禀。师傅你先教我如何医治你的内伤。”文剑良心焦如焚。 刘镇川知自己定然无幸,不说如何医治,反倒哈哈一笑道:“老夫此生最得意和最窝囊的事都是收你为徒。连把宝剑都看不好,真是把我的老脸都丢尽了,但是你现在的内力连圆慈那老和尚都要羡慕得烧了没用的易筋经……哈哈……哈……咳……”刘镇川又咳出一口黑血。文剑良见师傅双手乌黑,乌龙剑便落在地上,定是那戒杀和尚下毒在剑身上害了师傅。 原来那日戒杀和尚得知乌龙剑的本来主人是刘镇川,吓了一跳,当年天下的第一高手,惹了他不就是惹了阎王爷?张敬轩便在他耳边说:假传文剑良死讯,然后在剑身上抹毒,呈给刘镇川,他必然中毒。他们又恐害了刘镇川以后,刘镇川的故友会寻上门来,是以故意在江湖上散布流言,说要到刘镇川门上还剑。日后便可胡诌说刘镇川感激他替自己清理门户,便把乌龙剑相赠,那他张敬轩便可堂而皇之地拥有乌龙剑了。岂知正是这个消息让文剑良及时赶回,取了他性命! 今日刘镇川正在静修,听见有人闯谷,正要打发他们走,不料他们竟说是来报徒弟死讯的!不由他不信,有乌龙剑为凭!也是他听到爱徒死讯,心情激荡,不然以他的江湖阅历,怎会瞧不出剑上有毒?他目中含着老泪接了乌龙剑,没想到立时全身麻木,赶紧丢了剑,已来不及了,他们知道刘镇川武功高强,倘若发现不对立即弃剑,那自己二人性命就不保了,于是下了极重分量的毒药。 两人狰狞而笑,一前一后在刘镇川身上击了一百余掌,不料他仍是不倒,不禁暗暗佩服他,一代天下第一高手果然不同凡响。也不着急,慢慢一掌一掌的打,倒要看他能挨几掌,终于,文剑良归来矣!他们还没数清楚刘镇川挨几掌死自己就先死了,各挨一掌一腿,倒是容易计算。 “徒儿没用,徒儿没用……”文剑良想到若不是自己的乌龙剑失落在恶人手上,师傅也不致受如此重创,泫然欲哭。 “臭小子,不许哭,我刘镇川没有那种会哭的脓包徒弟。”刘镇川不想文剑良太脆弱。文剑良仰起头,很辛苦的忍住眼泪,想让那快滴出的眼泪流回去,道:“我不哭,我不哭……我是男儿……”真是搞不懂,男儿便不是人?凭什么不能哭? 刘镇川觉得大限将至,道:“文儿……你日后尽量不要杀人,便是要杀人也总要给人家留个全尸,可别像刚才那么凶狠了。”言罢身子一抖,翻了一下白眼。 文剑良听他像在交代遗言,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不争气的眼泪,仍是仰着头看天,哽咽着道:“是……是……” 刘镇川又问道:“娟儿……娟儿那野丫头呢?她怎么没回来……?”言罢急喘。 “娟妹她……娟妹她……已经归天了……”文剑良想到娟儿更是心肺寸裂。 “什么……”刘镇川一声惊叫,似愤怒,似埋怨,似责问,一口气接不上,一代大侠就此含狠而死。 文剑良羞愧交错,恨不得拿块石头把自己拍死! 先把师傅安葬了,然后取回娟儿的尸首,接着自杀到地下去谢罪! 文剑良双手十指箕张,宛如十根锥子,往地上一抓便抓起一大块土,掷到一旁,双手起落不断,不多时便挖出一个深坑,十指鲜血淋漓却一点也不痛,将师傅放在坑里,眼泪终于簌簌而下,道:“师傅,你安息吧!没用的徒儿找回娟妹便下来陪你。黄泉路上你慢着走。” 文剑良刚才用双手挖土时,觉得经常有大块土无缘无故的跟着自己的手粘起来,此刻,手上因为适才用力过度,微微发抖,用泪眼瞟了一下心爱的乌龙剑,心中忽然有股强烈的感觉,只要用手召唤它,它便会过来! 伸出手去,一只血掌在空中微微颤抖,运力向那乌龙剑,乌龙剑竟然真动了一下,宛若乌龙点头,文剑良将所有内力都聚于右掌,五指不住抖动,乌龙剑嗖的一声拔地而起,飞到文剑良手上! 其实大唐确有吕洞宾其人,他文武双全,文能为进士,武却可以为状元!后人讹传他得道成仙就是因为他炼就了隔空取物的惊人神功,有平凡百姓见了他隔空取物的神技,以为非神人不能,后面越传越玄,他自然就成仙了。 《飞瀑真力》是以外力催引内力,故内力之生是为了抵抗外力,不住向外扩张,乃是张力。《纯阳残卷》以一生多,自然不是凭空而生,乃是吸取天地之精气,故习炼道家内功者经常要早起炼功吸取太阳精华,许多修道之士喜欢选雾气氤氲的仙山胜境也是为了吸山川精华,可见道家修习的是为了引天地之气为我用,乃是吸力。这股吸力,小成者可吸山川日月之精,大成者便可凌空御物了。虽大成者寡,有成者又何足怪哉! 文剑良执了剑,也不擦去上面的毒,见手上的黑气渐渐上升便运气一挡,那黑气便乖乖退下去,心里道:娟妹和师傅这两个最亲又最不该死的人都离开了世界,偏是我这最该死的,怎么都死不掉,连毒都怕我。 纵身跃到一块白净如玉的石壁上,猛的一剑削下去,削下一片花岗岩石头来,文剑良出手如电,乌龙剑在石片上忽东忽西,片片碎石带着火花不断弹出,便像一条乌龙在雷电里面翻腾! 不多时,一块方形墓碑已经出来。 文剑良拖着乌龙剑在墓碑上轻轻勾画,一行遒劲的字道“一代大侠刘镇川之墓”旁边还有一行小字“不孝徒弟文剑良泣立”。 刻完抱起墓碑,植在埋刘镇川尸首的土丘前,把中指伸入嘴中咬破手皮,用血把墓碑上的字描了一遍。 墓碑上鲜红的字,一如墓前人哀哀泣血的心。 文剑良想起师傅多年的养育之恩,教导之德,抱着墓碑痛哭了一顿。 哭了半个时辰,对着坟头拜了三拜,拜别师傅。 接下来当然是去武夷山。 第二十八节 圆慈战败群雄惊 文剑良策马疾驰,赶往福建。他双目呆滞,木然望天,浑然不管周边的事物,一任骏马疾驰,只要一直向南,终会到福建。 忽然骏马一声惨嘶,摇头摆身,要把文剑良摔下来。文剑良飞身下马,落地时觉得脚下有尖扎之物,不待落实,在那尖物上微一借力,轻轻落在一旁,看那尖物,原来是铁蒺藜!这倒骇人听闻了,铁蒺藜本是用来扎入人身体的,他却在铁蒺藜的尖锋上借力!其实他脚底的靴子底亦被扎了一个小洞,但是还未扎到他的肉他已借力跃开,饶是如此,这手功夫已是世间罕有。文剑良见坐骑脚上扎了好几个铁蒺藜躺在地上打滚,目中似乎还有眼泪。因为它躺在地上挣扎,身上又中了数枚铁蒺藜,鲜血汹涌而出,眼看时活不成了。文剑良飞身而起,一掌打在马首,帮它解脱。借打完的回荡力身子已然跃回。 远方几个声音一齐道:“好!”接着便见一群黑压压的武林中人朝自己走来。为首的几个倒是面善,略一回想,原来是那日在张家堡大喜之日见到的江南豪杰。 一人浓眉虬髯的蓝衣大汉,隐为众人之首,摆手一挥,众人止步,与文剑良对峙而立。大汉向文剑良抱拳道:“在下姑苏地趟门赵兴,斗胆请文少侠留步!” 文剑良料想他是为张敬轩报仇,道:“你想留下我的性命?” 赵兴脸上一红道:“赵兴是什么东西,怎敢螳臂当车?但这天低下的事总抬不过一个理字,少侠残害江南武林泰斗张老堡主以及少林高僧戒杀禅师,天下英雄总要讨个说法。你武功再强,总不能想杀谁便杀谁,那武林秩序安在耶?我们已经请了少林方丈圆慈大师主持公道,请少侠稍等片刻。” “圆慈大师驾到!”有人大叫道,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让后面的一群和尚走。 为首的老僧低眉慈目,须眉血白,面上有数条皱纹,甚是安详。步法轻盈无比,手上的金禅杖上的金环随着步伐叮叮当当,晃若佛音梵咒,闻之顿涤心中凡虑。两道目光并无精光射出,倒像一个普通的慈祥老和尚,再看一眼,心中一凛,那目光清澈幽深,乃是内家功夫修炼到极致,返璞归真之象。 他身后有一十八名老僧,身上涂着金漆,在日光下金光闪闪,宛若佛祖降临。各人手上或拿短棍,或持戒刀,或缠双节棍,亦有软鞭,还有些带钩的带刺的带角的兵刃。当然是威震天下,守卫少林的十八铜人。少林每二十年便遴选十八位功夫杰出的新秀重组。这十八位老僧便是上一代十八铜人,现有的十八铜人要执行守卫少林的重任,不能调离。当然,老十八铜人比新十八铜人厉害的多。 对武林得道高僧,文剑良自然不敢怠慢,躬身抱拳道:“晚辈文剑良参见圆慈禅师。” 圆慈微微颔首为礼,双手合十道:“少侠技拟天人,奈何投靠邪魔外道,助纣为虐耶?” 旁人如何误会自己都没办法,那是旁人的事,但是圆慈禅师佛法精深,德高望重,误会自己可是大大不妙。文剑良道:“晚辈师承‘巫山一剑’刘镇川大侠门下,虽然不孝,却不敢行不义。” 圆慈是得道高僧,总道人性本善,便是恶人也饶了,又岂会因为戒杀是自己徒弟便护短徇私?况且当年戒杀的确作恶太多,有此下场,也是他之前种下的因,因果循环,也怪不得旁人。但是张敬轩为人侠义,仁德豪爽,死得实有些冤枉。 赵兴知有少林众僧保护,定然周全,心下没了胆怯,见圆慈满面悲天悯人之色,只道他要放过文剑良,捏着脖子咳两声,清清喉咙,顺便壮壮胆对圆慈道:“大师慈悲,武林中人所共仰。但文剑良这个恶徒,实是十恶不赦。张老堡主擒住他,本着仁义之心,放他一条生路。本来张堡主一片侠义,要将乌龙剑交还,不想文剑良这个没人面兽心的畜生竟然事先在剑上抹毒,大概是他怕师傅得知他作恶,想借机弑师!刘大侠从剑鞘里拔出剑立时中了毒,张堡主和戒杀大师在惊愕中被文良偷袭,含冤丧命!”这个赵兴武功并不高明,一张嘴却善能颠倒黑白,平日很被张敬轩看中,此次奉张俊杰之命前来挑起文剑良与天下英雄的争端,文剑良武功再高,总敌不过天下英雄群起而攻。他滔滔不绝的道:“数月前震惊武林的唐门灭派惨案亦是出自他之手,“唐门的尸首皆被剜去心脏,而少林的戒杀大师被他由背穿胸而过,手段一般的残忍,实在令人发指。” 那日实是因为戒杀以连环掌毒打师傅,文剑良才会对他下如此重手,事先倒也不是故意要穿透他胸膛,只是盛怒之下没有控制内力,任由它去而已。但是他这么一扯,众人显然相信两宗血案都是文剑良的杰作,他手段这么残忍,弑杀师傅又有什么奇怪的?连圆慈也相信文剑良是弑师凶徒。武林中人,弑父母师傅最为人不齿,连黑道都容他不得。 圆慈呼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少侠杀气太盛,还是跟老衲回少林,用佛法化解孽障。” 文剑良四面楚歌,当时谷中只有自己一人,要物证没物证,要人证没人证,当真是百口莫辩。更惨的是众人已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是弑杀师傅与武林大侠,得道高僧的元凶,解释只会让人当成狡辩。 文剑良见圆慈亦是与众人一般怀疑自己,虽说不能怪他,但是所谓得道高僧也不辨是非便要捉拿自己,心下大寒。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你们要取我的性命便放马过来,何必扭曲事实,捏造借口?” 圆慈惋惜的道:“施主既然冥顽不灵,老衲只好出手得罪了。”言罢拱手当胸,两臂徐徐前举,掌心相对与肩等宽,两臂平直,再屈肘,肘节向下提坠,两手慢慢内收,距胸约一拳后,两手指尖相叠,拇指轻触,掌心向内,以掌背顶向文剑良当胸。正是名震武林的《易筋经》起手式“韦驮献杵”第一势。 圆慈查探过徒弟戒杀和尚的尸首,知道文剑良的内力修为更胜于己,这才特地带了十八铜人,不然以他少林掌门的身份,抓个人还要摆那么大架势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既知文剑良的本事,旁的稀松平常的武功用了也是白搭,于是一出手便是少林至高绝技《易筋经》。 文剑良见他沉肩坠肘,含胸拔背,面带微笑,撞向自己的双臂却是暗波汹涌,宛若大海潮汐,澎湃无涯,《易筋经》向称内家第一心法,实在有它的道理。文剑良不敢大意,右脚向前跨出半步,双掌皆曲成鹰爪,分抓圆慈双小臂,使的是一招“饿鹰扑兔”。 圆慈翻转掌心向下,指尖相对,在体前缓缓下接至小腹前,两掌左右分开,翻转掌心朝上,缓慢上抬呈侧平举,两手微高于肩,向文剑良双肩砍落,使的是韦驮献杵”第二势。 文剑良顿觉两股强劲往肩上压下,立时四指并拢,拇指微曲,两手掌心相对,往上顶去,直击圆慈掌沿,这招乃是“霸王扛鼎”。 圆慈两臂上举,掌心相对,翻转掌心向上,十指相对,眼看九天之外,脚跟提起,足尖着地。突然两掌心翻转朝下,肘微屈,双掌交叠,朝文剑良天灵盖拍下。 他当然不是真要取文剑良性命,倘他的手掌靠近文剑良天灵,便点他‘百汇穴’,让文剑良休克,那便可以请他乖乖上少林作客了。 “百汇穴”是人体死穴拍中不死也残废,但是“易筋经”的精髓就在一个‘易’字,易者,改也。可以点在百汇穴却把内力透到其他穴道,而不伤人性命。文剑良哪里知道其中关节?见他堂堂高僧,竟向自己施杀手,不禁大怒!原本敬重他是武林前辈,每掌只用七成功力,现在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左掌握为拳头,径直砸向圆慈手背,同时身子一矮,不让他的手按到自己的天灵盖。 这一招是什么招式呢?什么招也不是!天下的武学,太过强调花俏,用花招引诱敌人再设法制住他,所谓的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往往十招中只有一招是实招。其实大谬矣!打斗的目的是什么?就是制服敌手,真正武功炼到深处,出手一招便可制敌,谁有空跟你玩那么多花样?可惜今人一味求招式优美,花拳秀腿,吓虎普通老百姓就算了,要是遇上高手,那肯定是自讨没趣。与人对阵,功夫不外乎四:即不攻也不守,只守不攻,既攻且守,只攻不守。 即不攻也不守那是欠揍,只守不攻那是迫不得已,既攻且守那是旗鼓相当,只攻不守,那是牛人,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文剑良此刻身上拥有刚猛无匹的内力,眼光见识亦是不同寻常,略去了繁复的虚招,赤裸裸的使出想取胜的招式,才不管他招漂不漂亮。倘若最后招式漂亮的躺在地上,招式丑的站着,那丑点有什么关系? 圆慈听到他拳风猎猎,不禁大骇,不敢跟他交掌,赶忙撤掌,右手经身体右侧缓缓向上举起,掌心朝天,五指朝左弓,松肩直臂左手臂外劳宫紧贴命门。右掌翻转向下,击向文剑良腰腹,这是《易筋经》摘星换斗势。 文剑良才不管又是上举又是下抓的,见他最终击向自己的腰腹,伸出食中二指,点向他臂上的“孔最穴”,这招后来先到,圆慈大骇,活了七十余载,什么样的高手没见过?但是象文剑良这么快的身手,实是第一次见到。出了一个如此魔星,武林要有一场百年不遇的浩劫了! 其实看清楚了敌人要攻击自己的什么部位再出手截击,那当然可以用很简单的招式来制敌,但是能在看清敌手意图后再出招,还要后发先至的能有几人?所谓招式招式当然要耍些花招,普通的人炼不到文剑良的境界,但是心计胜于文剑良的却大有人在,既然大家都炼不到文剑良的伺敌先机而后动的境界,那就大家一起来比心计,玩花招,所以武术越搞越繁复,不足为奇。其实再巧的招,最后终是要打在敌人身上才算数,也只最后那一击才有效。 用玩花招来修饰圆慈大师实在有些过分。但是推究《易筋经》的起源,原是达摩祖师开坛授道时,僧侣昏然欲睡,达摩才创出来让大家强身健体的,很多招式乃是为了让人养身并不是为杀人而创,用在制服人,自然显得有些冗余了。但是圆慈每日勤炼《易筋经》招式必须那么行云流水般的使出来才连贯,总不能只截取其中的杀手? 圆慈左脚向左侧迈出一步成左弓步。同时,左手握拳上举,拳稍过头顶,拳心向内,屈肘。肘不过膝,膝不过足,成半圆形,两腿观左拳。右手握拳,直肘向后伸展,拳心向后,前后两拳成绞绳状,继而两拳放松成半握拳状,左手劳宫穴发气,击打文剑良下颚。又是《易筋经》的功夫,叫“倒拽九牛尾势” 文剑良与他缠斗许久,无心恋战。大喝一声“着”,一双手臂内侧夹住圆慈双手,只要他双臂一拗,圆慈这双手算是废了。群雄哗然。 文剑良却抱拳后退一步道:“小子无礼,多有得罪!” “罢了,罢了……”圆慈喃喃的道:“文少侠神乎其技,实是江湖之大不幸。”众江湖中人见圆慈都俯首认栽,不禁大感忧虑,本来都想看一庄少林高僧收服恶魔少年的盛事,现在搞不好会变成恶魔少年屠宰一群羔羊的“盛事”,赵兴脸色惨白,自己造谣陷害他,看样想死得舒服点都不行了! 圆慈继续道:“老衲是甘拜下风了,但是为了避免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只好让十八铜人领教少侠神功了。” 文剑良见一开始见他带着十八个老和尚在身后,就知道这十八个家伙当然不会只是来看场子做摆设那么简单。 暗一运气,骨节噼啪作响,道:“好,十八罗汉送我去见佛祖,给足了文某面子。” 第二十九节 十八铜人耐我何 衣袂猎猎,十八个老铜人左突右冲,围成半圆,将文剑良罩在正中,右首的老僧叫道:“童子拜观音”。所有老僧左足皆向前跨出一步,右膝曲,左足向后扫出,乃是一个跪步。手中的兵刃纷纷向文剑良身上击落,刀枪剑戟,钩斧鞭棍,奇形兵刃,无所不有,兵器有长有短,攻往文剑良全身命门。 十八件武器,有乌有白还有灰,各色光影纷飞,却是错落有致,并不互相绞缠,攻击部位亦是各瓜分一块,并不你争我抢。着实十分厉害。文剑良一时倒不知如何破解,身形一飘,后退三丈,任他兵刃再长,总是鞭长莫及,刀剑就更莫及了。 右首的老和尚又道:“变阵!众星捧月!”众僧前扑后跃,站成圆圈,把文剑良围在中间。谁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这群老和尚一个比一个狠。好了,文剑良成了月亮,那星星呢?星星比月亮小,每个和尚头顶有六个香疤,十八个和尚,共有一百零八颗星星捧着文剑良这颗月亮,倒也贴切。 本来以文剑良的轻功要避开不让他们困在中间甚为容易,但是一味在前面跑人家在后面追实在大是不好看,索性任他们围住,也是因为看见他们刚才的精妙招数,不禁技痒,倒要看看威震江湖的武林第一阵法有什么玄妙。 谁知就这么一念之差,他把自己陷入绝境! 少林自南朝梁武帝达摩祖师后大兴,千年屹立不倒,无数高人前辈呕心沥血,对护寺阵法不断完善,形成三套铜人阵法。第一套威力最弱,是考较要出师的少林弟子的,对自己的弟子总不成痛施杀手?但是过了铜人阵的到江湖上都成为一代大侠,开宗立派,自立门户者亦不知有几。铜人阵于是声威大震,其实靠的却是最粗浅的第一套阵法。第二套阵法威力是第一套阵法的十倍,专门用来对付到少林惹是生非的武林绝顶高手的,因为普通高手随便几个少林和尚就解决了,也用不到十八铜人阵。第三套阵法又是第二套阵法的十倍,也就是威震江湖的第一套阵法的百倍!第三套阵法从创出就还没用过,因为从来没有人能闯过第二套阵。 第一套阵法是用来对自己的徒弟耍着玩的,当然不会用来便宜文剑良。是以他们一上手便是第二阵法,一招就弄得文剑良不知如何应付,其厉害可见一般。 那发令和尚又叫道:“泰山压顶!”十八个和尚皆向圈内跨一步,举手挥动兵刃,十八件兵刃悉数往文剑良当头砸下,这一下要是砸实,那不是把文剑良给分尸了?当然不会,众老僧训练有素,只要有一柄兵刃制服文剑良其他兵刃立刻撤回,毕竟少林和尚从不杀生,顶多就在你身上戳两个洞,割掉两根手指什么的。其实佛祖的慈悲还是慈悲得不到位,有空子可以钻,只说不可以杀生,那就是说只要不杀,干什么都行,所以凶狠一点的和尚口呼阿弥陀佛,一边阿弥陀佛一边把你打个半死,反正你还没死他还是佛家好弟子。 文剑良双脚叉开,身子后仰,腰以下稳如泰山,腰以上则折平了以避开那些兵刃。右手往背上凌空一抓乌龙剑飞出,飞向半空,抵挡那些兵刃。因为兵刃实在太多,四面八方都有,手要是抓在剑柄上非受伤不可,于是文剑良使出旷烁古今的内力,凌空支撑住乌龙剑。本来以乌龙剑的锋利要削断他们的兵刃是很容易的,但是他们的十八把兵刃劲道加在一起,而文剑良又是凌空御剑,所以相持不下。 众和尚,当然包括方丈圆慈和尚,以及江湖众豪杰见文剑良露了这么一手‘隔空御剑’尽皆大惊失色,武林已有数百年没有出现如此高手了,上一位能凌空取物的高人存在于三百年前,大家都只是听闻有这种绝学,谁也没见识过。总道是武林谣传,世间不可能有此等神功,没想到今日在一个十恶不赦的恶贼手中见到。 十八和尚大是惊诧,于是下手更狠,将各人一生的修为都加在兵刃上,他们修习的内功是《般若心法》,虽不及《易筋经》威猛,亦是少林一等一的内家功夫。文剑良额上大汗如豆,涔涔而下。见十八把武器与乌龙剑一直朝自己身上压来,虽然压得甚是缓慢,但是没有反弹的迹象,终究会加在自己身上。当下运起《飞瀑真力》第五重中的一招“扭转乾坤”,平日他在瀑布中,双手掌心相对,然后双手依圆弧的线路在胸前画圆,催动的内力便可以在水中形成一个旋涡,此刻使动此招,乌龙剑以剑中为轴,旋转起来,在十八柄武器上纷纷一撞,十八个老增被这股劲力震得各后退一步,圈中上空立时露出空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文剑良立刻拔身飞起,想跃到圈外去,他可不想让十八个老和尚又把自己压得一头汗。 哪知发令老僧早料道文剑良要逃逸,文剑良跃走念头刚动,他便大叫道:“佛光普照!”,众和尚左手握拳,右手为掌,右手包在左拳外面,若在抱拳施礼。各和尚口中念念有词,甚是祥和。文剑良可没想到他们还会如此客气送自己走,一愕,却觉得头顶上被一股极强的劲力挡住,奋力一冲却冲不破。 原来十八个老和尚各自发出劲力,在圈中上空合成‘金刚罩’,一个无形的气罩,一个凝聚众僧一生修为的金刚伏魔罩。文剑良偏不信邪,挺着乌龙剑便刺,要刺破一个洞好钻出去。不料那金刚伏魔罩甚是厉害,一遇到外力反抗立刻集结所有和尚的真力抵挡。这“佛光普照”已经是第三套阵法的精要所在。少林和尚平时也只是炼着为了让这套精妙阵法不至失传,没想到今日真的用来临阵对敌。 文剑良内力虽高,然那些老僧每人都有一个甲子以上的功力,一甲子是六十年,十八个和尚的功力叠加是一千零八十年的功力!虽然耗费一些在结成金刚罩其他的空门上,但是数百年的功力岂是一人所能档耶?是以文剑良猛冲之下觉得胸口恶心欲吐,周身真气激荡,嘴角缓缓挂出一条血丝。 文剑良突然记起剑身上的毒还没清掉,只要用真气把剑身烤热,让毒气散发再用掌风打出去众和尚岂不全部束手?但是那十八名和尚的性命不免不保。那就跟少林结下血海深仇了,而且他们罪不致死,如此做有违侠义所为。 转念又想,倘若等下被他们的兵器一起打中,那我哪里还有命在?反正我就算逃了此劫,不久也要殉情,连我这么年轻死了都不可惜,这群老和尚年纪都是一大把,死了跟寿终正寝也没什么差别。越想越邪,众和尚要是再出杀手他非走邪路不可,反正是要自杀向师傅谢罪,顺便向几个老和尚谢罪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其实很多本来正义的侠士,最后被江湖误解,逼迫走上邪路,亦是常有的事:既然我做好事你们容不得我,那我就干恶事咯!你们要混我也要混啊。 忽然一声晴空霹雳,“哈哈哈……少林和尚名震天下,果然不同凡响,十八个老和尚一拥而上,杀一个晚生小辈!”两股劲风击向两名和尚,两和尚吐血倒地,阵法立破,文剑良抽身跃出,飘了七八丈远。他一听那声音便知道是骷髅教魔尊玉奴到了。但见林中凌空跃出一个黑披风的虬须壮汉,披风上的骷髅阴森一如以往,果是骷髅教魔尊玉奴。 玉奴身后衣风猎猎,又跳出四个人。左首第一个碧衫流翠欲滴,人儿更是娇滴滴的惹人怜爱,只是娇艳的脸上有些憔悴,赫然是“魔教妖女”碧瑶。碧瑶身后有一个蓝衫老者,老者满脸乖戾,背上背上两九瓣铜锤,虽已老迈,从黑色劲装下可看出肌肉虬结,看样外家硬功大是不弱。老者后面是一个粗头大耳的肥胖汉子,衣服上打着紫色的边幅,手上提着一柄玄黑的锥子。最末的一个甚为年轻,一袭红衣,与文剑良一般年岁,赤手空拳,负手在背,竟然有宗师风范。 “要比人多我骷髅教可也不怕你,少林号称弟子三千,我骷髅教却有三万教众。但我可没圆慈你这老和尚那么怕死,出来行走江湖还要带这么一大帮人!”玉奴对着圆慈大师道:“大师还是躲回少林去研习佛经典籍为好,想出名头又怕输出来混很辛苦的。” 圆慈老脸一红,合十道:“施主教训得极是,老衲是服输了。”玉奴本来随口胡诌,没想到圆慈竟然真的认输,文剑良那小子若不是女儿喜欢非缠着自己来救才不理他。那小子明明武功平平,怎么江湖公认武功第一的圆慈禅师竟然俯首认输?不禁瞧了文剑良一眼,见那混小子正呆呆的看自己的女儿,而自己的女儿也痴痴望着他。 原来文剑良在看来者是什么人的时候,见碧瑶用幽怨的目光一直瞧自己,来而不往非礼也,她瞧自己,自己不瞧她是不礼貌的,就对着瞧上了。 碧瑶是在怨文剑良一去多日,连个讯都不捎给自己。那日她放文剑良离开白骨林后便甚是后悔,怕他就此一去不返,于是命令所有门人去探查文剑良的消息。昨日手下人回报说有大批武林人要围捕文剑良,她跟自己的父亲求了半天,魔尊拗不过宝贝女儿只好带着四大护法前来搭救。其实他们若不来搭救,文剑良使毒原也可以脱身,不过那不免得罪天下英雄。只是他们出现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魔尊亲自出手救文剑良,文剑良跟天下英雄说他跟魔教没有什么关系,就是傻瓜也不会相信。文剑良心里道:算了,一死万事休,那些许虚名有什么好计较的?侠名和骂名对一具白骨来说都是一样的。 玉奴一指背后道:“跟天下英雄引见一下我四个不成器的属下。第一个貌美如花,艳惊天下的姑娘是老夫的女儿,闺名碧瑶,江湖上恶名赫赫的‘碧妖魔姬’是也……哈哈……也只有老夫才生得出这么漂亮的美女。”指着碧瑶身后的老者道:“这位是‘蓝魔’公孙鼓,他的九瓣铜锤不知道砸烂过多少成名好汉的头颅。”那公孙鼓对着群豪轻轻哼了一声道:“老夫这厢有礼了。”嘴上说有礼其实倨傲已极,连抱个拳都没有。玉奴又指着公孙鼓身后提锥子的胖汉道:“这位是‘紫魔’,在武林大众面前正义凛然背后却行苟且之事的当心了,哪日他的锥子可能穿过你们的胸膛。”最后指着那个少年道:“‘红魔’欧阳少华,老夫不中用的弟子,将来要继承老夫的衣钵,君临武林是迟早的事,大家不妨先亲热亲热,以后见面也好说话,哈哈……哈哈哈……” 他这一番解说,天下英雄不禁都脸上变色,文剑良是什么人物?竟能使魔教教主与四大护法齐出!四大护法在江湖上名头极响,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灭人满门。天下的小门小派无不人人自危,恐怕一惹上这四个瘟神,哪天脑袋是怎么掉的都不知道。这四大魔头能各挡一面,魔教教主与文剑良更不用说,原来的局势已经逆反,现在是邪气压住了正气。 众江湖人皆是后悔莫及,没事那么好奇凑什么热闹,文剑良杀了什么大师什么大侠关我屁事?现在倒好要死要活别人说的算。 魔尊玉奴说大家亲热亲热当然是说谁有种就站出来比试比试。圆慈大师刚才已败在文剑良手上,不便出手,十八铜人伤了两个剩下十六铜人,十六铜人阵少林可从来没摆过,就算加上圆慈自己也才十七个和尚,要马上去河南嵩山少林调人,总不能让魔教的人在这里等自己的人手到来吧?所以少林派是不能再出手了,其他的江湖豪杰更不敢吭声了,平日里在地方上自然要摆足豪杰的派头,现在面对的可是天下最狠的魔教,你敢伸手手没了,伸脚脚没了,伸头头没了!谁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魔尊玉奴哈哈道:“老夫是俗人还有一堆俗务要处理,可不象各位武林豪杰这么有空,一大堆人欺负小孩子。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老夫先失陪!”说罢挥手让众人走,文剑良当然跟着走,自己不走难道还等那群和尚送吗? 圆慈以无限轻柔的声音道:“文少侠回头是岸!……我佛慈悲,此人惠根非浅,愿佛祖以大智慧化之……” 文剑良对圆慈肃然起敬,但是敬归敬,走还是要走的。 第三十节 天下第一美堕情障 魔尊在前,四护法随后,文剑良断后,大家是来救他的他当然不好意思跑前面。 六人皆是绝顶高手,展开身法,转瞬已经翻过了好几座山头,看方向应该是要带文剑良回白骨林。然文剑良此行目的乃是福建,于是加快身法,挡在魔尊玉奴面前道:“多谢前辈及诸位援手之德,晚辈无以为报……”文剑良对不熟悉的人总这么老套的鬼扯客套话。魔尊玉奴并不停下,见文剑良背面而驰,还一边向自己抱拳做揖,倒像后背也长了眼睛,居然速度一点也不慢下来,不禁暗赞,魔尊摇手一挥止住他的废话道:“要感激你就去感激那个野丫头吧,老夫没事救你这毛头小子做什么?别以为你自己真就讨所有人喜欢,也就那野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才会把你当宝” 文剑良脸上一红,向旁一闪让出路来。碧瑶见文剑良停下便也在不远处停下。低着头一双纤手摆弄自己的衣襟。少女都喜欢扯自己的衣襟,扯来扯去又不把衣服扯破,也不知道她在扯些什么。 其实仔细一想就知道,她们是用扯衣服来掩盖内心纷乱的思绪。 其他三个护法当然很识相地跟魔尊走了,别看碧瑶在情郎面前扭捏害羞,要是惹恼了她那可比惹了魔尊下场还惨。 碧瑶在那里扯衣襟意思当然是让文剑良乖乖把自己送上门来,文剑良当然不会傻到这都不懂,足尖轻轻在地上一点,飘落到碧瑶身边。对她施了一礼道:“多谢姑娘数次救命之恩。” 碧瑶幽怨地说:“我救了你,你……你却轻薄我!” 文剑良大窘,其实上次也没看到什么,不就两条雪白如藕的胳膊,还有鲜红的肚兜吗?对他来说自是没什么,对碧瑶来说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要是别的人看到她那时的模样,不割下他脑袋才怪! 碧瑶倒也不是怪他轻薄自己,轻薄就轻薄了,但是轻薄完要负责任的嘛!这家伙一离开就当成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连一字音讯都不给自己捎回来。 其实文剑良也真的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正不该看也看了,巴掌也让她打了,还要怎样? 文剑良心里道你这丫头真是小心眼,不小心瞧你一眼难道你要念叨一辈子?这话当然不能说,说了肯定被她打成猪头。假装自己罪大恶极,现在要痛改前非:“都怪这双该死的眼睛,我把它挖出来让姑娘解恨。”说罢右手食中双指如钩刺向自己双眼,碧瑶大惊,纤掌如蝶,抓住文剑良右腕。道:“我可不想以后人家说你有眼无珠才跟我在一起。”言罢脸上微霞,无限的姣美可人。 文剑良如果真想把自己弄成瞎子她哪来的及相救?但是推及世间很多所谓的上吊割腕过的人竟然能大难不死,其实哪有那么多奇迹?大多是他们心里压根没想死,哪有可能真心诚意要死死不得的?倘有读者想死却多次死不成的,请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教你几个方法,你死不了我负责。很多的自杀其实只是为了吓人,让别人关心自己。例如在要上吊前要大叫‘我不活了,死了算了。’然后看到门外有人影闪动才赶紧把椅子踢掉,家人冲进来把他解救下来,对他百依百顺,一次诈死就完成了。再比如说割腕,故意避开大动脉,在手腕上的肉不痛不痒的开个口子放血,怎么会死得了?如果她很有诚意要上吊那就静悄悄把脖子在绳套一一套,安静地离开,死不了就见鬼了。还有那割腕的,咬紧牙把大动脉割断要还死不了,那你肯定是僵尸。 文剑良大感诧异,不想以后人家说你有眼无珠才跟我在一起?谁答应跟你在一起了?其实许多美女都有这毛病,很多人追求,然后她看上某一个,就以为他必定无条件跟自己在一起,因为自己那么漂亮他没理由拒绝,其实这都是一厢情愿,没理由你漂亮我就不能拒绝你。 碧瑶人既美艳,在教中身份又高,平日上门求亲的真是多如过江之鲫,似乎天下男子都放在哪里等她挑,她对谁点下头,那人便艳福非浅,求之不得,怎可能拒绝? 偏偏她遇到的是文剑良,耶律菁是第一个壮烈牺牲的,接着是若柳,现在轮到‘江湖第一美人’了! 情感这东西是最难捉摸的,天下公认的第一美人未必便能让每个男子趋之若鹜。 许多事情的发生,文剑良是无法控制的,他怎能料想好好的一个大老爷们突然穿着肚兜就跟你说本姑娘是女的。 江湖中有太多的变数,倏然降临,祸福难料。 文剑良上次婉拒若柳后她便拿剪刀割自己的手腕,这回他可不敢再赤裸裸的回绝了,总该想个方子,不着痕迹地让她明白自己心里只有娟儿,容不下旁人。 “这可是你不让我挖的,以后万一我再看到你换衣裳怎么办?”文剑良刚讲完此话便想拿剑割掉自己的舌头,说出来的话总跟心里所想南辕北辙。 本来在想办法婉拒她,现在不但没有婉拒反而还有些挑逗意味了! “天下倘若有旁人偷瞧我换衣裳,我一定一剑取下他首级。”旁人偷看就砍脑袋,那就是只特许文剑良独看了。 女子都是如此,只要她心中有了他,他做什么事情都是可以的,旁人敢效法他就是自找死路。 文剑良大窘,他平日与娟儿斗嘴,反正都是非卿不娶非郎不嫁,斗起嘴来根本不考虑男女大妨,斗惯了,跟女子讲起话来自然而然的溜出这些话来,此刻才觉得难为情,怎么扯起此话题的?文剑良自己亦不知。 此话题再讲下去有些艰难,文剑良咳咳两声道:“今日多谢姑娘搭救之恩,日后若有命在,自当亲上白骨林致谢。”文剑良想找借口离开碧瑶去福建。明知自己去福建取了娟儿尸首便回幽谷自尽,绝不会有命在,又不想用假话哄她,于是说什么‘日后若有命在,’云云,好像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死,其实是死定了。 说了日后再亲自上门拜谢那现在当然是要告辞了。碧瑶眼角流下两行清泪道:“你……你……又要走?” 文剑良自己虽然偶尔也哭下玩玩,但他实在不理解女人的眼泪怎么就那么丰富,当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相见哭,不见哭,临别更哭;高兴哭,难过哭,实在找不到流泪的原因也要来个‘临风落泪,对月伤怀’。所以文剑良并不懂碧瑶这泪的重量,只道是例行公事。 这两行泪是一个少女情之所系,其重于少女而言何亚于泰山! 文剑良最见不得女人流眼泪,道:“姑娘不必为我这无足轻重的人浪费眼泪,他日文剑良若得不死,必到白骨林会会你这个好友。”文剑良所说的‘好友’乃是当初他们在唐门旁山路上首遇时两个男子的友情。 “好友……好友……”碧瑶喃喃道:“好个好友……好狠的好友……” 这句话,文剑良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做好友很狠吗? “在下确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再次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文剑良一心牵挂娟儿。 “好,好……一个谢字把什么都推得一干二净!”碧瑶幽忧地道。 文剑良觉得她的话都怪怪的,也没心思去细想,既然她说好了,那就走咯。 第三十一节 若柳出家 可怜碧瑶虽为武林第一美人,哭得跟泪人儿似的,芳心寸断。文剑良终是远去了,他也并不是真的不解风情,但他自幼与娟儿一同长大,感情真是坚愈铁石,任何人都不可撼动。碧瑶埋怨了几句负心薄幸,死没良心之类的言语皆消散在空中,文剑良浑然不闻。 一日之后文剑良已入浙江境内。在街市面摊用餐的时候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知是有人跟踪自己,当下也不露声色,吃完饭乘马驰到一株大树下时,文剑良双手在马背上一撑,以快愈闪电的身法跃到树稍,马儿失了人控制便在原地转悠,不多时,便见一个蒙面劲装少女骑着一匹雪白骏马驰到树下见了文剑良的坐骑上无人,“咦?”少女勒马向四周探看。少女身形曼妙,凹凸有致,线条柔美。文剑良总觉得这线条甚是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何人的身子,其实蒙了脸,少女的身子并没有大差别。 文剑良一个‘倒栽葱’从树上头下脚上的落下来,边道:“姑娘可是在找在下?”快要到地面的时候一个翻身,英姿飒飒,立在少女马前三步之处。 少女贝齿咬住下唇,也不答话,从马背的剑囊中取出两柄细长宝剑,左手剑刺文剑良前胸,右手剑劈他颈项,剑法甚是凌厉,但她的内家修为显然与文剑良相去甚远。文剑良总觉得她乃是故人,故左手负手在背后,右手出掌,一招“清风拂柳”,五指轻拂,拂去她砍向文剑良颈项的剑,接着化掌为拳,伸出食中二指夹住她刺向自己胸口的剑,那少女使力回夺,那剑却像粘在文剑良双指间般一动不动。她倒有自知之明,索性放了手弃剑。左手剑在空中划个半圆,手腕一颤,一道剑光朝文剑良下盘削来。文剑良任她的剑削过来,到快碰到自己身体的时候,右手往下一沉,夺来的剑的剑柄便撞在她的剑身上,这一撞那少女的剑竟往天空飞去,她的剑上竟然一点劲力都没有!她并无心伤害文剑良,倒像是熟人开玩笑。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少女竟然跃向天空,用自己的胸脯去迎接那飞起的剑! 文剑良大骇,待要施救,奈何距离太远,“哧……”那剑已插入少女胸口,少女砰然倒地。胸前伤口鲜血汩汩冒出,还好并未刺中心脏,文剑良飞身过来,也顾不得避什么男女之嫌,在她胸前点了数指帮她止血,伸手抓掉她面上黑纱,一张俏丽无比的脸蛋儿上清泪纵横,那脸蛋再熟悉也没有了,竟然是若柳! 若柳一双美丽的杏目中晶莹点点皆是泪,喃喃的道:“爹爹杀了你师傅,你又杀了我爹爹,咱们……咱们是不能在一起的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她竟然是一心求死! 文剑良这才知道低估她对自己用情之深了,她竟要用生命来守护这段情! 文剑良满心愧疚,自己是没办法用对等的情感来还她的。他将若柳轻轻放在地上道:“你等我片刻,我去采些草药。”若柳只是痴痴望他,不置可否。 从前在幽谷炼功时经常受伤,是以对止血药草并不陌生。不多时便采了一把,放在掌心,双掌合拢,轻轻一搓,药草已经稀烂,草汁溢出。文剑良将药草放在右掌心,左手迅速拔出若柳胸口的剑,那伤口还未觉察是什么回事,来不及决定是不是流血,他右手的草药已经填进那伤口。文剑良的手指在那草药上轻轻揉动,以让药草的汁液流出,溶入她血液,加速药效,但那伤口就在若柳乳房下一寸,他这么揉来揉去,揉得若柳满脸通红,忽又想到再也不可能跟他一起,不禁珠泪泛滥。她声音大为悲戚,道:“文哥哥,你最后抱我一次,只要一刻,只要一刻……我便可以回忆一辈子了……一刻后我们再也不要相见。我深爱杀父仇人,大大的不孝。”言罢伏在文剑良肩头痛哭起来。文剑良亦是莫名其妙的悲从中来,轻轻搂住她纤腰,眼泪亦簌簌而下。两人皆一言不发,相拥了一刻,若柳松开文剑良,一双纤手端着文剑良的脸,仔细的瞧了许久,好似要把他印在自己心里。 最后在文剑良右颊上亲了一口,然后闭上眼,双手合十道:“贫尼法号绝尘,今后日日为公子诵经祷告,愿公子健康长寿!” 文剑良大骇,前几日若柳还在骂释迦牟尼,一月不到,她竟然便要削发为尼!不禁惊诧地道:“柳妹这又是何苦?以你的绝世姿容长伴青灯,要害得佛祖也动凡心了。” 若柳眼角流下泪来,拾起地上本来遮脸的黑纱绑在眼睛上,她怕自己一张眼望见文剑良方才狠下的心又会柔软,她的声音柔媚一如文剑良刚在‘盈春楼’见到她时的光景:“与公子方才相拥一刻,若柳这一生足矣!从现在始,若柳已死,贫尼乃方外之人,施主请自重,‘柳妹’之称亦化烟云,不复存在了。”若柳明明是妙龄少女,偏要学老尼姑的语气,文剑良想笑,却是心如灌铅,怎么也笑不出。 若柳左手捂住伤口,右手在空中探路,往大路上去了。 文剑良还想说些什么,喉咙哽咽竟是发不出声。 若柳对自己情深爱重,如今却孤守青灯,实是造化弄人。 然人之一生岂能尽如人意耶? (作者注:除了娟儿跟文剑良结成神仙眷侣,如何安排其他美女,我实在想白了好几根头发,这一章写得比较沉重,所以写得简短点,省得大家想拿石头砸我) (晕,有一位蛛蛛在兄弟果然是怜香惜玉之人,他让我把男主人公弄成有一群老婆的享尽齐人之福的爽呆了的大老爷子,现在我犹豫不决,请您到书页投票帮我决断。请兄弟姐妹们热心点,你们投票的结果直接影响每个人物的结局。前天我本想让娟儿死掉,有人骂我不是东西,我就想办法让娟儿活了,死人我都能弄活其他的更不在话下,你们想让文剑良出家都可以。我一定尊重投票结果。若柳出家还是可以还俗滴。哎,蛛蛛在你这死小子十成的一个小色鬼,文剑良的师傅死了你都不叫,大美女一出家你就跺脚) 第三十二节 武功尽废 文剑良大是郁闷,似乎每个喜欢自己的少女都没有好下场:耶律菁,含泪而别;碧瑶,含泪而别;若柳,含泪还带伤;娟儿,终于找到一个不流泪的,但是她连命也没了! 郁闷了三四日,终于郁闷到武夷山了。想到快可以到地下见娟儿和师傅了心情反倒好了些。 平日里人们见别人着急做某事,总说:“你赶着去投胎啊!”文剑良正是赶着去投胎,原本半日的脚程,文剑良一个时辰便走完。 玉女峰秀美依旧,所谓物是人非,文剑良的心境与第一次已是大不同。从前总觉得只要一掌把自己解决了,一了百了,干干净净。现在有太多少女的眼泪叠加,压得心里沉甸甸的,总觉得亏欠了世间太多,死只是逃避的懦夫行径。当然,殉情的懦夫比其他类型懦夫要好一点点。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文剑良不敢再冒失的冲上去。在玉女南峰下对山洞恭谦地道:“晚辈文剑良向林老前辈请安!” “咳咳咳……臭小子,老婆子没死就不错了还安什么安?”林兰蕙的声音大是虚弱,显然受了极重内伤。 文剑良大吃一惊,林兰蕙武功甚是不弱,何人可以将她打成重伤? 文剑良倒不好开门见山地讨要娟儿了,道:“前辈惠赠奇书,晚辈获益良多,可需晚辈输些绵薄内力吗?”林兰蕙要是知道这混小子只看了《纯阳残卷》的内功心法,对自己呕心沥血的得意之作《兰蕙手扎》一眼也没瞧的话,不掐死文剑良才怪。还以为他在夸自己的手扎写得好,心下大快。 “咳咳……好孩子,果然识货,我可是花了一辈子的心血。”刚才还是‘臭小子’,现在已经升级为‘好孩子’了。文剑良却听得一头雾水,《纯阳残卷》是她花一辈子时间杜撰出来的冒牌货? 她突然声音转急道:“老婆子一时半伙还死不了,你速去邵武,娟儿被‘邵武四恶’劫走了。鬼影已经追赶过去了,他是不成的,你去助他。” 文剑良大晕,怎么娟儿的尸首除了自己还有那么多人感兴趣?大家抢来抢去,好玩吗?也没空闲瞎想,道:“如此晚辈告辞,前辈多多保重。” “邵武四恶”横行闽浙,臭名昭著,很容易就打听到他们的巢穴在邵武,叫‘四贤山庄’。此庄名真是不要脸,其实世上恶人作恶他们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好东西,偏偏恶人有两类:一类是君子型恶人,他们额头上写着一个恶字,见人就说:老子是坏蛋,别惹我,作者本人属于此类。还有一类是小人型的恶人他表面跟你称兄道弟,你一转身他的刀子马上插到你背上,作者的老板属于此类,当然‘邵武四恶’也属于此类。 邵武位于武夷山南麓,史称‘南武夷‘。邵武是入闽重要通道。兵家必争之地,因地势险固,易守难攻,故名‘铁城‘。 两个时辰后,文剑良已至邵武,在乡民的指引下找到了无数人谈之色变,望而却步的‘四贤山庄’。庄前道上两行柳树,枝条摇摆,无聊的拂动着无人的萧杀。 庄院倒也宽广恢弘,一个烫金大扁‘四贤山庄’亮得刺眼,也不知主人怎么好意思挂这块匾,反正乡民们心里都有数。适才文剑良问一个乡民说:“请教邵武四恶的府第何在?”他便说:“你是问邵武四贤的府邸吧?在城南五里。”‘贤’和‘恶’在‘邵武四恶’的淫威下竟然变成了同一个字。 山庄门口大开,连守卫的人也没有,因为根本没人嫌命长敢来惹事。 “晚辈文剑良,求见邵武四……贤四位老前辈!”门是开着,礼数却不能废,直接闯入人家宅内他把你当贼杀了你也只能认命。 一个小厮出来对文剑良行礼道:“四位老庄主恭候文大侠大驾多时。这边请。”手往门内一摆,请客入门。 文剑良道:“有劳小哥。”跟他走进去。庭院里青草郁郁,繁花锦簇,倒布置得甚是清雅,便像读书人的庭院,毫无武林中人的腾腾杀气,满院刀枪。 小厮把文剑良带入“结义厅”,厅内正中有四把檀木大椅,椅上雕花镂禽,甚是精美,三把椅上坐着三位老头,第四把空着。三位老者皆着青色儒服,便如教书先生一般,看起来倒真的似个‘贤’! 左首第一位老者见文剑良进来,起身彬彬有礼地道:“少侠远道而来,未曾远迎,还请恕罪!”第三座的老者道:“老二,他又不是江湖中来访的客人,跟他瞎客套什么?”神色甚是乖戾,与儒服半点都不相配。左首第一位老者一拍脑袋道:“平日里装客套装惯了,都忘了他是咱们的阶下囚了。”脸上露出狰狞之色。 文剑良不禁大怒,道:“哼哼,走进贵庄便成你阶下囚了?我看未必。” 左首第一位老者嘿嘿笑道:“武功老夫自是不及你,但是你的相好在我们手上……哟……那水灵灵的样子,老夫春心都动了想跟她好上一回……” 文剑良听他辱及娟儿,展开身形,用内力罩住他,缓缓的在他脸上顺手一巴掌反手又赏他一巴掌。那老者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血里还有两点白,是两颗门牙。 侧厅突然有声音传来道:“你的相好在此,休要逞凶!”文剑良回头一望,脖子便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一个少女花容憔悴,嘴上塞着布块,双目泪光闪闪满是幽怨瞧着自己,正是娟儿!那老者的左掌放在娟儿头顶,只要他在娟儿百汇穴上戳一指,那娟儿就要真的离开文剑良了。 娟儿没死,娟儿没死!文剑良心头汹涌澎湃,千言万语不知要说什么,傻傻的道:“你怎么还没死?”娟儿嘴上塞着布团,嘴角却翘起来,嘟着小嘴。 是我的娟儿,果然是我的娟儿!她嘟着小嘴的时候是最让文剑良着迷的时候,第一次壮起胆子吻她也是在她嘟嘴的时候。 他此刻满是柔情,浑没把旁人看在眼里。 “你不要枉动哦,不要枉动哦……你的相好可在我四弟手上。”文剑良这才注意到刚才被自己打了两巴掌的老者,一手抹着他嘴角的血,一手挺在半空中,看来是想打文剑良,却又没胆子,正说话壮胆。看到文剑良回转头,赶紧把手放下来。没多久,又举起来,轻轻在文剑良颊上打了一巴掌,看到没事,哈哈笑道:“臭小子这下可乖了。”他张嘴时满口的牙齿上均沾着血红色,又少了俩门牙,说话漏风,实在不雅。 文剑良若展开轻功过去抢娟儿,以他快愈闪电的身手原也有六七成的把握,但是他身法再快,那老者的手就在娟儿头上按着,距离实在太近,基本没什么距离,文剑良怎么敢拿娟儿的性命来赌自己的手快还是“老四”的手快? 老者见打文剑良成功,不禁兴起,双手左右开弓,劈劈啪啪在文剑良脸上打了数十下。“哈哈哈……看你还打我……看你还敢打我……你不是很能打吗?” 坐在大堂正中的老者道:“老二,够了!”看样他是当家老大。 打文剑良的老者道:“是。”退后落座。 当家老大道:“文大侠的武功很令人不安,文大侠还是自废武功吧!” 娟儿闻言拼命扭动身体,但只是轻轻扭曲了几下,一动不动,显是被人点了穴道。她拼尽全力摇了摇头,示意文剑良万不可自废武功。 文剑良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愿娟儿受一点点伤害,他运起雄浑的内劲,骨节劈啪作响,从脚底的“涌泉”至踝上“太溪”至小腿“中都”至大腿“箕门”至腹下“丹田”至“命门”至“灵台”……传出十余声沉闷的爆裂声,文剑良瘫在地上,用眼望着娟儿,娟儿已经成了泪人,嘴角抽搐,似要开口骂他,他却傻傻笑着:一身功夫何足道哉,只要保你周全,便要我的命也尽管取去。 在场诸位都是行家,知道文剑良筋脉寸断,一身功夫是废得彻彻底底了。 刚才被文剑良打了两巴掌的老者过来在文剑良背上踩两脚,咔咔两声,文剑良勒骨断了两根。文剑良痛得头望天一仰,“啊……”惨叫一声,痛得晕了过去。 “老二”道:“看你以后还怎么耍威风,哼哼……” 当家老大道:“好了,别弄死他,飞鸽传书,让张公子过来。他可是吩咐过了要亲自手刃仇人,为父报仇。” 张公子者,张俊杰也。 第三十三节 娟儿险失身 张俊杰从门外哈哈大笑的走进来道:“大庄主,我已经来了,不必放信鸽了。还是二庄主想得周到,知道一定万无一失,事先便通知我磨好剑准备宰杀这小子了。”原来二庄主为了邀功,数日前他们抓住娟儿便通知张俊杰赶过来了。 ‘老四’把娟儿放在墙角也过来拜见正从外面走进来的张俊杰。四个老者一齐道:“参见少堡主。”原来‘邵武四贤’武功虽高,却没什么资财,于是投靠张家堡,‘四贤山庄’的一切开支用度皆由张家堡支付。张家堡家大业大,有大片祖业,也不差这么一点钱。 张俊杰道:“你们做得好!”从胸前衣襟中取出一叠银票给大庄主道:“拿去添置些衣服家具。再请庄中所有兄弟们喝酒庆祝老堡主大仇得报。” “多谢少堡主!”大庄主武功不知比张俊杰高到哪里去了,却为了钱而卑躬屈膝。 张俊杰见死敌文剑良就躺在地上,脸露狠色,过去踢他一脚泄恨。却闻从墙角传来的从咽喉发出的如哑巴的嘶哑声,张俊杰徇声望去,那人貌美如花,手被反绑在背后,口中塞着布,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娟儿!数日前他接到‘老二’的信函时就知道娟儿还活着,这才巴巴的赶来。有没有捉到文剑良无所谓,反正美人是要定了。 张俊杰怒斥道:“哪个混帐东西,这么对待本公子的心上人?”冲过去,拿下娟儿口中的布团,娟儿并不道谢,直接道:“你要敢伤害良哥哥,我马上自尽。” 张俊杰一阵冷笑,心道:看样是得不到你的心了,那我一定要得到你的人,我一片真心爱你,你却只爱别人。我先要了你身子,让你们两个一起痛苦一辈子。他恨恨的瞪了一下文剑良心道:你占有她的心我就占有她的身子,让你生不如死。 张俊杰的左手在娟儿脸上轻佻的抓了一把道:“好,你把身子给了我,我就饶他一条狗命。” 娟儿大骇,自己的身子当然是要留给文哥哥的,怎能给旁人?喃喃道:“不……不……” 张俊杰放开娟儿走到文剑良身边,抓住文剑良的脖子用力一掐,文剑良的脖骨格格作响,便似快要断掉一般。 “我答应你……”娟儿尖叫道。 张俊杰哈哈淫笑道:“借贵庄宝地一用!”过来扛起娟儿便往客房而去。 娟儿在他肩上用绝望的目光望了文剑良一眼。便像一只待死的羔羊,对他有无限的眷恋。 张俊杰将娟儿放在床上。颤抖着手便去解她胸前的衣裳。他已不知做了多少次同样的梦,现在自己心爱的美人终于到手了还是不禁紧张,心跳加快。 娟儿自然而然的往旁边一挣,躲过他,张俊杰情欲大发,岂容她躲?阴恻恻地道:“你再挪动一寸,我立刻出去杀了文剑良。”又扑过来。 娟儿本来武功远胜于他,但是在文剑良大闹张家堡喜堂时她失血过多,此刻身子还很虚弱,无法与他抵抗。 他的魔爪再次伸到娟儿胸前时,娟儿果然闭眼一动不动,只是双目泪如雨下,贝齿把下唇咬出血来。 少女的绮梦破了,苍天毁灭女人最残忍的方式怎么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呢? 她好后悔!从前与文剑良在幽谷经常打闹,有时动情也差些把持不住,其实那时候自己拒绝他只是因为少女的矜持,倒也不是真的要拒他,怎知那混小子一听自己拒绝马上乖乖的,他要是不老实点多好! 现在自己将成残花败柳之身,怎堪再事君子?跟良哥哥终是再不能在一起的了,不禁芳心寸断,五内如焚。要是能死该多好? 娟儿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 应大多书友要求,修改本章 第三十四节 阴阳双修 文剑良被关进地牢,他是用来胁迫娟儿就范的利器,当然不能杀。 文剑良慢慢醒来,背上痛极,忽闻铁门铿锵,外面又押进来一个黑色劲装女子,竟然是若柳! 若柳不是去出家了吗?原来她在去峨嵋落发为尼的路上,她从前的贴身丫鬟突然找到她,说她哥哥收到飞鸽传书,已经捉到文剑良,在‘四贤山庄’,她哥哥正要赶去杀他呢! 若柳哪里还有心情去出家?也顾不得身上的伤,赶向‘四贤山庄’,若柳那两下子,又受了伤,怎能是‘邵武四恶’的敌手?三下两下就被逮住了。‘四贤山庄’,顾名思义,是四个贤人居住的地方,又不是天牢,当然只有一个地牢,于是若柳也被押到这个地方来了。 文剑良差异的道:“绝尘尼姑姑娘你怎么也来了?”他见到娟儿,心情甚好,故意挑逗若柳。 若柳白了他一眼道:“还不是为了你这没良心的死人。”她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想通了,父亲杀情郎的师傅在先,情郎杀自己的父亲在后,为师傅报仇,没什么过错,那是上代人的恩怨,而且错在自己的父亲,其实她平日就觉得父亲和大哥的行径不太光明,现在父亲安息了对武林来说或许反而还是好事。 现在很多少女都是如此,情郎是不可能做错事的,父亲不喜欢他,那是因为父亲是老古董,反正是父亲的错。请女读者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也如此?反正若柳分析到最后,文剑良一点责任没有。 原本文剑良便没错。 若柳原本狠下的心,一见到文剑良就消失无踪了。尼姑还是让给其他与佛祖有缘的人去做吧,本姑娘凡心未尽,虐根未除,达不到做尼姑的境界。 “哎哟……我可真的要变死人了!”文剑良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脊梁狂痛。 若柳以为他装蒜,在他胸口狠狠捶一拳道:“你去死吧,想装死博取本姑娘的可怜。”她可没想到这一拳真的差点把文剑良打死! 文剑良痛得哇哇叫,满头大汗,若柳这才相信他真的受重伤,心下疼惜,嘴上却道:“活该,谁让你平日都不讲正经话。”文剑良没想到疼得差点断魂,她却无动于衷,自怨自艾起来:难道我平常做人真的很差? 若柳轻轻解开他的衣裳,这已不是第一次解他衣裳了,动作倒甚是流畅,文剑良还是痛得大叫了数声。只见他背上有两个红肿的鞋状淤痕,还有两处骨头突出,若柳傻了眼,她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温柔地道:“你再忍一下,我想办法请个郎中。” 她没说比说了好,在监狱里,去哪里请郎中?那就是让他忍到骨头自己粘合?文剑良和若柳可不知骨头就算粘合它也不会乖乖的刚好粘到原来的位置。 既然若柳和文剑良都不知道任它自然粘合的害处那就任它去黏合咯。若柳温柔款款地陪文剑良东拉西扯,想分散文剑良的注意力,以免疼痛难奈。 其实文剑良还是痛,但是不想让她知道她半天的废话没什么效果,咬牙装出笑脸。 幸好傍晚又进来一个红衣伙伴,若柳不认识,文剑良却认识,是魔尊的徒弟‘红魔’欧阳少华!文剑良诧道:“是阁下?” 原来碧瑶终究放不下文剑良,就命平日最听自己话的‘红魔’欧阳少华去跟踪文剑良,有必要的话就出手相助。她怎么知道欧阳少华听她的话是因为喜欢她呢!对欧阳少华来讲,自己是魔尊的得意关门弟子,原本师傅便暗将碧瑶许给自己了,怎料半路杀出个文剑良! 这下更是荒谬,竟然要自己去保护他!但是他从来都不肯逆师妹的意思,便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也要去。 他眼看着文剑良在大厅威风凛凛的打二庄主,怎知他突然劈里啪啦把自己的武功给废了。 傍晚他来探地牢,被四个庄主给擒了,就进来陪文剑良了。难道他名满天下的‘红魔’功夫竟然敌不过只是横行一方的‘邵武四恶’?不是,他是故意诈败。为何诈败呢,后文再来解释。 “在下奉大护法之命来保护文大侠。”大护法自然是指碧瑶了。他亲眼看着文剑良被二庄主踩断勒骨,知道文剑良身有重伤,道:“在下略懂歧黄之术,帮文大侠看看伤势如何?”文剑良谢道:“如此有劳了,多谢!” 说是查探,却一探也不探,径直在文剑良背上推拿捏挤,咯咯两声,文剑良痛的直咬牙,‘红魔’不是很熟不好意思叫出来,要是只有若柳在他老早跟杀猪一般叫起来了。但就这两下,文剑良的勒骨已经驳正。他取出一瓶药粉,在文剑良被上洒了些,从衣襟下翻出一柄剑放在文剑良背上,然后把文剑良那件被若柳脱下的衣衫撕成条状,把剑绑在文剑良背上,布条缠来缠去,当然是用来固定接好的勒骨。文剑良却不禁皱眉:衣服撕了以后骨头接好了穿什么?难道光溜溜出牢房?当然不好意思说破,他都帮自己接骨了,总不能让人家破费,撕他自己的衣服,当然更不能撕若柳的衣服。 那药果然有神效,才两日,文剑良便觉得似乎全好了,扭来扭去竟不痛。 谢过欧阳少华,欧阳少华说:“这算什么,便是公子身上的经脉,要接上又有何难?” 文剑良大喜道:“果然?”他虽然可以为娟儿毫不犹豫的废去武功,但能再把武功找回来那总是好的。 欧阳少华缓缓地道:“去年我在晋西北铲除‘阴阳双修’邪教时,偶然得到一本秘籍,闲来无聊翻看,里面有一章记载道:有一名习炼‘阴阳双修’的恶人被正道人士抓住,被废了武功,也是经脉寸断。哪知他精研‘阴阳双修’竟然发现人体的一个大秘密:每个人体内都有阴阳两套经络,阳盛阴衰则为男子,阴盛阳衰则为女子。男子平日练的皆是阳经,所以经脉寸断的是阳脉,阴脉并未受损。其实经脉虽断却可接续,只是经脉既断,无法运气如何一节一节打通连接?那恶人后面由体外引入阴气,以阴气修复阳脉,最后竟恢复了武功。” 文剑良欢喜雀跃,问道:“那从何处可以引入阴气?” 欧阳少华瞟了若柳一眼道:“自然要从女子身上。” 文剑良这才想起那门派既然名叫‘阴阳双修’自然是炼从女子身上吸取精气的邪毒武功了。脸上一红道:“你这说了不是等于没说,我上哪里去找女子?” 欧阳少华往若柳努了努嘴,道:“那不就有一个吗?” 文剑良怒道:“她是清白姑娘,怎可冒犯?”没注意到自己话里有语病。 欧阳少华道:“这么说只有不清白的姑娘文大侠才肯了?” “不清白的更不行。”文剑良气傻了。 忽然若柳满面通红,呼吸亦见急促,面颊上香汗淋漓,倒似热得难耐。 “欧阳少侠,若柳姑娘为何大汉淋漓,可是病了?”文剑良明明一点不觉得热。 “她中了‘合欢散’若在一个时辰内无男子相助,便会血管爆裂而死!”欧阳少华平静的道,好像他早料到会如此了。 文剑良却没有想为什么若柳无缘无故会中此奇毒,只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聪明的读者可能猜到了,自然是欧阳少华在她喝的水里动了手脚。现在可以讲讲欧阳少华诈败的原因了。他苦恋碧瑶,整天想着如何把师妹的心从文剑良转到自己身上,以师妹的高傲个性是不可能做人小妾的,只要让文剑良有了女人不就行了?于是他诈败进到地牢中,知道文剑良肯定不会为恢复自己的武功而夺姑娘的清白,故在若柳的水中加入合欢散。不过他说的‘阴阳双修’倒是真的。 他附嘴在文剑良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阵,说得文剑良脸上一直发热。最后离开文剑良耳朵道:“运功的法门就是如此,文大侠再不施救,若柳姑娘可就性命不保了。是了,有我在此,不太方便。”他一掌把自己打晕了。 若柳实燥热难耐,恨不得扒光所有衣裳,大汗如豆,满面血红,道:“可是有他在旁,怎么能……怎么能……” 欧阳少华从地上蹦起来道:“女人真是麻烦,那我走开吧。”这小子又耍诈! 他从衣襟下抽出一柄银光小剑,在牢门的锁上一剑劈下去,牢门应声而开,道:“我去外面为你们放风,一只蚊子也进不来,你们放心忙你们的事。” 文剑良见若柳呼吸愈来愈急,知再不施救,她真的要有性命之忧了。 将若柳抱起放在地上,在她耳边道:“情势所迫,你我先行夫妻之礼,日后三媒六聘娶你入门,若违此话,天打雷劈,不得好……”若柳的纤手阻住他的嘴道:“我信你,不要发毒誓!” 文剑良轻吻若柳,剥开她衣服,眼睛却一直只瞧她脸,省得她尴尬,他可没想到若柳闭着眼他看哪她哪知道? 文剑良温柔地进入她身体,若柳嘤咛一声轻轻地扭了一下身子。她似乎无法承受文剑良的硬挺,不住扭动纤腰。扭得文剑良最原始的欲望燃烧起来,揉捏着她胸前一双峰立的乳房,一阵猛攻。若柳一双玉腿在地上曲了又伸直,直了又曲,一双杏目幽怨的望着情郎,怪他如狼似虎。文剑良见玉人儿抵受不住,暗骂自己鲁莽,温柔的放慢速度,岂知他这一慢下来,若柳觉得私处甚痒,双足抵地,将下身拱起悬在半空迎接他,二人搂在一起,轻轻律动。 文剑良照欧阳少华传授的方法,守意‘会阴穴’,意念想着从若柳身上吸出精气来,竟然真的有股真气从两人身体结合的地方传来,他可不知道此法会吸走若柳的内力!还好,他也不贪心,觉得丹田中有一股微弱气息了便罢手,轻吻若柳用她的衣裳盖住她身子,自己亦穿戴好,坐着运功,这股阴气随着阴脉运行到脚底,开始冲击第一个穴道‘涌泉穴’,进展甚缓,花了一个时辰,方才打通,第二个穴道可就快多了,半个时辰,愈来愈快,最后几个穴道几乎是一气呵成! 文剑良将散落全身的真气凝聚,运行一个小周天,畅通无阻,失去数日的真气归来也! 第三十五节 娟儿终归情郎怀 庄中之人以为文剑良武功尽失,防守必然松懈,此时不去解救娟儿更待何时? 若柳早就穿好衣裳坐在文剑良身侧,文剑良在她额上一吻道:“柳妹,你现在委身于我那此事你便不可不知……” 若柳按住他的厚唇道:“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以后我与娟儿姐姐姐妹相称,一同伺候你。” 大丈夫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文剑良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不如来个香吻实在!他轻轻托起若柳下巴,两片厚唇封住她樱桃小口。 好绵长的一个吻,若柳气喘吁吁地推开他道:“你想闷死我吗?” 文剑良道:“哈哈,你既已落入我魔掌,以后有你闷的。” 若柳脸一红道:“少贫嘴了,你赶紧去搭救娟儿姐姐。”其实娟儿还少她半岁,但是她知道在文剑良心目中娟儿摆放的是第一位,称她姐姐表示以她为尊,不会跟她争宠。 文剑良像个无赖,在她乳房上抓了一把,吓得若柳尖叫了一声。 文剑良一脸坏笑说:“你其他地方都甚是完美,就这里小了点……哈哈……” “要死拉,你这流氓!”若柳捶了他一拳。 文剑良倒也不是真的要耍流氓,只是突然想起刚才与她缠绵时,他的胸脯柔腻软滑,情不自禁的就伸了手过去。从前她是自己的红粉知己,自然要对她礼敬三分,克制冲动,不敢越雷池一步,现在不同了,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有了冲动就不必克制得很辛苦了。 老天真是眷顾,送如此尤物到自己身边。文剑良知足的哈哈笑道:“我先把娟儿救出,再回来收拾你!” 文剑良出了铁门,又行了十余丈,拐了两个弯,见欧阳少华提着剑一丝不苟的在那里守着。他这爱巢守护神倒甚为敬业,一见文剑良满面春风的过来,淫邪的笑道:“兄弟我以后成亲之夜可要向文大侠请教一二了,嘿嘿……” 文剑良脸一红道:“好说好说,但是我坚决不代劳。”心下道:小子你敢寻我开心,我也恶心你一下。 欧阳少华讨了个没趣,悻悻地道:“这件粗事自然是不敢劳动文大侠。” 文剑良推开牢门,两个守卫还未来得及叫喊就被文剑良凌空虚指点中了哑穴,两守卫用手指着文剑良,满脸惊异,似乎要说:你不是武功尽废了吗?苦于哑穴被点。文剑良可不想他们用手发出什么示警信息,凌空又是两指定住两个双手乱舞的家伙。 文剑良飘身过去,左手按在那护卫的天灵上,右手解了他哑穴,问道:“娟儿姑娘何在?” 护卫当然知道根据职业操守,自己应该发声示警,但是性命显然比操守重要得多,乖乖地道:“在西厢房的西首第三间。”文剑良道:“多谢!”谢完了点了他哑穴,把他一直举在空中的手臂拗下来,省得他指得那么辛苦,也算够客气了,今日文剑良心情奇佳,愿意与民同乐。 欧阳少华见文剑良武功恢复,知他功夫远胜自己,道:“文少侠既已脱险,在下先告辞!”他已经数日未曾与白骨林报讯,小师妹该急成什么样了。 文剑良抱拳道:“大恩不言谢,日后有用得上文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欧阳少华道:“在下也是奉命行事,文少侠不必客气。”言罢翻墙而去。他要赶回去跟师妹说文剑良有女人了,死心吧。 文剑良寻到西厢房西首第三间,从门缝往内看时,果见娟儿在里面!她躺在床上,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头发凌乱,面颊甚为憔悴。 文剑良大喜,推开门,娟儿听到开门声却是心下大惧,以为又是那衣冠禽兽回来了。原来那天她醒来见光溜溜的躺在棉被里,千次万次想过自尽,却始终放不下文剑良,四下又找不到自己的衣裳,只好一直缩在棉被里。 文剑良走到她床前,却见她杏目紧闭,秀眉紧锁,面色惨白,娇躯一直发抖。她病了?文剑良怎么能想像这些日子她过的是什么日子!若不是为了他,早死了千回百回了。 文剑良温柔的叫道:“娟妹……” “良哥哥……”她扑入文剑良怀中,忘情的痛哭,文剑良大敢诧异:她身上竟然一丝不挂!他略一想已知是怎么回事。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娟儿为自己忍辱偷生,不知遭了多少罪!他柔声地道:“傻丫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就当作了一场恶梦!”他的手在娟儿后背上轻拍着,他的手心上有冷汗,娟儿觉得背上一凉,这才猛的惊觉自己身上一丝不挂,忙躲回棉被中,双目泪如泉涌道:“我的身子已经肮脏不堪,跟文哥哥的盟约就此作罢……我……我……”她喉咙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文剑良俯下身来,双手圈住她后颈,用右颊贴着她左颊,轻轻厮摩,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道:“傻丫头胡说什么,从我到幽谷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上天赐给我的,谁都不能抢走,你自己都不能!” “但是……但是……”娟儿带着哭腔道。 “我要让张俊杰付出代价,不然文剑良枉为男儿,不配立于天地间!”文剑良咬着牙道。娟儿觉得他贴在自己脸颊上的腮帮子突然变得坚硬,他是真的狠极了张俊杰。 “我……我的身子……已经被别人玷污了……”娟儿芳心欲碎。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身子也被人玷污了……”文剑良正愁没办法跟她交代若柳的事,现在乘机一古脑的说出来。若柳要是知道文剑良用‘玷污’来形容自己与他的缠绵,文剑良肯定要闹家变。 “可是你是男儿,三妻四妾很正常,我却是女子……”娟儿还是无法释怀。 “哼,天下人皆鄙视女子,独独我文剑良偏要膜拜女子。以后我娶几个老婆,你亦可娶几个男妾回来!” “你当人家是荡妇吗?”娟儿在他脸上一拧,又嘟起小嘴来,这对文剑良来说可是催命符,文剑良堵住她调皮的小嘴,当然是用唇。 娟儿两条光溜溜的手臂挂在他脖子上。她这一轻轻吊身起来,文剑良眼睛的余光便可以瞧到她那两枚洁白的玉乳。文剑良不禁又动了花花肠子,但是他马上又收了心,闭着眼与娟儿拥吻,娟儿在他心目中永远是完美的圣洁的女神,不容亵渎。 忽闻门外有脚步声,娟儿推开他道:“有人来了!”文剑良用棉被包好娟儿,将她抱在怀里,走到门后,不管进来的是谁,制住他,然后带娟儿走。 门外的一个丫鬟装扮的影子透过窗纸倒可以看得真切。那丫鬟道:“姑娘,我是来送点心的。” 若柳应道:“进来。” 文剑良用右手搂住娟儿,左手凌空往壁上一抓,那佩剑应手而来,娟儿大吃一惊:没想到爱郎已炼成‘隔空取物’神功。 那丫鬟开了门进来,文剑良用右脚把门踹关,左手一抖,剑已出鞘三寸,架在那丫鬟脖子上道:“脱掉你的衣裳!”丫鬟吓了一跳,没想到传说中的采花大盗竟会光顾自己。双手一直颤抖,那托着糕点的盘子一直抖动,一不小心就要掉在地上一样。文剑良用右肘夹住娟儿身体,腾出右掌,掌心对着那糕点托盘底下发一股劲力过去,那托盘飞向空中,文剑良右掌一带一引,那托盘平稳地落在不远处的桌子上,他不想一手抱着娟儿还要一手拿剑架在那丫鬟脖子上然后辛苦的陪她过去把托盘放桌上,但是她手上拿着东西怎么脱衣裳?于是露了一手。 丫鬟可没想到现在的采花贼还这么多才多艺,会杂耍。她只知道剑还在脖子上,自己要不乖乖脱衣裳,被人杀了然后再脱光那不是更惨?但是当着一个陌生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脱衣裳?忙活了半天终于除下两件外面的衫子,露出里面翠绿的肚兜,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害羞,身子一直抖。 文剑良见她的手在背上磨蹭,就是不肯解开道:“不必了,脱裙子!” 丫鬟大吃一惊,这淫贼真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娟儿用肘撞了一下文剑良的胸膛道:“死小子,你想乘机占人家大姑娘便宜吗?” 娟儿对那丫鬟欠了一声道:“妹子不必惊慌,是姐姐我想向你借套衣裳,你不必怕那臭男子。”对着文剑良道:“我要穿衣裳了你还不闭上贼眼。” 丫鬟见娟儿斯文,还以为来了救星,没想到她更狠!三下两下扒光自己的衣服,扔到床上去用被子盖住,然后穿起原本属于自己的衣服。 文剑良虽然一直告诫自己娟儿是女神不可以亵渎,不可亵渎,贼眼还是不禁开了一小缝:娟儿正背着他穿衣裳,整个身子白玉无暇。两瓣微微翘起的丰满臀部诱得文剑良口水直流,真想过去掐一把。小腹下面不禁灼热起来。赶忙闭了眼,可满脑却都是娟儿娇翘的丰臀。 娟儿穿完衣裳,却见文剑良满脸憋得通红,可不知道他是因为他偷看了自己,反正脑子里一定是在使坏,揪住他耳朵道:“我穿完了。” 文剑良睁开眼道:“你穿这身不漂亮,我出去再找一身,你把这身脱了,换另外一身。我还想再瞧一次……”说到这赶紧伸手捂住嘴:完蛋,说漏嘴了。 娟儿脸上大红道:“迟早……迟早你会瞧到的,也不必这么偷偷摸摸。”文剑良大喜,娟儿终于又肯伴自己终生了。 娟儿本就身体虚弱,走了数步便遥遥欲坠。文剑良把她横抱在胸前,大踏步往外走去。 娟儿小鸟依人,缩在文剑良怀里,出了幽谷这么久,也就只有此刻她感觉到蜂蜜般的甜蜜。 “哼……想带我的人走,没那么容易!”张俊杰从侧院走出来,他身后,是‘邵武四贤’。手上挥舞的正是文剑良的乌龙剑。那日文剑良自废武功,乌龙剑自然被张俊杰取走了。 文剑良咬牙切齿,把娟儿放下来,让她的脚着地,用左手揽住她腰,右手朝空中一伸。召唤乌龙剑。张俊杰哪里把持得住?乌龙剑嗖的一声飞到空中,文剑良右手由右自左狠劈过去。乌龙剑往张俊杰腰间拦腰斩去。正是一招“横空出世”。 “哧……”文剑良盛怒之下,劲道何等猛烈,加之乌龙剑本身的锋利,张俊杰被活生生的拦腰截成两段!到地下见乃父去也。 他身后的‘邵武四恶’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文剑良想起师傅临终的交代:不要制造太多杀戮。任他们去吧。 第三十六节 一双佳人入魔掌 四个庄主都舍庄而去,其他庄丁就算有讲义气的想为主尽忠,那也只能忠诚的随主逃命去了,其他庄丁更不会留下来等着挨刀子,各搬些古董名画金银首饰之类的,作鸟兽散。偌大一个庄子竟一下掏空了。 文剑良搂着虚弱的娟儿,到地牢中去接若柳。文剑良一直担心,娟儿当年是个大醋坛,会不会给若柳难堪?娟儿为自己牺牲了一切,要对若柳发发火那也只能怪若柳自己命不好:选谁不好,偏偏选中我文剑良! 文剑良可低估娟儿了!她再也不是当年刁蛮任性想独占文剑良的泼辣少女了,自己已经失去了贞操,虽然是为了心上人才失去的,但他能包容自己,自己怎就不能包容他有其他女子呢?其他的纯洁女子恰好可以补偿自己的不足。 谁说的非要三个女子才能成一台戏?两个就够了!两个小女子一见面,拉着手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把文剑良良晾在一边乘凉。文剑良不禁苦笑:从前只一个娟儿已经对付起来就焦头烂额,现在加个若柳,以后的日子可越来越不好混了。 娟儿自然要讲到那日张俊杰的禽兽行径,她当然不是要炫耀自己的容貌绝代,男子会为她疯狂,而是为讲出张俊杰终于得了报应作伏笔。 若柳为哥哥的行径感到羞耻。觉得张家亏欠娟儿姐姐太多。 娟儿见时机成熟便讲出她的哥哥张俊杰已经变成了两个人。 若柳初时一愕,很快便明白过来,一个人便成两个,自然是身首异处了。虽说他是咎由自取,总是骨肉至亲,而且他虽然四处作恶,却对自己爱护有加,不禁泪雨滂沱,道:“姐姐,他虽然行止不端,好歹是我的亲生兄长,我想把他好好收殓入土为安,希望他来生好好做人,好吗?” “一死万事休。我……我……不会再怨他。”娟儿贝齿轻咬,嘴上说不怪,其实不怪他一辈子才怪! 若柳去买了口上好的黑漆棺木,重金请人将兄长的两截尸身缝合入了殓。话说张俊杰一死,所有张家堡的产业自然都由若柳继袭,文剑良一下把个金矿娶了回来,变成腰缠万贯的倒插门女婿了。这小子当初在骗取若柳身子的时候吹说什么三媒六聘,五抬大骄迎娶她入门,其实文剑良这小子穷酸一个哪有钱备办嫁妆?当然若柳不会在乎什么嫁妆就把自己给了他。 若柳跪在新坟前泣不成声,当然不能哭什么你死得好惨我一定帮你报仇之类,就絮絮不休的让他好好上路,下辈子好好做人,自己下辈子还愿意做他妹子云云。 死者为大,他便是生前有再多罪业也随棺盖而消逝,娟儿咬着牙拜了他三拜,一言不语。其实她心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你来生一定要好好做人,倘若死性不改,愿你投胎去做个太监。咱们来生来世,再来生来世……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见了。 文剑良亦拜了他一下道:“我很后悔一刀劈死你……太便宜你了!不过你让我知道娟妹有多么爱我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娟儿怒目瞪着文剑良:他夺走了我的清白,你倒好像还要谢他似的。 “咳……咳……”文剑良假咳了两声,闭了嘴。 别了张俊杰,文剑良带一左一右两大美人回去拜见师傅。 娟儿早就从‘邵武四贤’口中知道爷爷升天了,那时便已肝肠寸断,掉了无数眼泪。现在看到爷爷的坟更是悲从中来,与文剑良都跪在墓前,伏在他右肩,两人搂着痛哭不已。刘镇川本来与若柳无关,她却被两人感染,莫名其妙的也哭起来,见文剑良左肩还空闲着,伏首上去,三个人抱头大哭一通。 哭出来就舒服多了,娟儿渐渐止住悲伤道:“爷爷临终有什么遗言?” 文剑良见她悲伤刚止不想再惹她就胡诌道:“师傅说唯一的心愿就是没看到你嫁与我,然后生一群外孙给他抱,尿湿他的衣裳,然后打咱们儿子的小屁股……” 娟儿一听倒也像爷爷的口气,也没怀疑,脸一红道:“爷爷一生油嘴,教得你这臭小子也油嘴滑舌,讨厌之极,他临终还这么油……到地下肯定也是一般开心……”想到爷爷已经到了地下,而自己没赶得及看他最后一眼,眼泪又落个不止。世间太多无奈事,但是爷爷不管到了哪他都永远活在自己心中的,死者已矣,活着的终还要活下去,只要心里记着他,爷爷虽死犹生,想到这又收了些悲伤。 若柳用袖子拂了一下泪眼道:“既然爷爷的心愿是看到良哥哥与姐姐成就百年之好,那何不圆他这个愿望?” 娟儿脸儿一红道:“死丫头,自己想嫁却扯到我头上来。” 若柳被她说中心事脸儿也一红道:“想又怎样,文哥哥敢不娶我……们两个?” 文剑良望着两个红着脸的美人儿道:“哈哈哈……两个我都不放过……便请师傅做媒。”他知道师傅一生豪放,不喜欢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只希望看到自己幸福。而且刘镇川一生不拘俗礼,从不理会世俗那所谓守孝三年的一套。 他曾经教导过文剑良最看不惯那虚伪的一套,先人都死了,当然只希望后人幸福开心,怎么会要后人跟着伤心三年?况且又有多少人真的能伤心三年呢?只要把死者放在心里,时时记得就够了。制定这些虚礼的当然是活人,怎么能知道死人的想法?为了所谓的礼仪而定下的规矩,简直狗屁不通。丧失亲人半点也不悲痛的当然不孝,但是悲伤之后想通了好好活着反而才是先人的愿望!哪有希望后人整天苦咧咧的坏祖先呢?如果有这样的祖先那为他悲伤三年就更不值得了。 两个美人儿在那边羞红脸各自玩弄自己的发梢,不置可否,那自然是默允他了,大姑娘便是再想嫁她总也不会厚脸皮说:“好,本姑娘答允了,赶快娶了我吧。” 文剑良见二美娇羞无限,十分可人,在两人颊上各亲了一口道:“两个小媳妇儿,为夫去割些香草来装扮新房。哈哈……”。 他抱了一大捆香草回来时两个美人儿分坐大厅左右,身上都是大红衣裳,面上盖着红布。当年娟儿缝了五六身喜服,无数次幻想与心上人拜堂成亲的情景。若柳身材与娟儿并无差别,自也穿得。 文剑良呵呵傻笑,将香草撒些在大厅里,又分别洒些在自己和娟儿房中,有两个新娘,自然要有两间新房。 他折回大厅嘿嘿地道:“两位贤妻貌比天仙,衣服更是鲜亮,拙夫是粗人,就只有现在身上这套衣裳,委屈两位佳人了。” 娟儿掀掉盖头,又显出本来的泼妇面目道:“你敢!在你床上有两身新衣裳,是我从前无聊时缝制的,你挑一套穿吧……”说完脸不禁脸上发烧,赶紧用盖头遮住脸:缝一副衣裳也就算了,一下缝了两套,那不是担心自己嫁不出去吗? 文剑良回自己房中果见床头有两件衣裳,做工都甚是精细,显然是娟儿一针一线缝制的。试了一套,衣服甚是精美,就是尺寸太小绷得难受!脱掉换第二套,更惨,套到衣裳都快裂开了还是套不进去!文剑良脸一红:娟儿从前做的衣裳皆甚是合身,难道是自己胖了? 他可不知道娟儿绣这衣裳是以当年他身体的尺寸大小略大缝的,她可没料到文剑良身体发展的比她想像的还是略狠了一些。当然,没道理你缝了一件衣服就不让人家长身体了。 没办法,绷就绷了,绷出两个老婆,倒也值得。 他穿完出来,一手牵一个美人儿,出了门,到师傅墓前,背向墓碑,一手按着娟儿的头一手按着若柳的头把她们两按跪在地上,当然自己也跪在中间。没办法,没有司仪喊:“一拜天地。”只好自己动手咯,弄得像是逼迫良家妇女跟自己成亲一样,这样拜堂倒是有趣。没想到那衣裳太紧绷,他这一跪下,突然有一阵裂帛之声,两个美人儿跪在地上,低着头,盖头前倾,可以看到外面的事物,偷眼看一下情郎,各见他腰的一侧裂开了口子,两人都看到,那就是文剑良腰两侧的衣裳皆裂开了! 两美皆是格格大笑!娟儿更是嘲笑他道:“谁让你狠命吃肥胖得跟猪一样。” 文剑良道:“是你的手工粗糙,却赖在我身上。” “咳咳……这是喜堂,请两位姑娘收敛一点,嫁给我也不必高兴成这样”文剑良不要脸得道。 两位美人想到自己今日便要把自己的一生交托给这个男子,伴他一生一世,亦觉喜堂神圣,不再嬉笑。 “苍天在上,我们三人今日结成夫妻……”文剑良怎么觉得这话甚为拗口,自己同时娶两个美人倒是没错,但是说什么三人成婚云云,便似说:娟儿同时嫁给自己也嫁给若柳,若柳同时嫁给自己也嫁给娟儿,大大的有语病,但是不这么说,又能怎么说? 继续道:“永结秦晋之好,此生互相扶持,不离不弃,直到同归尘土。”文剑良的说辞甚是恶心,大婚之日就讲什么死啊死啊的,大不吉利,但是两个丫头被猪油蒙了心,竟然都听得心里甜丝丝的,一起与文剑良盈盈对天拜下去,这一拜可真就一生逃不出文剑良魔爪了。但是两美皆没有任何犹豫,因为她们都曾肯用生命来捍卫身边的男人。 接着文剑良用手捏着两个美人腰的内侧,向外用力一掀,三人同时转身面向刘镇川的墓,这回倒是不用文剑良出手按她们头,两个丫头已经识相的盈盈跪下去,文剑良双手按了个空,只好收回来,也跪倒,道:“师傅……你未见徒儿成家立室便狠心撒手而去……”说到此处,娟儿啜泣了起来,文剑良亦悲凄不已,哽咽着说不下去。 良久,文剑良继续道:“弟子很争气,不仅娶了娟妹,还从外面拣了一个回来。” 若柳不禁恶狠狠瞪了文剑良一眼,文剑良可没想到堂才拜了一半就得罪了新娘,今晚可有你受的了! 他所谓的拣是指本来便是给他三个胆子亦不敢在娟儿背后碰其他女子,那日情势所迫,又不可赖帐,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赖,就像是一个拣回来的老婆。 若柳却气不过:怎么我就是拣的了? 最后是夫妻交拜,三人面对着面拜了下去,便像‘桃园三结义’甚是怪异。 拜完堂,接着当然是送入洞房。 文剑良牵着两个美人儿走入大厅,心下踌躇,先跟谁圆房好呢?冷落娟儿日后肯定死得难看,冷落若柳又过意不去。 若柳倒先开口道:“我与郎君与有夫妻之实,你先与娟儿姐姐行夫妻之礼吧。”言罢自己走向文剑良的房中,轻轻关上门。 文剑良轻轻横抱起娟儿到她房中,将她放在床上。 文剑良轻轻压在她身上,温柔地吻着她的唇,一双贼手从她衣襟下伸进去,轻轻抚摸她的一对玉峰,后面是揉捏掐挤,弄得娟儿双峰坚挺,娇喘连连……娟儿忽然觉得他下体那坚硬恶心的东西已在自己大腿内侧东磨西刺,不知何时,他已竟已剥光自己与他自己的衣裳了! 文剑良的手在她丰臀上抚摸着,突然伸到她私处,恶作剧的用食指刺了进去,娟儿双腿曲起抵在床上,拱起身子,惊叫了一声,显是承受不住。而她这一拱起身子却让他的指头刺得更深。 文剑良觉得她体内溽湿温暖柔软,妙不可言,不禁情欲大炽。 用手扳住她的腰将她掀转过来,背部朝上。 文剑良下了床,双手捉住娟儿的纤腰往上一提,娟儿便跪在床上。 文剑良扭腰将坚硬往前一挺,从后面进入了娟儿的身体。 娟儿但觉他那入侵自己身体的东西坚硬滚烫,私处胀鼓鼓的酸痒难耐,不禁呻吟起来,轻轻摇摆丰满高翘的香臀。 文剑良兽欲大发,迅速挺刺……直弄得娟儿香汗淋漓,浑身无力。 文剑良停下来,让有些软化的东西仍留在她体内,温柔的亲吻她,抚摸她全身。 抚着她丰臀的时候,抱住她两瓣丰臀将她的身子往自己身上靠,那留在娟儿体内的东西挺刺得更深,猛的又坚硬滚烫起来。 娟儿娇喘着推开他道:“到若柳妹子那边去吧,新婚之夜不要冷落了人家……你要疼惜我以后有的是机会。” 文剑良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拉过被子盖住他身体。下了床,衣服也不穿,便向若柳的房间而去。 第三十七节 白骨林中强出头 文剑良敲敲本属于自己现在属于若柳的房门。 文剑良今晚要敢不过来,那他一辈子也不必过来了。若柳知他一定来,门并未锁,倒像自己开着门等他来似的,红着脸应道:“门未上锁!” 文剑良开门进来,若柳可没想到他会精赤条条,一丝不挂的进来,恶心的硬物迎空傲立。羞红着脸微喘,胸脯起伏不已,道:“你这死人……怎衣裳都不穿一件?” 文剑良哈哈笑道:“反正穿了也还是要脱的,穿来脱去多麻烦?” 若柳脸上发烫,便要吹熄灯火。 文剑良过来把她按在床上道:“不必吹灯,我今日便要好好看看你。” 若柳羞赧无限,闭着眼任他去了。 他见若柳胸脯起伏不定,不禁欲火焚身,便似发了情的公兽,一点不怜香惜玉,三下两下剥光她衣裳。 若柳面上潮红嗔道:“瞧你猴急的样儿!” 文剑良剥光她的衣裳后,这次她已经是自己的妻子,可不必像第一次那样只瞧脸了,一双贼眼滴溜溜瞧遍她全身,瞧到她下体时,情欲大炙,本想狠狠进入她,后面转念一想,好,敢说我猴急,倒要看看谁急。 爬到她身上,轻轻吻着她樱唇,缓缓向下至颈项,至胸脯,最后啃咬她高耸的山峰。 下身的硬物在她私处外面乱点,数过其门而不入。 倒亏文剑良把持得住,半个时辰还在那里乱点,就是不进入她身体。 这下可把若柳急坏了,但觉自己下体里面奇痒无比,如万蚁在爬,着实难耐。 也顾不得少女的矜持,不对,是少妇的矜持,抓住他的硬物往自己私处送。送到门口,双手搂住他腰,抱他往自己身上压。 文剑良忍了这许久,也不比她好受多少,在她耳边轻轻的道:“说我猴急,也不知谁更猴急!”言罢下身顺势狠狠往下一压。弄得若柳尖吟一声,呼吸急促的道:“谁让你在人家那里……那里……外面……乱点……哎呀……你轻点……坏死了!” 文剑良哈哈笑道:“还有更坏的在后面呢!” 紧紧搂住她,两片厚唇封在她唇上,舌头顶开她的小嘴,两人的舌头绞缠在一起。他向上微拱腰,硬物抽出数寸,并不完全离开她身体,复又压送下去,反复施为……直至二人共赴巫山云雨。 文剑良当真有龙虎精神,天亮才罢手,直把个若柳弄到惨叫连连,心下大大后悔:下次他要猴急些便猴急些,可再不敢说他了。 文剑良娶了双美,日后自然亦有无数闺房乐事,略去不赘述。 过了月余神仙般的日子后,文剑良既得不死,便要履行前言:他答应过碧瑶若得不死,便上白骨林谢救命之恩,但是他身上只有一枚‘骷髅追魂令’不方便带两个娘子同往,只让她们乖乖等他,没事就想想他,不日便回。 文剑良虽然上次去白骨林时是昏睡着的,但他醒着离开时却记下了路,因此白骨林虽然对外人来说不容易找寻,文剑良却轻易的觅路而至。 到了百骨林路口不禁大吃一惊,地上躺着一大堆面上带骷髅面具,胸前有骷髅头的武士,也有衣服各异的大批武林人士的尸首,满地断剑折戟,断臂残肢,血流成河,血已经凝固,有些暗黑,但是显然还不是隔太久。 原来,白骨林每隔三月便有一阵大风,大风起时,吹散瘴气,虽然地上还冒着微弱瘴气却很快被风吹走,不足以伤人。大风持续三日,百骨林失去天然屏障的保护,只好在这三日加强戒备。那又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赶到百骨林撒野?这事跟文剑良也略有些干系,那次魔尊救下文剑良,当着天下的英雄面介绍自己的手下介绍到自己的徒弟时曾说:“他日君临天下是必然的”他其实并未曾真有问鼎武林的野心,只是随口说来吓吓江湖中人,好教他们知难而退,毕竟群豪中有些是真正的汉子,魔尊不忍心对他们施杀手。 没想到就因为这么一句话,武林掀起轩然大波,人人自危,流言四起,说什么魔教不日便要灭了所有门派一统江湖,做武林皇帝。更有好事者添油加醋,讲得好像当日自己也在场。 武林中自有博知者知道白骨林三月一大风之弊,夜观星相,知昨日便是大风起之日,天下各门各派鹊起联合,集结数千高手,大举来袭。 骷髅教号称三万门徒固然不假,但是大量门徒分散全国各地分坛,远水救不了近火,与没有无异。还好总坛尽是好手,虽然寡不敌众,拼起命来,倒也抵挡了一日一夜,今日早晨才被攻入总坛。双方皆兵马劳顿,损伤惨重。武林正道人士只剩数百人完好无损,骷髅教更惨,只剩最核心的数十个坛主香主护法,当然还有教主。倒也难得骷髅教人人舍生护主,杀尽一兵一卒,这可非所有所谓正道中人都可做到的。 文剑良展开绝世身法,飞奔向骷髅教总坛。 见总坛前面空地中黑压压一群人,赶紧闪身躲在树后。仔细看下场中。右面文剑良只能看到背面,但见黑压压的穿着各式的衣服,当然是武林群雄,为首的几个夹在人群中,从背面看不真切。 左面的人跟文面对着倒是瞧得清楚,为首站着的是魔尊玉奴。他身后地上盘坐着数十个人,为首坐的是‘妖女’碧瑶!她花容惨白,嘴角挂着血丝,娇躯微微颤抖,手摆拈花指,正打坐调息,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文剑良大骂道:谁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把她伤成这样,八成是少林派的和尚干的! 这倒是冤枉少林了,碧瑶其实是被‘崆峒四老’所伤。碧瑶身后稀稀落落散坐着数十个伤者,认识的只有三大护法,文剑良可没兴趣细看他们伤得怎样。 只是呆瞧着花容惨淡的碧瑶,天下第一美就是不一般,脸色苍白还是那般迷人。 只闻那魔尊哈哈一笑道:“老夫便是战死,也绝不做少林和尚的阶下之囚,让老夫向圆慈大师讨教几招吧!禅师武功天下第一,指教一二,老夫定然受益匪浅。” 圆慈大师羞红了脸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天下第一’之号本就是好事之人胡言,魔星文剑良一出,现在此号早已易主,再也休提了。” 文剑良暗道:圆慈大师可当真是无所不在!他可不知道,魔教要一统江湖,事关江湖兴衰大事!天下武功出少林,江湖的事便是少林的事,他焉得袖手旁观? 魔尊抱拳道:“老夫比较不要脸,先出手吧。”话还未尽,手已先动,右掌直劈圆慈顶门。圆慈环抱手于胸前,往天上一顶,轻轻抵住他的掌,正是《易筋经》第一式“韦驮献杵”,文剑良诧道:这老和尚甚是迂腐,怎么每次出手第一招都是《易筋经》起手式?他可不知道,《易筋经》循序渐进,每次都要用起手式引发内力,而且抱圆于胸真气鼓荡,守住自己浑身要害,确保万无一失,先观清楚敌人武功的轻重高低再决定是攻是守,实是极厉害的招式。 但见魔尊拳打脚踢掌劈,招式甚是诡异,但总被圆慈轻轻化去。两人堪堪斗了数百招,圆慈的招式总是带着无限慈悲,虽然在魔尊身上打了数掌,却都内力收敛,并不施杀手。魔尊也打了一拳在圆慈身上,却被圆慈用易筋经内功卸去他劲力,丝毫未受损。 魔尊突然脸露阴恻恻的笑,双掌平平推出,圆慈一招‘顺水推舟’也是双掌平推,与他对掌。不料魔尊的掌到半路突然握为拳,快要打到圆慈手上时食指倏然伸出,“哧”的一声,戳穿了圆慈的掌心! 圆慈的掌中生出一股劲力,震得魔尊后退三步,吐了口鲜血。圆慈左手运指如风,封了右掌伤口近旁的穴道,从怀中取出少林疗伤圣药‘金疮散’撒在上面,一个小和尚送条绷带上来为他包扎了。魔尊只是吐口血,圆慈却被他洞穿了掌心,显是圆慈输了。圆慈双手合十道:“施主神功精妙,老衲伏输,还未请教施主刚才用的是什么功夫,老衲眼拙,倒不识得。” 魔尊抱拳道:“老夫以阴着取胜,实是胜之不武,但是在下自知武功与禅师相去甚远,不得不出此下策。这指法的名字叫‘穿心指’,已经失传百年,老禅师不认得那是理所当然。” 也是因为这指法无人知晓,倘若圆慈知有此等指法,他的偷袭岂会轻易得手?天下武学,不外分为两派:一是靠内家真力,一是靠奇巧取胜,前文已有阐述,武功的本源是为制敌,有武功修为如文剑良者,凭精深内力,立于不败之地,普通人达不到此等境界,只好以奇巧取胜,但是奇巧第一次使出自是能收奇功,日后人家知道你的门路,你再次使出就难于收效了,所以武林中人吃饱了就在那里琢磨新招,功夫弄得愈来愈繁复。 庸手们有无数的花拳秀腿,在那里摆了半天姿势,高手只要出一招他就‘啊’的一声倒地。窃为之惜也,全是因为他没有探究武学的真谛,舍本逐末而致。 其实本来圆慈掌上布满掌力,普通的指法就算乘其不备也伤他不到,但是‘穿心指’的劲力是从‘掘心掌’中幻化出来的,炼的是一股狠劲,兼且魔尊知若要取胜全凭这一指奇袭,倘若无功而返,自己辛苦一生创下的‘骷髅教’从此也就散了。 所以将全身劲力凝聚于一指,这一指威力何等巨大!他功力虽不及圆慈浑厚,但是他把所有劲力凝聚一点,圆慈劲力却散布全身,是以一指洞穿亦不足为奇。其实魔尊一身武功,横行江湖,罕遇敌手,但是面对武功天下第一的圆慈自是力有不殆。 平日魔尊也就只佩服少林圆慈,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此时向前跃出一步,恢复往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宗师气质道:“还有谁想取老夫性命的并肩子上吧。”他面白如纸,心想今日终难逃一死,没想到自己暗中为武林中锄害无数,却为武林不容,或许还要惨死在宵小之辈手上,所谓的武林正道其实有很多打着正道名义行恶,魔尊先发‘骷髅追魂令’让他们回头,但是又有几人能回头呢?就算有回头的也就悄悄的不再行恶,他总不会对天下英雄说:我曾经做恶,是魔尊导我向善。所以改的就默默改了,未改的被灭了门,天下便都一起指责魔教毒辣。其实话是讲灭门,那门中若有愿意回头的,暗中送他们银子打发走了,武林中人无人知晓,进去看见一个活人也没有,那当然是认为满门都死光了。恰好“白骨林”中如此多的骷髅,江湖中失踪再多人也可以统统算在‘骷髅教’帐上。 魔尊本来性子善良,年轻时热血沸腾要为苍生谋福,创下‘骷髅教’后遭尽世人白眼,但他坚信总有真相大白于天下的一日,没想到今日竟要遭受灭教惨祸。咬牙暗道:好,你们说我要统一武林,老夫今日若得不死,真要统一武林让你们瞧瞧!一个善良的侠义之士被武林众人逼上了绝路。 七个老道仙风道骨,跃至场中。为首的老道抱拳道:“我七师兄弟乃是峨嵋派的七个老不死,对付千军万马是七个,对付一人亦是七个,请阁下见谅。峨嵋镇山阵法‘天蝎阵’,献丑了!布阵!” 这七个老道在峨嵋辈分甚高,乃是掌门玄风子的师叔。此次剿灭魔教关乎武林存亡,各门各派精英清巢而出,各派耆老都被请了出山。 但见七位老者左冲右突,摆成一个第一排两人,第二三四排各一人第五排亦是两人的阵法,倒也真像个翘尾巴蝎子。奇的是最后两老竟然是背对着其他五老。但是行动起来,丝毫不慢,倒着走与正面行走无异。这阵法果然厉害,如此四面八方都照顾到了,难怪他们自诩可以对付千军万马。 文剑良见魔尊玉奴面色煞白,他显然受易筋经之伤大是不轻,他是断断抵挡不住此阵法的。于是从树后如幽冥般飘到场中,做个四方揖道:“诸位请听在下一言。” 群豪见文剑良从天而降,大起骚动。 第三十八节 一脚踩死天蝎子 场中之人就算没见过文剑良的,也早已久闻其大名,天下唯一可以让圆慈禅师俯首认输的恶魔。不认识文剑良的见他一出场就引起骚动忙问身边的人,只要回答‘文剑良’三个字就足够了,不用做任何解释,这三个很平凡的字组合在一起已经有很恐怖的杀伤力。人声愈来愈是鼎沸。 文剑良轻轻的道:“在下不才,愿向天下英雄讨教,若是在下侥幸胜了一招半式,请诸位自行离去可好?” 碧瑶受了极重内伤,真气溃散,此刻正在运功的紧要关头,猛的听到心上人的声音,才不管它走不走火,入不入魔,骤然停止运功,睁开一双妙目,幽幽瞟着文剑良。她这一骤然收功,刚刚收拾了一点点的真气立刻散涣,口中一甜,哇的吐出一口血,身子摇摇欲坠。 文剑良飞身过去,扶住她道:“你可没什么大碍吗?” 没大碍才怪!这样都没大碍,那世上就没死人了。本来就已伤及五脏六腑,此刻真气乱窜,伤上加伤,伤加一等!她甜甜地对心上人笑着,摇摇头,不敢说话,怕张口又呕出一口血来。文剑良横抱起她,走向总坛的墙角,在她耳边轻轻的道:“等我打发了那些人,再帮你运功疗伤。”碧瑶温驯地点点头。 群豪见他这当口还有心情与妖女调情,浑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有些江湖中人骂道:“无耻淫贼,勾结魔教妖女,欺师灭祖,残害同道……” 文剑良知自己多说无益,轻轻的一句话整个场面就安静下来:“哪位朋友想要在下性命的请出来赐教。” 偏就有许多这样的豪杰:躲在人群里的时候叽叽嘎嘎声音比谁都大,一到动真格,缩在乌龟壳里,你怎么敲他都不出来。 既然群豪都暂时没意见,那就去找那些一直在场中摆姿势摆得很辛苦,意见比较大的老人家咯。 文剑良对着峨嵋七老道说道:“七位老前辈觉得晚辈适才的话可还在理吗?” 为首的老道捋着胡须道:“跟少侠讲道理有用吗?峨嵋派中老夫说的话还是作数的,我们七个老头如果打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峨嵋马上下山,老夫七人此生再也不踏足白骨林半步!”老道说得甚是决绝。 文剑良呵呵地道:“白骨林风景幽美,前辈日后要到此处游览还是欢迎的。”文剑良随口胡诌,他可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他已经犯了两个大忌:其一,大战未始,他便如打胜了一般口气,群豪听了皆觉得他狂妄欠扁;其二,他既然有权利请武林众人到此游览,那他就是此间主人,魔教头目。 其实文剑良虽知自己会胜,却绝没有挖苦之意,邀请云云,更是话到嘴中随口吐出。 七位老道却觉得他无礼已极,目无尊长,目中无人,如若败了,日后七张老脸往哪搁?武林中人向把声名看得比生命还要重,文剑良无端把七位老人家的自尊给伤了,那不是逼人家跟你拼老命吗? 七名老者一脸怒色,一整阵形,像只蝎子缓缓像文剑良爬过来。 文剑良心下佩服道:武林前辈果然不同一般,摆起阵来都是满脸严肃,一丝不苟。 那“天蝎阵”看起来缓缓移动,其实轻飘飘的甚是灵动,转眼已到文剑良身侧,为首的老者叫道:“黑蝎噬尾”。 但见那‘蝎子’似乎弯了腰,把头跟尾巴接在一起,文剑良则是被夹在中间的猎物。文剑良身体左侧是‘蝎头’的两个老道,右侧是‘蝎尾’的二老,‘蝎身’的三位则分列他后背的三个攻守皆宜的方位。 又见七个老道手腕一翻,每人皆一手一柄乌光闪闪的兵器。文剑良略一打量,‘蝎头’的二道手上的兵刃形体较大,形若蟹螯,中间‘蝎身’三位老者拿的是六把镰刀状的薄刃,后面‘蝎尾’二老则是拿着蝎尾状有倒钩的怪状兵刃,那兵刃一节一节的,关节皆是活的,甚为灵动,倒跟真蝎子一样,尾巴可以随便扭,高兴在你身上哪里扎个洞就扭过去。 再穿上乌黑的外壳就是活生生的一只蝎子了。文剑良大是诧异:许多武学很多是从飞禽走兽身上模仿来的,但是大多只学其动作,连外表也学个十足十的倒是少见。若连外表也要模仿那文剑良学的是七禽拳,其不是要把自己弄成鹰嘴豹爪猴尾巴的‘七不像”?难道想靠蝎子的外表来吓唬人? 文剑良这想法就错了。要尽得飞禽走兽的精华,学它们的姿势,再模仿其的外形,那是如虎添翼。因为它们的姿势本来就是配合着它们的外形而运。盖自古至今,飞禽走兽不知几何也,适者生存,能存活下来的,都必定有其过人的看家本领。 人世有律法,要吃饭靠双手,很少人吃人,禽兽界则不然,大鱼吃小鱼才是生存之道,还未听说过有大鱼将小鱼抓回来养肥了再吃的。故而禽兽界为了生存皆甚是凶猛,出手就制敌死命。其招数之凶猛,皆是自然而生的生存本能,人虽有智慧而难于凭空捏造,故人多向禽兽学。而禽兽扑食皆是运用己身之长,君不见乎:鹰之搏兔,虎之扑猪,鹤之啄蛇……皆是用自己之所长也,莫或人于四肢运用之妙反不如兽也? 适才那为首老道已撂下狠话,七位老道皆知此战关乎自己一生声名,一战负则一生名尽毁,出手皆甚是狠辣,丝毫不像他们仙风道骨的外表那么慈祥。 四把‘蟹螯’攻向文剑良前胸,六把镰状兵刃劈他后背,还有四个‘蝎尾钩’则刺他下盘。顿时漫天乌光,劲风汹涌。 文剑良拔地而起,落下时将四把‘蟹螯’皆踩在脚下,往下面压去,接着铿锵六声,当然是‘蟹螯’撞在六把镰形刀刃上,最后‘蟹螯’与镰形兵刃一起把‘蝎尾钩’狠狠的压在地上。便似一只白痴蝎子想自杀用自己的尾巴去打自己的螯,最后螯和尾巴一起落地。 七个老道不禁大骇,因为他脚底竟然有一股吸力,兵刃被粘住便拔不回。原来文剑良想自己既然能凌空取物,那将真气凝聚脚底应该也可以御物才是,一试果然奏效。七名老道互使眼色,一齐道:“起!”十四只手一起用力,将踩在兵器上的文剑良掀上半空。 文剑良在空中翻个筋斗,头下脚上的扑下来,仿若一只大鸟。群道皆学了乖,这回皆用刀锋对着他,他要想故技重施就在他手上刺个透明窟窿。 《太虚剑法》第七式“暴雨骤下万杆枪”,乃是一剑化万剑的法门。文剑良将剑诀化在掌上,两掌化四掌,四掌化八掌,八掌化十六掌,分别拍向那一堆奇形兵刃的钝面。 竟是掌影包围着乌光,他的一双肉掌竟幻化出比十四兵刃还要多的掌影,漫天都是瓢瓢掌影!似乎还有七掌分别击向七老道胸前。还好那掌力到各人胸前便消失。 七老道不禁面如死灰,没想到自己七兄弟苦炼三十载,连一个后生小辈都收拾不下。 他们又怎么知道这个后生小辈炼就了震烁古今的天罡之气,连少林都要用十八铜人阵才能抵挡,他们七位老人家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倘若让他们用这套阵法去对付天下武功第一的圆慈,他们便不会说一开始的豪言壮语了,岂知文剑良比圆慈还牛!倒也不能怪老人家没见识,他们闭关修炼三十年,怎么知道这年头后生可畏到这种地步? 群雄除了几个修为较高的看得真切外,都只看到满天乌光乱闪,接着有掌影在其中缠绕,最后七个老道吃饱了没事做一起后退一步,包围圈子变大,文剑良轻飘飘落在中间。 文剑良抱拳道:“晚辈侥幸能与前辈打成平手,幸甚,幸甚……”他知道要找个台阶给老人家下,像他们这种跟师傅一般上了年纪的人,面子是很重要的,从师傅身上就可以看出来。 那为首的老道将手中的兵刃扔在地上道:“罢了罢了,老夫是行将入木之人,还会在乎那么一点虚名吗?输了便是输了,在我有生之年不许峨嵋任何一人踏足百骨林,除非你们将我这老不死的杀了。” 一大堆峨嵋门人道:“谨尊太师叔法谕。” 老者看了文剑良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挥手示意门人跟着撤离。文剑良心下老大不舒服:妈的,看着我摇头是什么意思? 第三十九节 幽冥鬼火神箭 场上还有以少林为首的崆峒,华山,昆仑,青城,丐帮等数大门派,江湖上的什么断魂刀派,漕帮,百草门,螳螂门……乱七八糟门,多如牛毛,不胜枚举。 圆慈此次率达摩院首座圆难,罗汉堂首座圆劫,戒律院首座圆嗔三大禅师前来,少林四大神僧倘若一齐出手,文剑良便有天大本事也断难取胜。但是四大神僧在武林中地位极是尊崇,你当他们跟十八铜人那十八个武功虽不弱,单个人却没有任何名气的老家伙一样可以一拥而上吗?而且他们可以借结阵法必须用十八人的借口来遮羞,四神僧要是一起出手打一个晚辈后生,以后还有什么脸来接受江湖中小孩子们的崇拜?都讲什么和尚不求名不求利,其实和尚要是真能做到跟他们喊的口号一致,早升到极乐世界做佛去了,怎么还会留恋红尘苦世? 和尚们当着面都卑谦和气,你当面得罪他他笑脸相陪,一转脸换上黑色夜行服,戴着面罩,把你堵在路上打个半死! 四大神僧的武功自以圆慈为最,圆慈都败在他手,其他三位神僧皆未炼成易筋经,出来打,也只是拖延大家吃午饭的时间,把自己的声名给打没了。 所以大家看着少林神僧,神僧们看着圆慈,圆慈看地上。 圆慈唱了个佛号道:“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许是魔教气数未尽,文少侠好自为之!少侠若有空闲,请到少室山来,老衲烹茶相迎,愿无边佛法,能化去少侠心中魔障。” 文剑良实在纳闷,自己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坏到连佛祖都快救不了的境地?不过听老和尚好像有要走的意思,可不要再惹他,万一把老和尚惹急了,撕破脸,四个老和尚不顾名声扑过来再喊什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妈的,老和尚我不要名声了,把你干掉消消火先爽一下再说。”然后用少林七十二绝技把自己给肢解了。最后天下英雄还要翘起拇指说少林神僧为了除魔卫道不惜令名,可敬可佩。那可就死得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文剑良一副知道自己错了,要重新做人的模样:“晚辈待俗世杂务一了,定当上少室山叨扰,恭聆禅师教诲。”当然是客套话,鬼才知道‘杂务’何时了,况且旧的‘杂务’一了,新的‘杂务’又生,人除非死了,不然哪里办得完‘杂务’?圆悲却以为佛祖智慧无量,佛法无边,感动了文剑良,心道:昔日诸天神佛都以无上法力收伏上古猛兽作为坐骑,要是能收伏文剑良入佛门,倒是公德一件。带着微笑,率众僧走了。 文剑良要是知道他把自己与畜生野兽相提并论,还想说服自己放弃娇妻美眷跟他一起念经,不敲他的光头,撕烂他老人家的袈裟才怪! 少林一撤,群豪皆知大势已去,相继离去,最后只剩数百江湖中小帮小派的乌合之众,他们听说魔教总坛金银堆积如山,碧瑶魔女手下的魔姬堂美女如云,或为财或为色比较狠的财色皆要,不肯离去。 现在魔教元气大伤,所有头目皆身受重伤,就一个文剑良能起什么作用?他再厉害也不过一个人,几百人一起杀上去,一人一口唾沫也把他淹死。其实这些无知之徒哪里知道你就算有千军万马,能包围在文剑良身边的又有几个?真动起手来,文剑良逐个击破,几百个饭桶能喂乌龙剑几剑呢?偏偏不知死活,自寻死路。 魔尊玉奴皱眉道:“众位好汉还想老夫设宴款待是怎么的?” 他们见魔尊发怒,皆是心下一寒,转念一想他已是强弩之末,惧他何来?还是赖着不走。 玉奴对着欧阳少华道:“传我命令,调黑鬼劲弩死士!用幽冥鬼火神箭烧死这群王八羔子!” 欧阳少华从怀中取出一把血红色的玉笛,横在嘴边,伊伊呜呜的吹将起来,初时平和,愈来愈是高亢紧凑,仿是摧战的军鼓。 只闻绵绵密密的脚步声,猎猎的衣袂风声,数十个手持劲弩,面带乌黑骷髅面具的黑色劲装武士将一众江湖中人包围在中间。 他们手中的劲弩形体甚是巨大,乌溜溜的当是精铁所铸。 那箭头是个大锥体,锥体外面碧光粼粼,定然是涂满了磷等摩擦易燃之物。 这些黑鬼劲弩死士乃是骷髅教的最后一道防线,适才魔尊与少林圆慈比试时知圆慈是得道高僧,定然不会下杀手,而且幽冥鬼火神箭威力太过猛烈霸道,容易伤及无辜。倘若文剑良没有出手,骷髅教被正道人士逼上绝路,那也就只好用‘幽冥鬼火’来毁灭正道人士了,此刻真正的正义之士大多离去,只剩这些贪婪之徒,那就死不足惜了,让他们到阎王那里去找金银美人吧。 魔尊道:“哎,老夫生平未错杀过一个好人,先试箭,让他们知难而退吧。” 一名黑鬼死士在劲弩的括机上一按,对准一棵大数射出一箭“嗖”利箭破空而去。“轰……”的一声巨响,那支箭扎在树身爆炸开来,树干被炸个稀烂,树顶在地上骨碌碌滚动,仿在痛苦的挣扎。 群豪张大了嘴,吓得屁滚尿流,争先恐后的赶紧跑,恨娘不多生条腿给自己,两条腿实在不太够用:瞧那什么幽冥鬼火的架势,便是修成‘金刚不坏之躯’的圆苦禅师挨一箭,也肯定是二话不说,升天见佛祖,更何况自己这点道行,还是赶紧走,那劲弩箭那么厉害,估计造价不斐,糟蹋在自己身上可是暴殄天物了。 魔尊哈哈笑道:“恕不远送,欢迎下次再来……哼!”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下文剑良道:“老了不中用,招子不好使了,还是那鬼丫头有眼光。哈哈……不用愁野丫头不肯嫁了,搞不好还要倒贴。呵呵呵……” 文剑良脸上一红道:“晚辈先帮令爱疗伤。” 魔尊道:“这鬼丫头比她娘亲还要漂亮,你小子可比老夫有艳福。她被奉为江湖第一美人,可不是只凭我的面子大就可以的……”魔尊从前对文剑良甚是寡言,何以今日便有说不尽的言语?他其实只是想跟文剑良道谢,但是一辈子没谢过人,拉不下老脸,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文剑良实在不想跟这老头子在这里讲废话,瞧了瞧墙角面色纸白的碧瑶,碧瑶也正瞧着他们这一老一少。她显然对老父绊住情郎大是不满,微启樱唇道:“爹爹,你给我过来!” 魔尊哼的一声,威严的看了下四周,有意无意的走到碧瑶身侧道:“鬼丫头,以后在手下面前别这么没大没小的。”然后附嘴在碧瑶耳旁说些父女的体自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碧瑶俏脸一红,魔尊仰天哈哈大笑,负手进总坛去了。 总坛弟子非死即是重伤,只剩黑鬼劲弩死士完好无缺,教中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神现在都受了重伤,此时不拍马更待何时?走运点的去搀扶护法,倒霉的只好去搀那些地位比自己略高,人家挑剩下的香主。就是没人敢去碰护法首座,大家都知道要平安长久的在骷髅教里混下去,头条就是不能得罪她。 大家都不敢碰当然就由文剑良来捋虎须。 (兄弟姐妹们,要精的请发条书评,觉得一条不够,十条也不要紧,你们要忍着恶心看到这里不容易,我还有20个精,回报给你们吧。) 第四十节 包袱中的大美人 文剑良走近碧瑶,坏坏的道:‘妖女姑娘怎么脸红了,魔尊前辈怕你变老姑娘,又催你嫁人啊?‘ 碧瑶抬起左脚踹在他膝盖上,道:‘要你管!老娘偏就喜欢做老姑娘。‘ ‘哎哟!‘文剑良在她的脚碰到自己的膝盖快要离去之际猛的一扭左脚小腿‘咔嚓‘膝盖上的关节脱臼了。文剑良顺势倒下,像一堆烂肉瘫在地上。 ‘啊……‘文剑良又惨叫一声,他可没想到假装的脱臼砸在地上疼得跟真的一样。 文剑良见她小腿就在自己面前,爬了一步,把头枕在她小腿肚上,脸上却是扭曲成苦瓜脸,故意把脸上的血逼到其他地方去,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像快要断气了一般,他可不想碧瑶又一脚把自己踹开。她的小腿柔若无骨,软腻非常,比家里的枕头不知舒服到哪里去了。 碧瑶哪里知道他此刻还一门心思吃自己豆腐?适才我腿上明明不带内劲啊,怎么会把他踢到这么惨?上次打了他好几巴掌脸都没事,下次还是只打脸别用脚踹了。还好所有的属下都去处理战后事宜了,不然让人家看到他这么耍无赖不要羞死人? 其实碧瑶倾慕文剑良已是不秘之秘,谁混腻了敢在这里碍事? 碧瑶见文剑良疼得不行,声音不禁温柔了许多微笑着道:‘活该!疼死你这头蛮牛,谁让你取笑人家。‘ 文剑良见她瞧自己的眼神含情脉脉,心下暗道糟糕,怎么没来由的又招惹她。其实文剑良并非故意招惹碧瑶,只是与生俱来的性子默默的支使他见到美女必须揩油。 既已清醒,文剑良立时坐起身来,双手搬住左小腿向外拉扯,倏又松手,喀的一声,脱臼的关节复位了。站起来跳了两下道:‘哈,这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碧瑶杏目圆睁,翻了一下白眼,差点没断气。傻瓜也知道自己刚才不仅被他耍了,还被他占了便宜。 在这墙角下运功帮她疗伤当然不妥,还好知道她的闺房在哪。可要是再抱一次这娇滴滴的大美人儿,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不动歪心思,甚至可以保证一定动花花肠子。适才将她从比武场中抱到墙角那是形势所迫,再说那么多人时间又紧迫他也没功夫去动坏心眼。 他伸手便去解她脖子上红披风的带子。碧瑶以为他便要在此处做那种坏事,吓了一跳,却又浑身酥软没气力反抗他,面颊潮红,樱唇颤抖着道:‘你……你……你……‘文剑良点了她哑穴,拣起披风的四个角,将披风绑成一个包袱,碧瑶除了一个头两条腿伸出来,其他的部分全部被包在包袱里。文剑良拎起包袱就往碧瑶的闺房而去。 碧瑶差点气炸,嘴巴又不能动,只能用眼珠瞪他,文剑良当作没看见。 魔尊躲在门后捻须微笑,心里道:恶人终有恶人魔,终于有人可以收服这鬼丫头了。 碧瑶可不是省油的灯,一双小手在包袱里蠕动似乎想伸出来打人,双腿更是死命踢。两个丫鬟走过来见碧瑶这副德性,不禁掩嘴偷笑道:‘参见大小姐。‘ 碧瑶真是郁闷到快吐血,在骷髅教总坛几时受过此等侮辱?这笔帐先记着日后慢慢跟他算。 忽闻一个小丫鬟小声地问道:‘那拎着小姐的是未来的姑爷吧?‘另外一个丫鬟道:‘铁定是,那么英俊难怪大小姐这么目高于顶也会动春心。‘ 碧瑶脸上大红,心里道:两个多嘴的死丫头,日后定要剪掉你们的舌头。她又望了一下情郎,连那两个死丫头都看出来我对你的情意,怎么你这木头就不懂得怜惜我?她怎么知道文剑良就是因为太懂得怜惜美人才不敢抱她。 想到他连抱受伤的自己一下都不肯,碧瑶怒火中烧,在包袱里挣扎得更厉害。 文剑良瞧了一脸愤怒的碧瑶一眼道:‘姑奶奶,我胆小,你别吓我。吓得我怕起来,手一抖,你可就到地上去了,嘿嘿,嘻嘻!‘ 碧瑶立刻安静下来,心里骂道:你这不要脸的贼小子,胆子小你敢绑我?胆子小你敢威胁要把我扔地上?胆子小……本姑娘会喜欢你? 其实要收服这等泼辣野蛮的女子的不二法门就是她狠你更狠,征服了她,她对你死心塌地一辈子,要是你低三下四,百依百顺,那完了,你肯定没戏。 文剑良推开碧瑶闺房的门,将她扔在床上,解开包袱。碧瑶一获自由,玉手一扬便要给他一巴掌,以解适才被人嘲笑之仇,文剑良出指如电,点了她胸前的‘膻中穴‘,碧瑶这下不仅话不能说,连手足也不能动了。 ‘咳咳……本来你打我是不要紧的,但是你深受内伤,我又皮粗肉厚,万一打我的时候伤了你自己那就划不来了是不是?‘虽然是被美女打,但那也是大大的要紧,而且一般美女不出手装斯文就很贤淑,一出手那就不得了:丫的,老娘既然不装淑女了,还不一次打个够本? 文剑良当然知道这样点她的穴美女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但是日后她就算没事也会找借口扁自己,能逃过一次算一次。 文剑良对着气鼓鼓的碧瑶道:‘哈哈,大美人妖女,我要上你的床了。‘脱了靴子,爬上碧瑶的闺床,盘腿打坐,在她胸前戳了一指,打开她的穴道,要帮她疏通经络,当然不能闭了她的穴道,再用牛力气去冲解。双手抵在她背上,将滚滚如滔天之波的内力缓缓注入她体内。 碧瑶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闭目观心,引文剑良输入的真气去冲击体内的淤血。 过了半个时辰,哇……碧瑶吐出一口污血,通体舒泰,文剑良累的满头大汗,心想揩点油做诊金,便放软身体想趴她背上。碧瑶觉得文剑良似乎有倒下之势,便回转身来看他,文剑良的头便按在她胸脯上把她压倒在床上。两人脸上皆是红透,文剑良赶紧起身要解释是个误会。 ‘文剑良!‘门口穿来一个凶狠的声音。文剑良一听便知道是娟儿和若柳的合声。这下惨了,文剑良心下道,他甩了一下头发,摆个很酷的姿势回过头来‘两位温柔贤淑的美女老婆,我想死你们了……‘ 碰碰两拳,文剑良变成了熊猫。文剑良马屁还没拍完已经结结实实吃了两记粉拳,娟儿左若柳右。文剑良特地强调‘温柔贤淑‘,早料到她们要出手,也知道她们不‘温柔贤淑‘,只希望她们在外人面前好歹手下留情,没想到她们除了不想打爆相公的眼珠能使多大劲就使多大劲。文剑良如果想躲她们当然打不到,但是他如果有种躲,那接下来就不是两拳可以解决问题的了。明明武功比她们加起来还好,不能还手就算了,连躲都不可以,所以比武的时候如果是男女单挑,那结果是很不准确的,正常都是男人输,不是输在功夫不如,而是输在男方是男人。 ‘文哥哥……‘床上的妖女嗲声嗲气的说道。文剑良心下大慰,总算还有个美人关心自己,挤出一脸的可怜回头看碧瑶。 ‘碰……‘文剑良差点崩溃,还来?!这回他的嘴唇变成两根香肠。嘴巴旁边黑了一大圈。 碧瑶咬着贝齿,恨恨的道:‘你这死鬼,竟然已经有两个老婆了?‘ 四面楚歌,被夹在一群想要自己死的女人当中的男人是最可怜的。唯一的自救方法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文剑良一溜烟地晃出碧瑶的闺房道:‘再打下去,你们通通要守寡了,你们先回幽谷,等哪天你们想我想到不行,下不了毒手打我的时候我自会回来……‘ 第四十一节 为国捐躯 文剑良一走三个女人跟姐妹一样拉着手说尽文剑良的坏话:脸皮厚,好色,没良心…… 文剑良真的这么差劲,三个大姑娘,不对是一个大姑娘还有两个少妇刚才吃什么干醋?但是女人不会为难女人,反正三个女子都是受害者,女人怎么会有错?有错也是臭男人的错! 一群女人坐在一起肯定一起贬低某一位帅哥,说他如何下流无耻,花心无赖。一群男人在一起肯定一起贬低某位美人,说她如何荒淫放荡,水性杨花。为什么呢?很简单,既然这位帅哥或者美女那么不堪,肯定没人要,没人要那就我委屈一点要了,不是减少了很多竞争者? 原来文剑良离开幽谷不多时,娟儿与若柳便担心起文剑良的安危,其实是她们听说过碧瑶天下第一美的艳名,非去比个高下不可。女人就这毛病,如果是丑女那是天灾就算了,谁是天下第一美女不干她的事,但万一不幸是个美女,那就惨了,她最听不得有人比自己漂亮。况且江湖中‘第一美女’声名鹊起的时候,娟儿还在幽谷里摘花扑蝶,若柳还在峨嵋苦练功夫,这不公平。其实所谓的‘天下第一’又有哪个是真的天下第一呢?绝非凡品那是必定的,第一那就未必。 二女的脚程不如文剑良,一路上又边问边走,最后还是问了一个刚从白骨林中被赶出来的混混才知道确切的路,所以迟到了些时候,白骨林的瘴气已经在开始慢慢囤积,但是还很淡薄,要再过半日才会比较浓,而骷髅教的高手全部受伤,聚集在后堂养伤,由黑鬼劲弩死士守卫。至于碧瑶,那有文剑良保护,比黑鬼劲弩死士还安全,所以没有任何防卫,娟儿跟若柳如入无人之境。怎知一见到文剑良就看到他在跟妖女鬼混! 娟儿与若柳见到碧瑶心下皆道:难怪她能被称为天下第一美,果然很有几分姿色。碧瑶则心下道:我算什么天下第一,这两位姐姐都不在我之下。 其实三个女子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娟儿是小家碧玉中带点刁蛮;若柳是大家闺秀,三分娇羞;碧瑶则是走妖艳路线,让男人见了骨头发软。当然这是说她们温驯的时候,一发起飙来,那是一头母老虎比另一头母老虎凶狠残暴。 碧瑶从衣襟中取出两个青花瓶子分递给娟儿和若柳道:“两位姐姐,这是‘避瘴丸’,能抵挡白骨林中的瘴气,我的‘骷髅追魂令’给了那死鬼以后,自己也要天天吃这‘避瘴丸’呢……” 娟儿与若柳各服了一颗乌黑苦涩的‘避瘴丸’,然后三女一起想那‘死鬼’。 被三个大美人儿想着的‘死鬼’文剑良正在街上转悠,明明有娇妻美若天仙,却是一想到她们就发抖。娟儿生气一般是半个月不理自己,半个月后讲点好话,大不了再出卖一下色相,在她嘟起的小嘴上啄一下,什么事都没有了。这种事情从前经常干,没什么好担心,可是对付若柳那可没什么经验:万一她们互相鼓励,气个半年还不过瘾那就凄凉了,搞不好自己回去就被她们大卸八块,谋杀亲夫这种事情很难担保她们干不出来。 一匹骏马由远及近驰来,马上是一个糟老乞丐,头上乱糟糟的白发用一条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布条缚住,脏兮兮的脸风尘仆仆。身上的破衣服用鹑衣百结来形容还算是轻的,也不知道多少年头没洗过了。腰间别一个红葫芦,看样他好杯中之物。身后有长条形的黑布袋,里面一直在动,似乎是个活人。 有一个摊子摆得比较靠近路中央,眼看那马就要踩在摊子上,只见那老丐一提马缰,骏马腾空而起,跃过那摊子,摊子并没有任何损伤,那摊主却骂道:“疯老叫花子。”老叫花却哈哈笑道:“老夫正是‘疯丐’,赏你一锭金子。”一团闪闪金光便跌在那摊子上,摊主愕得张大了嘴:怎么骂人还有打赏?真后悔没有骂得狠毒些。 摊主非江湖中人听到‘疯丐’没什么反应不奇怪,文剑良听了却是大吃一惊:师傅在讲江湖典故的时候曾讲过这个‘疯丐’。那还是在六十年前,‘疯丐’年仅二十却已是丐帮帮主。他凭‘戳天指’技压群雄,在‘白凤只佩真英雄’大会上夺取白凤刀,从此销声匿迹,便如昙花一现,传为美谈。 到一家‘千里香’酒铺时‘疯丐’下了马去沽酒。那马上的包袱中掉下一件事物,文剑良眼尖,看那事物背面是黑黄相间的毛,当是一块虎皮,再看那皮面不禁大吃一惊:那上面用黑丝绣的画像不正是自己吗?绣得如此酷似,可见自己在那绣像的人心中印象颇深。 立时想起当日在赶往四川唐门的途中,曾经斩杀一头虎,大辽公主割了一块虎皮烘干,难道便是这一块?那黑袋中之人自是耶律菁了? 文剑良上前对疯丐做了个揖道:“疯丐前辈,晚辈文剑良有礼了。” 疯丐望了一下文剑良背后的‘乌龙剑’道:“果然是你这小子,好,人模人样。” 江湖中人虽然都认为文剑良是魔头,但是丐帮人手遍布天下,什么事情都查细洞微,唐门若不是被骷髅教捣毁,疯丐迟早也会亲自动手,文剑良不但不曾作恶,还大有狭义之风,疯丐是知道的。 文剑良恭敬的道:“老前辈,大辽公主与在下有一段交情,不知她何处得罪了前辈,晚辈代她向前辈赔个不是,请前辈手下留情。” 疯丐摇摇头道:“大辽国君调集万千铁骑,想入侵我大宋国。可惜昏君无道,奸臣当朝,忠良皆被诬杀,我大宋虽有无数精兵,却无强将,不堪一击,丐帮帮主为民请命,让老夫出手擒住那辽君的独生爱女相要挟”疯丐老脸一红道“这虽然有违侠义道,为了天下黎民,也顾不得了。” “我大宋好儿郎,要杀敌便在战场上一决高下,使这等手段未免有失前辈宗师风范。”文剑良其实甚为佩服疯丐为天下苍生不遗余力,但是只要有嘴巴的谁不会讲大道理?讲得疯丐老脸通红,狂饮刚打满的美酒来遮羞。 “我愿劝父皇退兵。”耶律菁道,她终于把堵在嘴中的布团用舌头顶出来。 疯丐正愁没台阶下,闻话大喜,道:“郡主娘娘说话可要算数,你辽国皇宫高手虽多,却拦不住老丐,再捉你一次容易得紧。” “本宫说话一向作数。”布袋中又传出话语。 疯丐飞身上马道:“好!姓文的小子,给你一点甜头,别到外面到处胡说我老头子欺负小姑娘。”银光闪处,一柄凤形宝刀夹着劲风向文剑良飞来,整柄刀是一只凤凰,凤凰的眼睛是两枚黑宝石,脖子是刀柄,两个微小的翅膀是护手,尾巴奇长,是刀身,刀身上有多处镂空,羽毛纤细必至,每片羽毛的方向和位置都不一样,倒似一把把刀砍出的方式。 疯丐道:“这柄白凤刀上有一百单八片鳞羽,分别是一百单八式精妙刀法,研究精透了便可纵横天下。” “多谢前辈!”文剑良大喜,对这把奇刀爱不释手。 “哎,老夫是行将就木的人了,看家的本领也给你吧。”一本薄薄的书平平飞过来,老丐似乎甚为不舍。 文剑良接过,封面上写的是隶书“戳天神指”,文剑良拜跪在地道:“多谢前辈!” “哈哈,再送你一样年轻小伙子都喜欢的尤物!”疯丐拎起黑布袋朝文剑良扔过来。言罢拍马绝尘而去。 文剑良赶紧接住‘尤物’。解开袋子,一掌劈下去,一阵裂帛之声,布袋裂开,里面是一个身穿辽国贵族宫装的绝色少女,不是耶律大郡主是谁?耶律菁见文剑良的眼和口那个德性,不禁扑哧笑出来。那袋子中空气稀薄,耶律菁出了袋子,用劲呼吸,胸口随着一起一伏,文剑良瞧得暗暗吞了一口口水。 耶律菁见他色迷迷的瞧自己,不禁脸上一红道:“色鬼小子,还不替本宫把穴道解了。”文剑良在她‘膻中穴’上戳了一指,耶律菁抬起玉手就给他两巴掌,没什么理由,反正扁他就是有快感。 文剑良郁闷至死,今天所有认识的美女都给自己要么一拳要么一巴掌,而且还都是一不能还手二不能躲的主儿。 一般的绝顶高手想近文剑良的身都难,这些丫头什么时候不爽随便抬手就能给文剑良一巴掌,真是羡杀绝顶高手! 文剑良可怜兮兮的道:“我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还舍得下手?” 耶律菁道:“别人打别人的,我打我的,各不相干。” 文剑良那个郁闷啊,想抓狂:“这么没良心的话都说得出口?” 耶律菁道:“你才没良心!这回你要敢不娶我,我马上修书让父皇用百万铁骑,荡平中原!” 这丫头逼婚倒是直接,大草原的女儿才不像中原的大家闺秀那么娇羞,她们敢爱敢恨,一点都不虚伪做作。 文剑良可没想到自己的婚姻竟然还牵连着天下苍生! 生灵涂炭那我文剑良罪孽可就大了,嘿嘿,那就只好‘为国捐躯’了。 文剑良带着耶律菁去幽谷。 第四十二节 侠踪隐幽谷 文剑良带着耶律菁心惊胆战地回到幽谷,走进大厅,见厅正中摆着三块太师椅,娟儿居中,若柳在左,碧瑶在右,三美端坐。 文剑良尴尬地道:“这么巧,都在啊?……咳咳……介绍一个朋友给你们认识……”他指着身后的耶律菁道:“大辽公主,耶律菁姑娘,听说谷中风景优美,跟我进来游玩……咳……你们先聊,我有点事情出去处理一下。”文剑良说完又想溜。 “你敢走出去以后就别回来。”娟儿发威了。 文剑良两腿发软,心里道:完了。 “耶律妹妹你过来,别呆那没良心的小子身边”娟儿道。耶律菁真是乖巧,立刻倒戈,舍文剑良而去。 “妹妹们,请家法。”娟儿朝若柳和碧瑶努了努嘴,娟儿越来越有大老婆的威势。 二女进了娟儿房中,不多时便出来,一个取了一捆绳子,另一个取了四把鞭子,一人一把鞭子,连耶律菁也有份。她们怕文剑良太耐打,鞭子断了他还当挠痒一样不疼,所以准备了一大捆鞭子。 文剑良一动不敢动任她们把自己五花大绑,其实他随便使点气力就可以挣断绳子,但是借他俩胆子他也不敢。 “打!”娟儿一声令下,四根鞭子劈头盖脸砸下来,文剑良不敢躲,疼得哇哇叫。 “你可真能耐,才一眨眼功夫没看着你,给我添了俩妹妹……”娟儿恨得咬牙切齿。其他三个女子则恨他娶了那么多女人跟自己抢老公,也往死里打他。打得文剑良皮开肉绽,叫道:“女侠饶命,饶命……”见求饶没用,又狠狠地道:“你们谁打得最狠我可记下了,以后专门冷落她……”娟儿才不买他的帐,“长出息了,敢威胁我?姐妹们给我往死里打,全算在我帐上。”既然有人买账,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狠到最后文剑良只觉得她们都够狠,反倒分不清谁最狠了。 打到最后她们自己的手都酸了,也心疼起爱郎来,才罢了手,文剑良躺在地上抽搐,倒抽凉气。四女在旁边捂嘴偷笑。 娟儿踹了他屁股一脚道:“以后再不许你踏出幽谷,偷偷出去了也不许碰别的女子,要敢再带一个回来,姐妹们轮流打你半年。” 文剑良拼命点头,四个就吃不消了,再招惹别的女子,那不是要我英年早逝? 娟儿见他这么乖道:“先苦后甜。你既然把人家骗到家里来了,就不可以辜负人家,休息一下,等你缓过气来就与两位妹子拜堂。” 文剑良差点没背过气去,打成这样差点残废了还怎么洞房?不过还是只能死命点头,敢遥一下头,那两个丫头以为自己不想娶她们,那以后就不用在幽谷混下去了。 文剑良穿的是上次拜堂穿的破‘新衣’,其实这次拜堂并不象上次没有任何准备,娟儿本就打算等文剑良回来就毒打他一顿然后让他与碧瑶成亲,买了好几套合他身的新衣裳,但是碧瑶听了他们上次的拜堂奇闻,非要文剑良穿那件腰两侧裂开的‘新衣’。 身上绽开的伤处本就疼,被紧身衣服绷住更是难受,苦着脸来到喜堂。 “娶两位如花似玉的妹妹委屈了你吗?这么不情愿。”娟儿抿嘴笑道。 “愿意愿意,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愿意死了……呜呜……”文剑良差点没哭出来。 碧瑶与耶律菁一左一右柔媚款款的伴在爱郎身边。 文剑良心里骂道:两个死丫头,装起斯文有模有样,发起狠来不管我死活。 文剑良拉着两位新娘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便站起来,想进去把‘新衣’扒掉。 娟儿手上的家法往文剑良身上招呼过去道:“跪下。”文剑良乖乖的跪着。 娟儿道:“你自己拜了三下,两个新娘子可是一下都没拜,你这么没诚意怎么行?我们女儿家一辈子就拜一次堂,何等隆重?你以为都像你这没良心的小子拜了一次还有下一次吗?两位妹子把盖头掀了到堂上坐,等他跪到让我们看到诚意,再拜堂。”两个美女呼啦把盖头扯掉,坐在大堂上,翘起二郎腿。 娟儿回房又拉了一条椅子,四美同坐大堂,文剑良跪于地上。 文剑良心下开始盘算:若柳的娘家张家堡家财万贯,自己总有不方便要用银子的时候,不能得罪;碧瑶娘家是骷髅教,弟子三万,人多势重,不能得罪;耶律菁的娘家那就更恐怖了,整整一个大辽,百万铁骑杀过来,任你武功再高也把你撕成碎片,不能得罪;好像只有娟儿没有娘家撑腰,或者说自己就是她娘家人,不过娟儿更不能得罪:她一火起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文剑良眼角流出一滴英雄泪:天啊,我娶的都是些什么女人? 第四十二节 侠踪隐幽谷(大结局)第四十二节 文剑良带着耶律菁心惊胆战地回到幽谷,走进大厅,见厅正中摆着三块太师椅,娟儿居中,若柳在左,碧瑶在右,三美端坐。 文剑良尴尬地道:“这么巧,都在啊?……咳咳……介绍一个朋友给你们认识……”他指着身后的耶律菁道:“大辽公主,耶律菁姑娘,听说谷中风景优美,跟我进来游玩……咳……你们先聊,我有点事情出去处理一下。”文剑良说完又想溜。 “你敢走出去以后就别回来。”娟儿发威了。 文剑良两腿发软,心里道:完了。 “耶律妹妹你过来,别呆那没良心的小子身边”娟儿道。耶律菁真是乖巧,立刻倒戈,舍文剑良而去。 “妹妹们,请家法。”娟儿朝若柳和碧瑶努了努嘴,娟儿越来越有大老婆的威势。 二女进了娟儿房中,不多时便出来,一个取了一捆绳子,另一个取了四把鞭子,一人一把鞭子,连耶律菁也有份。她们怕文剑良太耐打,鞭子断了他还当挠痒一样不疼,所以准备了一大捆鞭子。 文剑良一动不敢动任她们把自己五花大绑,其实他随便使点气力就可以挣断绳子,但是借他俩胆子他也不敢。 “打!”娟儿一声令下,四根鞭子劈头盖脸砸下来,文剑良不敢躲,疼得哇哇叫。 “你可真能耐,才一眨眼功夫没看着你,给我添了俩妹妹……”娟儿恨得咬牙切齿。其他三个女子则恨他娶了那么多女人跟自己抢老公,也往死里打他。打得文剑良皮开肉绽,叫道:“女侠饶命,饶命……”见求饶没用,又狠狠地道:“你们谁打得最狠我可记下了,以后专门冷落她……”娟儿才不买他的帐,“长出息了,敢威胁我?姐妹们给我往死里打,全算在我帐上。”既然有人买账,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狠到最后文剑良只觉得她们都够狠,反倒分不清谁最狠了。 打到最后她们自己的手都酸了,也心疼起爱郎来,才罢了手,文剑良躺在地上抽搐,倒抽凉气。四女在旁边捂嘴偷笑。 娟儿踹了他屁股一脚道:“以后再不许你踏出幽谷,偷偷出去了也不许碰别的女子,要敢再带一个回来,姐妹们轮流打你半年。” 文剑良拼命点头,四个就吃不消了,再招惹别的女子,那不是要我英年早逝? 娟儿见他这么乖道:“先苦后甜。你既然把人家骗到家里来了,就不可以辜负人家,休息一下,等你缓过气来就与两位妹子拜堂。” 文剑良差点没背过气去,打成这样差点残废了还怎么洞房?不过还是只能死命点头,敢遥一下头,那两个丫头以为自己不想娶她们,那以后就不用在幽谷混下去了。 文剑良穿的是上次拜堂穿的破‘新衣’,其实这次拜堂并不象上次没有任何准备,娟儿本就打算等文剑良回来就毒打他一顿然后让他与碧瑶成亲,买了好几套合他身的新衣裳,但是碧瑶听了他们上次的拜堂奇闻,非要文剑良穿那件腰两侧裂开的‘新衣’。 身上绽开的伤处本就疼,被紧身衣服绷住更是难受,苦着脸来到喜堂。 “娶两位如花似玉的妹妹委屈了你吗?这么不情愿。”娟儿抿嘴笑道。 “愿意愿意,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愿意死了……呜呜……”文剑良差点没哭出来。 碧瑶与耶律菁一左一右柔媚款款的伴在爱郎身边。 文剑良心里骂道:两个死丫头,装起斯文有模有样,发起狠来不管我死活。 文剑良拉着两位新娘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便站起来,想进去把‘新衣’扒掉。 娟儿手上的家法往文剑良身上招呼过去道:“跪下。”文剑良乖乖的跪着。 娟儿道:“你自己拜了三下,两个新娘子可是一下都没拜,你这么没诚意怎么行?我们女儿家一辈子就拜一次堂,何等隆重?你以为都像你这没良心的小子拜了一次还有下一次吗?两位妹子把盖头掀了到堂上坐,等他跪到让我们看到诚意,再拜堂。”两个美女呼啦把盖头扯掉,坐在大堂上,翘起二郎腿。 娟儿回房又拉了一条椅子,四美同坐大堂,文剑良跪于地上。 文剑良心下开始盘算:若柳的娘家张家堡家财万贯,自己总有不方便要用银子的时候,不能得罪;碧瑶娘家是骷髅教,弟子三万,人多势重,不能得罪;耶律菁的娘家那就更恐怖了,整整一个大辽,百万铁骑杀过来,任你武功再高也把你撕成碎片,不能得罪;好像只有娟儿没有娘家撑腰,或者说自己就是她娘家人,不过娟儿更不能得罪:她一火起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文剑良眼角流出一滴英雄泪:天啊,我娶的都是些什么女人? =============================================== 请兄弟们支持我的新书《修真路风流走》 79479 把票都投到那边吧,谢谢。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